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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游神 第377章 道者臨凡
周玄一開書,便將木華定成了這場書的主角,倒是引發了不少人的熱議。
而熱議最普遍的來源,便是那些東市街的幸存者。
東市街所有的人,都認識木華。
周玄沒有去東市街之前,這條街上,所有的人都會欺負那個傻子一般的華子。
而祆火之劫,卻是木華的姐姐翠姐,以身化狐,帶領著東市街的人逃命。
劫后余生之后,東市街的幸存者們,再想起自己曾經欺負過木華,便只覺得臊得慌。
如今,木華成了周玄書里的主角,以響亮的名號,被如今每一個明江府的幸存者聽到,這些老東市街人,打心眼都覺得木華配得上這份榮耀。
“跟你們說,木華,我們街上的,那是個好小伙子。”
“好小伙子?你以前可沒少欺負木華呢?”
“哎呀,以前不懂事,現在我要見到了木華,我能給他磕三個響頭,我說話算數。”
“盡說些片湯話,要是磕頭就能讓木華活過來,別說三個了,就是三十個、三百個、我立馬就磕。”
“木華是你們東市街的人啊?大先生真是說話算話,說用一場書,講盡咱們明江府的風流人物,那便真的在講。”
東市街的人們,現身說法,更加印證了周玄的《明江祆火錄》,確實是以明江府的人為藍本,改編創作的。
大家伙兒再聽書,便覺得這一部書與他們的心靈,拉近了距離。
這好比在前世——本地的電視臺,沒錢沒明星,但總有不少的觀眾,會收看本地的電視臺,無他,鄉音回蕩,親切感拉滿。
除去東市街的人,現場聽書的人里,最受震動的,便是狐族了,尤其是喜山王。
不同于畫家的“面帶焦色”,也不同于樂師在調動游神司,時刻關注這些聽書的觀眾里,是否有鼠變之人出現。
喜山王是滿臉的得意之色,他香火神道的修行之中,陰陽不諧,陰氣重、陽氣弱,所以經常要坐在火堆旁邊,借火之陽剛,方能補足陽氣。
氣為血之帥,陽為血之母,陽氣不足,導致喜山王在大多數的時候,臉孔煞白,毫無血色。
但今晚的他,過于激動,心情也上佳,臉上竟掛上了些許血色。
之所以如此,原因無他。
而是周玄在講書之前,籠統的講述書梁時,連續兩次提到了他。
第一次,便是夸獎喜山王在祆火之戰中的英勇表現。
第二次,便是周玄說起木華姓名時,還專門的講說——這位年輕人,來自東山狐族,姓胡,名木華。
前者,單夸他喜山王,后者,則專門提點狐族,兩次提點,喜山王豈有不高興之理。
不過,喜山王的激動之情,雖說溢于言表,但一旁的侍奉狐奴兒,卻有些看不懂了。
狐奴兒,問道:“大王,大先生雖說書提了咱們胡門幾句,但畢竟只是戲文,您何故如此激動?”
“戲文?你低瞧了說書人這個堂口。”
喜山王怕狐奴兒亂講亂說,周圍又人多嘴雜,要是說了什么不中聽的話,落到了大先生的耳朵里,那不是壞他的名聲嗎?
他當即便嚴肅起來,冷峻且小聲的對狐奴兒講道:“說書人這個堂口,在井國地位極高,為什么?他們是無上意志的布道人,說一句上達天聽,也毫不過分。”
“這個堂口之中,說書人也有檔次之分,越是有層次的說書人,他公開講的書,便越是重要,
若是能飛升天穹的說書人,他們生平講過的書,便會被堂口收錄,代代流傳。”
“大先生是何等人物?比起那些飛升天穹的說書人,那是只高不低,他生平講過的書,遲早是要收錄于堂口,流傳百世。”
喜山王說到此處,言語便又有了些小小的激動,說道:“百世之名,那是何等的氣派,
井國兩千年,青史長卷何其之多,但就那么長的卷宗,其中哪怕被著墨數筆,便是了不起的榮耀了……有了大先生,狐族、我喜山王,都能在史書上添上一筆,過上百年千年,終歸有人記得我,記得狐族。”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身前身后名。
身前之名倒是好爭,但身后之名……卻難上加難,偏偏這身后名,又是每一個野心勃勃之人,最為看重的。
當聽到周玄講過的書,能流傳百世,狐奴兒當即就出了個主意,說道:“大王,不如我們再向大先生納貢,捐些寶貝出來,讓大先生在書中,為我們多美言幾句?”
