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撈尸人 第兩百六十九章
清安提起酒壇,壇口向下傾斜,酒水流出,灑在那本桃香黑皮書上。
綠色的火焰燃起,很快,就將這本書燒成了灰燼。
仰頭,余下的酒水全部灌入自己喉嚨,等里頭再無剩余后,就將酒壇隨手一丟,“啪”的一聲,碎裂了一地。
用袖擺擦了一下嘴,腳步微晃,目光中透著一股暢快的迷離。
人生如夢,在自封于此之前,他追隨魏正道,領略過他心中最高的那座山峰。
如今,在自己距離徹底消亡將近時,又能在機緣巧合下,重溫起當年的相似。
仿佛這中間漫長的煎熬與折磨,也呈現出了某種現實意義。
眼前的少年,身上有著濃厚的魏正道影子,卻不是魏正道。
而趙毅……
似它,它懶得搭理,因為這樣無非是自己曾經的重復,沒什么意思,它不感興趣。
可若是,似它又不是它,那就有意思了,因為有了代入感的同時,又產生了新的期待。
“怪不得那小子急著出去了,原來,是想躲我。”
李追遠:“他對你,還是有些誤解。”
“你與我說實話,你沒有提醒過他?”
李追遠:“你有過經驗,涉及到那本黑皮書,提醒,真的有用么?”
“的確。”
黑皮書秘術,是目前為止,李追遠所接觸過的,最玄妙同樣也是最霸道的秘法。
而且,它還能當作根基,去與其它術法進行融合。
李追遠現在所掌握的最實用的幾個術法,其基礎邏輯都是那本黑皮書。
按理說,這種秘法本不該存在,甚至都不會有人去研究創造它。
因為它有著巨大的缺陷,乃至可以認為,它就是缺陷!
修行它,等于在自我刑罰、自我消耗、自我迷失,最終步入生不如死的境地,邪修歪法,都不敢做到這般徹底決絕。
眼前的這位,就是最好的例證。
如果趙毅真翻開那本書,學了上面的秘法,他是不可能忍住學而不用的,那種可以掌握“生靈意識”的凌駕感,沒人可以拒絕。
他真要是學了,那這片桃林,李追遠就得繼續承包續租下來,方便趙毅日后入住。
他要是學得快點,用得多些,說不定入住時清安還沒走,倆人還能彼此熱鬧一段。
這秘法,是魏正道為他自己創造的,因為它的缺陷,無法影響到它,畢竟,他甚至都沒有可被影響的那個東西。
清安再次開口道:“這小子,心性、天賦都是絕頂,放在其它時期,我觀他就是個龍王種子。
可惜了,他與你一代。”
李追遠:“總不能什么都怪在我頭上,我相信,每一代競爭龍王的人,都會有不少相似的遺憾。”
“你,不一樣,在這一點上,你不用自謙。
我見過他當初走江的模樣,你和他這種人,無論生在哪個時代,都是那個時代競爭者的悲哀。
可惜,因為他來過,所以你更難了。
你是真有極大可能會死。
而趙毅,
這個小家伙,
也是真有機會,等你死后再上位。
這一點,他看得很清楚。”
李追遠:“看來,你是開心了。”
“嗯,開心了。”
“那藥園。”
“可以暫時幫你看幾天。”
“多謝,我爭取努力給你再挖掘出一些關于魏正道的消息。”
“最好能幫我找到,他真正的墳。”
“我也想找到他的墳,但不是為了你。”
李追遠轉身,走出桃林,將鋤頭和鏟子收拾起,扛在肩上。
這些工具與他體形有些不匹配,可他卻拿得很穩,沒有絲毫搖晃。
嬰兒床擺在壩子上,吹著晚風,笨笨雙手抓著欄桿,他現在已經可以繞桿走了。
此時的他,從南側挪步到北側,再從北向南。
至于東西,他不去,更故意不去看,因為阿璃就坐在他西邊。
小孩子的靈性很高,他能感知到,不僅那個大哥哥不喜歡他,這個姐姐,也不喜歡小孩子。
能將男女老少包括死倒都逗開心的各種表現動作,對這倆人,毫無用處。
而且你越表現,這倆人反而會對你越反感。
阿璃提著裝有小工具的籃子站起身,走下壩子,與李追遠牽手。
天邊還有未曾徹底卸好妝的晚霞,倆人就這么牽著手,在頭頂急不可耐的星辰催促下回家。
回來時,李三江和老田頭都已經喝高了。
對此,李追遠早已習慣。
太爺每次遇到老友時,都會喝得酩酊大醉。
倒是這老田頭……他確實也喝高了,不是裝的。
因為他脖子后頭插著兩根針,用以壓制身體對酒精的排斥,他是真心想和太爺一醉方休。
“小遠侯,你回來了啊……嗝兒!”
