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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連摧六州

作者:北城二千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北城二千 | 歸義非唐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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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義非唐 第421章 連摧六州

“嗡嗡嗡……”

“殺!!”

朔風吹起的草屑還在地表翻卷,數千名身披厚重扎甲的漢軍精騎卻已經張弓搭箭,發起了沖擊前的最后一輪射擊。

滾滾鐵蹄踏碎草地,無數箭矢射向了分兵三處之后的胡騎中軍,而李裴羅也指揮著一萬落雕者與上萬輕騎對漢軍張弓搭箭,弓箭反制。

“沖鋒!”

“殺……”

面對箭雨,胡騎之中墜馬無數,馬匹嘶鳴。

漢軍鐵騎沒有如李裴羅預料中的人仰馬翻,也沒有想象中的鮮血噴涌,只是“叮叮當當”一陣脆響,箭雨雖把漢軍精騎射成了刺猬,卻鮮少有人中間落馬。

在漠北征戰時,通常都是黠戛斯以騎兵沖擊,仆骨、韃靼及回鶻列陣防守。

如今過程倒轉過來,連圍繞在李裴羅身旁,那些身經百戰的落雕者都極度不適應。

一輪齊射之后,漢軍已離胡兵陣腳近在咫尺,黠戛斯人那猙獰的面孔幾乎觸手可及。

“變陣!沖擊!”

劉繼隆沒有給黠戛斯軍隊喘息的機會,令旗揮舞下,數千精騎紛紛更換弓箭為馬槊,振臂高呼喊殺。

奔馳中的馬蹄踏著大地,將士們憤怒的吶喊混著戰馬嘶吼的咆哮。

鐵騎開始沖刺了,前方陣型一變,如同錐子直插胡騎大陣,李裴羅也率領著落雕者對漢軍發起了沖鋒。

“殺!!”

“嘭——”

“嘶鳴!!”

“額啊……”

人喊馬嘶中,無數聲音驟然傳來,其中有馬槊插進胡人馬腹的悶響,混著骨裂聲炸開。

也有胡騎墜馬,遭受鐵蹄踐踏碾過喉骨時的恐怖聲響。

李裴羅以身披重甲的落雕者在前,從中路布下三重防御陣型,兩翼策應,一旦漢軍在三重防御陣型中任一個陣型中被困住或稍有隔阻,兩翼的落雕者必然能將漢軍分割,然后包圍絞殺。

但凡漢軍崩潰,落雕者身后的一萬輕騎便可以趁勢追殺。

兩萬人打幾千人,李裴羅有這個自信能擊潰這支精騎,可他似乎想的太好了。

不等他的分割策略還未完成,卻見前方作戰的漢軍精騎迅速從左右兩翼脫離了戰場。

李裴羅剛準備下令追擊,他身旁的一名將軍卻突然手指著前方,驚叫道:“阿熱快看!那、那是什么?”

“嗡嗡嗡……”

當漢軍精騎脫離戰場,他們身后的景象才出現在了黠戛斯人的面前。

數千身披馬甲的具裝重騎已然發起了沖擊,距離他們不過三五十步的距離。

“散開!快散開!!”

李裴羅眼見如此之多的具裝精騎,當即瞳孔緊縮,厲聲指揮三軍散開。

只是他的軍令已經晚了,當數千具裝重騎沖擊而來的時候,哪怕黠戛斯人引以為傲的落雕者,也脆弱的如紙張般。

“嘭——”

“嘶嘶嘶……”

“額啊!”

“砰!!”

當具裝騎兵持著馬槊鑿入落雕者陣中,隨即便聽到了一連串撕心裂肺的馬嘶,以及無數落雕者墜馬后的求救聲。

李裴羅所倚重的落雕者防線,在漢軍具裝重騎的面前,被稀里嘩啦沖倒大片。

奔騰的血液濺滿整個戰場,負傷的戰馬在嘶鳴中將它的主人拋下。

呼吸間,數千漢軍具裝重騎鑿穿了上萬落雕者,沖到了李裴羅的中軍處。

“阿熱!我們先撤!”

“不能撤!”

“阿熱,漢軍已經殺過來了,快撤!”