“閉嘴,上了層次的說書人,便是意志化身,你納貢捐寶,這成何體統……講書對于他來說,那是天大的事,臺上的一言一行,皆出于他生平動情之處,若是做下暗中的勾當,那我們才是害了大先生。”
喜山王訓斥完了一頓狐奴兒后,便又端著茶,細細品著周玄這一場的書。
這書是周玄所寫,與那些說書大家相比,技巧不足,但因為親身經歷過祆火之災,演說中的一板一眼,情感極其飽滿。
沒有技巧,全是感情。
“這說書,技巧多了倒有些膩,感情質樸深沉,或許才是關鍵。”
喜山王輕輕的抖著腿,手放在膝蓋上,隨著周玄抑揚頓挫的臺詞,輕輕拍打著。
好書如歌,韻律天成……
周家班、祖樹下,
翠姐此時已經哭成了淚人,她可從來不敢奢求,華子的名字,能被周玄當成一部書的主角。
此時聽了書,除了思弟如狂之外,更多的是對周玄的感激。
“周兄弟人好,人太好了,華子沒白死,華子在出事的前幾天,我問過他——你為何喜歡講書。”
“華子對我說了,他想成為像周兄弟一樣的說書人,一部書講得掌聲雷動,今日,雖說不是華子講書,但華子成為了主角,便與華子親自講書無異了。”
周伶衣寬慰著翠姐,說:“那你就更得好好聽聽了,我以巫女的感知,我仿佛在聽到的書里,感受到了華子的一抹氣息,一縷殘魂。”
“周姐姐,可是真的。”
“不但是真的,而且,那縷靈魂,有壯大的勢頭呢。”周伶衣說道。
“那我得好好聽聽。”
翠姐強抹掉淚水,全身心的投入到聽書之中,隨著周玄的一言一句,她仿佛看到了華子就朝著她輕輕的招手。
在翠姐聽得入迷之后,袁不語悄悄給周伶衣豎起了大拇指,小聲說道:“周班主,安慰人這方面,還是你會安慰一些。”
“安慰?”
“你剛才不是講好話,安慰翠姐嗎?”袁不語說道。
“袁老誤會了,我是真在書里,感受到了木華的殘魂。”
“……”袁不語。
周玄的講書,尚在繼續。
若是這部《明江祆火錄》,以周玄自己作為視角,那書中出現更多的,便是日夜游神對抗佛國、遮星、黃原大妖。
而現在以木華為視角,卻更多集中在了災難之中,那些普通老百姓的遭遇,在大火爆發之時的人性弧光。
周玄以祆火之災降臨的那一天講起。
大概內容,便是那把燒天的祆火,是如何毀滅了東市街,而東市街的人,又是如何共同擰成了一股繩,逃出生天。
其中有翠姐帶著木華逃跑的姐弟情深。
也有云子良,在大火之中,如何奮盡全力,去救自己往日的那些牌友,
更有被倒塌的木梁,壓住了雙腿,卻不求救,只求其余人,去他家屋中,救他的老母親……
諸多事宜,周玄幾乎是用最平靜的語氣講出,聽起來還有些軟綿綿的,卻講得底下的觀眾,潸然淚下。
東市街只是祆火之災中的一個縮影,發生的事情,所有人都感同身受。
他們又何嘗不是像東市街人一般,在災難之中,為親人、摯友,爆發了人性中最光輝的一面?
“東市街的人都是好樣的。”
“我們也是好樣的,大火來臨,老子沖進火海,把我姑娘給救出來了,還瘸了一條腿。”
“咱們都是好樣的。”
老百姓們,交頭接耳,便都覺得周玄這部書,講得實在是好。
井國兩千年的歷史,流傳甚廣的書,恒河沙數,什么才子佳人、明君良臣、采藥仙人,這些人物,都像一顆顆遙掛天邊的星辰,讓聽過書的人,想入非非,想著自己能不能像那些人一般,璀璨生輝。
但想入非非之后,便是空虛之感,
所有愛聽書的人,都在想著——這井國的大書之中,能不能有一本書,就講講咱們老百姓自己個兒的事?
老百姓雖說渺小,但平日也有壯闊之舉,難道就不配出現在一本書中么?
