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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山河 第四百一十章、戰略應對
“陛下,漢水侯路途遙遠,趕不上勤王大戰,那就先放棄中原戰場,調舞陽侯回京主持大局。
從南直隸到京師,不過兩千多里地。
如果速度足夠快,有機會趕在北虜圍困京師之前抵達戰場。
江南總督衙門下轄五鎮精銳,加上北方的各省的軍隊,也能夠湊出三十萬大軍來。
就算無法擊敗北虜,暫時拖住他們的腳步,總是能夠做到的。
等成國公、鎮遠侯的援兵抵達,再和北虜決戰便是。”
吏部尚書岳銘宇順勢提議道。
北虜這個威脅,困擾大虞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
大家對北虜的忍耐,早就到了極限。
只不過勞師遠征,進入草原同敵軍決戰,需要承擔的風險太大。
縱使僥幸獲勝,戰爭也會曠日持久。
草原上用步兵打騎兵,就沒有全殲的可能,敵人完全可以和官軍兜圈子。
先帝朝時期,大家還敢謀劃一二,到了永寧朝直接熄滅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內部問題就夠發麻的,再花費大量的錢糧,到草原上和北虜打持久戰,大虞根本耗不起。
現在情況發生變化,北虜主力再一次深入大虞境內。
本土作戰,戰場是有利于虞軍的。
上一次倉促應戰,都打出了濟南大捷。
這一次提前有準備,怎么也能咬下敵人一塊肉來,讓北虜知道厲害。
既然漢水侯趕不上,那就讓距離最近的舞陽侯上。
都是大虞名將,想來軍事水平,也不會相差太多。
“不妥!”
“岳大人,你看問題太簡單了。
舞陽侯所部一旦傾巢而出,那么糜爛的就不光是中原,就連南直隸也要遭殃。
上一次就是因為勤王,才導致南京淪陷的。
如果把江南地區的軍隊抽調一空,叛軍揮師南下,誰能夠阻擋?
陛下,為了確保東南穩定,舞陽侯萬萬不可輕動!”
徐文岳急忙阻止道。
內心深處,他已經忍不住怒罵豬隊友。
集結三十萬大軍,把叛軍擋在順天府之外,聽起來似乎不錯。
到了實際操作中,沒有任何可行性。
北方最能打的遼東鎮,能過來勤王,都是給面子。
指望這些人拼命,純粹是做夢。
最強的騎兵軍團不出力,那就只能讓江南兵和京營死扛北虜的進攻。
單純固守某地,肯定沒有問題。
怎奈朝廷要求太高,要把北虜擋在順天府之外,保障京師的安全。
一旦主帥心里有了顧忌,那就是戰場上最明顯的破綻,很容易被敵人牽著鼻子走。
換成漢水侯過來指揮,或許有一線希望。
讓舞陽侯擔任統帥,徐文岳可信不過。
他和舞陽侯打過交道的,非常清楚對方的軍事能力,同自己也就半斤八兩。
能夠成為“名將”,那完全是吹出來的。
留在地方上欺負叛軍還湊合,打這種逆風局,純粹就是送人頭。
“徐閣老,你太過保守了。
活躍在河南大小叛軍,足有十幾支之多,相互之間互不隸屬。
論起威脅性,遠不如之前的白蓮教叛軍。
留下兩鎮兵馬,足以把他們擋住。
讓成國公派出一支先頭部隊,同舞陽侯一起行動,就能補上兵力缺口。
至于大軍后勤問題,完全可以交給地方巡撫衙門負責。
在朝廷的教化下,遼東鎮已經迷途知返。
到時候兩軍合力,足有十幾萬精銳,完全可以和北虜碰一碰。”
兵部尚書羅澤風當即反駁道。
這或許不是最好的策略,卻是兵部能夠拿出的最佳方案。
皇帝和百官要求把北虜擋在順天府之外,除了撮合舞陽侯所部和遼東鎮聯手外,兵部別無他法。
一旦北虜兵臨城下,就是他這位兵部尚書的末日。
風險再高,他也只能賭一把。
希望于舞陽侯如傳聞中一樣厲害,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
“羅尚書,你該不會被遼東鎮那幫家伙灌了迷魂湯,就不知所謂了吧!
