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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君子也防 十九、問心
在青綠蘿裙少女乘著蟲娘攜帶藥玉,飛速北行尋人之際。
雪中燭已經返回了養心殿。
養性殿門內,一片朦朧霧氣,也不見雪中燭作何舉動,寥寥幾步,便來到殿內中樞。
她似是對此殿十分熟悉,白霧也為她放行。
只見這處中樞,中央處有一座小池塘,似是泉眼,冒出叮咚泉水,但看不清楚水下情形,因為有濃郁白霧一直伴隨泉水從泉眼中出來,溢出小池,滾向四周空間。
只見小池四周,有幾張漢白玉長椅隨意擺放。
池塘正中央,似是有一座小假山,靠近一看,似是一尊人形雕像,已經殘破,辨不出面貌,看腰肢弧線,似是女子。
此刻,池內正站著一位白衣女子,系鈴鐺的腳踝恰好沒入水面以下。
是魚念淵。
也不知是泉水不深,還是她身體懸浮,踩在水面。
她腳下的泉水被似是被白霧遮蔽身形,看不清楚此刻具體面容。
只能聽到水流叮咚聲。
而這養心殿內的白霧,似乎都來自這一汪泉水冒出的霧氣。
只是此刻,小池內發生了異變。
雪中燭一路趕來,聽著那古怪鐘響,看見白霧被鐘聲震碎至稀薄退散,她眉頭緊蹙。
此刻,她馬不停蹄的趕到溫泉小池邊,疑惑四顧左右。
池水微微顫栗,白霧被連帶著震蕩,像是杯中搖勻的雞蛋清,使得“濁清”分離。
鐘聲是一陣又一陣的,從大殿深處傳來,就像聲波一樣,每一次傳來,池中泉水就蕩漾一下。
連帶著池中魚念淵站立的身體微微晃動。
更讓雪中燭握緊拳頭的是,這一陣陣鐘聲不僅“斥退”白霧,在穿過二師妹與她的身體時,還使得她們身體涌現光柱。
魚念淵頭頂,被循環鐘聲隱隱勾勒出黑色光柱。
而雪中燭仰頭望向自己頭頂,有紫色氣柱沖天而起。
二女的氣柱在這白茫茫一片的霧氣中,十分顯眼。
雪中燭低頭看著泉水,揾怒問道。
“這鐘聲是怎么回事,是他發出來的?殿內還有沒有第二人。”
“除了他還有誰。”魚念淵疲憊聲傳來:“此鐘詭異,有點道法的意味,克制養心殿。”
頓了頓,她也費解:
“和那個老樂師的招數有些像,他難道拿到了文皇帝?還是說,是和偽周朝廷有了勾結?去了洛陽,得了神通?”
雪中燭不知是想起什么,頓時不再說話。
一步邁入池中,徑自走到一張白玉椅子前坐下。
碧藍眸子直直盯著腳下時涼時熱的泉水,腮幫子鼓起道:
“二師妹莫分心,本座來助你,本座就不信了,他一人可以抵上兩位上品煉氣士的澄澈劍心,他一個執劍人,何來如此超絕不拔的堅韌意志……”
雪中燭面孔被迅速聚攏的白霧遮掩,似是與魚念淵一起,融入了池水之中。
二人入局主持之際,似是也能稍微分神說話溝通。
魚念淵有些擔憂道:
“我倒還好,問心之局是一些往事……大師姐呢,你那問心局能否抗住。”
“你莫管本座,顧好自己就行。”
一旁傳來雪中燭斬釘截鐵的話語,魚念淵有些啞然。