李三江剛招起手,就打了個酒嗝兒。
老田頭學著李三江的樣子,也對李追遠招起手:“來,孩子們,到爺爺這里來,爺爺給你錢買糖吃。”
李追遠面帶微笑地看著老田頭。
老田頭“嗝兒”一聲,也打了個酒嗝兒,然后臉色當即一變,這是直接被少年的微笑給嚇清醒了。
李追遠沒生氣,而是經過老田頭身后時,伸手把那兩根針輕撫了一下。
老田頭的酒意立刻洶涌上行,與李三江再次舉杯哥倆好起來。
柳玉梅已經吃過回屋了,李追遠和阿璃剛坐下,劉姨就從鍋里端著飯菜出來。
倆孩子雖然洗過手做過清理,但身上的土腥味是瞞不住的,她有些想笑,大概也就只有小遠會帶著阿璃去種地。
只是可惜,那地兒她不適合去,要不然真適合揣把瓜子,一邊坐大胡子家壩子上曬太陽一邊看倆孩子拾掇園子。
這邊飯剛吃到一半,只聽得兩聲“噗通”,太爺和老田頭先后頭枕著桌面,徹底醉倒了。
李追遠正欲起身,秦叔先一步走了過來,一只手將李三江扛起。
“秦叔,把老田頭也一并送太爺屋里,讓他們倆躺一張床吧。”
“好。”
秦叔將老田頭也扛起,上了樓。
吃完飯后,李追遠先將阿璃送回東屋,自己上樓洗了澡后,回到房間開始看書。
還沒看多久,耳朵里就聽到了來自隔壁的動靜。
李三江被尿憋醒了,他現在還醉著,腦袋也不清醒,爬起身時,看見同樣醉倒在身側的老田頭。
“老弟,要放水不?”
老田頭努力睜開眼,說道:“喝,口渴,喝。”
“呸,想得美!”
李三江推了推老田頭:“我說的是,撒尿。”
老田頭:“尿,有尿,要撒。”
李三江:“那你等著,我先去撒了,回來再給你端個痰盂來。”
說完,李三江就下了床,搖搖晃晃地推開門,走了出去。
廁所在屋后,晚上解個小手還得下樓太麻煩,李追遠剛住這里時,就被李三江教學過該如何輕松尿尿。
走到露臺西北角,解開褲腰帶,然后就可以自由釋放了。
躺在床上的老田頭倔強道:“我才不要你給我端痰盂,我可以自己去尿……”
老田頭爬下了床,木屐擺在床下,他就雙手扣住木屐,一步一步往外爬。
李三江站在西北角,正瞇著眼,迷迷糊糊地找鳥呢,忽然察覺到身下有一條大大的東西爬了過來。
“哎喲!”
這可把李三江嚇了一跳。
老田頭坐地上,不斷將自己往邊緣處挪,幾乎半個屁股挪到外面后,才開始解褲腰帶。
“李大哥,咱們比比,比誰尿得遠!”
“比個屁,老子站著尿,你坐著尿,還能比得過我?”
“那可不見得,我跟你說,我這輩子沒娶婆姨生娃,養了這么久,猛得狠哦!”
“嘁,說得像是誰沒養似的。”
李追遠站在后面,安靜地看著兩個老人耍酒瘋,玩著幼兒園小朋友才會比的游戲。
他倒是不擔心太爺會掉下去,但老田頭可說不定。
即使老田頭身手好,可他今晚是真醉了。
不過,讓李追遠有些好奇的是,以往太爺醉歸醉,可都是往床上一躺呼呼大睡到天亮,從未有過這般表現欲。
今晚,似乎有些不一般。
“你看,我尿了五米遠!”
“我十米!”
“我一百米!”
“我一千米!”
“我澆到月亮上去了!”
“你為什么看不到太陽,因為我把它澆滅了!”
