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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屋
黃金年代從1977開始 第202章 海濱工農實用技術培訓學校
廚房里沒了人。
灶膛里最后一塊通紅的火炭,在厚厚的白色灰燼深處,頑固地散發著它最后的熱力。
熱乎的房子里,先前響徹的咀嚼聲、碗筷碰撞聲、談笑聲云霄雨霽,不再響起。
這頓充滿希望的飯吃完了。
大家伙開開心心的拍拍手散伙。
養雞小組也要開開心心的走,被錢進給攔住了:“你們急什么?下午我還得繼續給你們講課呢。”
“繼續打基礎!”
劉旺財樂呵呵的說:“我也跟著去學學,活到老學到老嘛。”
屋子里濃厚的油香氣和食物的蒸汽還在頑強地彌漫,家里的狗閉著眼睛使勁抽抽鼻子,仿佛空氣里還沉淀下了一層看不見的肉汁。
劉旺財媳婦把碗底最后幾滴香濃的油湯刮了個干凈,混上麩子拌好放到門口,抽鼻子的狗子耳朵一晃,飛奔而去,享受它的殺豬菜大餐。
小院的柴門被海風吹動,發出吱呀的摩擦聲。
遠處大海低沉的潮音時斷時續地涌來,又被小院上空那層濃得化不開的煙火氣牢牢頂了回去。
下午雪花不知何時徹底停了,風似乎也倦了怠了,不再尖嘯。
錢進看看天色將晚,提早開動小貨車返程了。
養雞小組成員嘩啦啦出來給他送行。
錢進打眼一看,車斗里放了兩個袋子,里面鼓鼓囊囊顯然是剩下的豬肉和排骨。
他沒客氣,跟年輕人們擺擺手說:“回去我就咨詢辦學校的政策,要是能給咱工農兵年輕人辦個學技術的學校,你們是第一批學員,以后吃飯就有著落了。”
劉二柱嘻嘻哈哈的說:“著落不著落的無所謂,主要是想去市里頭看看。”
劉小燕等人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他們饞進城已經饞好幾年了!
劉旺財給他拉開車門:“錢總隊,俺隊里的事你是上心了。”
“后面還是得你自己上心,這大包干搞承包的事不好辦,老叔你要是一個人覺得棘手,就跟公社領導說一聲,找領導來幫幫忙。”錢進還挺掛念這個事的。
劉旺財點頭:“放心,隊里的事我都有數呢。”
小貨車開走。
兩道充滿張力的印跡出現在雪地上,像是兩道犁具在厚重的土地上劃開深溝。
沒有人說話,大家的目光齊齊送小貨車離開。
雪停了云散了,太陽又出來了。
金黃色光芒照在小火車上,暖暖的,充滿希望。
最終汽車離開,人聲悄然沉寂下去。
夜色慢慢降臨,最終只剩下墻根下土狗啃嚼碎骨的細微“咯嘣”聲,以及遠處隱隱約約傳來的海濤聲。
低沉但遼闊。
錢進開車順著海邊道路行駛,靠的近了,那濤聲持續拍打著礁石,帶著亙古不變的沉悶節奏,竟然壓住了小貨車的轟鳴。
與小貨車的發動機聲不一樣,怒浪席卷礁石的咆哮聲更有活力,它裹挾著一種掙脫束縛、即將奔涌向前的朝氣,跟當下時代命脈大為契合。
錢進這趟下鄉還想著去找鐵匠們給自己打一個更大的金箱子。
或者一次到位打一座小金房子。
如果是打金房子,那他手頭的錢還不夠,他現在只能買二十多公斤的黃金,打個超大金箱子綽綽有余,想要打造金屋還是差一些。
要打造一座切實可用金屋,怎么也得五八十公斤的黃金才行。
這樣他還得想辦法再搞一筆大錢!