在叫嚷聲中,中軍陣腳被摧毀,人馬擁擠一處,亂成一團,所謂堅不可摧的防線,如同虛設。

漢軍鐵騎如滾燙的鋼刀切入牛油一般劃破胡騎大陣,將其沖破、分開。

接著,如同疾風暴雨一般的箭矢從隊伍的兩側噴涌而出,四周響起一波波黠戛斯人凄厲的慘呼和絕望的嚎叫。

李裴羅側目看去,只見先前從左右撤去的漢軍精騎已然換上弓箭,配合具裝重騎,在左右兩翼不斷射出箭矢,使得他這兩萬大軍混亂不堪。

李裴羅嘴唇發顫,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兵馬被單方面的屠殺。

這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落雕者,在漠北縱橫捭闔的落雕者,草原諸部心中如魔王一般的落雕者。

如今卻被漢軍視作弱者,隨意屠殺。

“嘭——”

陣中,劉繼隆身先士卒,沖在具裝騎兵中的戰鋒前線。

他人在馬上,手持馬槊左突右進,不過半柱香時間,接連挑落十余名落雕者,刺殺數十名胡軍輕騎。

隨著他手中馬槊每一次揮舞轉動,就會帶來一片血肉橫飛,奪去一條性命。

胡兵陣里,人和馬就好似螻蟻一樣擠壓在一起發出了痛苦的嘶吼,慘叫聲和咆哮聲充斥著整個天地。

在“鋼鐵洪流”沖擊下,黠戛斯中軍的指揮已經被徹底摧毀。

哪怕他們仍然擁有上萬人,但他們所做的,無非是最后的掙扎罷了!

“阿熱!!”

事情發生的太快,不到半柱香時間,黠戛斯中軍兩萬人就被擊破。

李杲與李錚反應過來后,當即舍棄了面前的漢軍,準備回援中軍。

然而他們想要回援,卻要看看張昶等人愿不愿意。

戰場上本就掌握上方的張昶、鄭處等人發揮了窮追猛打的精神,一度擾亂了黠戛斯軍隊的指揮。

與此同時,南方出現的那一千漢軍精騎中,寫有“斛斯”的旌旗獵獵作響。

眼見前方一萬胡騎試圖回援,斛斯光頓時舉起馬槊,振臂高呼:“殺!!”

“嗚嗚嗚——”

喊殺聲作響,斛斯光以一千精騎沖向了那上萬胡騎。

陣中,王建王郅兩人也是激動地舉起了馬槊,跟隨九百余名弟兄發起了沖擊,熱血沸騰。

比起內戰,這種對外戰爭更容易激起他們的血性與斗志。

一千漢軍精騎,宛若鋼鐵堡壘般朝著那上萬胡兵碾壓過去,哪怕李錚反應過來,急忙調轉前后軍位置,并對漢軍發起了沖鋒,可他們畢竟失了先機。

雙方碰撞后,漢軍的馬槊與鄣刀在亂成一團的胡騎隊伍里顯得游刃有余。

他們從容不迫的斬殺眼前胡騎,壓得上萬胡騎抬不起頭來。

轉眼間,黠戛斯的三軍已然崩潰,撤到后方的李裴羅也忍不住厲聲道:“各部收攏,等我……”

話還沒說出口,一支粗大的箭矢便射穿了他的面部,將其斃命栽倒馬下。

“阿熱!!”

四周宰相、職使失聲咆哮,四周張望間,卻在漢軍之中瞧見被數十精騎拱衛,還在保持射出箭矢動作的男子。

“殺了他!!”

他們咆哮著要為李裴羅報仇,而劉繼隆也放下了弓箭。

他并不知道自己射殺的是誰,但一定是黠戛斯軍中的重要人物

亂軍之中穿的那么花花綠綠,除了統帥三軍的主帥外,還有誰能那么從容?

“黠戛斯主將已死,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降者不殺!!”

劉繼隆喊聲出現后,四周漢軍精騎紛紛叫嚷起來。

不過黠戛斯人不懂吐蕃語和官話,故此他們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雙方的廝殺也仍舊繼續。

直到中軍的宰相派人通知了李杲和李錚,他們這才知道了自家阿熱被射殺的消息。

“阿熱!!”

二人舍下大軍,回撤到了中軍的同時,也見到了被射斷鼻梁,一箭斃命的李裴羅。

他的面容已經破碎,旁邊還擺放著四尺長的粗大箭矢。

“兩位,我們現在應該撤軍!”

“沒錯,阿熱死去的消息如果傳開,我們連突圍都做不到!”

宰相們勸解著二人,但不用他們勸解,二人早就升起了撤退的想法。

如今看著自家阿熱的尸體,他們雖然有憤怒,但更多的是后怕。

李裴羅率領黠戛斯擊敗了回鶻,這才讓黠戛斯成為了草原的共主。

如今他這樣如英雄般的人物都死在了這處戰場,那他們兩人呢?