比賽結束。
老田頭哭了,雙手拍打著地面,哭得很傷心。
李三江:“哭個屁,行,你贏了,你贏了!”
成功醉后,心里壓抑許久的情緒終于得以爆發:
“我成了個廢人了啊,廢人了啊,我是個廢人啊!”
“無所謂了,到這個年紀,又有幾個能手腳利索的。”
“我不行啊,我看著那孩子長大,現在卻不能站在他旁邊幫他,只能白吃他的功德。”
“功德是什么,好吃么?”
“我不曉得。”
“行了,你還是有用的,還能表演戲法還會種花哩。
哪像我,伢兒現在連錢都不怎么缺嘍,都能請得起我去外面下好館子了,唉。
以前伢兒每次從我手里拿零用,我都開心得很,現在,他就算主動要,我也不太好意思給了。”
老田頭:“他就是在哄你玩兒。”
李三江:“對頭,再拿給他,就跟哄著玩兒一樣。”
老田頭:“你那孩子,本事大著哩,我家那個打小眼界高,能看得起人不多,但就是怕他。”
李三江:“那可不,我家小遠侯腦子好,讀書厲害,誰不高看一眼?”
老田頭:“不一樣,你家那孩子,是真厲害。”
李三江:“我說了,我曉得,我的伢兒我能不曉得嗎?我現在能做的,就是給他多存點錢,到時候老房子修一下,城里再買套房,好結婚。”
老田頭:“他結婚還用你存錢買房子?”
李三江:“我跟你說,那丫頭的奶奶,市儈得很吶,到時候要是差了,人能給你使勁挑理兒!”
老田頭:“哈哈哈哈哈!”
“你笑個屁,來,我背你回屋睡覺。”
“不用你背,我能自己走。”
“你拿什么走?”
“我有手。”
“你腳嘞?”
“壞了,壞死了,不得動,被蟲兒咬了,下半身全是毒。”
“那我帶你去找郎中,我認識個郎中,治普通病不行,奇奇怪怪的病,倒是厲害得很。”
“他死球了。”
“你放屁,他死沒死,我不知道?”
老田頭有些不自信了,疑惑道:“好像真的是死了。”
“他要是死的話,肯定請我去幫他坐齋,我沒給他坐齋,那他就沒死!”
“有道理。”
“走,我帶你去找他。”
“好,走!”
李三江彎下腰,將老田頭背起來,沒回房間,而是下樓。
來到壩子上后,李三江將老田頭丟進三輪車里,然后自己騎上三輪車,下了壩子。
到現在,李追遠已經察覺到了,太爺今晚的醉,有些不同尋常。
醉是真醉了,但接下來的發展,應該有外力在進行推動。
“咦,這路不是才修沒多久嘛,怎么坑坑洼洼扭來扭去的……”
李三江一邊騎一邊抖動著車把手,三輪車在路上不斷走著“之”字。
速度不快,李追遠得以輕松跟上。
剛從小路上了村道,李追遠就察覺到后方家的方向,有一道身影打著手電筒走出來,是秦叔。
李追遠對著那邊擺擺手,示意自己可以看護好。
手電筒熄了,秦叔回屋。
騎行一段距離后,李三江累了,就對身后的癱瘓老田道:“我累了,喘口氣,你來騎!”
“我騎就我騎,你站起來!”
李三江屁股離開坐墊,站起來,老田頭則身子前傾,胸口抵在坐墊上,雙手搭在踏板上,開始上下按壓。
車速,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后頭的李追遠,開始跑步。
“呼……哈哈!”
李三江腳踮在前杠上,雙手扶著把手控制方向的同時,右手不斷轉動著右把手,做加油狀。
“給油門,快點,給油門了,再快點!”