具體要不要一步到位打造金屋子,錢進還挺猶豫的,正好今天時間也不夠,或者說如果真要打造金屋,那一天兩天的時間都不夠。
他得準備更充足的時間。
這樣他只好先去鐵匠鋪送下了臘月的禮品,鐵匠們更是很久沒見過他了,看到他來高興不已。
錢進痛快的給他們一個承諾,過些日子哪天他有空,會找人開車拉他們幾家人再度進城。
前年和去年的臘月,他都安排鐵匠們帶家屬進城來著。
這一切都是為打造金屋做準備。
回到海濱市當天晚上,錢進就開始打電話打聽這回事,很快國棉六廠廠長王東那邊給他回了消息。
王東有個同學現在在市教育局當領導,大概了解當下辦學校的政策。
于是錢進緊急邀約,雙方約了第二天的晚上一起吃飯。
錢進做東,又是國營二飯店吃飯。
本來他覺得人少,總共三個人,那么一起在大廳吃個飯就得了。
畢竟他也只是打聽點辦學政策,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結果等到他提前來了飯店剛沖泡了大紅袍,呼啦啦來了一群人……
確切的說是六個人!
錢進都愣住了。
要不是看到王東在前面帶頭,他得問這些人是不是找錯地方了,因為他們把錢進圍住了,上來就主動握手。
王東沖他擠擠眼,介紹道:“這是咱市教育口的局長金有幸同志,這位是副局長呂達茂同志……”
“最后這位是我在普教科擔任科長的張明遠同志!”
來了五位領導,張明遠同志的職級最低。
錢進眨巴眨巴眼,趕緊招呼眾人落座,他則緊急去訂包間。
王東陪同。
現在兩人是一起戰斗過的戰友關系,所以有什么話可以隨便說。
錢進當場抱怨:“有這么多領導來你早說啊,我訂一個包間,你看現在尷尬了吧,咱們一群人圍著個四人小桌子。”
王東也抱怨:“我知道要來這么多人的時候是半個小時前啊。”
“下了班我騎車去找我同學,結果一看,他們的大領導都要來……”
“來干嘛?”錢進疑惑,“不會是來見我吧?”
王東當即拍巴掌:“誒,猜的真準,他們還真是為了見你!”
“我這么大的面子?”錢進自嘲。
王東低聲說:“你是當局者迷還是故意謙虛呢?最近你沒有聽過消息?根據國家要求,市里頭好像要組建個什么新單位,我聽人說,市領導向省里推舉你去牽頭。”
錢進一愣:“我真沒聽說過這件事。”
王東咂咂嘴:“其實我也沒有什么確切消息,因為這事還有點捕風捉影,就是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幾句話。”
“但我琢磨,這空穴來風的事,總歸也是有一些靠譜的吧?”
錢進搖搖頭。
他在市里是后起之秀,人脈關系可比不上王東這樣已經干了好幾年高級領導的人。
所以在信息方面,他沒有優勢。
不過他有面子。
管大寶得知他急需一個包間宴請教育口的主要領導,頓時樂了:“成啊兄弟,你現在越混越厲害,都能把教育口的主要領導給叫出來了。”
“好,需要個包間是吧?一共七個人?我這邊能給你調一個十人包間,成吧?”
錢進緊握他的手:“老哥,多謝你了,正好我這次過來給你帶了點東西。”
他給管大寶使眼色:“阿三那邊的東西,很管用。”
管大寶臉上肥肉堆出個很下流的表情。
錢進這邊有商城這一便利條件,不管干什么,都可以禮物開路。
不僅僅是管大寶這邊,他還給張明遠帶了禮物,只是現在人家來了五個人,他只準備了一份禮物肯定不行,于是他就讓王東先幫忙招呼人:
“你就說我還在跟飯店協調包間的事,我得回家拿點東西過來。”
王東痛快的說:“行,交給我吧。”
這年頭好些領導出身草莽,社會階級壁壘還沒有出現,他們并沒有很能端著架子,相對21世紀的時候好伺候的多。
錢進沒回家,他進了包間把門反鎖,套娃取出金盒子,去商城緊急又買了四份禮物。
禮物很簡單。
點心糖果,酒水茶葉,無非這些東西。
一人一個大禮包。
別的不說,禮包樣式絕對時髦,這些東西本身價值不高,可在這年代用來送禮很合適。
面子十足!
錢進準備好禮物又套娃收起金盒,他坐下歇了一會,這才開門笑著去大廳:“各位領導、各位大哥,總算協調出一個包間來,咱們先進去坐吧?”