“不好,這鐘聲蹊蹺,他破局速度太快了,遠超咱們,白霧擋不住他,他在飛速靠近咱們,似是知道咱們的位置,是修為光柱泄露的……”
雪中燭脾氣火爆:
“他不是真身前來,本就是虛妄投影,人在千里之外,虛實猶如天塹,就算借助養心殿神異,靠近了咱們又如何?咱們還有池水保護,主持養心殿雖然也會陷入問心局,但問心的強度并不高,我們主導養心殿,傾力對付他,他越是靠近咱們,受到白霧影響越嚴重。
“他的鐘聲是古怪,但定會消耗他什么,定是有止境的,但養心殿這兒,只要我們二人心志維持住,白霧是無止境的,且看他的醒鐘能敲多久,此消彼長下,只求穩住白霧,把他困住就行,等待六師妹那邊逮到真人……總而言之,一切還在此前安排的計劃中,咱們本就立于不敗之地,只要時辰拖得越長,就越有利于咱們。”
魚念淵不說話了。
雪中燭那邊,正緊閉眼眸,睫毛微微顫顫起來。
不出所料,她一閉眼,再次來到了那個熟悉的場景。
也是往日一直如夢魘般纏繞她劍心的“死局”。
既不是初次在大孤山遇到這“盜劍小賊”,也不是那日在星子坊黃萱小院的瞬息交手……
這個“死局”不是與那人的屢次劇烈交手,也不是言辭爭鋒。
雖然養心殿對她這樣的操控之人影響較小,但是它似是對人心有一種無比理性的洞曉,偏偏知道哪一處是最柔弱的地方,于是給出的畫面和抉擇,也直擊那兒。
雪中燭臉色有些麻木,看著此刻眼前的滾滾天雷。
看著天雷下,那一道修長消瘦的青年身影。
竟有人可以硬抗天雷。
哪怕不是第一次見了,雪中燭依舊覺得很荒謬離譜。
雖說此人是她深惡痛絕之人。
此刻,雪中燭再度置身于那日的雙峰尖,與吳道子等人一起站在高臺之下,按部就班的目睹了那人一一扛完天雷。
雪中燭感受到了吳道子微微后退的腳步。
那是暗示。
雪中燭沒有看吳先生,仰頭依舊看著雷云下緩緩降落的儒衫青年。
有一刻,她心中閃過無比強烈的沖上去殺了他的沖動。
然而卻不知為何,挪不動腳步。
而當面前吳道子半邊身子燃燒,那道玄黃地龍觸須一起自燃,土遁神通即將啟動之際。
雪中燭低頭看了看腳邊的土黃色光圈。
即將傳送離去。
雪中燭知道,她必須留下,若不想留下心魔,她就不能跑!
身為云夢劍澤大女君,如何能跑?
雪中燭也不知為何,心底閃躲一絲遲疑。
下一霎那,時間倒退,死局繼續。
她又來到了雷云下,仰頭看著“再度”經歷雷劫的儒衫青年。
這個“死局”似乎平平無奇。
只要她走出那個土黃色的傳送圈,留下來即可。
可是雪中燭就是遲疑了。
她試著裝過果敢,卻依舊循環死局。
代表沒有破去。
雪中燭十分討厭這種虛偽的滋味。
此刻,再度回到原地,再度來到吳道子即將把他們傳送百里逃去的剎那,她眼睛死死盯著面前的光圈,努力抬起了腳。
可是這一次,還沒等她邁出去。
雪中燭再度回到了原點。
死局繼續。
繼續抉擇。
雪中燭陡然憤怒起來。
為什么?
為什么一個簡簡單單的抬腳就困住了她。
為何當初在天雷結束后,她要選擇逃去?!