恐懼使得二人不假思索點頭:“突圍,向磧口突圍!”

“是!!”聽到二人理智選擇突圍,四周將領紛紛下令。

很快,能被組織起來的黠戛斯人開始試圖往北方突圍,而漢軍卻死死咬住了他們。

雙方一追一逃,從午后追擊到了黃昏,直到追擊到了狼山磧口,劉繼隆才下令三軍休整,打掃戰場。

“唏律律……”

黃昏下,殘陽冷漠地穿過那血紅色的云層,像清塵樣灑滿大地。

騎士在照顧自己負傷的軍馬,拔下箭矢時,不少軍馬疼痛的流出眼淚。

好在上藥、喂食過后,它們漸漸恢復了精神。

遼闊的草原上,散落的尸體已經被拖拽集中起來。

張昶、斛斯光等人派人前往幾處石堡,取來足夠的石脂后,將尸堆點燃。

躺在土坑內的尸體開始燃燒,空氣中傳來肉香味的同時,許多尸體因為高溫燃燒的緣故,竟然直接坐了起來。

不少新卒被嚇了一跳,老卒則是上前道:“你們這群混廝,平日里讀書不好好讀。”

“這人身體里都是水,水蒸發了,尸體才扭曲的形狀,怕個鳥甚!”

在老卒們的解釋下,新卒們這才松了口氣,而這時距離戰場最近的一處石堡內,劉繼隆正坐在主位,聽從眾人匯報。

張昶率先站了出來,躬身作揖道:“漢王,此役我軍殺胡一萬二千四百六十七人,俘胡二萬七千七百五十四人。”

“那胡雜的將領,不過帶著萬余殘兵敗將逃往燕然山與陰山磧口,若非您下令,定讓他們有來無回!”

聞言,劉繼隆也搖頭解釋道:“殺他們容易,但若是殺的太厲害,漠北肯定會冒出一個新的共主。”

“此役黠戛斯雖說被殺俘近兩成男丁,但不至于傷筋動骨。”

“接下來他們若是不想步回鶻后路,便只能在漠北老老實實休養生息,壓制韃靼、仆骨等部。”

“沒有了他們的干擾,涼州的兵馬也能趁勢抽調出來。”

“趁他們休養生息,我們也得抓住這個機會,把關內道盡數拿下!”

劉繼隆目光看向斛斯光:“斛斯光,你明日率領三千精騎、五千馬步兵撤回白亭守捉城,補給夠糧食后,立即出兵進攻豐州天德軍、振武軍兩鎮。”

“張昶、鄭處,你們撤回涼州后,再募兵三千守住涼州,余下的四千多馬步兵我會帶往朔方去。”

“是!!”三人躬身作揖,而這時庖廚做來的飯食也來到了門口。

見狀,劉繼隆便招呼三人坐下吃飯,鄭處則是詢問道:“漢王,這俘虜的兩萬多胡雜應該如何處置?”

“修建官道、加筑礦洞都可以,任憑你們處置,只要做滿五年,便將他們歸入民籍。”

劉繼隆回應一句,接著看向斛斯光:“此役死傷多少弟兄?”

斛斯光整理心情,作揖道:“陣沒一千七百五十四人,殘疾三百三十二人,重傷需休養的足有七百五十人整,余下三千多弟兄都是輕傷。”

“眼下我軍還能動用的兵馬,為涼州八千七百六十四名馬步兵,七千四百名精騎。”

“胡兵人數雖多,但除了其軍中落雕者外,其余不足為慮。”

斛斯光話音落下,劉繼隆也頷首道:“這落雕者,無非就是披鐵甲的騎兵罷了,黠戛斯控弦三十萬,也不過只有兩萬落雕者。”

“此役落雕者被重創,沒有七八年時間,他們是休養不過來了。”

“我軍死傷的弟兄都要按照標準撫恤,剛才的布置仍舊作數。”

“先將關內道的幾個要地拿下,避免韃靼趁火打劫,然后再和鄭畋決戰隴山。”

“是!!”幾人點頭,隨后眾人便埋頭吃了飯食。

翌日,劉繼隆率領上萬精騎與馬步兵撤回靈州,斛斯光三人則是撤回了白亭守捉城。

張昶、鄭處帶著傷兵南下返回姑臧,斛斯光則是補足糧食,在三千多民夫與挽馬車補給下,率軍前往了豐州。

在他調動兵馬的同時,于涇原、隴州布兵的鄭畋也傳令諸鎮兵馬,以王重榮、李弘甫、楊公慶三人分別領兵二萬,分道進攻石門關、木盤關、六盤關。

鄭畋自己則是親自率領三萬涇原、鳳翔軍去進攻隴山關。

“放!”