金有幸局長還挺客氣,拍他胳膊說:“我們來的突然,提前沒打招呼,給錢主任你制造麻煩了呀。”
錢進趕緊說:“嗨,金哥瞧你這話說的,把小老弟說的無地自處了。”
“是小老弟沒奢求能請到幾位大佛大神,準備不周,你們來了可把我驚喜壞了。”
他又給領導們使眼色:“小老弟剛從托人從家里拿了點東西,沒什么,就是給你們孩子準備了點零嘴,還希望各位大哥不要客氣。”
此時送禮之風盛行。
領導們露出滿意的笑容。
等進了包間看到洋氣時髦的禮袋,他們笑的更加滿意。
你小子會辦事!
他們為什么想接觸錢進?
第一是錢進現在升得快、名聲大,尤其是協助化肥廠反擊小鬼子這一仗,更是打得漂亮,打出了名氣。
第二就是錢進位居接觸國外信息和商品的第一線,從他這里能搞到進口洋商品。
隨著改革開放政策的堅定執行,越來越多的國人開始崇洋媚外。
其中以領導們尤甚。
因為他們能接觸到的洋消息更多,更清楚發達國家現在先進的生產力。
隨著酒菜上桌,話題從化肥廠與川畸重工的交鋒開始。
張明遠知道領導們熊熊燃燒的八卦之情,率先提問:“錢主任,你帶隊跟小鬼子打的這一仗到底怎么回事?”
“我有心找我老同學打探消息,結果我老同學嘴巴還挺嚴實,死活不說……”
王東委屈不已:“老張哎,你這是叫我吃瓜落呢,上頭領導叮囑過我,現在貿易案情不明,閑雜人等不準多嘴。”
呂達茂笑道:“那咱們要不然還是別聊了,不能給錢主任制造麻煩呀。”
錢進說道:“沒事,我不算閑雜人等,是吧?哈哈。”
他笑,其他人也笑。
錢進拍拍旁邊王東的膝蓋,解釋說:“之前是因為牽扯到川畸重工的賠償問題,所以一切沒有成定居之前,領導們不想鬧的滿城風雨,然后影響索賠大局。”
“現在應該沒關系了,小鬼子頭鐵,他們不打算按照合同賠償,我得到的消息是美帝國的律師團已經在國際法庭起訴他們了……”
因果倒推。
從這里開始,錢進將怎么得知川畸重工陷阱、怎么調查證據、怎么聯合楊大剛設陷阱、怎么從國外聘請相關專家,又怎么跟小鬼子簽合同的詳情娓娓道來。
這年頭不管是老百姓還是當官的,能接觸到的外國信息都太少了。
貿易戰和經濟戰對他們來說,尤其是對教育局這些文人來說太遙遠了。
于是錢進的敘述讓他們聽的眉飛色舞,金有幸局長還是一位傳統文人,他是鄉土作家。
這樣他聽后當即表示,要以此為原型,創作一篇投稿。
文學產業是改革開放后復蘇最快的行業。
現在是詩人井噴、作家云集的時代。
隨著最后一盤魚上桌,王東把話題轉移回了正題:“錢主任,你說你要打聽開技術培訓學校的政策?這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關心的看向他。
錢進趕緊開門見山,把西坪生產大隊和紅星劉家生產隊的情況講給他們聽:
“這些落后地區的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我牽頭幫他們謀發展,紅星劉家那邊養雞,西坪生產隊搞蔬菜大棚種植,這兩個行業都需要技術。”
“老百姓的情況咱們都知道,地區落后、文化水平落后,要在兩個生產隊培養出人才,光靠送幾本書,搞幾次培訓,是不行的,這是杯水車薪。”
“是,靠給他們從新華書店買幾本書,根本解決不了農村缺技術人才的根本問題。”張明遠捧哏。
錢進說道:“于是我就想,能不能由我們‘泰山路勞動突擊隊’牽頭,然后聯合幾個有需求的生產隊、街道小廠,辦一個實實在在的、教真本事的技工學校?”
張明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為難的看向金有幸。
領導們的眉頭也擰成了一個疙瘩。
呂達茂沉吟一聲笑了起來:“錢主任啊,你真是有想法,你的膽子可真是不小啊。”
他壓低聲音說道:“在座的都是體制內的,都是朋友,我不故弄玄虛也不打官腔,咱們說實際的。”
“現在是什么時候?雖然大會開過了,強調要搞經濟,但教育這塊還是國家統管。”
“私人辦學?集體辦學?這口子可沒開過,上頭文件沒提過,下面誰敢亂動?弄不好要吃不了兜著走!”