把希望寄托在他們迷途知返上,不如期待天降隕石砸死北虜。”
徐文岳沒好氣的說道。
離開朝堂多年,他在朝的話語權明顯下降。
如果是擱在幾年前,他明確提出了反對意見,六部尚書絕對不敢跳出來反駁。
就算打擂臺,也是其他閣臣下場同他辯論。
現在倒好,兵部尚書都不買他的賬了。
更糟糕的是這位羅尚書,還是清流黨人。
雖然不是核心成員,那也是清流派出力推上去的。
擺明就是在用實際行動告訴他,清流領袖充當精神領袖即可,不需要他到處指手畫腳。
如果是普通政務,暫時做出退讓,也不算什么。
可涉及到帝國命運,徐文岳根本沒法退。
理智告訴他,如果這次賭輸了,大虞就危險了。
作為輔政大臣,他不能看著帝國滑向深淵。
“徐閣老,北虜馬上兵臨城下,甭管什么辦法都得試一試。
如果不采取措施的話,要不了多久,敵人又會再一次兵圍京師。
上一次敵人沒有做好攻城準備,這一次可就難說。
在進攻高句麗的時候,北虜積累了不少攻城經驗,攻堅能力應該提高了不少。
事關京師安危,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甭管這場決戰能不能打,先把舞陽侯所部調過來準沒錯。”
呂澤安的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猶豫不決的永寧帝,一下子被說服了。
舞陽侯能不能打贏北虜,那要打過了才知道。
上一次濟南會戰的勝利,給了他信心。
就算江南的募兵戰斗力打個八折,遼東鎮的執行力也打個八折,那也能對北虜造成威脅。
只要能形成戰略威懾,不讓敵人肆意妄為,保住大虞朝最后的體面就行了。
戰略決戰的問題,完全可以拖到各路勤王大軍抵達后,再視情況決定是否展開。
唯一遺憾的是漢水侯所部,距離實在是太遠了。
按照正常的調兵速度,大軍要一年時間,才能夠抵達。
北虜入侵,能不能持續一年,都是一個未知數。
花費大代價從南邊調兵,有些得不償失。
一度他都想要放棄安南,不過這個念頭剛剛生起,馬上就被掐滅了。
平定安南收復交趾,這是他繼位之后,唯一能拿出手的政績。
倘若此時放棄,他在位這些年的努力,就全成了笑話。
“既然都這么說,那么朕就下旨讓舞陽侯、成國公、鎮遠侯率軍北上勤王。
至于漢水侯那邊,路途太過遙遠,安南又剛剛平定,暫時就不做調動了。”
永寧帝當即拍板道。
徐文岳的反對,直接被他無視了。
一方面是反對者少,另一方面則是徐文岳的軍事造詣,討論這些問題缺乏說服力。
敗軍之將的操作,往往都是反向指標。
徐閣老認為不行,那么恰恰證明計劃可行。
后面具體怎么打,等勤王大軍抵達再說。
南京城。
看著手中的勤王詔書,舞陽侯當場蒙了圈。
圣旨上的內容,著實有些不對勁。
北奴入侵,朝廷讓他這位江南總督率兵勤王正常,怎么皇帝還有意要他主持大戰。
想把北奴擋在順天府之外,這是哪個天才,想出來的白癡主意?