“嘭嘭嘭——”

隴山之中,當數十臺投石機并排一處,齊齊發作,數十顆二三十斤沉重的投石瞬息間跨越一里距離,狠狠砸在了隴山關那壘石而成的城墻上,留下幾處白印。

站在軍中,鄭畋遠眺隴山關,身旁還跟著身穿布衣的王式。

“隴山六關,如今只有制勝關和安戎關掌握在朝廷手中,其余四關都在叛軍手中。”

“這隴山關昔年為高千里所修筑,關隘南北長三百步,高三丈,厚四丈。”

“這本該是利于朝廷,易守難攻的關隘,卻不想為兄失算,為叛軍所奪,如今成了我軍阻礙。”

王式嘆氣介紹著隴山關,旁邊的鄭畋則是撫須道:“小年兄不必如此自責,叛軍勢強,是朝野百官未曾想到的。”

“駐守秦州的守將是劉繼隆麾下高進達,早年還曾入京面圣,言沙州起義之大捷。”

“而今投靠叛軍,將四關嚴防死守,真乃叛臣。”

話音落下,鄭畋頓了頓又接上:“叛軍在秦州之兵,依各鎮所見,應該不下三萬。”

“四關每處有兵五千,秦州諸縣和后方的隴城縣,應該還有兵馬。”

“依小年兄之見,我師三萬兵馬,需要多久能攻破隴山關?”

他詢問王式,王式也沉吟解釋道:“若是沒有援兵,最少強攻兩個月才能拿下這座關隘,且死傷不少于二萬。”

“二萬?!”

二人身后的幾名都將倒吸了口涼氣,而鄭畋也略微皺了眉頭。

只是不等他開口,王式繼續說道:“依某與劉繼隆交鋒所見,黠戛斯的那幾萬胡騎,恐怕擋不住他太久。”

“他理應先去攻打黠戛斯的胡騎,然后再調轉兵鋒進攻關內道諸州,最后才會來隴山一線與朝廷決戰。”

“此役若是戰敗,關內道及關中恐危矣……”

王式的話,使得鄭畋自覺肩上擔子加重幾分,但這還不是全部。

面對鄭畋皺緊的眉頭,王式主動說道:“眼下應該做的,理應是閉門不出,而不是主動進攻隴右。”

“某聽聞,不少州鎮都減少了對京畿的起運。”

“若是此役再敗,那恐怕除幾處陪都外的州鎮都會停止對朝廷的起運,屆時天下必然動亂。”

“沒有了天下州鎮的起運,朝廷能控制的州縣便更少了。”

“臺文,你手中這九萬兵馬,很有可能是朝廷最后的底蘊了……”

王式與鄭畋對視,二人目光交錯間,鄭畋也不免變得保守起來。

“某若不打,朝廷必然會更換主帥,屆時說不定會做的比某更糟糕。”

鄭畋說著,王式卻搖頭道:“不是不打,是緩打、慢打、靈活去打。”

“只要讓朝廷看到你有主動打的決心就足夠,若是叛軍主動出擊,最好撤回各州縣城內,讓叛軍主動進攻城池,這樣才能最大殺傷叛軍。”

相比較秦州,涇原及隴州地形又有不同變化,州縣幾乎與關隘無異,囤積的糧草十分充足,堅守幾個月都可以。

只要拿不下這些州縣,叛軍就無法攻入關中,所以王式的建議從野外靈活防守,變成了堅壁清野的防守。

這些日子,涇原及隴州的鄉村已經被強行遷徙離去,只要叛軍無法攻破州縣,就無法獲得人力來充當民夫運糧,只能從隴右抽調。

這么做,不僅可以拉長叛軍的戰線,也能逼著叛軍不得不挨個進攻朝廷的隴山防線。

過去大半年時間里,鄭畋已經將各縣城墻都加固了一遍,夯土包石的城墻,絕對能夠擋住隴右的方術。

與此同時,鄭畋也在王式的建議下,不斷研究著隴右那如同煙花的方術。

雖然見效甚微,但只要取得突破,朝廷就能掌握一項攻城拔地的攻城術。

即便各鎮陽奉陰違,待到收拾清楚隴右,朝廷也能有足夠的手段去整治藩鎮。

想到這里,鄭畋頷首道:“我會按照小年兄的建議來打的,隴山東線能夠如此固若金湯,離不開小年兄的建議。”

