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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我,小閣老,攝政天下 第二百八十七章 弟子衍圣公
熙豐六年,三月十一。
昭文殿。
丈許木幾,上有幾十道文書。
偶爾一些較為重要的文書,都被特意擺在正中,單獨鋪開。
江昭不時沉吟著,注目審閱。
江山社稷,互為表里,動一子而滿盤皆動。
更遑論,二十萬大軍行軍北上,以一伐二,已經涉及到了動“棋盤”。
上上下下,海內四方,自然而然的都被引起了一定量的連鎖反應。
特別是在社稷和政權兩方面,影響不小。
于社稷而言,主要影響有二:
一為民生穩定的影響。
以鹽、糧、布、柴為主的民生產物,價位或多或少都有上升。
當然,上升歸上升,卻尚可防控,僅僅是略有波動,暫時問題不大。
天下兩京一十四路,以及京中戶部,都在漸漸開倉,盡量維穩價位。
二為社會穩定的影響。
凡涉及征戰,就肯定會影響社會的穩定,或多或少都會有起義,亦或是造反。
這一點,無可避免。
好在,自從占城稻推廣開來,糧食產量大豐收,百姓或多或少都有了一定的屯糧。
手頭有糧,心頭不慌。
相較于熙豐拓邊的起義、造反來說,此次北伐的反抗的數量幾乎是呈斷崖式下降。
于政權而言,以交趾和東瀛反應較大。
交趾反抗,自然是滅國的問題。
作為典型的偏安一隅的政權,交趾幾代君王已經成功讓百姓心中唯有一個太陽——李氏一族。
如今,李氏王朝覆滅不久,自是不可避免的滋生一些反抗、起義。
更甚者,打著“勤王靖難”的旗幟,聲勢頗大。
幸而“自治”制度的存在,讓幾大土司大族都主動維持統治的穩定性,西南都護府也鎮壓著足足五萬大軍,大都護更是遭貶的王安石,區區起義,一時也掀不起太大的風浪。
東瀛!
這主要是銀礦帶來的問題。
東瀛的主要掌權者為藤原氏,隱隱注意到了石見銀山的存在,趁著大軍北上,動了點不該動的心思,慘遭鎮壓。
除此以外,內閣的人員也有了些許變動。
文華殿大學士唐介,疽病發作,一病不起,被迫上呈了致仕文書。
作為暫理國政的大相公,安撫大臣也是職責之一。
為此,江昭和小皇子趙伸,兩人特地入了唐府,代表官家、皇后、太皇太后探望過一次。
皮膚化膿,氣血衰敗,臉色慘白,的確是典型的疽病。
唐介是大中祥符二年生人,今已六十有四。
這樣的歲數,猛地生了疽病,不說是不治之癥,卻也相差不大。
逢此狀況,也唯有讓御醫時常診治,并代替官家賜下一些宮廷絹帛、珠寶以外,以作安撫。
唐介一脈的繼任者是吏部尚書王珪,但官家一日沒有傳回政令,王珪就一日不得入閣。
也因此,內閣暫時卻是唯有五人。
“呼!”
約莫一炷香左右,江昭長呼一口氣,單獨拾起三道文書。
這是幾十道文書中較為重要,且值得單獨拎出來的文書。
文書其一,為樞密院文書,乃是寧國公顧廷燁的撰寫的軍報。
主要是在說燕云的行軍狀況。
近來,燕云陣線已經漸漸鋪開。
河東路、河北西路、河北東路,都有大量軍卒散布。
其中,河北西路主將為鄭曉,河北東路主將為景思立。
至于忠敬侯、富寧侯、梁晗、楊文廣之流,都在中軍,也就是河東路。
短短二十余日,三路行軍都有不小的推進。
這主要是火炮的威力實在是太過不俗的緣故。
特別是在攻城拔寨方面,火炮幾乎是無往不利。
幾十上百發火炮連連轟炸,小型土墻根本就無法承受,木制的城門,就更是無法攔住炮火的轟擊。
不過,這都在江昭的預料之中。
有著火炮降維打擊,但凡顧廷燁、王韶二人水平正常發揮,就不存在敗仗一說。
可能局部上會有小型敗仗,但從大局上絕對是大勝,無非就是穩住局勢,亦或是拓土一州、兩州、三州的差別而已。
真正引起江昭注意的,其實是關于趙策英左臂的問題。
其左臂,竟是莫名發癢!