錢進早有心理準備,也做了調查。
于是他不急不躁的說:“呂大哥,你先別急著堵門,我研究過最近的精神。”
“國家自改革開放后開始強調‘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要‘尊重知識,尊重人才’。農村要改革,鄉鎮企業要發展,最缺的是什么?不就是掌握實用技術的人才嗎?”
“國家現在百廢待興,正規的技工學校、中專就那么些,名額有限,遠水解不了近渴!”
“我們辦的這個,就是對正規教育做一個補充,是成人教育、職業教育,類似以前各公社乃至各生產大隊就可以辦的掃盲班,不收錢,不牟利,是對怎么幫扶農民發展的一種探索!”
金有幸聽后贊嘆:“哎喲,原來你們是不收費用的?這個了不起。”
錢進點頭:“對,我們不收費用,就跟掃盲班一樣,或者說我們辦的還是掃盲班。”
“不過我們這次不是掃文盲,是掃科盲,是專門針對在崗的社員、工人,或者回鄉知青,進行一個短期培訓,教他們急需的、馬上能用的技能。”
“比如養殖、農機維修、基礎電工、食品加工,這難道不是為‘四化’建設培養人才?不是響應中央‘把經濟搞活’的號召?”
他這番說辭,顯然經過了深思熟慮。
錢進不說要開“技術培訓學校”,而是用了‘掃盲班’來類比。
并且,他巧妙地定位在“成人職業教育”和“服務經濟建設”的框架內,避開了敏感的“私人辦學”字眼,強調了其“補充性”和“實用性”。
當然最重要的是還是普適性,非營利性。
張明遠沉吟著,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油膩的桌面:“你這么一說倒也有點道理,最近部里開會,確實提到要‘多種形式辦學’,‘廣開學路’,特別提到了要發展職工教育和農民教育。”
“但具體怎么操作,細則還沒下來。你這個‘技術培訓’,倒是有點貼近‘農民技術教育’的意思……”
金有幸也點頭:“錢老弟是給農民、給知青掃盲,讓他們接觸科學、積累知識,這是大好事,利在當下,功在千秋吶。”
看到領導們態度松動,錢進立刻趁熱打鐵:“對,就是掃科盲、搞農民技術教育,或者叫‘鄉鎮企業職工技能培訓’。”
“我們不發文憑,沒那個資格呀,就是給他們傳遞科學知識,培訓科學技能,培訓成功的,頂多發一個培訓合格證,證明這個人掌握了某項技能。”
“領導們,場地我們自己想辦法解決,師資也是我們自己想辦法解決……”
“這個我們教育口能幫忙,”金有幸饒有興致的說,“可以幫你們請退休的老師傅、技術員,或者有經驗的老師兼職。”
“不過經費嘛,你也說了,現在國家是百廢俱興,地主家也沒有余糧……”
錢進一揮手:“我們泰山路勞動突擊隊是為人民服務的一線組織,辦學經費自己解決!”
“也可以收點合理的學費,或者由派學員的單位出錢吧?”王東試探的問。
大家看向他,他又趕緊一拍巴掌笑了起來:“我是拋磚引玉,給大家提供點思路。”
錢進擺手:“收費了,性質就不一樣了。”
“我們辦的其實不是學校,更應該說是培訓機構,技能培訓機構。”
“還是那句話,我們自始至終不牟利,只為人民服務!”
“不光服務需要知識文化改變命運的群眾,還服務于剛從金大哥提到的退休老師、技工、專家,我們是給他們發工資的!”
“嚯,那你們純粹是為國家培養人才啊?”呂達茂震驚的說,“你這錢哪里來?”
錢進說道:“我們泰山路小集體企業收益不錯,可以向上級單位申請一筆盈利資金用于辦學。”
“再一個改革開放已經一周年多了,根據我所知,國家要允許個體戶經商了。”
“只要有個體戶經商那就有商人出現,到時候我去化緣,為技能培訓機構拉!”
金有幸聽聞后點頭:“我聽明白了,錢老弟你這完全是在探索一條為基層、為生產一線快速培養實用人才的新路子!”
“老呂,你是管這塊的,政策上,能不能給他們指條明路?或者需要他們向哪個層面匯報?”
