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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提式大明朝廷 第199章 舌戰
閣部重臣和九卿列座,蘇澤滿眼看到的都是熟人。
太常卿陳慶,光祿卿黃華,太仆卿朱大器,這幾個存在感不強的九卿,上次蘇澤在九卿共議的時候已經認識了。
前任鴻臚卿蕭瀾,已經去南京養老了,新任鴻臚寺卿就是王世貞。
上次參會的刑部侍郎洪朝選已經罷官,接任他的是蘇澤的老朋友李一元。
通政使暫缺,通政副使楊思忠暫代參會。
當然人群中有幾個新面孔。
工部侍郎潘季馴是個留著長長胡子,看起來有些風霜的中年官員。
吏部侍郎終于補缺,吏部侍郎呂調陽,是嘉靖二十九年的榜眼。
呂調陽是個很有儒生風度的老者,他也是通過經筵官飛升的典型官員。
呂調陽去年開始擔任隆慶皇帝的經筵官,多次給皇帝講學獲得獎賞,在這次皇帝補缺吏部戶部官員的時候被廷推,然后被皇帝欽點為吏部侍郎。
如今朝野上下,都認為呂調陽是首輔李春芳的黨羽。
但是蘇澤卻知道,在他穿越前的歷史時間線上,呂調陽是張居正的堅定副手。
而歷史的一個巨大玩笑是,呂調陽能在大明官場上平步青云,他的人設就是“孝”。
而歷史上,張居正父親去世后,按理說張居正應該回鄉丁憂,是呂調陽帶頭上書奪情,請求皇帝留任張居正。
最終也因為這件事,呂調陽的政治生命破產,歸鄉后不久就去世了。
蘇澤看了一眼張居正,在挖人方面,這位張閣老確實是專業的。
高拱的得意弟子,吏部文選郎張四維,日后也是力助張居正奪情。
蘇澤看了一眼首輔李春芳,這位首輔清靜無為,政治手腕高超,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無為”的。
相比之下,張居正的手段就要“有為”的多,他對于自己的門生弟子也不吝嗇提拔重用,舉薦他們也不會避諱。
再看呂調陽,讓蘇澤想起了張居正的手腕。
“無為”對上“有為”,下面的人怎么選,那就是一目了然了。
閣部九卿落座后,蘇澤看到在一群座位的對面放著一張椅子。
好家伙,這架勢比三堂會審還恐怖。
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自己好歹有一張椅子。
李春芳宣讀了皇帝圣旨,講了兩句客套話,就說道:
“陛下命‘再下南洋’之議,進行九卿廷辯,陛下口諭‘諸卿要辯個清楚,辯個明白’。”
“有所議者直接站起來發問就是,今日廷辯不用虛禮。”
說完這些,李春芳就坐回位置上,用戲謔的眼神看著蘇澤。
等李春芳宣布開始后,首先站起來的是兵部侍郎曹邦輔。
“蘇翰林,當年鄭三寶下西洋,海員水手多達萬人,如今要重下西洋,這些海員水手從何而來?”
曹邦輔這么一問,閣部和九卿重臣們紛紛點頭。
人,永遠都是最重要的因素。
蘇澤微笑的站起來,對著曹邦輔行禮,接著說道:
“少司馬,下官的想法是,請設海防武舉,選拔精通海務的軍官。”
“除此之外,下官還想請奏陛下,在直沽市舶司設教習所,專司培養精通航海、導航、海戰的專務人才,為再下西洋做準備。”
“至于海員,山東指揮使俞大猷正在編練山東海防衛所。”
“再說了,鄭三寶第一次下西洋,艦隊規模也沒有后面那么大,第一次下西洋只需要派遣艦隊十數艘,搜羅山川地理舊聞,打探失貢藩屬國的情況就行了。”
聽到蘇澤拿出的方案,眾人也點頭。
特別是聽到蘇澤提議先派遣小規模艦隊下西洋的時候,很多大臣都松了一口氣。
如果只是小規模的艦隊,那消耗的錢財也不會太多,那朝野反對的聲浪也要小很多。
聽完了蘇澤的話,曹邦輔停止了發問。
作為兵部侍郎,他其實是想要知道蘇澤的海防方略。
整編海防衛所,俞大猷是海戰名將,曹邦輔自然是放心的。
海防武舉和市舶司海務教習所?