這可不是小事。
趙策英的左臂傷勢,也就是南征交趾被射的一箭。
從時間上算,其左臂傷勢已有一年之久。
然而,一年過去,其左臂竟是還是會莫名發癢。
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沒有根治!
至于具體是何癥狀,江昭不通醫理,也不太清楚。
但,不論如何,肯定都得重視。
江昭有意讓太醫院的人北上,予以診治。
治不好,就都是庸醫,合該治罪!
文書其二,關乎女真人,為淮南東路平海軍都指揮使苗授上呈。
這位是范仲淹的半個弟子,關系類似于江昭和種師道。
從熙豐三年,江昭就有過關于女真人“反抗”的布局。
其主要執行者,就是苗授。
借著海上貿易,以及巡海的機會,海軍沒少向女真人輸送長矛、盔甲。
如今,三大政權相爭,“女真”這枚棋子自然也該動一動。
一旦女真人真的被挑撥得反抗,遼國定然是內憂外患,邊疆局勢也就有了較大的轉機。
文書其三,為禮部上呈,關乎經筵講席。
經筵講席,也就是為君王講課,主要有日講和經筵兩類。
其中,經筵日講較為普遍,已經偏向于禮制,有固定的講官、時間、內容。
根據制度不同,或三日一講,或五日一講。
更甚者,一日一講,也并非是沒有。
經筵講席較為少見,除了春、秋兩季都會根據禮制,有特定的時間會舉行幾次以外,其余的經筵講席基本上都是君王主動設立,且主要緣由有三種:
一、涉及天災。
封建時代,天災可能被視為君王統治不仁,致使老天怒而降下懲罰。
特別是日食、六月飛雪一類的天災,更是容易被人借題發揮。
為此,就得單獨開一次經筵講席,借著經義闡釋天意,從而減輕君王身上的“鍋”。
二、涉及重大政令。
重大政令,可能有違祖制。
如此,就得設下經筵講席,以經義解釋政令內容。
反正,政令經過解釋,肯定是跟經義相合,不違背祖制。
這也是釋經權的作用之一。
三、涉及一些特殊的活動,也可能設立經筵講席。
典型的例子,就是大中祥符元年的泰山封禪。
禮部上呈文書,主要就是三月涉及幾次經筵講席。
根據禮制,文武大臣都得與會,監國的小皇子趙伸得聽講,大相公和內閣大學士則是涉及講課。
三道文書,一一掃過。
江昭沉吟著,就要拾起文書,向外走去。
就在這時。
“大相公。”
一人走進,卻是書吏。
“啟稟大相公,翰林學士陶大人、衍圣公孔大人求見。”書吏一禮,上報道。
江昭一怔,旋即挑眉,瞇了瞇眼睛。
僅是一剎,心下便是了然。
這是來“見面”的!
二月左右經江昭授意,一道不輕不重的消息,漫不經心的傳了出去——大相公江昭,頗為認可衍圣公孔若蒙的資質,隱隱有將其納為門生的意向。
這可不是小事!
大相公是何許人也?
兩代社稷干城,暫理國政者!
上上下下,但凡是有意“進步”的人,無一例外,肯定都會注意著大相公的言行。
而關于納弟子一事,影響不小,卻并未有人辟謠。
這說明什么?
