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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不夜侯 第755章 風云動天下
驛馬,一匹匹素衣白帽的驛卒所乘的驛馬,從臨安向著四面八方而去。
驛馬所過之處,以臨安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了一片的白。
天下縞素。
天子駕崩了,禁止一切娛樂二十七天,舉國戴孝三日。
當來自高麗的那條大船抵達澉浦碼頭的時候,金玉貞立刻就發現了這一點。
畢竟人們穿的原本都是五顏六色的服飾,如今舉目望去,碼頭上卻是一片素色。
唯黑、唯白。
女子們腰系白練,就連發髻上的珠也只有白色。
男子們的帽子全都換成了白色或黑色。
“這是……”
金玉貞一見如此情形,便知道宋國出了大事。
這是在服國喪!
服國喪的話,那么死的不是國主就是國母。
這是大宋的太皇太后亦或是皇太后,還是皇后出了事?
一時之間,金玉貞竟未想到那位春秋鼎盛的趙瑗官家會死。
泰熙抱著小外甥,本來正逗弄著他的,聽說已經到了碼頭,才快步出來。
見此情形,泰熙也不禁收斂了笑容。
大宋死了誰,當然都與她無關,她也不至于為之悲慟。
實際上,就算是大宋百姓,能為天子的駕崩而悲傷難過的又有幾人?
只是這種氣氛實在壓抑的難受。
王帥本打算在澉浦稍做停留,便馬上趕往下一站的,但他聽說這是國喪的第二天,便找金玉貞商量了一下。
王帥覺得,不如先在澉浦碼頭尋一家客棧住下,等國喪期過了,再繼續趕路,那樣便少了許多麻煩。
金玉貞想了一想,便也同意下來。
她的兒子從楊雖然姓王,卻是楊沅的孩子,是金玉貞和楊沅的愛情結晶。
自己身上的掉下來的肉,為人母的自然是最為疼愛。
女人有了孩子,男人也要放到第二位,她的心里眼里,放在第一位的,永遠都是從她腹中誕生的那個新生命。
孩子太小的時候,不能長途跋涉。
要知道,這個時代的嬰兒夭折率可是很高的,一些后世常見的疾病,在這個年代很容易就要了人的命。
金玉貞又不舍得把孩子交給別人看護,自己飄洋過海去探望她的男人。
所以,她只能強忍相思之苦,苦苦捱了三年。
如今孩子也有兩歲半了,這才帶著他來到大宋。
她要見她的男人,她的孩子,也該見見他的生身父親。
金玉貞心有所屬之后,倒是不再把王帥當賊看著了。
王帥和金玉貞做了一對名義夫妻后,彼此打掩護、找配合,關系倒是比從前的惡劣好了無數倍。
現在在外人面前,兩人儼然就是一對恩愛夫妻。
而私下里,兩個人可是真正的“相敬如賓”。
這三年,金玉貞雖不能踏足大宋,但是每半年就是一趟商船往來,關于楊沅的消息,她卻是清楚的。
她知道楊沅在都察院呼風喚雨,也知道楊沅去了門下省,高居諫議大夫,還知道楊沅成為了潼川路安撫使。
小妹泰熙曾好奇地問她:“姐,那個楊沅統管川中和利中,那是很大的官兒吧?相當于咱們的安東府和晉州牧那么大嗎?”
金玉貞告訴她:“楊沅管轄的地盤兒啊,跟我們整個高麗國差不多。他治下的人口,比我們高麗國還多。”
泰熙張大了小小的嘴巴,差點兒驚到下巴脫臼。
她一直都知道姐姐和姐夫同大宋國一個姓楊的大官兒有生意往來。
也正是因為這個宋國大官的原因,金家和王家這幾年實力越來越強。
可是她并不清楚那個宋國大官究竟有多大,現在聽了姐姐這個簡單的比喻,她才明白。
因此,已經纏綿病榻,開始逐步向兒孫移交權力的金老太公,同他最為倚重的長孫女金玉貞密議了近一個時辰,找到她,試探地詢問是否愿意嫁去宋國時,她猶豫了。
楊沅曾經在金家做過客,不過那時她還小,玩心更重,現在已經模糊了楊沅的印象,只記得是個很好看的男人。
一個很好看的男人,又是和高麗國王一樣大權在握的男人,哪怕是側室,那和側妃有什么區別?
