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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游神 第359章 天鬼—混沌
石室、四面高墻,
明江府眾多游神、祖樹、金鐘,以極有壓迫力的方式,錯落在懸于空中,凝望著才出地淵的「山祖」。
「山祖」先是一愣,等緩過神,笑著擺了擺手,說道:“那什么……走錯道了,實在不好意思。”
他揮動了衣袖,又卷起了一陣風。
“奶奶的,周玄聽說是混得風生水起,但這也太風生水起了吧,明江皇帝嗎?”
「山祖」唉聲嘆氣,好不容易又回到了地淵深處。
周玄依然坐在銀杏樹旁,瞥了「山祖」一眼:“你們神明不是高高在上嗎?你不是要回你的天穹神國去嗎?走啊……”
“我剛才開玩笑呢。”
「山祖」剛才還很是高傲,有點神明范呢,這會兒遭遇了打擊——請客、送禮、散煙都學會了。
他從云子良的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煙,抽出了一根,遞給周玄:“大先生,抽煙。”
“知道要配合了?”
周玄接過煙,問道。
“哧。”
「山祖」的右手食指,在地上劃了過去,指尖處,便有一團火星懸浮,遞于周玄的煙邊。
周玄點著了,吐了個煙圈,問道:“山祖……”
“大先生不要叫我山祖,我有俗世名字。”
山祖的衣袖掃過,一陣風便被卷動著,在松軟的土地上,結出了三個字——李長遜。
“這我師父給我取的名字,我道號「卑遜山人」,也是師父教導的——出門在外,謙卑做人,恭遜第一。”
“你師父還是教了你點好文化啊,咋剛才那么桀驁不馴呢?”
周玄譏笑著,問道。
“一時糊涂,一時糊涂。”
“我看你一點都不糊涂。”
云子良劈手搶過了李長遜手中的煙盒,說道:“你懂人情世故,師祖很喜歡,但你搶我的煙去做人情,師祖不高興。”
李長遜連忙點著頭,哈腰個不停,表示已經銘記師祖教誨,再也不犯剛才的機會主義錯誤。
“你跑過一次,我信不過你了……神格……留在我這兒,等明江府重建結束、畢方隕落之后,我再歸還你的神格。”
周玄徑直說道。
“神格在我秘境里,你怎么拿?”
李長遜急得一頭冷汗——怕周玄是要“殺人奪寶”。
云子良背著手說道:“玄子不是嗜殺之人,原諒你這一次,再有下一次……那師祖都留不了你情面。”
“站直嘍,玄子的儺神之手,可以穿進你的秘境。”
老云給李長遜托了一掌,將這位「山祖」后輩給扶得筆直,而周玄的右手,閃動著幽幽的藍光,深入到了李長遜的秘境之中。
他的手,感受到了和煦春風,也感受到了修成了圓滿的“尋龍香火”,有龍吟之聲,低淺的唱諾著,同時還抓住了一塊類似“樹皮”的物事。
他冷峻的說道:“李山人,你可感受到了我的意志天書?”
