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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游神 第374章 守觀人
「畢方」的神像在畫中,周玄將畫中的細節,都記得極其清楚之后,便點燃了八根燭火。
燭火,有香火供奉之意,
按照井國江湖的規矩,供奉堂口先輩畫像,用兩根,供奉堂口威望極盛之人,需用四根,只有供奉堂口背后的神明級,才會動用八根。
燭火呈八方之位,周玄將畫像置于其中,然后手輕輕揮動,燭火便倒了下去,將畫像點燃。
青色火苗跳動,不出幾個瞬間,便將畫像燒成了灰。
“畢方,我要假扮成你,以因果纏繞,請你落降人間。”
周玄出了門,先神魂日游到了說書場地,檢視了場地沒有什么問題之后,便找畫家要了一面骨牌,去了小龜山。
慧豐醫學院、小龜山。
龜山道觀之中,空無一人,只是地上,總會憑空多出一些被吸食了元氣的鹿茸。
這些鹿茸已經失去了粉嫩的色澤,干巴巴的,像一塊烤透了的泥巴。
“老龜,出來。”
“大先生。”
龜山道人鉆出了藏身的墻壁,跟周玄打著招呼。
連續吸食了多根鹿茸,現在的龜山道士,氣息上已經強壯了不少,整個精神頭,和初見周玄時,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氣色不錯。”
“主要是大先生的山珍,是真的養人。”
“托你辦件事。”周玄伸出了手,袖袍里滑出了一顆西域掌參。
參像極了一個手掌,似有生命一般,微微顫抖著,彌漫出來的飽滿佛氣,讓龜山道士眼熱得很。
“這……無功……不受祿啊!”龜山道士嘴上在推辭,身體卻極老實,目光始終無法從掌參上挪開。
“事辦成了,這參歸你。”
周玄說道。
“這多大的事啊,酬金這么高?”龜山道士又貪這顆參,但又不想承擔辛苦且危險的勞作。
周玄說道:“你香火幾炷?”
“四炷……”龜山道士瞧周玄一臉不信的樣子,終是低下了頭,說道:“算了,算了,三炷。”
“……”周玄。
三炷、四炷有什么區別?這牛逼都要吹?
周玄說道:“你的修行層次低,一枚掌參,便足夠你拔升一炷香火了,我問你,你耳根子靈不靈?”
“靈,大先生,這就不是吹牛了,別看我香火低,那是修行天賦不夠,加上這廟的香火供奉,出了一些問題,用你們陽間商人的話說——資金鏈條斷裂。”
龜山道士拍著胸,大喇喇的說道:“但是,我久在這座道觀中修行,這道觀本事大啊,與這小龜山,一脈相連,只要有人進了這小龜山,我便能通過道觀,感知得到他。”
“這么靈通?”
“大先生面前,怎敢說狂話,你第一次入道觀的時候,我便已經察覺到您的氣息了。”
龜山道士說道。
周玄點點頭,說道:“那就極好。”
他來找龜山道士之前,本就認為他是這一方土地中的殘魂,算是個土地公公了,這類人物,別的不行,耳根子靈,現在,龜山道士的耳根靈驗程度,已經超出了他的期待,算是意外之喜。
“敢問大先生,要我做些什么?”龜山道士搓著手,滿懷期待的看著掌參。
他只是懶,想躺平,但不意味他真的無欲無求。
周玄說道:“簡單,你假扮一個人。”
“誰啊?”
“道者。”
“……”龜山道士當即便要往藏身的墻壁里面跳:“回見,大先生。”
周玄一把將他揪住,問道:“掌參不要了?”
“那得有命要啊,道者?那是天上的人物,是我這種小赤佬能假扮的嗎?”