若是當時留下,哪怕死了,也不會留下這樣的心魔,也不會讓劍心如此蒙塵。
甚至直視本心去想,更讓她難以啟齒的一個想法是,這個歐陽良翰敢一人身扛幾乎死局的雷劫,而一向看不起盜劍淫賊、七師妹童夫的她,卻連一個扛了雷劫的重傷之人都不敢面對,反而是第一時間的選擇膽怯跑路。
愈是性格坦蕩直爽、不欺騙自己,雪中燭愈是能意識到這一點,也愈是痛苦。
養心殿給出的這個“問心之局”,是雪中燭難以向師妹們啟齒的。
更別提每次經歷,只要有瞬息復雜情緒,就一遍又一遍的循環,似是強化了一般。
雪中燭手背微微顫抖。
這一步,似是比神州天人之境還要難破。
或者說,不邁出這一步,永遠別想進入下一境。
那一日,那人幫她與場上所有人扛了天雷,可那一日后,那人的身影卻成了她要面對的“天雷”。
養心殿并不養心,反而很討厭,且誅人心。
此時此刻,又是一局重來。
潯陽石窟主石窟的高臺下,雪中燭紋絲不動,眸光閃動,一直站到了吳先生半邊紙人身子與玄黃地龍根須燃燒,土黃色光圈再度圍繞周身,她似是默認的靜立,被瞬移帶走,眼前一黑……然后,新的一局再度重開,又回到原點時刻。
可是這一次,就在雪中燭回到“新開頭”的一剎那,她陡然拔劍,直沖云霄,逆著全場畏懼天雷的眾人們,沖向那儒衫青年與其身后的天雷。
雪中燭剛有不怕死的豪氣在心間升起,可是下一剎那……
她身體再度回到原點。
又是重來。
雪中燭呆立原地,耳畔似是有一道魔音:
不,你那一刻是不敢去的。
當時輸得徹徹底底的你,如驚弓之鳥,既怕天雷,又怕那人。
沒有你此刻自我欺騙的勇敢……
這座養心殿似是在嘲弄著她。
雪中燭渾身顫栗起來。
她已經試過千百種法子了。
無視周圍迅速變換的一幕幕場景,這位云夢大女君立在原地,如一把殘斷半截的利劍,鬢發遮面,紅唇似是夢囈:
“你憑什么……憑什么敢扛天雷,憑什么還是毫不猶豫的轉身,就不怕被劈死或放了我們?難不成是專為了破了本座心境……你……你究竟是世間最極致的偽善,還是彌天的大勇……”
雪中燭沉浸死局之際,外面傳來一些呼喚。
此刻鐘聲依舊進行的接近一百之數。
“大師姐?大師姐?”
霧氣彌漫的池中,魚念淵試著脫離,呼喊了幾聲。
雪中燭坐在位置上,微微垂首,沒有應答。
魚念淵嗓音有些急:
“大師姐那邊怎么松懈了些,快集中注意力,他要利用鐘聲闖出來了,他要闖出來……”
雪中燭依舊沒有應答。
此刻的大殿內,明明只有她們二人,然而魚念淵似是感受到什么,連忙集中精力,穩住泉水小池。
而不遠處,一團各位凝練的人形霧團,此刻依舊靠近了小池,漸漸靠近二女。
這人形霧團隱隱勾勒出一道男子身形,眉心一點天青色光粒,那久久鐘聲的鐘聲好像從中發出……
這是在外人的視野中是如此。
然而,此刻在歐陽戎的視野中,他發現自己來到了大殿最深處。
不過歐陽戎的臉色也有些嚴肅,鐘聲依舊響徹了一百聲,還有八聲就要結束,若是徹底破不開這古怪白霧,他短時間內要被困在此處。
而肉體那邊,若是“心”遲遲不回,恐怕會有危險,比如到了白天,若失蹤不見,會被越女們發現。
而原身眼下還打開著桃花源圖,雪白長劍正在其中。
然而幸好,此時他已經靠近這古怪大殿的中樞。
寒士不斷敲鐘,他腳步加快,立即走上前去。
看見兩道女子身影,頭頂各自冒出靈氣光柱,歐陽戎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白玉長椅上的高大女子身上。
雖然在白霧之中,只能看個大概身形,但是對于熟悉知霜小娘的他來說,輕易就認出了某個倔強大女君,當然,最主要還是紫氣修為光柱。
雖然不知道此殿為何能把他的“心”勾來,但今夜這場死局,大概率是知霜小娘子設下的,陣眼也在她手上。
歐陽戎沒有一絲猶豫,眉心天青色光粒陡然綻放出光芒。
與此同時,第一百零一聲鐘響出現了。
“珰——!”
洪鐘大呂之聲蕩漾開來,白霧再度退散了些,露出了地上一座泉水小池。
趁著白霧沒有給他凝聚新的問心之局,歐陽戎一步跨入池中,同時伸手朝疑似雪中燭的垂首女子抓去。
手指觸碰到了她如霧氣般飄逸的金發。
下一霎那,四周原本退散的霧氣陡然涌向一站一坐的二人身體。
歐陽戎瞬間失去全部視野。
天旋地轉,物換星移。
他再睜開眼,是一處新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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