李長遜額頭流著汗,閉了眼睛,催動了那“樹皮”樣式的神格,望見了一封玉帛天書,上面寫著蠅頭小楷——重建明江府。
“同意重建明江府。”
李長遜哀嘆一聲,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天書上簽下自己的大名,但他是頭一次被人強行逼著“按手印”。
他允諾完成,周玄便忘見懸浮在自己身前一尺的天書上,又多了一個名字——「山祖」。
要重建明江府的心愿,需要有六尊神明級同意,如今,周玄已經籠絡到了五尊。
彭升、箭大人、樂師、喜山王、李長遜,
雖說喜山王、箭大人尚且沒有點敕封神,但他們倆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人間神明級。
“只差最后一尊了。”
周玄想著等出了地淵,再去找找紅棺娘子,讓她與「苦鬼」聯系,促成第六尊神明級的簽名,而明江府的重建之事,也將正式開始。
不過,這暫時是后話,周玄現在需要做的,便是鉗制李長遜,問出地淵之中的秘密。
想到此處,周玄的右手,便從李長遜的秘境之中收了回來,
他抓取出了「山祖」的神格——一片巴掌大的金色樹皮,樹皮之上,有流動的銘文,古樸卻神秘。
“好神格。”
周玄將樹皮往自己的秘境之中一扔,說道:“我這個人,最講公道,事前約定的事情辦成了,神格還你。”
“這是一雙魔手啊,能探入我的秘境之中。”
李長遜注意力都被周玄這只右手給吸引走了,倒沒來得及回答。
云子良上手就給了一爆栗,罵道:“什么魔手,難聽,那是天神之手,你個小后輩,給我老實點,我可告訴你,周家儺神是可以復蘇的,你要是打算明搶……”
“師祖,你把我往哪里想了?我李長遜,謙卑做人,恭遜第一,我是個文人。”
李長遜胸脯拍得那叫一個響,完全忘記剛才自己“翻臉比脫褲子還快”的嘴臉了。
“來吧,講講吧,這地淵之母是什么?風馬燕雀又是怎么來的?”
周玄洗耳恭聽。
李長遜指了指這個巨大的山洞頂端,說道:“大先生,你可知這是哪兒?”
“不知。”
“一具尸體,天鬼的尸體。”
李長遜說道:“天鬼死去之后,尸體化域,這個天鬼域,可能會永遠的死去……但是,也可能會孕育出天鬼新的形態。”
“這一尊天鬼,名為混沌,顧名思義,它的身軀,便是一片混沌,能吞噬萬物,無論是人、神、鬼、精、魅、僵,只要被它所籠罩,便會成為它身體的一部分,被它徹底消融。”
“所以,井國一些知道上古隱秘的人,會稱他為混沌天鬼。”
李長遜說道:“吞噬萬物為己身,它存在的本能,便是湮滅世上所有的空間,與井國的空間法則天神——是完全相悖的。”
周玄聽到此處,便有了疑問,說道:“我曾聽聞,在上古之戰中,天鬼是被影神分食掉了,既然是分食,那為何混沌天鬼,有一具完整的尸體?”
分食嘛,自然是東一塊,西一塊的。
“這就得提起風馬燕雀這個堂口了。”
李長遜說道:“風馬燕雀,并非是堂口的名字,而是堂口的象征,這個堂口的名字,叫「彩戲堂」,堂口的弟子,自然叫彩戲師,各個都懂得行騙之術,在堂口巔峰期之時,能把死的說成活的,能做一場欺騙的華麗大戲,瞞過天上諸神的眼睛。”
“不過,彩戲堂也不是從頭到尾那么強大,我曾經見過弓正,這位古神便跟我說過,在非常久遠之前,彩戲堂不過是個三流堂口,做的都是些坑蒙拐騙的小把戲,風馬燕雀的象征,也是那個時期形成的。”
李長遜歇了一口氣,伸出手,掰著手指,給周玄數著,
“風嘛,便是花言巧語,欺詐做局;馬便是綁架勒索,取響馬悍匪之意;燕指的是廟宇屋檐的燕銜泥,他們化緣建廟,騙取信徒的香火錢;雀則是制煉丹藥、機關,時而冒充煉藥方士,時而耍一場把戲,讓看客誤以為他們是天地間有神通之人,
你說說,他們的象征便是些不成器的下三濫,這個堂口,能有什么名堂可言?”
“那后來呢,怎么就強大起來了呢?”
