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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游神 第322章 圣佛棋盤
桃花祖樹的降臨,并沒有讓摩崖僧感到意外。
對于明江府的情況,摩崖僧掌握得很是細致,他當然清楚這株參天的桃花樹與周玄之間“亦師亦友”的關系,
也知道在彭家鎮被收復、三頭石佛被生擒之后,刺青族人認了周玄為玄祖。
“桃花樹,我不好奇你為什么會來這里,我只是好奇,你為什么會來得這么晚。”
摩崖僧的僧侶袍角,被花海中的冷風吹得獵獵作響,棋簍之中那一捧捧的黑子、白子都在嗡嗡顫動著。
亦如他曾經于摩崖山領悟佛法之時,棋子在圣佛迷加旬王降臨之時的虔誠悸動。
摩崖僧也像當年一般,像撫過貓頸似的,溫柔的摩挲著兩簍棋子,說道:“不著急,時候還早。”
桃花祖樹緊繃的枝丫,一根根從地下拔了出來,蓄出來的勢,在這一刻,毫無阻礙的釋放著。
每一根的枝丫的盡頭,都纏住了一個族人的雙腳。
數千個彭家鎮的樹族人,就這么被桃花枝從地下拽出,形成了倒吊的形態——宛如秋日里壓墜了樹枝的碩果累累。
“彭家鎮樹族,感恩玄祖的大恩大德,今日押上全族性命,與你這九炷香的妖僧一戰。”
白鹿祭司言語的情緒十分高亢。
戰意激昂的他,也不得不高亢。
“來晚一步,不過是在安排著樹族的一些后事。”
八炷香的彭升,眉眼被戰意填充,說道:“彭家鎮數千口子人,除了十二歲以下的孩童,以及那些孩童的母親,剩下的都來了,
我們來了,就沒打算回去。”
拼死血戰,是彭家鎮的傳統,
但樹族依然要繁衍生息,孩童和母親,便是彭家鎮的希望,他們還在,彭家鎮樹族就能繼續延續下去,等到下一個合適的時機,再開枝散葉,重新繁茂起來。
“石佛師弟管教了你們三百年,卻依舊沒有磨去你們的血性……難能可貴,難能可貴。”
摩崖僧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作“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狀,說道:“今日明江府勢必要引來真正的滔天殺戮,但我保證,彭家鎮的那些女人和娃娃,我會留下他們的性命。”
“彭家鎮族人的命,用不著誰去可憐悲憫,更用不上你這佛國妖僧惺惺作態。”
彭升的中指割破了自己的眉心,挑出了眉心之血,彈指打到了桃花祖樹的樹干上,
其余的族人也學著彭升的樣子,向桃花祖樹獻祭了自己的眉間血。
桃花祖樹變得愈發的高大,樹冠快要頂住了罡風洞的洞頂,漫天的桃花如雨一般飄灑了下來。
凡是桃花飄零所過之處,「加持」之力,便噴薄而出。
畫家、樂師、喜山王,被花雨裹挾住后,血與肉,激蕩得極其澎湃,
古老祭壇淋上了花雨,悲歌之中蘊含的顛倒意味更甚,使得寶樹天王愈發迷幻起來,原本他與眾人斗得還占些上風,此時,只能疲于招架。
花雨灑向了冥河,河中的棺娘,受了加持,如同雷電一般,在水中遁走穿梭,身形之鬼魅,攻勢已經如同一根根繡花的針,刺破了行舟僧“舊死腐化”的防線,
這位修為已到九炷香,只是沒有完成“晉升儀式”的妖僧,已經開始頻頻掛彩。
井國九大祖樹,每一株樹都有自己的奇絕手段,
桃花祖樹的「加持」之力,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將戰局扭轉了過來。
摩崖僧瞧著寶樹天王、行舟僧由安轉危,大勢已經顛倒了過來,卻并不焦急,云淡風輕的說道:“加持之力,耗費的是你們樹族人的氣血、生命本源,
若是樹族鼎旺之時,或許我會忌憚你們這種拼命的手段,勇悍無匹的戰法,
但如今樹族人丁已不興旺,掏不出太多的本錢了。”
在摩崖僧講話之時,桃花祖樹上,有數千條觸目驚心的血絲。
樹族人挑動眉間血,撒在祖樹上時,不光是作了獻祭的儀式,也將自己的壽命、血肉,與祖樹了起來,形成了那一條條鮮艷的血色絲線,