呂達茂被錢進的執著和清晰的思路打動了。
他小口小口的喝著茶思考了良久,終于說:“這樣,錢老弟,你回去寫個詳細的報告,把辦學的目的、性質——要強調非學歷和短期技能培訓講清楚。”
“培訓內容、師資來源、場地經費來源、管理方式要是有想法了,也要寫出來。”
錢進點頭。
張明遠補充說:“錢主任,你得重點突出服務農村改革、服務鄉鎮企業發展的必要性和可行性。”
錢進說道:“這個請各位領導放心,我已經把報告書做出來了。”
他一早就有辦學校的想法,因為他知道九十年代開始,民辦學校就會遍地生花。
這次想要辦培訓機構,他昨晚就找魏雄圖把報告給寫出來了。
而且他現在是帶著的。
錢進將報告拿出來交給金有幸看。
幾個領導傳閱,大家一起出主意,幫他改了幾個細節。
最后呂達茂指向張明遠說:“小張你收起來,明天找機關秘書給再次潤色一下,到時候我幫錢老弟遞上去,找分管這工作的李國道探探口風。”
“現在政策鼓勵探索,只要不碰紅線,說不準真有機會!”
錢進心中一塊石頭落地了一半:“太好了,各位老哥,來,我敬你們一杯,這事辛苦你們了。”
不知道他準備的禮物起了作用,還是領導們看好他這個人的潛力,反正確實很重視他這件事。
隔了兩天,禮拜四,呂達茂給錢進打了電話,讓他找機會去拜訪市府辦公室專門負責農業和鄉鎮企業工作的主任李衛民。
錢進做事雷厲風行。
當天下班后,他提了兩份重禮登門拜訪。
這次禮物有的放矢。
李主任年紀在五十歲上下,喜歡下棋,錢進給帶了一副玉石棋子、檀木棋盤組成的高檔象棋。
而李主任子女多,已經做了爺爺,孫子孫女都有,于是錢進又給男孩帶了玩具槍、帶了玩具車,女孩帶了布娃娃,反正準備了一袋子玩具。
現在他在外貿口上工作,就有這個方便。
有什么時髦東西可以放心的展示出來,不會有人問他來路,因為都知道這是外國貨。
李衛民住的是老筒子樓,錢進帶禮物上門,老同志還挺不樂意:
“本來以為你錢進同志為國家挽回了外匯重大損失,偵破了小鬼子禍害咱們工廠的陰謀,我以為你是個走正路的同志,卻沒想到你也是俗人吶。”
錢進笑:“我聽說李主任您祖上的李家是海濱大族,有耕讀傳家的傳統,所以帶了點書本文具過來。”
“您說我要送禮,那我不否認,但我認為我這是在交好你們李家的小朋友。”
他展示了玩具:“小朋友們遇到了好時代,以后怕是都能念大學做大學生,到時候少不了哪位小朋友當老師。”
“我提前投資,跟他們搞好交情,說不準等我們培訓機構干穩當了,到時候得去請他們去當老師呢?”
幾個正在拖著鼻涕用小刀削木頭做刀劍的男孩子看到了包里的玩具槍和玩具車,眼神頓時比鼻涕泡還亮。
他們哇哇叫著上來分玩具,李衛民呵斥他們卻沒用,他們又跑去掛在李衛民身上討好他。
最后李衛民沒辦法,只能順其自然的接下了禮物。
有人給錢進遞凳子。
錢進坐下沒有繞彎子,直接將紅星劉家生產隊和西平生產大隊等農村地區的困境、技術人才的匱乏,以及他計劃辦技術培訓學校的想法,結合著當前農村改革和鄉鎮企業發展的迫切需求,向李主任做了匯報:
“李主任,農村要富起來,光靠政策松綁還不夠,得給農民‘賦能’,這點您是行家,您比我清楚,得讓他們掌握致富的技術。”
李衛民不表態,但說了一句:“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錢進點頭:“對,是這個意思。”
“紅星劉家的漁民想養雞,可是他們連飼料配比都搞不清楚。他們以后還想搞水產加工,那機器壞了誰來修?想接點來料加工的活兒,工人連圖紙都看不懂怎么行?”
“西坪生產大隊要辦蔬菜大棚,這東西是在冬天生產夏天秋天的蔬菜,光靠一塊篷布可不成,怎么點花、怎么授粉、怎么處理溫度和光照,這都是技術。”
“國家培養的大學生、中專生,下不到他們那些最基層的漁村和小廠啊,我們辦這個培訓學校,就是想解決這‘最后一公里’的問題。”
“我是從領袖同志給農民培養赤腳醫生這個思路來的,我們要快速培養一批‘土專家’、‘田秀才’,讓他們成為農村產業發展的火種!”