真想要攔截敵軍,也該在沿途眾多關隘動手。
放著前面的地形優勢不要,等敵人殺到家門口,才采取行動。
北奴可是擁有大量騎兵,能夠四面出擊。看似是拖住敵軍,實際上就是正面決戰。
打不贏敵軍,就不可能拖住敵軍。
戰略牽制的再好,敵軍只要殺到京師腳下,主帥就要被朝廷問罪。
手腳都被束縛住了,這場戰爭根本沒法打。
何況還是帶著一眾豬隊友,聯合抵御北奴入侵。
他這位江南總督,名義上下轄五鎮精銳。
實際上江西第一鎮,早在一年前,就調到了北方圍剿山西叛軍。
前些日子部隊損失慘重,無力繼續作戰,才撤回江西進行補充,此刻正處于虛弱狀態。
“陛下有旨,要本侯率兵北上勤王。
江西那邊局勢穩定,沒什么好多說的,但南直隸這邊的麻煩卻需要處理。
一旦主力離開,叛軍大概率會南下,必須提前做好準備,確保南直隸的安危。”
看著一眾下屬,舞陽侯神色凝重的說道。
甭管朝廷的計劃是否靠譜,既然收到了圣旨,那就必須執行。
“侯爺,事關江南安危,光衛所的軍力,怕是難當大任。”
巡撫董子安急忙叫苦道。
如果是和平年代,他恨不得舞陽侯立即滾蛋。
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中原地區亂軍四起,隨時可能殺過來。
南直隸境內又有大量災民,一旦讓這兩波人攪合到一起,那就是要命的大事。
叛軍遲遲沒有南下,那是舞陽侯的名望高,聽到這個名字就能震懾敵軍。
換成他這位文官巡撫挑大梁,立即就會吸引一大堆叛軍過來打秋風。
“這個問題,本侯也有考慮。
朝廷允許我們留下兩鎮兵馬,只要謹慎一點兒,想來也是夠用的。
今天叫你們過來,也要商議一下誰負責留守。”
舞陽侯的話音落地,一眾將領的眼神,瞬間變得炙熱起來。
進京勤王不光是大功一件,還是重要政治資歷,比留守地方強多了。
到了總兵層次,圍剿叛軍這點兒功勞,已經無法讓他們更進一步。
想要繼續往上,那就必須獲得含金量更高的戰功。
北上勤王,無疑是一次好機會。
當初眾人踏上仕途進步快車道,就是吃了濟南大捷的政治紅利。
“侯爺,末將愿當前鋒!”
秦天瑞話音落地,其余一眾武將也紛紛請命。
北虜的威名,能夠嚇退大虞其他軍隊。
對這幫勛貴系將領來說,卻沒有多少威懾力。
上一次濟南大捷,明面上是付出慘痛代價,才獲得的勝利。
可作為參與者,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戰報中的水分有多大。
在一眾將領眼中,深入大虞境內的北虜,就是送上門的軍功。
只要應對得當,再復制一場類似的濟南大捷,并非沒有可能。
為了出征的機會,一眾將領甚至現場爭吵起來。
“夠了!”
“誰出征,誰留守,本侯自有決斷!”
“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舞陽侯嘴上訓斥的厲害,心里卻非常的滿意。
有這些驕兵悍將在,這次北上勤王,才有獲勝的希望。
如果一眾將領都慫了,那么接下來的仗,也不用打了。
北方各省的邊軍,就是最好的例子。
明明自身戰斗力不弱,遇上北虜的時候,總是打的稀爛。
最主要原因就是將領們心懷畏懼,到了戰場上畏手畏腳,十分的戰斗力只能發揮四五分。
“侯爺,諸位將軍求戰心切,一時失態情有可原。
現在是用人之際,就先免于處罰吧!”