夜幕下,倆老頭騎著三輪車,開始在馬路上競速。
李追遠也不得不開始沖刺。
少年耐力好,倒不覺得累。
終于,車子拐入村道,路變得不那么好騎了,老田頭就算癱了,可好歹曾是玩刀的高手,手上有一把子力氣,因此速度并未下降。
即使是清醒時,你讓李三江開個摩托車在村里小路上飚他也把持不住,更何況是現在醉醺醺的狀態。
很快,三輪車就駛出道路,栽進一塊荒地里。
倆老頭沒被甩出去,只是連續劇烈顛簸,等三輪車停下后,倆人全部舒了口氣,從三輪車上滑下來。
這兒人口密集,連路旁地基都恨不得給你挖穿了多占些面積來種地,又怎么可能會出現一片荒地。
仔細看去,這里有一座座凸起。
有老式的墳堆戴著土帽子,有墓碑挺立,還有更奢侈的一座座二三層樓的手辦房。
李三江伸手,撐著前面的新墓碑站起身,腳下一滑,差點原地摔了個跟頭,只得下意識地抱住這墓碑。
借著月光,他看見墓碑上貼著的照片,黑白的,有點眼熟,再順著往下,念出了墓碑上的字。
“嘿,找到了,到他家了!”
這是那位江湖郎中的墓。
老田頭:“你喊他開門啊!”
李三江:“喂,我們到了,你開門,快開門!”
喊了許久,沒動靜,李三江的手敲墓碑都敲得生疼。
李三江:“糟了,人好像不在家。”
老田頭:“怎么可能,大晚上的,他不在家能去哪里?”
李三江:“這可不好說,萬一出診去了呢?”
老田頭:“不對,我聽到屋里有動靜,家里有人!”
李三江:“有人?你確定么?”
老田頭把耳朵貼在墓碑后的墳包上,點頭道:“我確定,有人!”
李三江再次開始拍打:“開門,在家就開門哦,瞧個病,你不開門,我們就自己翻進來嘍!”
說完,李三江就開始扒墳包。
老田頭見狀,也馬上跟上,他的那雙手,挖起土來效率不知比李三江高出多少,很快就挖出了一個小坑。
然后,下面出現了硬木蓋,老田頭敲了敲,高興地喊道:
“逮到他了,他躲在這里呢!”
李追遠站在遠處黑暗中,全程目睹著這一切。
如果太爺只是個普通老人,那他肯定會早早上前阻止,畢竟喝醉了酒跑人墳頭上把人墳給扒了,傳出去真的很不好聽。
可這樣的事發生在太爺身上,李追遠不敢貿然干預,怕因為自己導致某個進程被中斷。
而且,詭異的事,其實已經發生了。
老田頭先前說聽到動靜了,是真的有動靜,李追遠也聽到了。
一般埋棺材,都會挖得很深,不可能你挖個小坑就讓你找到了,先前的動靜,其實就是棺材自己在主動往上挪。
這架勢,真像是住在里頭的主人,開門迎客。
主人都這么熱情了,再說挖墳不道德,就有些不合適了。
只是,南通地界,現在不可能形成僵尸和死倒。
這種動靜,意味著這郎中在死之前,其實早就有了問題。
李三江:“喂,你把門開開!”
老田頭:“對,你快把門開了!”
倆老頭一邊呼喊一邊著手撬棺材,李三江手里沒工具,只能用手指去摳,起個意思意思的作用。
老田頭的指甲能嵌進去,棺材蓋還真發出了“吱吱”的聲響。
同時,里頭也傳來一股力道,在將棺材向外頂,幫他們“開門”。
不過這內部的力道,斷斷續續的,像是受到了某種壓制。
李追遠向前靠近了一些,身前布置出了陣法,讓自己不被察覺發現。
這種距離下,如果待會兒里頭真蹦出個什么邪物,自己也能確保及時鎮壓。
老田頭像是有所察覺,回頭看了一眼,然后什么都沒看見,就轉頭繼續開棺。
終于,只聽得“咔嚓”一聲,棺材蓋被打開了,不是被掀開的,而是向尾部方向劃開。
緊接著,一個人影,從里頭坐了起來。
李三江笑道:“哈哈,我就說嘛,你怎么可能會死,我都沒給你坐齋,你怎么會死!”
老田頭:“對,真沒死,還挺精神的。”
話音剛落,剛剛坐起的人影,又“砰”的一聲,躺了回去。
李三江不笑了,扒在棺材邊,喊道:“喂,醒醒,你今晚也喝酒了么,怎么就這點酒量,醉成這個樣子了。”
老田頭:“就是,我們可都是千杯不醉的!”