李衛民是個務實派,對基層情況比較了解。
他聽著錢進的陳述,終于不再端著態度:
“錢進同志啊,我剛才說你的話言重了,你不是俗人,你是個有想法的年輕人!”
“現在你反映的問題很現實,也很尖銳。農村缺技術,尤其是實用技術,這是制約發展的大瓶頸。你這個想法很有膽識,也很有針對性!”
他話鋒一轉,“不過,辦學這事,歸口教育部門管,政策上……”
錢進立刻把與教育口領導的溝通情況和“成人職業教育”、“農民技術培訓”的定位說了出來。
李衛民沉思著點頭:“嗯,這個定位是可以的,把‘技術培訓’納入‘為鄉鎮企業服務’、‘為農村改革服務’的大框架里,這就和政治導向、經濟中心工作緊密結合了。”
“我們這邊,尤其是抓農業和鄉鎮企業的口子,是大力支持這種探索的。”
“只要教育口那邊能點頭,在政策上開個綠燈,我們這邊可以幫著協調資源,甚至可以考慮把它作為支持鄉鎮企業發展、培養農村實用技術人才的一個試點項目來抓。”
“你提交的報告我看了,你們的場地和啟動經費,或許是能幫你們想想辦法的。”
有了教育局內部人士的指點和政府分管領導的初步認可,錢進心中的藍圖更加清晰,也更加堅定了。
他有心想自己解決場地和啟動資金問題。
結果李主任也想為老百姓做實事,他給錢進介紹了昆侖山路上曾經的漁民掃盲班,說可以幫錢進批下這塊地皮辦理培訓學校。
昆侖山路距離泰山路有段距離。
可錢進知道那是老城區的黃金地帶,到了21世紀房地產大開發熱潮涌動,那地方愣是不能開發。
因為寸土寸金,因為被政府批準認定為文物建筑風貌保護區!
要是他們培訓機構早早的在昆侖山路上占據一塊地皮,那可牛大發了!
另一個他們錢家祖產別墅也在昆侖山路上。
以后錢家若是有能力把它給搞回來,那他再去培訓學校便很方便了。
如此一來他激動壞了,握著李主任的手嗷嗷道謝。
當然他不是以自己的名義道謝,是為農民、為回城知青道謝。
回家之后,錢家叫上魏雄圖熬了一個通宵,字斟句酌地又寫了一份報告。
報告名字叫《關于創辦“海濱工農實用技術培訓學校”(暫定名)服務農村改革與鄉鎮企業發展的可行性報告》。
魏雄圖大筆灑文墨,在報告里詳細闡述了辦學的背景、必要性、定位、內容、模式、管理及預期效益。
重點突出了其“非學歷”、“短期”、“實用技能”、“服務基層”的特點,并提出了初步的掛靠方案。
掛靠在泰山路人民突擊隊名下。
報告寫完,第二天錢進親自給李主任遞了上去。
接下來便是焦急的等待。
李衛民在這件事上使了大力氣。
一個禮拜后,好消息傳來。
在教育口領導的積極推動和李衛民的側面支持下,市領導在仔細審閱了報告并向上級做了口頭匯報后,終于給出了一個謹慎但積極的答復:
在當前改革開放、大力發展經濟的新形勢下,此類面向社會、特別是面向農村和基層企業、以傳授實用技能為主的短期技術培訓,是有益的探索和教育補充,原則上應當同意試辦!
但必須明確幾點:
1.性質為非學歷教育,頒發“培訓結業證”而非畢業證。
2.培訓內容需嚴格限定在實用技能范疇,不得涉及意識形態課程。
3.師資需具備相應資質或豐富實踐經驗。
4.不得收費。
5.管理需規范,接受教育部門和掛靠單位的指導監督。
這些要求都沒有問題。
錢進心花怒放,終于拿到了夢寐以求的“準生證”。
雖然帶著種種限制,但政策的大門,終于被他撬開了一道縫隙。
萬事俱備!
接下來就是跑程序了,不過有了上級領導發話,跑程序也不復雜,頂多是多轉幾個部門、多見幾位領導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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