知道舞陽侯沒有責罰眾將的意思,董子安當即開口賣好道。
后續南直隸的安危,還需要這些武將保護。
心里再怎么鄙視武將,面上也要給予禮遇。
“罷了,看在董巡撫的面子上,這次就放過你們。”
“秦總兵麾下部隊,在此前的大戰中損失慘重,尚未恢復元氣,這次就留守南直隸。
其余各鎮直接抽簽,決定去留問題。”
舞陽侯當即做出了決定。
手心手背都是肉,要一碗水端平,可不是那么容易。
既然大家都想參加勤王,那就索性把選擇交給老天爺。
“總督大人,末將……”
話還沒有說完,秦天瑞就在舞陽侯犀利的眼神下,敗下陣來。
勛貴系幾位對他予以照顧,那是看在以往的交情上,憐惜是興國公一脈的獨苗武將,希望他能夠早日繼承家業。
舞陽侯情況不一樣,人家同他興國公一脈,并無任何交情。
現在的安排,完全是出于公心。
想要獲得破格優待,他還沒那面子。
“好了,此事就這么定了。
下去之后,立即做好出征準備,半個月之后大軍北上勤王。
董巡撫,大軍后勤之事,就交給你了。
務必要保障大軍的后勤補給,少了一粒米,本侯都唯你是問!”
舞陽侯不容置疑的下令道。
在驛卒們的努力下,勤王詔書以最快的速度,向四方傳遞。
消息傳到李牧手中,時間已經過了兩月有余。
永寧帝沒有讓他率兵北上勤王,著實有些出乎預料。
不過考慮到距離問題,他又能夠理解了。
光消息傳遞過來,就要花費兩個月時間。
按照虞軍的行動速度,等大軍抵達京師,還不知道要多久。
援軍還在路上,北虜大軍就先撤了。
折騰一次,花費巨額的錢糧,完全得不償失。
現在朝廷又不是沒得選擇,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自然不會調動他這位世鎮安南的漢水侯。
“夫君,可是京中發生了變故?”
景雅晴關心的問道。
為了南疆的穩定,李牧必須維護好大虞天朝上國的形象,讓外界誤以為大虞一直處于巔峰狀態。
在這種背景下,像叛軍攻破開封、北虜南下的消息,都只能自己人知道。
包括下面的許多幕僚,都要嚴格封鎖消息。
一直到現在,大家都只知道黃河決堤,并不知道災情已經引發了大亂。
無法和其他人商議,那就只能夫妻兩人交流。
“北虜入寇,一日便戳破了長城防線,大虞的虛弱暴露在異族眼中。
往后北方大地,怕是永無寧日了。”
李牧略顯傷感的說道。
對大虞朝,他是有感情的。
為了維護這個古老帝國,他也是出了大力的。
可惜無論怎么努力,這個老牌帝國的下墜之勢,都是肉眼可見。
天災人禍疊加在一起,已經不是個人力量,能夠逆轉回去的。
“長城防線一日告破,這不可能吧?”
景雅晴睜大眼睛問道。
如果不是李牧反應快,及時從她手中接過兒子,又是一場雞飛狗跳的慘劇。
一歲的年紀,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
為了兒子的安全,室內都鋪上了厚厚的地毯。
好不容易哄睡著了,若是不小心摔醒,又要忙碌一陣子。
“有什么不可能的!”
“本來我朝的吏治就差,陛下繼位之后,一度還撤銷了廠衛監督。
百官的膽子,可不就變得更大了。
你多一份,我多拿一份,層層克扣下去,到了工程項目上注定只能糊弄。
可惜糊弄的了朝廷,卻糊弄不住敵人。
花費重金打造的防線,就和紙糊的一樣。
北虜穩定了后方,接下來恐怕要日常光顧了。”
李牧憂心忡忡的說道。
幸好他反應足夠快,如果拖到現在這種時候,他就是想離開,百官也不會放他走。
搞不好下一任薊州總督,就輪到他這個倒霉蛋。
其他時期,擔任薊州總督還能掙扎一下。
現在這種時節,誰過去都是白搭。
面對干旱少雨的現狀,北疆一眾軍戶的吃飯問題,就是無解的難題。
朝廷有限的撥款,一路克扣下來,想要讓前線官兵喝上稀粥都困難。
“夫君,聽你的意思,陛下沒有讓你帶兵勤王?”
景雅晴略顯驚喜的問道。
從結婚到現在,兩人一直聚少離多。
長子一歲,兩人正準備要二胎。
如果此時李牧離開,此事又要耽擱下來。
對高門大戶來說,子嗣數量也是決定家族興旺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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