“待到此役結束,某親自向至尊奏表,請求赦免您所有過錯。”

王式聞言,眼神仍舊黯淡,但為了不讓鄭畋失望,他還是點了點頭。

實際上,此前叛軍奏表朝廷,請立劉繼隆為漢陰郡王的時候,他真有過幾分高興。

不管是劉繼隆想要爭取時間來消化被他奪取的土地人口,還是劉繼隆只是刺激朝廷,他都希望朝廷能夠接著臺階往下走。

只可惜朝廷錯失了這樣的機會,而機會失去后,便很難再獲得了。

在王式惋惜之余,官軍陣地上的投石機再度運作,隨后朝著遠處的隴山關拋投而去。

隴山關的漢軍并未反擊,只是安靜在關內休息,根本不管唐軍的進攻。

如此幾日過去,直到五月初七時,北邊率先傳來了消息。

“鄭相!”

甲片碰撞的聲音與急聲響起,在牙帳內與王式品茶的鄭畋眼見一名都將來到自己面前作揖,不由皺眉道:“何事?”

都將連忙匯報道:“北方急報,四月二十四日,叛將曹茂率軍萬余進犯鹽州,白池、五原二縣失陷。”

“二十七日,曹茂進犯宥州,歸仁、懷德、延恩三縣失陷。”

“初二日,叛將劉繼隆率軍萬余攻陷長澤縣,與曹茂會師進攻夏州。”

“你說什么?!”聽到都將的話,鄭畋率先站了起來,隨后立馬看向王式。

王式見狀,雖然穿著布衣,氣度依舊沉穩:“劉繼隆恐怕是想將關內道一馬平川的七個州給拿下,然后再南下與我們交鋒。”

“哪七個州?”鄭畋對于關內道地形雖然熟悉,但畢竟是半吊子,還是需要詢問王式。

王式倒是將關內道和隴右道、劍南道、山南西道及京畿道地形研究透徹,故此說道:

“鹽州、宥州、夏州、銀州、麟州、豐州和勝州。”

“這七州一馬平川,加上城池多為夯土修筑,對于善用方術的叛軍而言,極易攻取。”

“拿下這七州,隴右即能獲得二十余萬人口,光男丁就能抽出最少七萬來充當民夫。”

“除此之外,盡早拿下這些地方,也能有利于他們進攻河東北部的大同。”

王式話音落下,鄭畋便不免焦躁道:“黠戛斯的胡騎呢?他們難道不擔心黠戛斯的胡騎?”

王式聞言沉默,良久之后才道;“劉繼隆走靈州進攻夏州,這恐怕說明他剛剛從涼州返回。”

“既然如此,那黠戛斯的胡騎……恐怕已然敗了。”

“敗了?”鄭畋不敢置信,黠戛斯也算漠北雄主,怎么會敗的這么快?

只是現在的局面容不得他不相信,所以他只能追問道:“小年兄,眼下應該如何?”

王式沉默起身,走到沙盤前皺眉觀摩,同時便見他接連取下關內道七州的旌旗,插上了漢軍的旌旗。

得知消息,趕回來的都將們見狀,不由得有些埋怨之聲。

“這還沒打完,為何就把旌旗先換上了?”

“叛軍馬軍雖然犀利,可那么多城池,他們最少得打兩三個月吧?”

“四個鎮,最少有一萬五六千人,不至于連三個月都守不住吧?”

鄭畋所部兵馬,大部分都是諸鎮后來調到前線的新卒,他們并不了解漢軍的素質,所以才有此一問。

對此,王式卻不緊不慢道:“劉繼隆向來不會單兵進兵,況且黠戛斯若是被擊敗,那涼州的兵馬也就能調遣出來了。”

“某猜測,他恐怕是南北并進,一路攻打天德鎮、振武鎮,一路攻打鹽州的朔方軍和夏綏鎮。”

“這七個州雖然有一萬七千余兵馬,但大部分都是新卒,披甲不足六成,根本不是叛軍對手。”

“半個月時間,叛軍完全可以以戰養戰的拿下這七個州。”

“好在隴東梁峁(黃土高原)溝壑不斷,馬軍不敢深入,因此他們應該不會走慶州、綏州攻入關中。”

王式分析過后,當即看向鄭畋:“眼下理應先將叛軍意圖告訴朝廷,再將黠戛斯戰敗的消息確定后至尊。”

“只要這兩條軍情無誤,那臺文你就可以奏表陛下,嚴防死守關中各鎮及要道了!”

