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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神探1546 第三百三十五章 第二步剪其羽翼
“果不其然……”
乾清宮的鎏金獸爐吐著裊裊青煙,朱厚熜斜倚在軟榻上,將手中翻看的奏疏,隨意地拋到一旁。
燭火在他深陷的眼窩里,投下搖曳的陰影,嘴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冷笑。
當二皇子交代出那份供詞,朱厚熜一聽就知道,這小子狗急跳墻,開始胡亂攀咬了。
但轉念一想,咬得好啊!
太子不成了,剩下的幾個兒子瞧著沒一個省心的。。
他可不會允許這幾位在上書房學習時,就纏著兩位首輔請教學問的皇子,有任何染指儲君之位的機會。
趁著此案爆發,正好給予一個教訓。
先將藩王之位奪了,再住回宮中,等他調教好了,再恢復也不遲。
朱厚熜自認為,他還是很仁慈的,絕不會如唐玄宗那般,一日殺死自己的三個兒子。
只是小懲大誡。
當然此等行徑,朱厚熜也預料到了群臣肯定會以唐朝故事為鑒,萬萬不會認可。
但那又如何?
換成之前的二十年,他還要與群臣較量一番,分化消磨,制衡打壓。
現在更好,連朝都不用上了,直接躲在大內。
至于群臣的抗議……
讓內閣兩位閣老去壓制啊!
身為百官之首,天子的閣臣,不就是用來辦這件事的么?
至于嚴嵩和夏言萬一都不愿意……
近些年來,每一件事他們都是言聽計從,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執行,朱厚熜已經不考慮抗旨的可能性了!
相比起群臣,他倒是念著海瑞。
那張清瘦剛正的臉龐,執著不屈的眼神。
面對此人,多少有些心虛。
平時日就辯不過,現在發生了這種事,真要對上,想必更是自取其辱。
所以朱厚熜特意吩咐,這幾日就不講學了,海瑞到了文華殿外也不見。
然而數日之后。
隨著三封奏疏的送達,朱厚熜的臉色變得陰沉下來。
當一封封看完,更變得有些不可思議。
三封奏疏,來自三位朝堂重臣。
內閣首輔嚴嵩、內閣次輔夏言、禮部右侍郎海玥。
在嘉靖眼里,政見不合的,多有矛盾的重臣,前所未有地統一了意見——
請天子臨朝,徹查皇子案!
“安敢如此?”
朱厚熜既驚怒,又失望。
此時臨朝,一旦廢去三位皇子,豈不是讓天下人都說他天性涼薄,毫無父子親情?
他信賴的重臣,居然如此不懂事!
失望之后,更生警惕。
朱厚熜繼任以來,深諳權謀之道,無論是大禮議之爭,還是新政的推行,阻礙都不在少數,但最終的結果,都是朝臣俯首,盡在掌控。
如果說抗爭力度最強烈,持續時間最長久的,那就是勸立儲君的聲音了。
現在涉及到皇子,竟也如此一致。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這種倫理綱常,早已融入臣民的觀念里。
若非如此,天子身為大明的君父,也無法受到臣民的愛戴與認同。
身為皇帝,早就習慣于統治的潛移默化,直接忽略掉好處,滿腦子都是一向乖順的臣子,為了皇子居然敢統一地與他抗衡,心里的警惕感升到極致。
但讓他臨朝聽政,是萬萬不可能的……
越是如此,越不可能出去直面朝臣!
“喚張佐來!喚張佐來!!”
張佐匆匆步入殿中,拜倒在地:“陛下!”
朱厚熜看著他,神情恢復平淡與冷肅:“你可知三王一案,前朝之意,要三司會審,當庭質證?”
“嗯?”
張佐怔了怔,臉色立變。
那案子毫無證據,只有一份二皇子的口供,甚至口供里面都提供不出是如何與三皇子、四皇子合謀的,真要公開審問,豈不是瞬間就會被揭破?
他原本也不想牽連多位皇子,是揣摩圣意,才定下罪名,現在唯有一條道走到黑,咬了咬牙:“事關皇家聲譽,豈能如此大張旗鼓?”
朱厚熜輕輕嘆息:“朕亦不愿大動干戈,你速速將此案查清,定要證據詳備,決不可冤枉了皇兒!”
張佐心沉下。
這是要讓他收集足夠的“人證”“物證”啊!
以前是干一般的臟活。
即便死,死的是他一個。
現在則變成了污蔑皇子的臟活。
一旦事發,死的是他全族!
朱厚熜卻已然擺了擺手:“讓盧斌來見朕。”
“是!”
