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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游神 第378章 騙過明江府
眾生愿力與云中府城的距離,總還是差上三丈,周玄又集中了精力,將臺上的講書情緒繼續推動,但仍然于事無補。
觀眾的愿力始終在源源不斷的產生,且愿力的質密感,也在持續的增加,甚至周玄都覺得,這些愿力凝聚得過于飽滿,再濃一些,都能擠出些水來。
“可距離怎么就是縮短呢?”
周玄一邊說書,一邊憂心忡忡的望著云中府城。
而就在此時,臺下聽書的趙無崖,也變了一副樣子,他先是將頭低下,然后再抬起時,變成了“無崖禪師”的寶光佛相。
趙無崖口宣佛號:“阿彌陀佛。”
佛號的響動不大,卻沒有逃過周玄的耳朵。
周玄又看向了無崖禪師,恰好與他的目光對視。
無崖禪師微笑頜首,手指向了一個方向。
周玄便順著他指的方向瞧去,初瞧還沒瞧出什么端倪來,但仔細凝望的同時,他將自己的目力,釋放到了極致后,還真就瞧出來了——有十幾縷愿力,竟然超脫了愿力高山,朝著云中府城縹渺而去。
這十幾縷愿力,每一縷只有頭發絲的粗細,距離周玄又過于遙遠,不是五感被催到極致的“千里眼”,還真是瞧不清楚。
“為什么又有這么十幾縷愿力,可以灌入云中府城之中?”
周玄心中生疑,他再次召喚著秘境之中的血井人腦,將自身的感知力,催發到極限。
然后他再將感知力,凝聚于眼睛之上后,用目光跟蹤著那些頭發絲粗細的愿力。
順藤摸瓜,
這一摸,還真讓周玄瞧出了真相。
原來,這十幾縷細絲,都來自于那些要在龜山道觀里輕生的娃娃。
周玄和龜山道人,下午“送戲下鄉”,扮演著這些娃娃的父母,目的只有一個,為他們增持信心,不要隨便想著輕生,至少要熬到明江府重建的時候。
也正是因為一下午的“父母探親戲”,使得這些娃娃,發自骨子里的堅信——只要明江府重建完成,父母便能回來。
也正是這份堅信,他們的愿力,便如銀針一般,刺破了所有的阻礙,飛入了云中府城之中。
周玄見到此景,便想到了下午時分——無崖禪師的一句話。
他評價周玄去給娃娃演戲時,便說過:“大先生,你今日欲做之事,極其重要,決定了重建明江府的成敗。”
如今看來,無崖禪師慧心明性,怕是要一語成讖了。
“信心強烈者,才能將愿力送入云中府城。”
周玄總結出了問題的關鍵。
但他不理解的是……為什么那些娃娃的信心足夠,而其余的明江府人,對于重建明江府的信心,卻不足夠。
周玄此時疲于說書,倒無太多的精力去思考,但他卻能意識得到……要立刻、馬上解決掉明江府人信心不足的問題,并不是很現實。
觀眾的數量實在是太龐大了。
“問題,可以私下解決,但是,這場面上凝聚出來的磅礴愿力,若是失去了,便極其可惜。”
想到此處,周玄將折扇舉了起來,示意講書進入茶歇,暫停講書。
他下了臺,走到無崖禪師身旁,說道:“無崖禪師,被你不幸言中了。”
“并非是我言中,而是我提前望見了那十幾縷透入云中府城里的愿力。”
無崖禪師說道。
周玄當即也開門見山,問道:“龐大的愿力山海,不愿進入云中府城之中,怕是遇上某些棘手的問題,要解決此問題,無崖禪師可有妙法?”
“我不比大先生聰明,大先生暫時沒想到,小僧自然也是沒想到的。”
無崖禪師輕輕搖著頭。
周玄又問:“若無解決問題之良策,暫時倒無無大礙,只是可惜了滿城的愿力,若是平白無故的消散而去,便是頗大的損失。”
愿力凝聚了,便要在最快的時間里,送入云中府城,若是送不進去,時間稍長,便會自然渙散。
這些愿力得來不容易,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散去,周玄便覺得肉疼。
“這樁事嘛,小僧倒可以幫忙。”
無崖禪師望向了明江江畔的方向,那里,有他的師弟——歡喜禪師化作的菩提樹。
“我師弟那顆樹,擅長收集天地間的各類氣息,樹原本只有七枚葉片,一枚收盡了明江死氣,還有一枚,可以收集人間愿力,
大先生,你可要收集?”