“好!”鄭畋不敢耽誤,當即派人返回長安奏表,同時核實黠戛斯的軍情。

往后三日,北部的豐州果然傳來消息,叛將斛斯光率軍進攻豐州,天德軍殊死抵抗,結果仍舊被叛軍攻破受降城,豐州失陷,三萬余口百姓,盡屬叛軍……

“呼……”

咸寧宮內,李漼看完了手中奏表和所有軍碟,長呼一口濁氣,盡量壓制住自己的脾氣,目光看向殿上南衙北司的七名大臣。

“豐州、鹽州、宥州、夏州盡皆失陷。”

“若是依照鄭相奏表所說,叛軍還將攻打銀州、麟州和勝州。”

“此外,黠戛斯恐已戰敗,鄭相已然派人核查此事。”

“朕想請問諸位,我大唐的城池莫非是紙糊的不成,為何叛軍所過之處,盡皆歸屬叛軍,而非歸屬朝廷?!”

他的聲音漸漸有些壓制不住,殿上徐商幾人只得紛紛作揖請他息怒。

在他沉默下來后,徐商率先開口道:“回稟陛下,叛軍掌握方術,凡夯土所筑城池,皆難以阻擋。”

“朝廷雖然下令西北諸鎮加筑城墻,然而諸鎮錢糧不足者甚多,自然無法加筑所有城池。”

“眼下四州淪陷,乃兵部之錯,請陛下責罰……”

徐商將脊背躬下,李漼卻冷聲道:“傳旨,以門下侍郎、兼并部尚書、同平章事徐商檢校工部尚書、江陵尹、荊南節度使。”

“舊江陵尹蕭鄴,轉任淮南節度使,揚州大都督府長史。”

“以右神策大將軍、知軍使、兼御史大夫、上柱國、龍陽縣開國伯、食邑一千戶康承訓可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刑部尚書、兼右神策大將軍、御史大夫、上柱國、扶風郡開國公、食邑一千五百戶,充江南行營都招討使。”

李漼話音落下,徐商臉色一白,他明白自己被掃出了長安,難受之余,又不免松了口氣。

如今關中局面岌岌可危,適時前往淮南,倒也不算壞事。

想到這里,徐商躬身:“臣領旨謝恩……”

在他應下后,李漼不再看向他,而是詢問道:“鄭相稱叛軍兵鋒尚銳,可以依托隴東梁峁(黃土高原)及關隘城池來逐步消耗叛軍兵鋒,適時反擊,諸卿以為如何?”

徐商的下場還歷歷在目,眼下北司四貴高高掛起,于琮和路巖只能硬著頭皮先后作揖。

“陛下,臣以為,以叛軍兵鋒表現,理應嚴防死守,適時反擊,避免昔年安史作亂,潼關禍事。”

路巖的話,李漼深以為然。

昔年安史之亂,若非朝廷先殺高仙芝、封常清,又催促中風的哥舒翰率領不堪戰的官軍出潼關作戰,安史叛軍也沒有那么容易攻入關中。

如今局面,與當年相比,倒是十分貼合,李漼自然選擇吸取教訓。

路巖話音落下,于琮也開口道:“陛下,諸州官兵被討平,那朝廷對其積欠的二十八萬貫軍餉,是否暫時停止起運?”

“自然!”李漼不假思索的回答,而這也算是他今日聽到的唯一一個好消息了。

京西北八鎮的軍餉,基本都是靠朝廷供給。

劉繼隆出兵攻陷四州,上萬官兵不知所蹤,那朝廷積欠這些官兵的軍餉,自然也就不用發放了。

這么想著,李漼竟然覺得四州丟失雖然屈辱,但也并非無法接受。

畢竟四州人口不過十余萬,每年產出的賦稅不過三五萬貫,軍費開支卻接近三十萬貫。

丟失四州,把這個負擔丟給劉繼隆也好,不僅省去了去年的欠餉,也省去了今年的軍餉。

想到這里,李漼主動說道:“諸鎮必須嚴防死守,這二十八萬錢帛,便犒賞余下諸鎮官兵和西境九萬多大軍,望其竭心盡力,擋住叛軍兵鋒。”

“臣領旨……”于琮恭敬作揖,他主動提出這件事,打的便是這個主意。

除此之外,余下三州的軍餉,他也決定暫緩發放。

如果真如鄭畋所說,劉繼隆要奪取關內道的北部七州,那剩下三個州的軍餉也能留下,以備不時之需。

“陛下……”徐商雖然已經確定了要外放為官,但是他還是主動說道:

“今日江南西道送來捷報,饒州、撫州失陷賊手,但劉使相率軍收復江州(九江),殺賊二萬余眾。”

“李國昌奏捷,率軍收復黃州,殺賊三萬余眾,繳獲車馬數千。”

“康使君奏捷,三軍收復廬州,殺賊二萬,正往舒州攻去。”

徐商話音落下,李漼忍不住叫好:“好!”