張佐叩首,緩緩退下。
盧斌是他的副手,目前暗衛中的第二號人物,出身黎淵社,聽說是之前投降最快的那一批,反過來對黎淵社成員大肆清剿,才得以上位。
張佐則出身錦衣衛,豈能看得上這等出身,爆發過好幾次沖突,倆人關系極差,彼此都恨不得對方消失才好。
所以現在嘉靖召見盧斌,意思很清晰。
你不愿意做。
有的是人愿意做。
而一旦那個人代替你做了,說不定責任還要你來背,事后更是死無葬身之地!
“唉!”
回到暗衛的值房,張佐緩緩抱住頭,想到家中妻兒老小,更是想到了曾經的錦衣衛都指揮使王佐。
兩人姓氏不同,名卻是一樣的,一個佐字,好似都能成為輔佐明君的忠臣。
曾幾何時,他也希望成為那樣的人,位列朝班,受人敬仰,結果卻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我得為自己安排身后事了!”
“但我又能托付給誰……前朝群臣視我們為錦衣衛,錦衣衛視我們如仇寇,我又能托付給誰?”
這正是暗衛最尷尬的地方。
與東廠、西廠這些明面上的衙門不同,暗衛雖同樣選自錦衣衛中的精銳,又接管了黎淵社遍布州府的眼線網絡,卻始終不得正名。
天子為避嫌,只含糊許諾,待立下不世之功,可納入內廷直管,與錦衣衛分庭抗禮。
以致于如今這暗衛衙門,既無牙牌官服,又缺正式俸祿,活似個見不得光的外室。
甚至一部分從錦衣衛里精挑細選出來的好手,想方設法地走門路,白日里仍要穿著錦衣衛的衣袍點卯,混一份那里的俸祿。
京師里的暗衛都是如此舉步維艱,京師外的就更別提了。
根據張佐這段時日匯總起來的情報,基本已經肯定,那群派出去的暗衛成員,要么與黎淵社投誠的人廝混在一起,要么被地方上的士紳豪強收買,想要起到監察天下的作用,根本辦不到。
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勢力?
黎淵社都沒這般夸張。
‘天子……九五之尊……呸!’
‘分明是個畏首畏尾的昏君……’
張佐越想越是惱怒,眼神里漸漸浮現出恨意。
這股怨毒早就有了,面圣時的恭謹姿態,不過是強自按捺的假象。
直到今日目睹天子避居深宮,推諉罪責,不敢面對外臣的丑態,終于撕碎了最后一絲敬畏。
皇帝老了。
早已不復當年壓制群臣的威武。
只能在后宮對著他們耍威風。
他甚至想到了壬寅宮變……
可惜辦不到。
張佐是暗衛的首領,卻難以將暗衛如臂使指地調動。
因為盡管他滿腹牢騷,但這暗衛統領的位子,依舊被無數雙眼睛暗中覬覦。
旁人只見其風光——御前行走,密折直呈,天子親授機宜,殊不知這看似顯赫的差事,實則是刀尖上舔血,干最臟的活兒,背最黑的鍋,稍有不慎便萬劫不復。
張佐有苦說不出,深深嘆了幾口氣,最終只能失魂落魄地起身。
牢騷在心里發完了,去辦事吧!
夜色如墨,紫禁城的朱紅宮墻,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他緩步走出西華門,攏了攏身上的黑色大氅。
然而尚未走出半條街,拐角處突然鬼魅般地閃出四個人。
腰間的刀鞘泛著寒光,正是錦衣衛的配置。
張佐平日里也有貼身護衛,今日未帶,下意識地面色一變,但仔細打量了一下為首者,表情又怪異起來:“洪千戶……陸都指揮回來了?”
為首的正是洪七,淡淡地頷首:“不錯!”
張佐低聲道:“這么說,是陸都指揮要讓小的去?”
洪七手按刀鞘,聲音略顯沙啞,透著一股煞氣:“張大統領知道就好,可愿一行?”
“且慢動手,我愿意!愿意的啊!”
張佐干脆地抬起雙手,任由對方將一副鐐銬扣在腕上。
那鐐銬冰涼刺骨,他的嘴角卻忍不住彎了彎。
這回換成洪七詫異了。
雖然他們四人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暗中還有人手接應,對方又未帶部下,本就有十足的把握,可這未免太順服了些?
似乎被抓了還挺開心的?
不過對方終究是陛下身邊的親信,不反抗,也是省卻了一番沖突,洪七不再多想,沉聲道:“請張大統領隨我們來吧!”
然而張佐眼珠轉了轉,卻壓低聲音:“帶走我一個,就夠了么?”
“嗯?”
張佐趕忙道:“我知道盧斌、趙宏、鄔永年,這一批暗衛統領,此刻正在城南醉仙樓,不如我帶各位去?”
洪七皺起了眉頭:“你耍什么花樣?”
“花樣?”
張佐終于壓抑不住笑容:“洪千戶多慮了,這是我暗衛的內斗罷了,我被帶走了,也絕不能看到衛內的其他人得勢,尤其是那原本出身于賊社的,更不能讓他們籍此上位,禍亂朝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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