周玄問道。
“這里頭,就有天外來客的功勞了。”
李長遜指了指上方,說道:“大先生,你既然能請動東市龍神,那你必然知道,這位龍神,并非自然而成,而是初代「彭侯」、「山祖」、「星君」,在東市街,聯手布下了風水陣,這座風水陣,極其高明,歷經兩千年之久,凝成了一條龍神,堪比祖龍級。”
這個典故,周玄自然熟得不能再熟。
墻小姐,更熟,畢竟那座風水陣,鎮壓住的,便是“大母星坑”,而星坑之中坐鎮的人,是血肉神朝的“工程師”。
“是工程師,教會了「彩戲堂」一些手段。”墻小姐驚訝的說道。
“沒錯。”
李長遜說道:“那位天外來客,也就是你們口中的工程師,教會了彩戲師們真正的精神控制之法、意識聚合之法,再配合上那個堂口的騙術手段,便成為了能騙過諸神眼睛的「風馬燕雀」。”
“井國的大堂口,每天都想做的事情,便是讓堂口之中,出現一個天穹神明級,而更大的堂口,自然有更大的野心,他們幻想著堂口之中,能培養出來一位天神。”
“彩戲堂,也是這般,他們在成名之后,過于飛揚跋扈,已經受到了天穹神明級的注視,說白了,便是堂口手段過于逆天,井國不允許有這么逆天的存在,二十四位神明級中,出動了十三尊神明,以及數十位道者,要剿殺彩戲師。”
“無論上天入地,這個堂口,要被清理干凈。”
“但彩戲堂,當時已經瞞天過海,騙過了十一位影神,從他們手里,聚齊了混沌天鬼的尸體,尸體湊齊,行成了天鬼域,鉆入明江府地下一萬米,
而彩戲堂的弟子們,也各自靈魂出竅,意識聚合,形成了先民之腦,進入了天鬼域,妄圖茍延殘喘,以天鬼之尸,培養出屬于彩戲堂的天神來,天神降臨之日,他們便穢土重生。”
講到此處,
李長遜像極了個說書先生,頭望著洞頂,嘆著氣,說道:“只可惜啊,天鬼的意志是不死不滅的,彩戲堂想利用天鬼域來孕育屬于自己的天神,卻不知道——他們反被混沌天鬼控制,這么多年來,它們與我一樣,都不過是給混沌天鬼當牛做馬的倀鬼罷了。”
周玄聽到這兒,算是搞懂了,
此事的重點,只有一個——彩戲堂想利用天鬼制造天神,卻反被天鬼控制,成了天鬼重生的棋子。
而且,周玄還搞懂了,為什么“生性善良”的血肉神朝工程師,會被三位初代神明級,聯手布陣,鎮壓在東市街之下。
這位“工程師”,或許是無意之中,傳授了彩戲堂本事,無心之失,卻培養出了一個極強勢、極兇殘的堂口出來,追究責任起來,她也算有過錯的。
“地淵之母,便是混沌天鬼嘍?”
“是。”
李長遜說道:“這座天鬼域,形成兩千多年,攏共做了三樁大事。”
“哪三樁?”
“第一樁,天鬼域聯合了先民之腦,布置了一個夢幻一般的騙局,捕捉到了夢境天神的大夢。”
“嗯?”
周玄問道:“夢境天神聽說早已隕落。”
“并沒有真正的隕落,他只是在等候機會蘇醒而已。”
李長遜說道:“有了夢境天神的大夢之后,混沌天鬼,便能與外界溝通,大先生,你與游神司的交情匪淺,想必也知道——有許多異鬼,降臨井國之后,便是躲在一場大夢之中,不敢隨意前往現實世界吧。”
“知道。”
周玄承認道。
至少,曾經他遇上的第一頭異鬼——「十指」,便是藏在夢中很多年頭,妄圖躲過游神司的追捕。
“那場夢,便來自混沌天鬼、先民之腦。”
“佛國人,尋找到井國,并且在三百年前,第一次降臨登陸,也是這場夢的功勞啊。”
李長遜說道:“一個堂口上萬弟子的意識聚合之后,所散發的能量,不亞于一尊天神,他們編織的大夢,能穿透井國,飄蕩到星空之外的國度去,還能打開一條進入井國的通道,由夢編織的通道,
只是這條通道,對于佛國人來說,太狹窄了。”
周玄聽到這里,算是解了惑——怪不得佛國人的降臨,會選在明江府,原來地底下住著一個內鬼。
這內鬼,還是個天鬼級的。
“所以,混沌天鬼做的第二樁事,便是里應外合,佛國的尋波僧、大天王,聯手將銀杏祖樹,打入地淵之中。”
“為什么要這么做?”