“雖然失陷了兩個州,但能奪回三個州,也算功過相抵。”

“傳旨,著康承訓、劉瞻、李國昌等人速速平賊,朕要在入夏前,看到江淮賊寇被徹底討平!”

“是……”徐商恭敬應下,隨后便見李漼起身道:

“先討平江淮賊寇,然后再伺機討平叛軍,朕要親自看著劉繼隆被押到咸寧宮來!”

他話音落下,不等眾人回答便拂袖而走,群臣只能躬身唱禮,將其送離。

不過李漼想的不錯,可現實卻并不一樣。

“噼里啪啦……”

火勢噼啪作響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甲片的碰撞聲在銀州儒林縣內不斷作響,縣內的百姓則是躲在家里,根本不敢出門。

遠處的夯土城墻已經被炸塌一角,街道上滿是身穿紅襖銀甲的漢軍士兵。

“漢王!”

急促的馬蹄聲和呼喚聲響起,正在走向銀州儒林縣衙的劉繼隆勒馬停下,回頭看向身后。

但見曹茂策馬而來,臉上滿是高興之色。

他策馬沖到了劉繼隆身后,隨即勒馬高興道:“漢王,北邊傳來消息,斛斯光已經攻破云中、定襄二縣,奪下了陰山的白道關。”

“眼下他還有五千多弟兄,不出意料的話,剩下三座城池,最遲十日內便能攻下。”

“好!”劉繼隆眼底閃過欣喜,隨即說道:“你立馬從朔方抽調三千步卒前往定襄、云中等處駐扎。”

“此外,明日你點齊五千步卒,親自北上將麟州和銀州的五個縣拿下。”

“我在銀州駐兵等待,另外派人從降兵中招降精壯之士,余下盡數送往河西,換來足夠的軍馬與乘馬。”

“末將領命!”曹茂果斷應下,隨后立即吩咐身后跟隨的兩名都尉前去安排,而他自己則是跟隨劉繼隆前往了州衙。

走入州衙后,二人坐在了主位與左首位,并吩咐庖廚準備飯食。

“漢王,此役過后,朔方的糧秣便不夠了,還請漢王調糧支援朔方。”

“嗯”劉繼隆應下,同時說道:

“關內道我就交給朔方鎮管轄,故此你手中便掌握有九個州。”

“你手中的三萬兵馬,我需要帶走二萬,你可將剩下的一萬兵馬盡數拔擢,再募三萬兵馬。”

四萬兵馬駐守關內道,短時間應該是足夠了,畢竟河東和大同等鎮已經沒有多余的兵馬襲擾關內道。

除此之外,京西北諸鎮的最后力量也聚集到了涇原隴三州,只要自己集結足夠的兵馬,便可一舉解決這九萬官軍。

攻打七州,自己手上兵馬也折損了三千多人,斛斯光那邊應該也不少。

屆時湊足三萬兵馬南下,再加上秦州的兵馬,差不多能湊足五萬之數進攻官軍。

想到這里,劉繼隆看向曹茂,曹茂也主動開口道:“漢王,不如直接募兵四萬如何?”

“為何?”劉繼隆反問他,曹茂卻開口說道:

“關內道人口耕地主要在南邊的隴東梁峁,故此其余九州基本都是靠朝廷運輸錢糧。”

“九州二十五六萬口百姓,所能耕種土地不過百四十萬畝,若是能直接募兵四萬,以兵卒軍餉,便可養活其家眷,百姓自然支持我們。”

“況且日后進攻河東,必然要南北并舉,朔方軍數量更多,也有利于日后進攻河東。”

曹茂所說的并不復雜,無非就是將關內道的百姓盡數綁上漢軍的這艘船,使得他們從土地到人身都依附在漢軍身上。

劉繼隆略微思索,盡管覺得這么做軍費太多,但他也感覺到了隨著他們勢力不斷擴張,兵馬逐漸不夠用的局面。

想到這里,劉繼隆主動開口道:“朔方兵額四萬五,河西兵額一萬五,隴右兵額三萬,山南西道兵額三萬,西川和東川兵額三萬。”