“收集。”
周玄當機立斷的說道。
“好說。”
無崖禪師當即便作入定狀,江畔的菩提樹上,便無端的脫離出來一枚葉片,接著一枚葉片,分散成了數萬枚,朝著慧豐醫學院,浩浩蕩蕩的飛來。
那些進不去云中府城的愿力,便被那一枚枚懸空映月的葉片給吸收了去。
葉片由于月光的輕籠,原本呈銀白色,但隨著愿力的收集,漸漸的呈現出了五彩的色澤。
一片緊似一片的菩提葉片,聚合在一起,便像在天邊橫亙了一座斑瀾的橋,將聽書觀眾的注意力也都勾走。
“你看,天上有彩虹?”
“這夜已經這般深了,怎么會有虹?”
“誰知道呢,也許是大先生的那部《明江祆火錄》,講得感人肺腑,老爺爺也被講得動了情,便許下了異象吧。”
在眾人議論紛紛之時,周玄卻重新上了臺,拍響了醒木。
“啪!”
醒木悶響,將眾人的議論盡數打散,夜空重新靜謐了下來。
周玄雙手抱拳,朝著眾人說道:“諸位老少爺們,今日的書,講到此處,明日的章節,便是東市龍神蘇醒,一場秋雨,湮滅東市祆火;苦厄天神臨凡,拼死博斗遮星。”
好的書場,便是那般,說書人要離場,觀眾卻不樂意,在這娛樂缺乏的年代里,若是趕上一場好書,便聽得沒夠,都烏泱烏泱的求著周玄繼續講下去。
周玄再三告辭,畫家、游神司也站出來打圓場,終于才將場面壓住,那些老百姓們,也只好悻悻離場。
“大先生,我們先走了,明天還來。”觀眾們與周玄打著招呼。
“一張桌,一把扇,一塊絹布,明日此時,依舊恭候各位大駕。”
周玄現在登場的經驗足了,那場面話是一套接著一套的。
在那退潮似的觀眾人流中,白衣道者“甲道”,也低著頭,混在人群中離場。
他絲毫沒有發現,工程師這股強大的“血肉神朝意識體”,已經跟上了他的梢。
周玄則繼續仰觀著那些尚未吸盡,卻又不愿進入云中府城的愿力。
“為什么就不進云中府城呢?”
他又在這個問題上,思考了良久。
要說周玄就在臺上,愣愣的站著、思考著,而漸漸散去的觀眾之中,還有六人未走。
這六人,都是東市街里的街坊。
他們像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朝著周玄走去,等到他們上了臺,當即便朝著周玄叩頭。
每一個頭,都磕得誠意十足,砰砰作響。
“你們這做什么?”
周玄的思緒被磕頭的聲音打斷,連忙去扶眾人,他這時也才看清楚,這六人,都是東市街的人。
“老徐,東市街開水鋪的生意,是你在做?”
“小張,你在東市街的花圈鋪做伙計。”
周玄在街上生活了許久,不敢說人人都認得,但大部分人他還是認得出來的。
老徐、小張被周玄點了名,又砰砰的磕頭,說道:“我們幾個,都是喪良心的,以前也欺負過木華,自從我們被翠姐救下了,那每天每夜都睡不著,今天聽了您的書,那更是心里難受得緊。”
“哦,良心發現了?”周玄說道。
“我們啊,就想給木華道個歉,另外,我們幾個人,也聽說翠姐還活著,我們也想盡點心意。”
老徐將鞋脫了,解開了襪子上的繩——這年間的人,許多人穿的襪子,襪口都沒有彈性,為了將襪子穿牢,便用繩子綁了。
襪子解綁后,老徐從襪里掏出了一塊手指粗細的金子,要塞給周玄。
“大先生,這是我的心意,您將它轉交給翠姐。”
其余人也有樣學樣,從襪子里,內褲上縫的口袋里,都掏出了金銀細軟。
只有小張是個當伙計的,沒什么錢,但他也從鞋底里,翻出了幾張黏著污垢的毛票,要遞給周玄。
周玄眼睛皺成了一條線,不敢去接這些錢,那是真有味兒。
他搖了搖扇子,笑吟吟的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諸位的心意啊,我替翠姐心領了,
不過,翠姐現在住在我們周家班,我們班子不敢說財力如何如何,但保著翠姐豐衣足食,自然不在話下,平日生活,不缺銀錢周濟,
你們若是誠心悔改,便每日在心里祈禱,求著華子能重活一世。”
周玄話音才落,眾人臉上皆是惋惜之色,都紛紛說道:“大先生,這是如何可能啊?人死不能復生。”
“就是啊,若是華子能活,我們什么都愿意做,可他活不過來。”
“人死如燈滅啊。”老徐也嘆氣。
周玄聽到此處,忽然臉色一變,當即質問老徐:“你剛才說什么?”