“你怕什么?”周玄覺得這龜山道士的膽子太小——你又不是彩戲師,假扮其余人的身份,會纏上因果,怕個毛線。
“當然怕了,萬一我假扮道者的事,被天上的人物知曉了,他們捏死我……”
“我就是引他們下凡,他們若是來了,那還正合我意。”
“你大先生神通在身,那神魂日游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我……”龜山道士戳著自己的鼻尖,說道:“我就一個三炷香,人家捏死我,跟捏死螞蟻沒區別……不對,有區別,捏死螞蟻比捏死我難多了。”
“明江府金鐘解禁,全天侯監測,天上有我的神鷹巡邏,醫學院內又有彭家鎮刺青師檢視,天上、地下,都是我的眼睛。”
周玄坐在香桌上,嚴肅的說道:“道者若是下凡,跑不離我的眼睛,你毋須害怕報復。”
“真的……”
“真的!哪怕明江府里飛進一只蒼蠅,也得經過我的允許。”
周玄捕捉不到無影無形的地淵惡鼠,但防個道者,那是手拿把掐,勝券在握。
“要是沒什么危險的話……這活兒聽上去不錯……但我扮不像啊。”
龜山道士說道:“那天上的道者,我可是清楚的,那都八炷香以上的人物,我外形可以幻化,但香火怎么幻化嗎?釋放不出八炷香的氣勢來啊。”
“誰告訴你,道者一定是八炷香?”
周玄反問道。
“不是嗎?”龜山道士覺得自己在慧豐醫學院里,晃蕩多年,也算耳濡目染,對于某些隱秘,那知之甚多。
“道者,無香無火之人。”
周玄跟他解釋道:“道者依靠十六根神絲垂降,落于人間,但他們落降的一刻,是沒有香火的,
他們降臨之后,會隨機選取一炷香火,然后以活人為食,迅速拔高香火,在短時間之內,將香火層次,爬升到七炷香、八炷香、九炷香。
“上士七日登仙,中士三十日登仙,下士三月登仙,這便說的是不同天賦的道者之間,香火爬升的速度。”
周玄的這些隱密,都是洗冤箓感應《書經》,得來的,別說龜山道士了,連畫家、樂師、李乘風那般人物,也不知曉這些門道。
“明白了,我香火低沒關系,只要我能證明我爬升的香火極快,便能扮演出「道者」的氣勢來。”
“你個老小子,還是有些悟性的。”
周玄說道:“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簡單,只要你感應到有鬼祟之人上山之時,你偷偷將那掌參服食,香火攀升,讓那鬼祟之人,以為你是道者,這便算是大功一件。”
“那鬼祟之人,若是害我怎么辦?”
“骨牌拿上,遇到危險,捏碎骨牌。”
周玄將找畫家要的骨牌,扔給了龜山道士。
龜山道士一瞧那骨牌后的印花——竟是一幅畫卷,便清楚這骨牌的來路。
他是個惜命的人,將這骨牌藏在貼身兜里,笑呵呵的說:“這骨牌好,保命符呢。”
“你呀,記住我跟你說的,事辦得好,往后你出力的機會有的是。”
周玄說完,便走到龜山道觀之前,輕揮右臂,卷起了山風。
數股山風裹上了新鮮樹木的汁液,朝著道觀撲打而去。
由于周玄的感應借勢,山風被他操控得如同書家手中的狼毫筆,在道觀的牌匾上,先用風勁,將那牌匾上老舊的“龜山觀”字樣抹去了,然后再用樹汁,在上面寫下了三個榜文大字——畢書堂。
畢書堂,便是「畢方」神國的名號。
做完了這些后,周玄才再次神魂日游、移形換影,出現在了慧豐醫學院內。
“構想出畢方的樣貌。”
周玄腦海中將「畢方」的樣貌,仔細回憶了一個明明白白之后,當即便使用“精神控制”,在自己的心中,將自己幻想成了「畢方」。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世說新語、詭文志異,皆流于我三寸舌尖。”
周玄輕開了折扇,緩緩搖晃著,邁著輕盈且飄逸的步子,在人群中穿梭。
“說書的門人,你又何必說書?”
“手藝若是不精,被那些瞧過真章的人看了去,便是辱沒了門楣。”
周玄招搖過世,念著各種黑話、詞句,一來彰顯了自己是一個說書人前輩,二來,明江人都知道今晚周玄要登堂講書,他這一番言論,頗有和周玄對著干的勢頭。
一時間,他的行徑,便遭來了明江人的議論。
“那位是誰啊?聽上去很囂張。”
“講話文縐縐的,對了,他說了些啥?”