周玄問道。
“每一顆祖樹,都有它自己的獨特本事,銀杏祖樹的本事,便是——孕育。”畫家一旁插話道。
畢竟是自己堂口的祖樹,雖然已經消失了三百年,但大致的能力,畫家還是了解的。
“沒錯,就是孕育。”
李長遜說道:“銀杏祖樹,能像金鐘一樣,釋放出鐘奴,只不過,鐘奴,是事先囚禁在鐘內的,而銀杏祖樹的「樹魂」,卻是通過某個人間半神、九炷香的骨血,長埋在樹下,滋養孕育而生。”
“混沌天鬼,做的第三件事情,便是地淵之子計劃了。”
這是重點,周玄豎耳傾聽了起來。
李長遜湊到周玄耳邊說道:“你應該不是井國土生土長的人吧?”
“嗯。”周玄輕輕的應和了一聲。
“那是你以為的……但實際上,你也算井國土生土長的人。”
李長遜的話,說得模棱兩可,周玄聽得一頭霧水,說道:“李山人,不需要打啞謎,講講其中的道理。”
李長遜這才抬起了頭,說道:“我這么講吧,混沌天鬼,是無法完美復活的——他的尸體瞧起來完整,卻依然有分食后的痕跡,影神對它的影響依然還在。
所以,他的意識,沒有辦法在天鬼域中孕育成新的形態,所以,他要以“子嗣”的方式,重活。”
“混沌天鬼域,每日都在與先民之腦融合,先民之腦,有夢境天神的大夢,可以捕捉人間的殘夢,然后混沌將它的一部分特性,融入殘夢之中——靠著祖樹的本事,孕育出一個「地淵之子」。”
李長遜指著地上那些數十個干癟的蠶繭,說道:“你們瞧見了沒——那些繭,便是銀杏祖樹孕育出的地淵之子,但是大多數的地淵之子,都是失敗品,這些年,只有三例成功了。
前兩例,被天穹級異鬼「地子」發現,派出夜先生,將他們斬殺,只有你……周玄,大先生……你成功的活下來了。”
“我是怎么活下來的?”周玄有些好奇。
“你的繭破碎之時,只是一滴血,那滴血,飛向了星空之外,指引了一具靈魂,將那具靈魂,帶進了井國的牧魂城,然后血與魂融合,便成了現在的你。”
“那滴血中,有混沌最重要的特性——容納萬物。”
李長遜說道:“混沌能吞噬世間所有的空間,他的身體,本就是一個能容納天與地的大空間——我想你……應該也有類似的能力。”
周玄當即便想到了自己的某種天賦——井國最強大的容器,可以同時容納儺神、血井的降臨。
“這么說,這混沌,與我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周玄問道。
一旁的畫家卻啐道:“放屁,大先生是儺神后人,和天鬼有什么聯系?”
“天鬼兇殘,世人避之不及,自然不愿意與他有什么勾連,但事實便是如此,大先生,是半個天鬼之子。”
“那我另外半個呢?”周玄倒是冷靜,詢問道。
“我說過——地淵之子,是由混沌天鬼的特性、先民之腦捕捉的人間殘夢,孕育而生,那一段人間殘夢,我親眼見過。”
李長遜仰望著天穹,說道:“殘夢的本源,連我都瞧不透,位格極高……我懷疑,那是天尊的殘夢……”
“指引你來井國的那一滴血,擁有天鬼特性的同時,也擁有天尊的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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