“既然要募兵,就盡快將軍隊募集起來,先招募兵馬再掃盲也不遲。”

“只要贏下涇原的戰事,我軍隨時可以進入關中,涇原及隴州的資源也夠分擔些許壓力了。”

擴軍太多,必然會導致軍隊素質下降,但劉繼隆也沒有辦法。

為今之計,只能先募兵,再掃盲,不然很多先機都會被事后崛起的那些勢力搶奪而去。

劉繼隆話音落下之際,飯食也端了上來。

二人仔細商談,雖說劉繼隆對曹茂的本領還略微不太放心,但好在關內道四周已經沒有強敵,足夠曹茂歷練。

一場飯食結束,曹茂便退下休息去了。

翌日清晨,他點齊五千兵馬,征募了銀州近萬民夫后,徑直率軍往東北二百里外的麟州攻去。

與此同時,劉繼隆則是帶著楊信開始修補儒林縣城墻,等待北方兵馬南下匯合。

在此期間,除了征募民夫時,漢軍不得不用手段強征走了一些民夫外,其他時候遠比曾經駐扎此處的夏綏軍要講理。

漸漸地,儒林縣的百姓也就放下了戒備,只希望自家漢子能活著回來。

得知漢軍攻破儒林縣,躲在附近梁峁之中茍活的不少逃民也聚集到了儒林縣外。

“軍耶,我們能進去嗎?”

朔風吹動衣袍,站在城墻上的劉繼隆與楊信低頭看去,但見城門口聚集著數百赤裸上身,下身用樹葉干草遮蔽的“野人”聚集而來。

二人走下城墻,來到了城門口。

“老鄉若是想要進去,只需要登籍造冊即可,還能分得田地。”

劉繼隆走出甬道,看著這群臉頰凹陷,肋骨外突的百姓,忍不住主動開口。

“漢王!”

城門口的兵卒見來人是劉繼隆,當即行禮作揖,而那些干瘦的野人聞言,則是紛紛跪了下來。

“不用跪,站起來說話。”

劉繼隆將領頭之人扶起,看著他那還不如自己兩指寬的手腕,心里百感交集。

“你們是逃入梁峁的百姓?”

他詢問這群人,這群人紛紛點頭,領頭之人卻搖頭道:“我們交不起稅,便被官兵扒了屋舍,趕出了城外。”

“大家同病相憐,就在梁峁里尋野草樹皮吃,亦或者趁昔日的親戚鄰里出城種地時,向他們乞討些許糧食……”

劉繼隆聞言,心頭不是滋味,拍著他的手安撫道:“朝廷作惡,苦了你們這幫百姓。”

“如今我們來了,你們便不用害怕了。”

劉繼隆話音落下,回頭看向楊信:“楊郎君,好好安置這些百姓,先弄些粟米粥讓他們吃口飽飯,過兩日再分田地,為他們修建屋舍。”

“是!”楊信望著這群宛若野人的百姓,也不由得想起了昔年自己被吐蕃奴役的日子,鼻頭微微發紅。

“多謝漢王!”

“漢王隆恩,謝謝漢王!”

這群百姓不知道該如何感激,只能跪在地上,連連磕頭來表達自己的感謝。

劉繼隆瞧著他們那骨瘦如柴的模樣,著實有些不忍看下去,回頭與楊信說道:

“多派人前往梁峁之中招撫百姓,某不相信梁峁之中只有這些百姓。”

“你我昔年也被吐蕃所奴役,理應知道餓肚子的滋味如何。”

“吐蕃如此,朝廷也是如此。”

“土地原本屬于百姓,而今我們要做的,無非是將原本屬于他們的田地還給他們,讓他們吃飽穿暖罷了。”

簡單一席話,聽得城門口的這群百姓忍不住啜泣起來。

對于他們來說,朝廷和吐蕃確實沒有什么區別,做的無非都是搶糧推屋舍的事情。

倘若官員有他們面前這位漢王三分憐憫之心,他們如何會被逼入山中,成為野人呢。

領頭之人忍不住再度跪下,抬頭仰望劉繼隆,眼神帶著期望。

“漢王,官軍會打回來嗎?”

他的話吸引了眾人注意,百姓們紛紛看向劉繼隆。

他們不希望官軍打回來,只因為對于他們來說,官軍比胡人還要可怕。

面對他的詢問,劉繼隆重新將他扶起,安撫著拍了拍他的肩頭。

“只要某還活著,你們便只管安心種地,沒有人能破壞汝等太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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