“聽他的話語,他也是個說書人,還瞧不上咱們大先生講的書呢。”
在眾人的眼中,他們遭了彩戲騙術后,周玄便不再是周玄,而是身形如鶴的一個耄耋老者,眉心之間,有火光流動。
“竟然這么說咱們大先生,忍不了,揍他丫的。”
“別亂動手,這人這么囂張,怕是大先生的前輩,大先生什么人物,他的前輩,哪是咱們這些小凡人對付得了的?”
“管他什么人物,老子上去就擼袖子弄他。”
真有些“來者不善”的明江府人,捋起了袖子,要對周玄大打出手。
周玄卻不懼怕,動作幅度極小的戴上了「畢方」的面具,施展“說書人夢境”,平地生夢。
夢中的明江府人,只覺腳陷入了泥潭之中,拔不出腿來,一步也走不了。
周玄環顧四周的眾人,只說道:“畢書堂落于小龜山,若是遇到幾位故人,便請到畢書堂敘敘舊,說書一門不堪折辱,不愿因為某個不肖弟子,就此污了堂口的名聲。”
他這一番話,其實是說給人群之中“鼠變之人”聽的。
鼠變之人,只有在發病的時候,才會被周玄、游神司布下的天羅地網察覺、揪出。
但有些不發病的人,體內已經有“地淵惡鼠”的意識,這些人沒有病兆,卻已經被惡鼠控制了思想。
周玄又是幾番游逛,將剛才的詞說了幾遍后,人也游到了一座帳篷外面。
他掀了簾子進了帳篷,里頭無人,他當即便神魂日游后,消失在了帳篷之中。
他的「虛張聲勢」的彩戲手段,也差不多到時間了。
“地淵惡鼠,像你這般陰溝人物,躲躲藏藏,怕是急需一個幫手吧?”
“畢方,應該夠資格當你的幫手。”
這便是周玄布局的開始——自己假扮「畢方」,勾引惡鼠與畢方聯手,算是引蛇出洞。
這般做法,除去能布置一個騙局,欺騙地淵惡鼠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好處,
彩戲堂口的假扮之法,會引動因果,他假扮了“龜山道士”,龜山道士便現身了。
那他大肆假扮「畢方」,「畢方」怕是也阻擋不了因果,也被牽連著落降人間。
此局布下,一石二鳥。
“這次,我不怕惹上大因果,我就怕因果招惹得不夠快。”
醫學院、丙區46號帳篷。
漆匠李大柱,在帳篷里,愁眉不展,默不作聲。
但他并非不作聲,實際上,他的意識,正在和地淵惡鼠的溝通。
地淵惡鼠,將自己的意識分化成了微塵,散步在醫學院里,但這些分散開來的意識,也有主次之分。
最強大的那股意識,便是惡鼠的主意識,其余的意識——那些鼠化病人,都是他的傀儡。
李大柱,便是這么一個傀儡。
而在地淵惡鼠的眾多意識之中,也有了他們自己的稱謂,主意識,便叫鼠王,那些傀儡,便叫小鼠。
“小鼠李大柱,天穹級神明畢方,似乎已經臨凡。”
“鼠王,我有聽聞到,甚至還親眼見過那個老人。”
“那老人道行如何?”鼠王問道。
“尚不清楚,只知那說書老人,生夢的本事,極是高明,平地生夢之法,臻入化境。”李大柱回答道。
鼠王一陣沉默后,有些狐疑的說道:“世間出現了兩部天書,只有一個天書持有人,能繼續活下去,這是說書人的宿命,
畢方,一直想著殺掉同樣持有天書的周玄,選擇在這個時間點臨凡,也是有些合理的……”
李大柱也說道:“畢方,似乎在拉攏我們?若不然,我們強強聯手,贏過那周玄,機率便頗大了。”
“和天穹級的神明聯手?未嘗不可,但是……還是得驗明身份。”
鼠王說道:“那畢方可放話了,畢書堂便落在小龜山,你李大柱,生前是個漆匠,那小龜山里的龜山觀前些年修過一回,便是你做的漆工,對于那里,你熟一些……你便去一趟小龜山,查查那畢方的下落。”
“遵命。”
李大柱當即便抬起了頭,切斷了與鼠王的聯絡,他的眼睛有些通紅,他的鼠化之病,已經在發病的邊緣了。
為了不被人發現,李大柱,便低頭快步的離開了醫學院的生活區,去向了龜山觀。
龜山觀內,龜山道士捧著掌參,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以前沒香火,三天餓九頓,現在跟了大先生,這香火食不完,根本食不完。”
“要是拿香火這么喂我,不出一個月,我怕是要升到六炷香啊……”
“有道觀作為我的本命觀,我升層次只差香火……難道……我這輩子,就躺不平了?”