這部《明江祆火錄》一出,老百姓們的念想、愿望,在這一刻,得到了滿足。
他們,或者說類似他們一般的老百姓,還真就以濃重的筆墨,出現在了這部大書之中。
他們恨不得有個什么設備,將周玄的書給記錄下來,往后有空,便多翻出來聽聽。
這一聽啊,便能想起祆火之時的那些傷感、英勇、還有對家人的思念。
書以承情,此刻便將眾人的心,都揪得牢牢的,
數不清的愿力,在觀眾們的頭頂上,凝結,凝成了一座巍峨的山。
這座山的勢頭,還在漲,越漲越雄偉,越漲越是渾厚,拔地而起,朝著云中的府城長去。
“愿力,總算是漲起來,得加把勁兒啊。”
周玄手中的折扇,握得牢牢的,仰頭看著愿力之山,離那云中府城,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畢方充滿憤怒的一巴掌,將“畢書堂”草廬的豎柱,輕而易舉的拍斷。
草廬便坍塌了下來,好在這里是畢方的神國,神力盎然,用不了幾個瞬息,便自動修復,草廬又成了那樸素、靜謐的樣子。
白衣道者詢問畢方:“先生,那周玄,又耍花招了?”
“哼!他也算是走過了九層手段的說書人,層次與那些街頭賣藝的說書人,那是天壤之別。
這等層次的說書人,講過的書,幾乎都會被堂口收錄,不是萬般宏偉的人物,便不必放到書中去講,他倒好,講了一群賤民。”
畢方起了身,朝著白衣道者攤手,說道:“再過數十年,亦或者百年,后世的說書人,取出了周玄講的這部書,一翻開,皆是那些不知名諱的小人物,有些人物,甚至連香火都沒修,
后輩們見了這樣的書,豈不是要笑掉大牙?”
“偏偏這樣的書,還被那些賤民惦記,竟然還凝出了滔天的愿力,如山一般,要向著那云中府城,挺拔而去。”
畢方說道:“若是真有足夠的愿力,進了云中府城,只怕……明江府真要重建完成。”
“碩大的府城,完成了重建,那周玄在人間的名聲,便興旺發達了,別說天書持有人只能活下來一個,就算他與我都活下來,也是個天大的麻煩。”
“天下百姓,只知其周玄,卻不知我畢方,我還怎么布道?”
畢方現在是極度的恨、外加比爐火還要旺盛的嫉妒,
恨與嫉妒交織在了一起,凝成了一個想法——立刻除掉周玄。
不過,想法歸想法,今天晚上就要干掉周玄,他畢方也知道不太可能。
整個明江府的游神,都集中在一處,他畢方,雖說是九炷香之上的人物,可惡虎也怕群狼,
遮星、趙青霄、弓正,是怎么死的,他還歷歷在目呢。
“甲道,我送你去明江。”
畢方決定,要加速將甲道送進人間。
他轉過身,走到了講書臺后,醒木重重往桌上一叩,便朗聲說道:“一書布道,使得眾生開悟,無上意志在側,慎言慎行。
我為布道者,你們皆為聽道人,我講書時,臺下不可交頭接耳,不可笑容盈面,不可作任何輕謾之相。”
他指著空無一人的“觀眾席”,講述著自己的規矩。
畢方說書,每每都是如此,
在他眼里,講書便是布道,臺下觀眾,便是聽道之人。
既然是聽道,那便是極嚴肅的事情,聽道的人們,也只能有嚴肅之態。
若是誰不嚴肅,輕則他要將其趕出會場,重則,他要以無上意志之名,將其處死。
“我的書,從不是玩笑的書,是天地凝成的書,是領悟天地奧秘的書……閑雜人等,不可進場聽聞。”
畢方的醒木,再次拍桌,他要講的書,便拉開了序幕,同時,與明江府周玄講的書,發生了奇怪的共鳴。
這便是說書人神明級的特權——人間的書,與他講的書,可以受到他的控制,發生共鳴。
一旦開始共鳴,那他和他的道者,便能在人間的書中降臨。
不依靠神絲垂吊,只靠兩場書的共鳴臨凡。
隨著畢方的書,還在講演,那白衣道者的身形,便開始黯淡——直至消失。
明江府、慧豐醫學院內,周玄還在奮力的講著書,忽然,他瞧見不遠處的觀眾席上,出現了一抹熟得不能再熟的身影。
正是他的姐姐周伶衣。
“諸位,這書啊,得一句一句的講,我講得口干舌燥,先去潤潤嗓子。”
剛好,現在原本就是周玄提前定下的“氣口”,他停下講書,換換氣,潤潤嗓。
眾人也不氣惱,這一堂書,講得他們極為受用,被深深感動者,大有人在,書一停,有的人便與旁人聊起了家中的慘事,有的人則暗自回味……
周玄下了臺,走到周伶衣身邊,問道:“姐姐,你怎么來了?”