她并不覺得辱沒了自己,但是也不知道是因為少女的羞澀,還是嫁去遠方的莫名恐慌,她猶豫良久,給了姐姐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姐,反正你和姐夫要去宋國見他談生意,那……那你就說是帶我去玩唄,我……我先看看他行不行?
泰熙記得當時姐姐看她的目光很古怪,說不出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最終,她同意了。
但是,在那一船的商貨中,隱藏了一份可以充作嫁妝的財貨。
她和姐姐約定,如果到時她看上了楊沅,那就順勢提出締結姻緣。
因為兩地相隔太遠,勢必不可能往復奔波,費個一兩年的功夫,再來完成這場聯姻。
如果她不喜歡,那么此事提也不提,她隨姐姐、姐夫回國。
姐姐點頭同意的時候,目中古怪的情緒消失了。
倒像是她有什么緊張在意的、馬上就要被人奪走的東西,忽然沒有被奪走的放松。
楊沅通過眉真,與恭州林家書信往來著。
恭州林憑揚是眉真的舅父,彼此有家書往來再正常不過。
而在這家書之中,隱藏著的就是楊沅與老帥劉锜的溝通交流。
八月下旬的時候,兩位撫帥在梁山軍秘密會晤了一番。
梁山軍不是軍營,而是南宋時的地方行政單位。
不過一般以軍做為地方行政單位的地方,確實駐扎有軍隊,以之為軍事要地。
大宋的行政區劃按路、軍、府、州劃分。
不過,軍這個單位可大可小。
大軍與州府同級,直屬于路;
小軍與縣同級,屬于州管轄。
二人密議之后,便各自返回。此次會晤非常輕松,只是考慮到通訊條件的限制,所以二人需要就針對利州的行動,可能出現某種狀況時,如何彼此配合,由兩位大佬事先進行通氣。
這樣,即便出現某種狀況,事情緊急,通訊聯絡來不及,雙方也能按照預定方案配合行動。
其實哪怕是實力最強的利州西路吳家軍,以現在的條件,也不具備謀反的可能。
但是,要制造或者放縱局部的動亂,還是不無可能的。
這也是朝廷慎重的原因。
這江山是大宋的,朝廷是它的擁有者,能避免的破壞,朝廷自然要竭盡所能的避免。
因為這種投鼠忌器的擔心,所以才格外慎重。
如果不是因為忌憚這種可能,不管是楊沅還是劉锜,大可以直接一手圣旨,一手虎符,直接彈壓。
要么接受朝廷的整頓與整合,要么鐵腕鎮壓、鐵血清洗,誰怕你打碎個壇壇罐罐。
二人計議已定,便把整頓利東的計劃定在了九月末。
自梁山軍分開之后,楊沅和劉锜便一西一東,一個回劍州隆慶府,一個回恭州城。
然而,楊沅幾乎是和朝廷驛使前后腳回的府衙。
驛使在前,楊沅在后。
天子駕崩的消息傳來,楊沅震驚到無以復加。
趙瑗是如此年輕,楊沅本以為會和趙瑗做一世君臣。
當然,世間不知多少君臣、多少摯友,在漫長的人生道路上,未必不會分道揚鑣。
但毫無疑問,從仕途上,趙瑗于他,是難得的明君,也是有力支持他改變這個天下的一位明主。
從私人感情上,他也很尊重這位君王。
可是誰能想到,他正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場,為大宋開疆拓土,為這位年輕有為的皇帝再奉上一份無比榮耀的武功的時候,皇帝竟英年早逝了。
呆愣了很久,楊沅才雙手高舉,接過了圣旨。
圣旨還是圣旨,以趙瑗官家名義頒布的最后一道旨意,但是頒布它的人,實際上卻已不是趙瑗本人了。
想到這里,楊沅也不由得心中一慘,目光變得濕潤了。
趙瑗的猝然死亡,對于大宋政局有什么影響,對他的未來又有什么影響,現在是無暇多想的。
楊沅立即召見隆慶府所有軍政大員,宣告了皇帝駕崩、新君繼位的消息。
隨后,楊沅以潼川路經略安撫使和利州中路駐扎御前諸軍都統制的名義,向治下所有官紳軍民發布了訃告。
隆慶府官員俱都換上了素帽烏紗黑角帶,并在撫帥衙門正堂設了靈堂,為大行皇帝哭喪、吊靈。
內記室扶疏閣,劉嫣然、藤原多子、肥玉葉、薛冰欣、冷羽嬋也都換了素色衣衫。
沒必要在這種小節上出問題,哪怕這是楊府內宅,照理說在這里,哪怕是有些違制的地方,外界也不會有人知道。