加持整個罡風洞,只靠祖樹自己的力量,是不夠的,需要舉全族之力,所有族人將自己的生命當成了燃料,舉一把生命之火,照亮罡風洞內所有人的香火神道。
這也是桃花祖樹最開始不愿意答應周玄,為族人之外的人進行加持的原因。
樹族與桃花祖樹,本是心意相通,加持耗費并不算太龐大,為外人加持,消耗的代價太大……
“既然你們樹族,愿意為了周玄、為了明江府,掏出原本就不多的本錢,那小僧便助你們一臂之力,把你們的本錢多掏些出來。”
“圣佛迷加旬王在上,以無上佛法,拈花成棋。”
摩崖僧身形飄然而起,升到離地十丈后,抓住了一把黑色棋子,像撒米一般,撒落了下去。
數十枚棋子,長了魂似的,在空中游蕩了起來,團團往那些血絲撞去,
一根血絲被撞斷,樹族的族人,便再往眉心處挑血,重修,但斷線重續,耗費的壽命與生命本源,卻加劇了數倍,
族人之中,不少人的茂盛黑發,轉眼便添上了數綹銀絲,臉龐也蒼老了許多。
這便是摩崖僧口中“多掏些本錢”。
“彭兄,族人們,放棄加持其余人的香火層次,接引山河圖。”
已經開始問鏡的周玄,分出一股精神,指引著樹族改變戰法。
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樹族之人,就這么平白無故的被摩崖僧人,耗盡了壽命。
彭升聽到周玄要刺出山河圖,也心電流轉,當即指引所有的族人,切斷加持紅絲,然后眾人的雙手,深入胸膛,將血肉抓破后,任由大量的鮮血淌出,
“刺圖。”
彭升再次呼喊后,右手蘸取了血,在胸口勾勒出了一段古老城墻、門洞。
門洞之上,高高的懸著三個大字“明江府”。
其余的族人,也是這般,有的在胸口刺上了斷垣片瓦,有的在胸口上刺出了草木亭臺。
一族數千人,每個人都在自己的胸前,畫上了“山河圖”的一部分——他們不是周玄,沒有走完刺青的九炷香火,若是其中某一個人,哪怕是彭升,在自己的身上刺出完整的“山河圖”,輕則山河圖“繪后即焚”,起不到任何作用,
重則“山河圖”沒有描繪完成,便被圖中的磅礴氣勢,給鎮得身體崩裂、骨斷筋折。
一個人無法刺出全圖,便只能動用全族之力,
古老的族群,原本就是一個整體。
族群每一個人的靈魂疊加聚合在一起,會成為比肩神明的巨人。
數千個族人,以血刺青,不多時,組合而成的“山河圖”便描繪完畢,隨著古老祭壇的悲歌襯托,真正的山河圖,從周玄的空明鏡中飛出,罩在了桃花祖樹的上方,
然后山河圖如破碎的錦帛一般,分成了數千塊碎片,有條不紊的飛向每一個族人的身體里,讓他們胸口的血色刺青圖凸顯了出來。
族人們雙手托住了刺青圖碎片,以恭敬的姿態,獻給了桃花祖樹。
祖樹的樹干上,便有了完整的血色山河圖。
樹干的每一朵桃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枯萎,它耗盡自己出禁地之后的元氣,加持著山河圖。
山河圖的氣勢在快速的增長,不多時,便已經到了尋常時候的加持極限——坐八望九,
而且還在繼續攀升,離九炷香只有一層窗戶紙那般纖薄,
可這層窗戶紙,就像一道鐵閘門一般,任由刺青樹族、彭升的百般努力,卻怎么也突破不了。
人間九炷香,是人間真神。
坐八望九,是人間半神。
真神雖然是人的軀體,可終究是像神多一些,人間半神,雖然灌上了“神之名義”,但大抵還是個凡人。
人與神之間的界限,比各大州府之間的邊界,要清晰得多,也森嚴得多,幾乎是無法僭越的鴻溝。
可若是不將山河圖加持到九炷香,又如何能敵得過九炷香的摩崖僧?
有些時候,香火境界不算什么,
在手段玄妙、法器精湛之下,跨越一個境界殺人,在井國早已不是什么新鮮事,
但有些時候,香火境界便是香火境界,差上一厘一毫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絕望感,籠罩在每一個樹族人的心頭。
“咚!”
“咚!”
“咚!”