說明大相公是真的有此意向。
于是乎,急于進步的翰林學士陶謹便自告奮勇的主動拜見,希望作為中間人搭橋,將江昭、孔若蒙二人鏈成師徒。
一般來說,一老一幼,二人意欲鏈為師徒關系,無非是三步:
一、中間人傳話搭橋。
這主要是為了傳達師徒二人的意向。
其中,就囊括了學藝與否、侍奉與否等意向的討論。
二、會晤。
這主要是為了讓有意向結為師徒的二人相見一面,說一說治政理念,學術理念,以及三觀是否相合。
三、備上束脩禮,拜師。
江昭和孔若蒙,二人地位都是一等一的特殊,較為繁雜一些,也注定會隆重一些。
但說來說去,萬變不離其宗,也無非是搭橋、會晤、拜師三大流程。
區別就在于,凡是涉及會晤,江昭與孔若蒙都得在公開場合相見,涉及拜師,兩方則是得協調禮儀規制問題,特別是“衍圣公圣裔”與“弟子禮謙卑性”的輕重,必須得予以協調,不能讓衍圣公太過謙卑,也不能讓衍圣公沒有謙卑。
一些特定的禮節,就像拜師禮的三拜九叩,都得簡化為一拜三叩,相關禮儀也得單獨定制。
若是拜師地在曲阜,更是得大開孔廟,讓“老師”得到與孔子同列的榮譽。
相較而言,還是較為繁雜。
“讓他進來吧。”江昭大手一揮,沉聲道。
孔若蒙并不排斥拜師。
甚至于,其還有意主動促成拜師。
也因此,關于拜師的進程可謂相當迅速,已經到了“會晤”一步。
約莫十息左右。
一前一后,陶謹、孔若蒙二人,相繼入內。
“拜見大相公。”兩人一齊拱手,行了一禮。
“嗯。”
江昭點了點頭,打量著這一代的衍圣公。
二十七歲的孔若蒙,自有一股書生之氣。
或許是未經宦海打拼的緣故,即便已經二十有七,整體上也不免有一種“清澈且愚蠢”的氣質。
若非是仗著孔圣人福澤,恐怕就連究竟有沒有機會入仕為官,都得打上一個“問號”。
不過,這倒是在江昭的預料之中。
但凡涉及“世襲”,就不可不免的會有資質平庸,甚至于堪稱愚蠢的子孫。
孔若蒙或多或少還有些許書生氣質,且品行上也未曾聽過有黑點,已經勉強算得中人之姿。
不差!
況且,江昭意欲將其納入門下,也并非是注重其資質。
歸根到底,這僅僅是一門關乎利益的生意而已。
江昭注目著,平和道:“都坐吧。”
一左一右,兩人相繼入座。
自古及今,衍圣公一脈,一向都是“文化尊崇”與“品級低微”并存的狀態。
也因此,現任衍圣公孔若蒙僅是九品縣主薄,卻是落座右席。
江昭注目下去,沉吟著,問道:“自熙豐二年以來,中樞不乏變法政令頒下。曲阜一帶,頗受圣人學說熏陶,大儒遍布,不知是以反對者為主,還是以支持者為主?”
孔若蒙正坐,一臉的嚴肅。
凡拜師一事,你情我愿,弟子擇師,師亦擇徒。
江昭意欲納衍圣公為弟子,主要就是為了借著圣裔的光輝,奪得釋經權。
孔若蒙主動拜訪,自然也是有是心有所求——衍圣公一脈,也要奪得一部分釋經權!
近幾年,變法新政浩浩湯湯,衍圣公一脈也不是傻子,自然可窺見變法的一干成效。
如今,反對者和支持者兩撥人的爭斗,已然從廟堂之爭轉向了典籍的釋經之爭。
曲阜孔脈,無非是三種選擇:
一、作中立者。
也即,不參與反對者和支持者的競爭。
但,這一招有一缺點。
一旦支持變法的人真的奪得了釋經權,重新解讀圣人典籍,自此以后,經書究竟如何解讀,可就跟衍圣公一脈沒有太大關系。
無它,時代變了!