剛剛生產不久的劉嫣然和多子,身上有著一種初為人母的成熟嬌媚感。
肥玉葉和薛冰欣早就有了孩子,現在的她們,如未嫁之時一樣,仍是青春甜美模樣。
也不知是不是與楊沅雙修的蟄龍功法起的作用。
至于冷羽嬋,這位天生的渦輪增壓姬,才剛剛有了身孕不久,還看不出什么。
滿城娛樂皆止,全體軍民,皆為天子戴孝。
人們不可避免地要因為大宋的未來而做出種種揣測與猜議。
楊家的內記室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過,別人議論,只是對未來本能的關心,她們則不然。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人性使然。不過,晉王殿下攝政,至少五年內,在還政于天子之前,應該不會有大的曲折。”
劉嫣然冷靜地分析著。
多子翹著蘭指,輕輕撥弄著玉碗所盛的蓮子羹,道:“話雖如此,夫君手握重權,已是大宋舉足輕重的大臣,朝中的一舉一動,掀起的風浪,都難免要波及他,需及早籌謀才是。”
肥玉葉道:“新君年幼,與夫君一向又沒什么交集,鹿溪姐姐如今是大長公主,或許可以利用這份關系做些什么。”
薛涼欣搖頭:“楊家當家主母,不可能長駐京城的,如果來往頻繁,也只能是與后宮來往,恐怕反而會弄巧成拙。”
冷羽嬋道:“就算鹿溪姐姐肯,夫君也不屑如此的。夫君與新君的確沒什么交集,可也沒什么仇怨。
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也得是這位新君在做太子時,就有了自己的班底。可是先帝在位才幾年?
彼時當今天子年幼,如今也未成年,本就沒什么班底的。怕什么?”
肥玉葉道:“夫君以前與新君沒交集,如今一直坐鎮地方,與新君還是沒有交集。
五年后官家親自執政,與夫君還是親近不起來。這五年功夫,官家還培養不成自己的班底?”
劉嫣然道:“不過,夫君馬上就要劍指大理,掌壓利東,隨后就要磨刀霍霍,討伐西夏。
這一樁樁大功,可是在新君在位期間立下的,到時還怕新君不能倚重夫君?”
多子放下羹碗,道:“未雨綢繆還是要做的。這樣吧,我們可以在臨安開一座會館。
會館名為商務,暗中收集朝廷各項事宜消息,每三日往川中一遞,確保我們對朝廷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
另外,大長公主與皇室來往密切些,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逢年過節,往來禮物,我們要注意用心些。隔個一兩年,總要大長公主回京探親一次才好。”
劉嫣然頷首道:“不錯,晉王那邊,要保持聯絡。夫君在臨安的同僚知交,親近的朋友,都不能斷了聯系。
我也會寫信回家里,讓劉家多多注意這些。”
劉嫣然五個姐夫一個弟弟,不是文官就是武官。
通過這些人,又不知能籠絡到多少親近人,這份人脈,自然不能浪費了。
冷羽嬋想了想,忽然輕輕笑了起來。
她這一笑,頰上一對梨渦兒,便漾出了甜蜜的形狀。
“幾位姐姐,記不記得咱們從臨安遷來劍州時,途經鄂州,鳳娘丫頭纏著要一起跟過來的事兒?”
劉嫣然等幾女都把目光看向冷羽嬋。
冷羽嬋笑吟吟地道:“咱們現在也安頓下來了,是不是可以修書一封,請鳳娘來劍州游玩啊?
青棠和阿蠻,挺想她的呢,貝兒又是她的老師……”
劉嫣然蹙了蹙好看的柳眉:“李道將軍當時不允許女兒同行,便是不答應女兒為人做小。”
冷羽嬋拈起一枚晶瑩剔透、甜美多汁的嘉州荔枝,紅唇輕啟,輕輕咬了一口,笑吟吟地道:
“兒大不由爹,女大不由娘,不試試……又怎么知道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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