“袁老感應到了,畢方,似乎在你講的書中,降臨了。”
“哦,原來是這個事。”
周玄笑吟吟的說。
“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不過,降臨的人,不是畢方。”
周玄說道。
說書人講的書,便是一個由語言編織的白日夢。
夢境天神的氣息,被三個堂口,分別是說書人、刺青,夜先生。
在說書人的書中降臨,便是一場荒唐的夢中降臨——周玄是造夢者,夢中有了動靜,他豈能不知。
“不是畢方?”周伶衣問。
“是個道者,在我的書夢之中,我感受不到他的香火氣息。”
周玄說道。
道者,無香無火之人。
“將其找出,殺掉?”
周伶衣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道者臨凡時無香無火,但若是放任不管,他便能在極短的時間里,火速的拔高自己的香火層次。
上士七日登仙。
“不急,陪他耍耍。”
“你是……有用意?”周伶衣聽出了弦外之音。
“本山人自有妙計。”
周玄找不遠處的樂師,要了一杯新茶,遞給了周伶衣,小聲說道:“姐姐,不瞞你說,我找了個演員,扮演畢方的道者,勾引地淵惡鼠,主動出來聯手。”
“現在那真正的道者降臨了,更是好事,我可以讓我的演員,再去扮演惡鼠,去騙那道者,勾引畢方主動聯手。”
周玄的計策一出,周伶衣眼睛都亮了,驚道:“兩頭騙?”
“那可不……惡鼠藏著、畢方也藏著,我做一場騙局,讓他們倆都給我主動出來。”
周玄笑吟吟的說道;“對這倆個陰溝里的貨,也只能玩陰的,若是我殺了道者,就打草驚蛇了,那畢方就不會下凡,我們得循循善誘。”
這一番連環計,周伶衣聽得是極為精彩,團扇遮住了口鼻,輕笑著說:“畢方以為自己與惡鼠聯手了,惡鼠也以為與畢方聯手了,但等到破局之日,這兩人估計怎么都想不到,他們的人,壓根就沒有真正的碰過面。”
“等著瞧吧,好戲。”
周玄說完,又對周伶衣說道:“姐姐,我繼續講書了,我沒事的,你可以回明江了。”
“那我可不能回去。”
“還有大事?”周玄問。
“天大的事。”周伶衣斜坐在一張凳子上,端著茶,笑靨如花的說道:“我這好不容易來了明江府,當然要親眼瞧瞧你講書了……你講書,對我來說,就是天大的事。”
“好好好,可以聽,可以聽。”
周玄興高采烈的上了臺,這登臺表演,觀眾席上坐了親友團,信心都更足了。
周玄的講演還在繼續,而在觀眾席的深處,卻出現了一個穿著白衣之人。
他便是畢方座下的第一道者“甲道”。
上士七日登仙中的“上士”,指的便是甲道這等天資無雙的道者。
他潛伏在觀眾席之中,只等說書散場,他也跟著一同離去,在人間打探打探,周玄的防御之局——是否出了漏洞。
不然的話,為什么神國之中的九根金簽,響了八根,預示殺掉周玄的時機已到。
而臺上的周玄,講書之時,他的秘境里,卻鉆出了一股尋常人瞧不見意識——工程師。
工程師是血肉神朝中的“成年意識體”,精神控制極其強大。
她除了有墻小姐操控血肉的能力,還有著無與倫比的“盯梢”本事。
“阿玄,那個道者,由我跟著,跑不了的。
工程師信誓旦旦的跟周玄下了軍令狀。
白衣道者“甲道”,有人跟梢,周玄自然不去管他。
而且,他也沒時間去管。
周玄發現今晚講書,又出現差錯了。
第一次講書,選的書不對,幾乎沒有觀眾的回響,愿力便凝聚不起來。
第二次講書,選的書肯定是對的,凝聚出來的愿力,也如山如海,直逼云中府城。
但這一次,卻出現了一個怪狀——明明那濃郁的愿力,離云中府城,只差短短的三丈之遙。
可接下來,在周玄的努力講書之下,愿力也的確凝聚得更加濃郁了,但就是不再長高,不往那府城里長。
愿力與云中府城的距離,依然還是三丈,無論如何,都不會變動。
“最后的三丈,怎么就是上不去呢?”周玄很是起疑。
云中府城是藍圖,眾生愿力是磚瓦,只有愿力進了府城,明江府的重建工作才能有序的進行。
而橫隔在雙方之間的三丈距離,一時間,竟然成了阻擋明江府重建的嘆息之墻,不可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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