金鐘長鳴,連續三聲。
鐘音綿長,其中又夾雜著無窮的威勢。
“古樹金鐘也敲響了。”
摩崖僧背著手,仰望著天穹,說道:“可惜弓正被周玄使了手段,攔在了天上,不然的話,我們四位師兄弟已經逼出了明江府最后的家底,弓正也沒有旁觀的理由了。”
在知命僧被封鎖神骨的不利情況之下,三位尋波僧未盡全力的情況下,依舊逼出了明江府的所有家底,若是再加上一位九炷香的古神,
“那今日的戰局,可成破竹之勢。”
摩崖僧連聲說著“可惜,可惜”,但臉色神情并無可惜的意味,
金鐘鳴響,帶來了鐘聲里無窮的愿力,這份愿力,可以釋放一到兩尊九炷香的鐘奴。
鐘奴是古樹金鐘里囚禁的人間九炷香之魂,他們被金鐘放出,便會釋放一次九炷香的手段。
這是明江府最后的底牌,古樹金鐘怕后續摩崖僧還有變招,便持牌在手,持觀望態勢。
但鐘聲帶來的力量,卻激蕩了山河圖,助這幅圖,捅破了那層窗戶紙,戰力拔升到了九炷香。
九炷香的山河圖,能沉落下井國九府,周玄的心神,盤坐在空明鏡之中,眉眼中帶著些希冀。
“山河圖,九炷香,或許能壓住摩崖僧。”
一直都極有自信的周玄,此刻,也講出了“或許”這個帶著些許不確定的詞,在見識到了摩崖僧今日的種種手段之后,他也不敢篤定,山河圖一定能夠鎮殺這位妖僧。
“這摩崖僧的香火層次,似乎比起一般的九炷香,要高上不上。”
周玄心里又有些不安起來。
行舟僧是沒有渡過“晉升儀式”的九炷香,他被水域加持的棺娘、箭大人纏住,不得開脫。
寶樹天王嘛,瞧他的戰力,就是真正的九炷香,在喜山王、樂師、畫家,以及古老祭壇的悲歌干擾下,還能占著上風,
這種戰力,已經很恐怖了,
而摩崖僧,
一合之內,便連破酒大人、袁不語,只身入了花海后,只是棋盤上的棋子走動,便將花海中的小世界,帶進了“永恒”的時間第五態,
他要殺了周伶衣、袁不語、酒大人,易如反掌。
“這摩崖僧,怕已經是天穹神明級的戰力了。”
周玄如此想到。
“井國九府,落降鎮佛陀。”
彭升指引著山河圖中的州府沉落。
九府緩緩從圖中顯現了出了,天似乎都在塌陷,地下也呈現出了龜裂紋路,花海世界之中“永恒”時間被解除。
周伶衣、袁不語、酒大人重獲了自由。
“酒大人。”周伶衣連忙去扶住胸口破碎了大洞的酒大人。
“紙幡,紙幡。”
酒大人茫然四顧后,瞧見不遠處的紙幡,伸手一招,紙幡便立于他的身前,幡布撐開,灑下了厲鬼之魂,修復著他的身體。
“這個摩崖僧,太邪門了,怕是天上的弓正,也不是他的對手。”袁不語握緊著折扇,他在等候著下一次出手的機會,
盡管他知道,自己若是再出手,怕是要和酒大人一般,被擊碎身軀,能不能活下來,都得看運氣……
幾個瞬間,那九座州府便已下沉了兩三丈,連桃花祖樹的枝干,都被那強大的氣勢,壓得枝丫砰砰作響,但摩崖僧,卻巋然不動。
他仰著頭,嘆氣道:“這幅山河圖,是周玄所悟,涵蓋了井國九府山川,二十三尊神明級之威,圖的全名,叫萬里山河鎮佛陀。”
“今日,佛陀已至,我便看看,它是不是鎮得住。”
講到此處,摩崖僧又朝著花海深處,對周玄講道:“周施主,今日小僧與你手談之意甚濃,你的幫手太多,雖然都不成氣候,卻也像河邊的沙礫一般,灌進鞋子里,讓小僧走得極不順暢,
也罷,你的棋局,我依舊為你留著,先與這山河圖交交手,也解小僧的心頭疑惑。”
摩崖僧當即盤坐于地,袖袍撫過了棋盤后,拈住了三十三顆棋子,凝望著棋局,撫摸著脖子上的頎長肉須,說道,
“佛國開天辟地之后,風、水、火、土,皆呈惡狀,風似刀割,刮得百姓身體破碎,水質渾臭,喝得多了,百姓便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畸形怪胎,火藏于巖石之下,將大地高山炙烤得灼熱,那土中,盡藏妖祟,一不小心,便會出來噬人。”
“金剛「迷龍」、菩薩「百藏地」,問迷加旬王:世尊,風,水,火、土皆惡,百姓苦難,何解。”
“迷加旬王說:我建立四重天,第一重天,風迷龍天,將風神困鎖,第二重天,百藏地水天,將飲水成怪者,囚于此天,第三重天,煉獄王天,將惡火收斂,第四重天,古羅剎天,土地妖祟皆在此界生息豢養……”
摩崖僧每說出一重天來,便在旗盤上,放下一枚棋子,
連續四枚棋子落下,
滿是狂風的世界、渾濁臭水的世界、火焰滔天的世界、妖異遍布的世界,一層一層的疊加了上去。
洪水涌起,沖擊著著沉落的井國九府,
火勢如火龍,與黃土飛砂交織,去對撞九府的沉降勢頭,等到火熄塵定,其中參雜的大量妖祟,則順著九府的城墻,山川,爬進了九府之中,去斬九府之中的二十三尊神明級,
但顯然,這些妖祟,并不足以斬殺神明,在一陣陣凄厲的喊叫之后,羅剎妖們的血漿、尸骨,遍布井國九府之中,
這些血、骨、尸、魂,卻依舊在九府的地表之上腐爛,滲透到地底的深處,污染著九府的氣勢。
只是四重天,便已經極有效的遏制了井國九府的沉降勢頭,周玄瞧得清楚了——摩崖僧并非道行高出其余九炷香許多,他的倚仗,來自他的棋盤法器。
“這副棋盤,多半是來自佛國的迷加旬王——圣佛棋盤。”周玄暗暗說道。
“迷加旬王,建立了風、水、土、火四重天后,云摩菩薩詢問:世尊,四重天之后,百姓苦難消退許多,便欲縱情享樂,不思佛法,又該如何處置……”
摩崖僧再往棋盤上,又添了四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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