倏然間,人影再度坐起。
然后,“砰”一聲,再度躺回。
李追遠抬起頭,看向四周正在不斷聚集過來的氣息,這些氣息,來自桃林下,針對南通地界的邪祟。
棺材里,確實是一頭邪祟,但身上只有邪氣卻沒有怨念。
它想要起身做些什么,在做出這個舉動時,也依舊沒有怨念滋生,這極大概率證明,它不是想要害人或者找替死鬼。
李追遠看了看滿臉通紅還在發酒瘋狀態下的自家太爺,抬起手,驅散了四周匯聚而來的桃林氣息。
這種行為,等同于對桃林下那位進行冒犯,好在,李追遠在清安面前,有這個面子,而且它現在還爽著。
沒了壓制,棺材內的黑影再次坐起,然后扭過頭,對著老田頭的脖子,直接張嘴咬了下去。
“噢噢噢噢!”
老田頭嘴里發出長音,聽起來非但沒半點痛苦,反而很是舒服的樣子。
李三江眼睛迷瞪,想要說些什么,卻打了個呵欠,身子往后一倒,直接睡著了過去。
李追遠走到老田頭身后,看著那具黑漆漆的尸體。
尸體胸口處,盛開著一朵朵紫色的花。
伴隨著吸食,這些花正逐漸枯萎。
尸體吸的不是血,也不是陽氣,而是老田頭體內的毒厄。
李追遠湊近了些,在棺材邊坐下,伸手,想要嘗試去觸碰那紫色花瓣。
可剛接觸上去,這花就嚇得退縮進體內。
少年低頭,看著指尖殘留的紫色粘液。
血霧激發而出,對其進行刺激,粘液快速沸騰后,迅速蒸發。
這不是花,這是一種特殊的祟。
祟有很多種,像以前李追遠曾被小黃鶯祟上了,是世上最常見的一種,也就是世人常說的撞鬼被糾纏。
但世上有靈之物眾多,植物在特殊條件下也能誕生某種特殊性,形成祟的條件。
被祟上的,都會很痛苦。
比如人鬼殊途,哪怕人與鬼談戀愛,活人一方會不斷倒霉最終導致沒有好下場,譚文彬和那倆干兒子關系那么好,可那段時間譚文彬過得那也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這種被植物祟上了,也很煎熬,相當于被寄生了。
這紫色花應該是以災厄、毒素為食,或者說,是這種東西,能夠抑制它的活性,讓本體可以短時間內脫離它所帶來的煎熬,舒服一段時間。
李追遠猜測,那位郎中應該是以前不知道在哪里,被它給祟上了,身體自那時起就出現了異變。
他專治疑難雜癥,怕是為了給自己找能夠暫時緩解的解藥,普通的病癥他可能不是治不了而是他不需要,就得找像老田頭這種極端特殊的。
他現在死了,但死后非常不安寧。
按理說,他這種情況,應該會導致死后尸變的,尤其是他的尸體并沒有火化而是被家人選擇土葬。
尸變不一定就會去害人,有可能從棺材里爬出來后,沒多久身體就崩潰瓦解與那紫花脫離,他本人也得以就此解脫。
也有可能長時間存在,在深夜里游蕩,去那些家中有疾患的院子里轉轉,遇到自己能吸收的,就去吸收,以緩解自己的痛苦。
上述這種情況,在古代地方志里,都能成仙或者列入土地廟了。
這也是很多地方志中記載的“好神仙”,形象很差幾乎和惡鬼等同的原因,因為它們本身就是邪祟,只是食物和渴求方向不同。
老百姓都是實用主義者,不會考慮那么多,只要對自己有利,就給你塑碑立廟,給你供起來。
這種“地方活神仙”,簡直比祥瑞都難找。
李追遠都沒料到,就在自己住的隔壁鎮上,就有這么一位。
這郎中選錯行了,他其實應該學劉金霞和山大爺那般,給自己披上玄門外衣,說不定就能提前與自己有接觸,而且也方便他接客。
畢竟,很多人得了醫院難以處理的疑難雜癥后,都會去找劉瞎子。
李追遠開啟走陰。
在這具尸體上,他看見了一個面容痛苦的男人。
因為桃林下那位的關系,他死后還得和這花糾纏在一起,無法尸變,無法結束,只能被封困在這棺材里,不斷承受折磨。
這也不能怪清安,只能說,一刀切的政策,難免會有誤傷。
尸體松開了嘴,老田頭晃晃悠悠地倒地,面容平靜,有種已經離世的安詳。
尸體身上的紫色花朵,幾乎全部枯萎,男子身影也不再似先前那般痛苦。
李追遠伸出手指,抵在了尸體眉心,然后往外一拉,男子的靈魂被他從尸體上拉扯了出來。
細小如血管的紫色藤蔓企圖攀扯,將靈魂拽回。
李追遠目光一凝,指尖血霧凝聚出精血,彈射到尸體眉心。
“啪!”