這兩個提議讓曹邦輔滿意。
原因無他,無論是設立教習所培養海防相關人才,還是開放專門的海防武舉選拔海軍將領,這都是有利于兵部的事情。
大明的軍職世襲,能夠突破世襲壁壘的路,也就只有武舉等寥寥幾種。
而近些年來,武舉的道路日漸淤塞。
東南平倭戰爭結束后,武舉的錄取比例已經和科舉差不多了。
而武舉的收益顯然不能和士人的科舉比,還要面臨這樣激烈的競爭。
歷史上,到了崇禎年的時候,武舉已經卷到了極點,而朝廷能夠實授的軍職也已經少到了極點,最后廢除了武舉。
如果皇帝能同意專門開設海防武舉,那就意味著兵部手里又多了不少職位。
曹邦輔滿意的閉上嘴,兵部尚書霍冀也微微點頭,兵部這一關算是過了。
等到兵部坐下后,工部侍郎潘季馴站起來說道:
“蘇翰林,這下西洋的海船要如何制造?”
蘇澤說道:
“苦兀貢木可以用來建造海船。”
這個結果在工部的預料之內,潘季馴沒有特別的反應。
蘇澤繼續說道:
“蘇某翻越前朝廣東海防衙門奏議,有司報告佛郎機人在浪白澳私設船廠,建造帆船。”
李春芳和高拱皺起眉頭,蘇澤說的是嘉靖年間,廣東海防衙門有關澳門附近佛郎機人占據浪白澳的奏疏。
嘉靖皇帝曾經下令廣東官員搜羅龍涎香,佛郎機商人打聽到了這個消息后,就用龍涎香賄賂了廣東海防衙門的官員,允許他們駐留在澳門。
為了獲得龍涎香,廣東官員允許這些佛郎機人在白天登上澳門交易,但是禁止他們留宿在澳門島上。
于是這些佛郎機人占據了澳門出海口的幾座島嶼,其中以浪白澳島規模最大,這些佛郎機人還在島上興建教堂,建造船廠和炮廠。
隆慶繼位后,罷了龍涎香的進貢,新任的廣東官員驅逐了澳門的佛郎機人,但是沒有對浪白澳動手。
原因是這些廣東官員發現,佛郎機人已經在浪白澳島上建造了大船,由于屯門海戰的教訓,廣東海防衙門也不敢貿然出戰。
不過廣東官員也不敢怠慢,派人盯著浪白澳島上的動靜,上書請示朝廷。
對于這件棘手的事情,內閣和兵部也拿不出什么好的意見來,所以隆慶皇帝對于廣東的奏疏也都是“不報”,只要佛郎機人不侵入大明的近海,就當他們不存在好了。
而浪白澳也成了澳門附近的走私基地,大量的廣東百姓用舢板劃到浪白澳島上,和島上的外國船只交易商品。
浪白澳是葡萄牙人最遠的造船基地。
葡萄牙人在遠東的造船中心是印度的果阿,但是在發現了遠東航線后,葡萄牙人需要在更遠的地方造船,這個造船廠就建造在浪白澳。
而浪白澳現在建造的帆船,就是一艘用來遠洋的帆船,這艘帆船的型號是卡拉維爾帆船,也就是哥倫布探索海洋所使用的帆船。
這艘帆船是葡萄牙人在浪白澳建造,用來經營倭國、大明、馬六甲航線的商船,分別出現在大明、倭國和大馬的史料中。
蘇澤原本也不確定浪白澳是不是真的有造船廠,一直到他找到了廣東海防衙門的奏疏,這才確定了葡萄牙人真的在浪白澳造船。
蘇澤當眾將浪白澳的事情說出來,那群臣就不能再裝鴕鳥了。
兵部尚書霍冀說道:“浪白澳的事情廣東海防衛所多次上報,但是閣部念及東南倭亂方定,所以沒有驅逐島上的佛郎機人。”
“蘇翰林,這和造船何干?”