經典之所以是經典,主要就是傳播夠廣,成為了人們公認的結果。
可報紙和半免費教育的存在,打破了這一切。
一旦變法派解讀了新的圣人典籍,并經報紙和半免費教育傳播。
不出十年,便可讓圣人典籍誕生一種新的經典解讀。
且持續時間越長,新的解讀越是會成為主流。
而一旦到了這個地步,也即意味著真正的權威不再是曲阜孔脈,而是重新解讀經書的大儒,亦或是國子監、翰林院!
時代這輛車,一旦不小心落了伍,要想上去可就是千難萬難。
這種狀況,孔氏一脈肯定是不能坐以待斃,也就不能走中立的路子。
二、作反對者。
反對者一方,其主要觀點就是維持典籍的經典解讀,這其實衍圣公一脈最樂意見到的結果。
以常理論之,衍圣公一脈也該是堅定的反對者。
但問題在于,反對者一方幾乎不可能勝利。
官家和江大相公的組合,實在是太具威懾力。
這二人,幾乎就沒有干不成的事情。
特別是大相公手上還有“科考改革”這一張牌尚未打出來。
就一句話,有了新的經書解讀,且被列為恩科必考內容,就問你背不背?
不背,就考不上!
而且,時間越長,你越不可能考得上!
因為你的下一批競爭者是半免費教育的學子,人家從小就接受重新解讀的經書的熏陶,跟你半道出家的不是一個水平。
并且,一旦反對者失敗,且衍圣公一脈站在了反對者一方,自此以后,圣人經書的解讀就跟衍圣公一脈關系不大。
甚至于,就連衍圣公的地位,也未必不可被動搖。
于是乎,衍圣公一脈就只有一條路。
主動參與典籍的重新解讀,并背刺頑固派大儒。
如此,釋經權便仍在衍圣公一脈的手中。
至于說,有沒有道德負擔?
嘿,衍圣公一脈傳承幾千年,肯定不是沒有道理的。
也正是因此,從知曉大相公有意借衍圣公一脈權威重鑄釋經權的那一刻起,孔若蒙就已經決定投入大相公的懷抱。
拜師,也未必就是壞事。
有句話怎么說著?良禽擇木而棲嘛!
“變法新政,反對者不少,但支持者更多。”
孔若蒙嚴肅道:“大相公之政,實為千古良政,萬民拜服。”
“哈!”
江昭一副有些意外的樣子:“《論語·季氏》有言: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這句話,可是被不少人借著糾彈新政。江某還以為曲阜受圣人熏陶,多半會反對變法。不成想,竟也不乏有識之士。”
孔若蒙心頭一凜。
公開會晤,能談的的東西不多。
但歸根到底,無非是試探政理念,學術理念,以及三觀問題。
這一句“君子三畏”,可謂是典型的“祖宗之法不可變”的具象化。
僅此一句經典的觀點,就能窺見出不少東西。
“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
孔若蒙撫膝,徐徐道:“然,畏非懼,畏天命非懼天命,亦可順應天命;畏大人非懼大人,后人亦可為大人;畏圣人非懼圣人,亦可解讀圣人。”
作為圣人后裔,衍圣公一脈對于圣人典籍的研究可謂相當之深。
可以說,幾乎已經研究到了正手、反手都有的地步。
一句話,可正著解讀,也可反著解讀,且兩種說法還都有道理。
至于區別,無非是正手成為了經典解讀,反手死死的藏著不外傳而已。
反正,統治者需要什么,他們就能有相應的解讀,應有盡有!
“好!”
江昭拊掌點頭:“衍圣公,果真學識淵博,富有圣裔之氣度。”
孔若蒙知曉過了關,已經上了“支持變法”的車,不免心頭松了口氣,連忙道:“大相公亦是日理萬機,博古通今。”
“嗯。”
江昭點了點頭,甚是滿意。
聽話的衍圣公,就是好的衍圣公,就是正統的衍圣公!
“下官告退。”
陶謹、孔若蒙二人齊齊一禮,退了出去。
郎有情妾有意,接下來便是上呈拜師貼,以及制定一系列拜師儀式。
江昭淡淡含笑。
有了衍圣公一脈的支持,敕令和律令之爭,釋經權之爭,估摸著不久就要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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