“大先生……我……我口不擇言……我。”老徐被周玄冷不丁的一瞪,當即便嚇得直發毛,語無倫次了起來。
周玄伸手摁住他的肩膀,搖著頭,說:“不是恐嚇你,你剛才講了什么?”
“人死……如燈滅。”
“你不信華子能活過來?”周玄問道。
老徐點了點頭。
其余人也都點頭。
“那你們信不信,你們死去的親人,能活過來?”周玄又問。
眾人再次木訥的搖頭。
他們都不知道周玄的葫蘆里要賣什么藥。
人死復生,這只是戲文中才能見到“戲碼”,這人世間,哪有這樣的事嘛。
周玄再次問道:“若是我說,你們的親人、華子,都能活過來,你們信也不信?”
眾人互相對視,都緩緩的搖了搖頭,然后便是沉默不語。
光瞧他們的表情,動作,不需要再詢問,便知他們并不信周玄的話。
周玄仰頭嘆息,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那愿力的山海,不愿意進入云中的府城了。
“大先生,并非我們不信您的話,而是人死復生……”老徐還想找補些什么。
周玄卻揮了揮手,說道:“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我還有要事在身,便不奉陪了。”
“唉……唉。”
眾人又朝著周玄磕了三個頭后,才徐徐離去。
周玄則走下了臺,
周伶衣的「樹門」時間快到了,身形已經變得極淡,她問道:“弟弟,事情不順利嗎?”
“哦,有一些問題,我提前沒有預料到,但現在已經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自然是好。”周伶衣輕笑說道:“你是個有主意的人,周家的頂梁柱。”
“我們倆都是,一人頂著周家的半邊天呢。”周玄心情已經逐漸好轉,也跟周伶衣開起了玩笑。
周伶衣則整理了周玄的衣領,說道:“對了,弟弟,你自己的書中有特別的物事,我不知道你感受到了沒,但我感知到了,華子的一縷殘魂,在你的書里,緩緩壯大。”
“是嗎?”
周玄發現了道者,卻沒發現華子的殘魂。
“是的。”
周伶衣說道:“這書啊,你得好好講,講到最后,說不定,華子真能活過來。”
“那我的努把力了……”周玄說到此處,又對周伶衣說:“對了,姐姐,這事,你沒跟翠姐講吧?”
“講了。”
“……”周玄。
“我只講了書中有華子殘魂,但沒跟她講,華子有可能死而復生。”周伶衣說。
“那敢情好。”周玄提著的心,忪懈了下來,說道:“我怕她又抱上了太大的希望,到最后華子又沒活過來,她得受第二次打擊。”
“曉得的,你說你也是,心思挺細,細得呀,像個姑娘。”
周伶衣一說,周玄還來勁了,擺了個女旦唱戲時的“云手”,正要拉開架勢捏著嗓子要開唱,
周伶衣也笑開了,揮了揮手,略帶“嫌棄”的說道:“別開腔,別開腔,我們親姐弟。”
周玄也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行了行了,別獻寶了,弟弟,我看你有要事,你忙去吧,我也走了。”
“姐姐慢走,周玄這廂,有禮了……”
“去你的。”
周伶衣啐道。
周伶衣走后,周玄便走向了無崖禪師。
“大先生,可是想出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辦法沒想出來,但問題的癥結在哪兒,我想到了。”
周玄指著天上的云中府城,說道:“那些愿力怪不得進不去云中府城,原來是明江府的老百姓不信。”
“不信什么?”
“不信人死可以復生。”
周玄說道。
無崖禪師聽到這里,也低著頭,口宣佛號:“阿彌陀佛,是了是了,站在我們的角度,是相信人死可以復生的,但這么離奇的事情,要讓老百姓們相信,卻是千難萬難了。”
人間愿力,本質便是相信二字——信則有,不信則無。
為什么那十幾個小娃娃的愿力,能進云中府城?無他,唯信任耳。
小娃娃年紀不大,本就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對于那些狐魂野鬼之事,信其頗深。
再加上,下午那會兒,周玄、龜山道人“送戲下鄉”,給那些娃娃唬得一愣一愣的,他們是真信自己父母,能在“重建明江府”之后回來。
他們信了周玄,信了天書上的心愿,他們的愿力,能進云中府城。
“得讓所有的老百姓都相信人死復生,而且要發自骨子里的相信。”
周玄說道。
“說來容易,做起來……難。”
無崖禪師說道。
“倒是不難……我有招。”周玄斬釘截鐵的說道。
“……”無崖禪師。
無崖禪師很是好奇,好奇周玄的腦子里,到底每天都在琢磨些什么,這天底下再困難的事,到了他這兒,就仿佛沒什么困難,他總有奇招、妙招。
就說講書這事——災后老百姓無心聽書,別說一般的書了,哪怕是井國最厲害的說書大家,站在這里說,眾人也只能聽得犯困,但周玄,愣是臨時改本,以一部《明江祆火錄》,硬生生的扭轉了局勢。
“你哪有那么多的招啊?”無崖禪師問道。
“這天底下的事,沒有一招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招。”
周玄得意洋洋的說道:“禪師,你是不是已經忘了,我,周玄,現在是彩戲堂的彩戲師。”
“嘶……你想做一套騙局,騙過眾人的眼睛,讓他們相信,死人能夠復生?”