蘇澤說道:
“佛郎機人竊占滿剌加,滿剌加王曾向大明呼救,但那個時候武宗皇帝剛剛駕崩,朝廷也就囚禁了冒充滿剌加貢使的佛郎機人,并沒有幫滿剌加王復國。”
“滿剌加人,男女椎髪,身膚黑漆,間有白者,唐人種也。”
“滿剌加乃是我大明藩屬,卻被蠻夷竊占,這些蠻夷狼子野心,又占浪白澳,還在廣東傳播邪教,禍亂民心。”
“下官以為,朝廷應該奪回浪白澳。”
“浪白澳船廠炮廠的奴工,多是佛郎機人從滿剌加帶來的,他們原本就是大明子民。”
蘇澤這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滿剌加,也就是馬六甲,當年鄭和下西洋的時候,滿剌加國王向大明稱臣,成祖敕封滿剌加為藩屬國。
但在明武宗的時候,佛郎機人占據了滿剌加國,還冒充滿剌加的貢使向大明朝貢,試圖用借殼上市的方式和大明貿易。
而滿剌加國王在國滅后逃到京師,向剛繼位的嘉靖皇帝告狀。
被識破后,大明也就是囚禁了佛郎機的使者,卻沒有出兵幫滿剌加國王復國。
在場的老臣還記得這樁公案,
工部尚書雷禮也點頭,其實他早就想要拆一拆西洋的帆船了。
和后世刻板印象不同,大明是個又開放又保守的朝代。
大明最開放的還是對外國科技上。
屯門海戰后,大明朝廷很快就認識到了和西洋火炮的差距,立刻開始引進佛郎機炮。
后來大明又見識到了紅夷大炮的威力,自己開始仿制造炮,還花錢向荷蘭人購炮。
明末的時候,這種交流更是達到了巔峰,崇禎還讓西洋傳教士編修新歷法。
大明有識之士,其實從屯門之戰后,也看清了造船技術的差距。
福船寶船在近海運輸航行的性能優于西洋帆船,但是在作戰和遠洋探索上,如今的西洋帆船還是比大明的船先進的。
但是船可不是火炮,不是可以拆卸研究的。
造船需要合格的工匠,還需要有全套造船的圖紙。
現在蘇澤點明了,在浪白澳就有造船工匠和全套圖紙,工部自然動了心。
研究西洋帆船的結構,也能改進現有的大明船只,雷禮自然也動心了。
但是雷禮問道:
“如何讓佛郎機人交出圖紙?”
蘇澤說道:
“其實也簡單,就是在廣州開埠,允許佛郎機人合法貿易,以此來要求他們退出浪白澳,將船廠交給大明。”
“至于占領滿剌加的佛郎機人,等船隊下西洋后,勘探當地形勢再議。”
雷禮點頭,用收回浪白澳,和佛郎機換通商權,這倒不是虧本的事情。
而且群臣也清楚,佛郎機人為了和大明通商,搞出了多少騷操作。
允許他們在廣東通商,別說是歸還浪白澳了,估計就是讓他們歸還滿剌加,他們都能談。
葡萄牙人開啟大航海時代,就是為了尋找前往東方的航線。
沒辦法,東方的絲綢、茶葉、陶瓷,都是全世界獨一份的貨物,運回到歐洲大陸都是暴利。
葡萄牙人為了和大明貿易,可以說是絞盡腦汁,冒充朝貢使者,賄賂海防官員,只要能買到大明的貨物,這些葡萄牙人什么都愿意做。
不就是讓出浪白澳嗎?
還有帆船的建造技術,這在歐洲也不是什么秘密。
這個時代的歐洲,可沒有什么反間諜和技術保密的想法。
造船技術、海圖,這些東西都可以肆意出版。
歐洲大陸的帆船,就是西班牙人抄葡萄牙人,荷蘭人抄西班牙人,英國人抄荷蘭人。
雷禮點頭坐下,海上貿易已開,其實已經有佛郎機人北上貿易了。
明眼人都知道,廣州開埠也是必然的事情,不如用這個來換取浪白澳,以及佛郎機人的造船技術。
大明對于學習外來技術可沒什么羞恥。
工部已經滿意。
原本一些躍躍欲試的大臣也冷靜下來。
蘇澤做事天馬行空,總能用意想不到辦法,拿出解決方案。
那些心存刁難蘇澤想法的大臣,也決定暫停提問。
這時候鴻臚寺的王世貞站起來。
“我朝厚往薄來,回賜之物重于進貢之物,以至于成化朝禁止海外多貢,還有商人冒充貢使,隨意進獻騙取朝廷賞賜的事情。”
“蘇翰林,長久以往,朝貢就要變成負擔了。”
蘇澤感激的看了一眼王世貞,這是昨天蘇澤通過沈一貫,和王世貞商議好的問題,其實就是王世貞給蘇澤遞話,讓蘇澤當眾表達自己的觀點。
蘇澤清了清嗓子,向王世貞拱手作禮,他接著說道:
“藩屬國所貢,皆入內帑,按照陛下御批過的《恭陳清厘財用以昭圣治疏》,朝貢回賜,也應該皆出自內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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