紫色藤蔓全部嚇得退回,甭管其最開始的本體是什么,但只要能祟人,就意味著它具備一定靈的條件,那就會感到害怕。
靈魂被李追遠成功抽出,男子的神情陷入呆滯,長久折磨下,他的靈魂已不具備思維能力,而且失去身體寄托后正在快速消散。
李追遠掏出一張黃紙,看在太爺的面子上,少年愿意送他一程。
黃紙燃起,飄蕩而出,將那靈魂裹挾,與之一同燃燒,化作飛灰。
不同于譚文彬那倆干兒子,他們有功德加持,自然可以從容安排,李追遠就算幫了這郎中一把,他成功投胎的概率,也不到五成。
當然,讓他自己來選的話,哪怕即刻魂飛魄散他也愿意,至少能得解脫。
隨即,少年右手貼到尸體胸膛處,里面已經蛀空,很輕易地就插了進去,等手掌再收回來時,一團菌絲被李追遠取了出來。
與此同時,尸體開始快速腐爛化作尸水。
少年掌心血霧繚繞,如同進行燃燒,菌絲頃刻間全部消亡,只剩下一顆紫色的種子。
這東西,有點邪性,但合理控制的話,也是有用的,適合栽種進自己新開辟的藥園子,不過得做特殊看管。
算了,也不用特殊,有外聘的園丁清安看著。
李追遠不信這玩意兒還能給清安祟上,讓整片桃林感染成紫色。
將種子收起后,李追遠彎下腰,將老田頭體內的兩根針拔出。
老田頭的目光緩緩聚焦,他逐漸脫離酒醉的麻痹,漸漸清醒。
“這里是……”
耍酒瘋,斷片了。
老田頭看著李追遠,一臉茫然地爬起來,站立。
“小遠……哥。這里是哪里,我們是遇到邪祟了?”
李追遠目光下移。
老田頭也目光下移,先是疑惑不知道看什么,隨即,他明悟過來,臉上露出狂喜!
然后,“噗通”一聲,他摔倒了。
長時間癱瘓,腿部肌肉早已萎縮,還需一段時間康養才能完全恢復功能。
不過老田頭好歹是練武之人,哪怕只用雙手都能把三輪車蹬得和摩托車一樣快,李追遠可沒打算讓他現在就得清閑。
“你把這里收拾清理一下,然后將我太爺載回去。”
“好的,明白,是,遵命!”
“我就先回去了,你們路上注意小心。”
這種子得馬上種下,留在身邊難免夜長夢多。
等李追遠走后,老田頭看著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李三江。
“少爺,你說得沒錯,福運,我看見了,真的是太嚇人了,這福運!”
老田頭先將李三江抱回三輪車,然后開始清理棺材和挖開的墳頭,在做這些時,老田頭臉上掛滿了笑意。
“少爺,我又能跟著你去走江,又能幫上你了,呵呵,真好,呵呵!”
老田頭不知道的是,曾經的李追遠,也曾因一次過渡到太爺的福運,導致他哪怕正常打牌,也能把把大贏,這讓那時的少年,感受到了恐懼。
福運的饋贈,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老田頭收了福運,相當于提前預支了一筆工錢。
將一切處理好后,老田頭馬上載著李三江回家,他現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將這一好消息告訴自家少爺。
“頭兒,電話。”
梁麗將大哥大遞給趙毅。
“誰的?”
“老田。”
“哦。”趙毅接過電話,往林書友身邊一坐,屁股一擠,爭取空間。
林書友準備回擠,但趙毅卻看向坐在對面的譚文彬,挑了挑眉毛。
林書友只得收力,縮到里頭去。
“喂,老田,是我。”
譚文彬把目光看過來,等趙毅打完電話后,他發現趙毅的臉色,變得極為復雜,又喜又悲的。
“家里出事了?”
“沒有,是老田的腿好了。”
“這不是好事么,你的表情怎么這么奇怪?”
“老田,離不開南通了。”
“嗯?”
“唉,他得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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