在龜山道士陷入到了幸福的煩惱中,忽然,他耳朵一動,道觀的墻壁有些共鳴之感。
“有鬼祟之人上山了。”
龜山道士又聽了一陣,只覺來人的腳步,不像其余游人般果斷、輕松,而是猶猶豫豫的,他更加確認自己的猜測不會錯,當即便大口大口的將雪山掌參給吞食了。
雪山掌參,內蘊佛氣。
井國里的神人,可以將佛氣,直接轉化成自己的香火。
龜山道士別看現在只是魂魄,但生前修行的堂口手段,卻是玄門正宗,是根正苗紅的神人。
佛氣入體,龜山道士的香火層次,便在迅速攀升。
要說龜山道士,不是陽間人,他是依附道觀,而魂魄不散之人,從某個角度來說,他才是真正的廟祝。
這類人物,在井國許多道觀之中都有——稱為守觀人。
守觀人與道觀合為一體,他們沒有香火,而實體存在的道觀,便充當了他們的香火。
所以,守觀人的香火,與狐族的香火,同樣是外顯可見的。
只是守觀人,大多隱于深山小觀之中,以觀為身,行動的范圍有限,不在江湖之中出沒。
若不是極有經驗之人,見聞不深,很難依靠道觀的顯象,來區別出守觀人的香火層次。
“三炷香,道觀之內,便有山風回蕩,四炷香,道觀乍現金光。”
龜山道士凝望著自己的小道觀,只覺那道觀的墻壁,雖然依舊是漆面斑駁,但那些老舊的縫隙之中,竟然有金色光點在流動。
最為顯著的地方,便是道觀的牌匾,周玄留下的“畢書堂”三個字,字跡邊緣有金光流動,如同鎏金一般,竟顯出了氣相來。
“竟然真的升層次啦,那雪山掌參,果然有妙用……”
龜山道士躺歸躺,但香火得來卻不費功夫,依舊讓他喜悅萬分,心中暗暗竊喜著。
而此時,李大柱,已經藏身在觀外的樹林之中,偷偷的瞄著小廟。
“小鼠李大柱,情況如何?”
“我初臨道觀時,那道觀只有山風回蕩,撞得那道木門獵獵作響,但我觀望片刻后,觀外便下起了小雨,同時,觀中,還見到了鎏金之色,牌匾的名字也換了,換成了畢書堂。”
“觀內有守觀人,從三炷香升入了四炷香。”
“僅僅四炷香,那觀中之人,必然不是畢方。”李大柱如此說道。
天穹神明級,誰不是九炷香之上,四炷香與九炷香,天與地的差別,能是畢方?
“不,能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升入四炷香,便說明……觀中之人,極有可能是道者——畢方的道者。”
鼠王冷笑道:“道者有個秘密,他落凡時,無香無火,但他能在極短的時間里,爬升層次,
上士七日登仙,中士三十日登仙,下士三月登仙,畢方降凡,勢必與周玄博命,攜帶最頂尖的道者臨凡,極是合理。”
鼠王又說道:“觀中之人,是道者,畢方便是那道者的幕后之人。”
“既然鼠王已經確認畢方的身份,那我便入觀中,與畢方商量合縱連橫之計,聯起手來,共除周玄。”
“慢著。”
鼠王一聲呵斥,喊停了李大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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