無崖禪師忽然明白了過來。
周玄笑著說道:“這世間,有這么一番道理,叫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不過,眼見可不一定為實,
我去布一場彩戲,讓那些老百姓們都瞧瞧——人死,也是可以復生的。”
“善哉、善哉。”
無崖禪師也極同意周玄的做法。
夜已深沉,周玄手里拿著一份名單,帶著龜山道人,前往了明江府的驢棚鋪子。
驢棚鋪子在災前,是明江府出了名的“棚戶區”。
說是鋪子,其實是一個大片區。
這個區域里的百姓,主要做的是租驢、養驢的生意。
雖說明江府電車線路多、人力車、汽車也是滿大街都是,但驢子,依然承擔了極重的交通運輸任務。
驢子耐力好,能扛貨,驢車也是一些販夫走商們時常選擇的工具。
此時的驢棚鋪子,已經是燒得一團焦土,周玄手里雖然有那些娃娃的家庭住址,但也很難找到那些娃娃家具體的位置。
“都燒成一大團了,這怎么找?”
周玄要挑選明天演彩戲騙局的地點,但整個驢棚鋪子,像一團大煤球,哪分得清楚誰家是誰家。
“小二哥,住在驢棚鋪子東巷21號?這都是焦土,哪分得清楚哪里是21號?”
小二哥,便是那群輕生娃娃的孩子王,周玄送戲下鄉時,讓龜山道人扮演過他的母親,還讓小腦給他放了場電影《火燒紅蓮寺》。
周玄看了看手里的名單,又望了望滿地的焦灰,最終倒想了個招。
“那些娃娃的愿力,好歹是進了云中府的,既然進去了,那多少是有改變,有一些新鮮的活力。”
周玄想到此處,便將感知力釋放了出去,他那強悍的感知力,在焦土堆里,精準的掃描,這一掃還真給掃到了。
有一種與周圍不太一樣的活力,被感知到,
他順著那感知力,尋摸了過去,在一堆焦土里,翻找了一陣后,竟然翻出了一個香煙盤。
這便煙女、煙童售賣香煙用的煙盤,掛在脖子上,煙盤里擺滿了一盒盒的香煙,臨街兜售。
“喲,這應該小二哥家里的東西。”
龜山道人扮演過小二哥的母親,自然記得小二哥的母親,便是電影院的煙女,長期兜賣香煙,脖子還被煙盤勒出了頸椎病。
“果然開始改變了。”
周玄握著香煙盤,有些激動——整個驢棚鋪子,都燒成了一團焦土,沒理由這個煙盤能保存得這么完好。
只有一個可能性,今晚進入云中府的那十幾縷頭發絲粗細的娃娃愿力,已經吹響了重建明江府的號角。
而這個香煙盤,便是重建的有力證據。
“我腳下,便是小二哥的家。”
周玄轉頭對龜山道人說道:“明天早上,演一場彩戲騙局,你……還去演小二哥的母親,
至于這個地方,我也得重新布置一下。”
周玄彩戲師的第三寸香——「鏡花水月」,工程師講過,要讓周玄利用騙術,構建一個虛假的庭院,只要有人進了這庭院中游逛,并且相信它是真實存在的……那周玄的香火,便能蹭蹭的往上漲。
虛構一個假的庭院,既能騙過明江府百姓,讓他們相信人死可以復生,又能蹭蹭的漲香火,
一石二鳥,何樂而不為?
周玄已經在考慮,在小二哥家的這團焦土上,構織一個什么樣的庭院,能騙過明江府人,
龜山道人卻對周玄說道:“大先生,我覺得,明天扮演小二哥母親的人,可以換個人選。”
“換誰?你是不是又想撂挑子了?”周玄沒好氣的問。
“換成一個紙人。”
龜山道人胸有成竹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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