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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國之國 第七十五章 往埃及(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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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瑪拉一見到斗篷被掀開,就立即撲了上去,一把將艾琳娜的頭抱在懷里,再一次放聲大哭起來。
在服侍公主希比勒的侍女中,艾琳娜是年紀較大的幾個侍女中的一個,因為她的家族與杰拉德有著姻親關系,對達瑪拉十分照顧,達瑪拉也把她當做姐姐看,對于親愛之人的頭顱,她不會感到恐懼,只覺得痛苦萬分。
小姑娘的哭聲已經完全變了調,到了最后,不像是在哭泣,倒像是在嘶吼,若此時那個蹂躪和殺死了艾琳娜的撒拉遜人在她面前,有刀子她會用刀子,沒有刀子,她就算用指甲撕,用牙齒咬,也一定要那人送了命不可。
塞薩爾曾經待過的世界和年代里,一個普通人很少會接觸到這種慘事,哪怕是一張紙片,一副圖片。
但自從來到這里之后,他就見多了這種冰冷僵硬的遺物——被刀劍砍死的,被長矛刺死的,被石頭砸死,被火燒死,被箭矢射死的……
他們或是面目猙獰,又或是茫然無措,也有面帶微笑,仿佛已經見到了天堂的……
這些死亡之中甚至還有不少是他帶來的。
但他想他永遠不會習慣和接受。
一看到艾琳娜的軀體時,王子鮑德溫就立刻明白,艾琳娜的丈夫這樣愛惜她,為何還要讓她如同牲畜一般在死后依然裸露著身體了。
那些沒有受到損害的部分,就如同碎裂了的大理石雕塑,那些曾經放置在古羅馬皇帝的宮殿中或是神殿中的雕像,它們雪白細膩,栩栩如生,每個細節都叫人喜歡得想要親吻,即便染上了塵土,血漬,也猶如價值上萬枚金幣的藝術品。
而那些受到損害的部分,那些被刀割、火燒、嚙咬、繩子勒的部分,則會讓人想起一頭已經剃了毛,刷洗過的羊羔,有人粗魯且浪費地料理了它,并且將別人視作珍寶的一切鄙夷地棄之如同敝履。
鮑德溫上前一步,接過了丈夫的斗篷,重新把它蓋在那位不幸的夫人身上。
“我會和我的父親說的。”他給了這個丈夫最想要的答案。“達瑪拉,”他轉向還抱著艾琳娜頭顱的小姑娘,“讓她安息吧。”
達瑪拉只是搖頭,“擦油……給她擦油……”她的意思是要給艾琳娜做臨終圣事,免得她下地獄。
但在場的幾名修士都不由得露出了為難之色,畢竟艾琳娜和其他幾位貴女的遺骸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巡邏的士兵發現的,他們很難證明之前有人為他們做過圣事。
“那些不幸殉道的圣人們也有人為他們做圣事么?”塞薩爾突然說,聽了這句話,艾琳娜的丈夫和達瑪拉的眼中都露出了恍然大悟而后歡喜萬分的神情。
沒錯,迄今為止,大多殉難的圣人都沒能做過臨終圣事,畢竟他們既然殉難了,就表示死亡時身邊不是看守,就是劊子手,要么就是審判他的官員。
他們可不會做這種也會讓他們遭難的事情。
而在此之前,也并不是沒有出現過多人殉難的事情,譬如圣厄休拉,她是大不列顛的公主。
一個從大不列顛遷移到高盧布列塔尼的領主向她求婚,希望她能攜帶一些基督徒女孩作為陪嫁,好讓他的騎士們得以組建家庭,繁衍生息。
厄休拉欣然允諾,她不但帶了十個侍女,每個侍女還帶了一千個女仆,不幸的是,她們上船后遇到海難,船只擱淺在沙灘上,而這里正是一群異教徒的領地。
面對著異教徒的刀劍,女孩們毫不畏懼,唱著歌走下了船,一個個從容赴死。
當然,這種出自于教士之口的傳說總有些夸張,也可能不那么真實,但沒關系,若是能夠將艾琳娜與這幾位貴女的死亡性質判定為“殉道”,她們不但不會下地獄,還會上天堂呢。
這下子就連在一旁流淚的熱拉爾.德.雷德福爾也投來了感激的眼神,他已經是圣殿騎士團中的一員了,雖然艾琳娜已經廢除了他對她發過的誓言,但熱拉爾對她著實有著幾分真心實意。
他是絕對要為她復仇的,但說到殉道什么的,他的腦子完全不夠用。
艾琳娜的丈夫知道塞薩爾,王子最親密的朋友,無血緣的兄弟,還是宗主教希拉克略的學生,他這么說,就表明宗主教那里肯定沒問題。
當然,錢肯定還是要的,但有個殉道的圣女,對雙方家族都是好事,他們不會吝嗇那點金子的。
他上前來,緊緊地握了握塞薩爾的手。
塞薩爾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又去扶起了達瑪拉,小姑娘將身體的所有重量全壓在他身上,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她哭得渾身滾熱。
他伸手接過艾琳娜的頭顱時,她依依不舍但沒有拒絕,塞薩爾將頭顱還給艾琳娜的丈夫,下一刻就被達瑪拉捉住了手臂,那細小的手指竟然能夠隔著鏈甲刺痛他的皮肉。
“你是我的騎士,”達瑪拉低聲說:“現在,我要你為我做一件事情。”
“你不說我也會去做的。”
“不,我要的是別的,”達瑪拉身體顫抖著,聲音卻猶如鋼鐵般的堅硬:“他們一個也不能活。”她仰起頭來看他,嘴唇煞白,眼中儲滿了淚水:“我知道你是個仁慈的人,但你想要寬恕他們的時候,就想想艾琳娜和我。”
“我答應你。”
達瑪拉想要說,“我信你”,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就在塞薩爾的臂彎里昏厥了過去。
塞薩爾將達瑪拉送回了她父親那里,達瑪拉的父親原本是不想讓達瑪拉跟隨的,這下子就更是擔心了,但達瑪拉堅持說,不見到那些撒拉遜人的頭顱就絕對不回亞拉薩路,他只得讓她留了下來,只是他也和塞薩爾一起去聆聽了國王的旨意。
這件悲慘的事情引動了很多人的關注,等他們來到帳篷,圣墓、善堂、圣殿三大騎士團的大團長(阿馬里克一世就是圣墓騎士團的大團長)和司鐸長都到了,宗主教希拉克略與教士們也到了,還有外來的和圣地的領主與爵爺們齊聚一堂,個個甲胄閃亮,神色凝重,愿意出戰的不在少數。
但據他們搜集到情報所說,那些撒拉遜人并沒有一個固定的落腳點,也沒有村鎮,沒有城市,更沒有城堡。
他們像是一群游蕩在外的鬣狗,從不和那些一看就知道不容易對付的軍隊發生沖突,只襲擊那些落單的朝圣者,還有的就是因為不夠謹慎而貿然遠離營地的貴女與侍從。
“我們曾經派人去尋找他們,但他們非常的狡猾,并且極其地熟悉這里的情況,一見到甲胄和刀劍的亮光,就立刻鉆進密林,沼澤或是蘆葦叢跑掉了。”
諸位,不要以為,此時的埃及就是一個遍地沙塵,貧瘠荒涼的地方,若是如此,怎么值得阿馬里克一世念念不忘,難以舍棄呢?
自尼羅河河谷末端的福斯塔特為頂點,以亞歷山大與杜姆亞特為兩角,尼羅河三角洲從一千年起就被稱之為“地中海”的糧倉。
尼羅河攜帶著無數泥沙,在入海口沉積成了一個扇形的肥沃之地,這里河網密布,渠道縱橫,加之埃及日照充沛,此地產出的小麥,水稻,可以輕而易舉地保證上千萬人的生存,還能出口。
而從加沙拉法到這里,一路上塞薩爾看到的要么就是晴空碧水,要么就是林木蓊郁,十月正是椰棗、無花果與石榴結果的時候,雖然新鮮的水果沒有用蜂蜜腌制過,但嘗起來一樣甜蜜無比。
而在這個被埃及人比喻為“蓮花”的地方,還有數之不盡的湖泊,它們猶如花瓣上的露珠,大大小小,澄澈明亮。
最大的曼宰萊湖,猶如一片小海,最小的也不過儲水池那么大。
有咸水,也有淡水,湖邊蘆葦叢生,草木茂密,白色與褐色的水鳥時不時地飛起,降落,偶爾水面升起一塊“枯木”,那是尼羅河鱷魚的頭和脊背。
十字軍們之前攻打福斯塔特的時候,更愿意從杜姆亞特開始,但這樣要抵達福斯塔特,需要經過四條尼羅河的支流。
撒拉遜人會在橋梁兩頭建造堡壘,用如同暴雨般的箭矢阻礙軍隊前進,不是不可以,但對進攻方太不利了。
因為有這樣的顧慮,以及之前曾經占領過比勒拜斯,阿馬里克一世還是采取了曾經的亞歷山大大帝的遠征路線,只是沒有從杜姆亞特旁邊的佩魯西烏姆出發而已。
這樣又能避開河流和橋梁,又能保證大軍的補給,水源也不虞匱乏,問題就是,這些豐富的水澤與草木也同樣成了他們敵人的盾牌與藏身處。
“那讓我們燒掉所有的村莊,殺掉每一個見到的人,我不信這些躲藏著的老鼠還能找到足夠的食物!”瓦爾特甕聲甕氣地說道。
這個建議聽起來或許有些殘忍,但不失為個好辦法。
雖然阿馬里克一世在搜刮到了足夠多的糧食后,沒有徹底地摧毀那些撒拉遜人的家園,但要說這些滋擾不休的人背后沒有村民們的支持,他們絕不可能堅持那么長的時間,也不可能躲開十字軍的搜索。
這似乎是唯一的辦法了,阿馬里克一世的猶豫并不在于他那顆不剩多少的慈悲心,而是他之后還要攻打比勒拜斯。
比勒拜斯的防御當然無法與福斯塔特相比,但也是一座大城,他擔心,若是在這里就開始大肆屠戮,在攻打比勒拜斯的時候,里面的居民會奮起反抗。
另外,這次遠征出乎他意料的順利,但若是要如圣殿騎士瓦爾特說的那樣做,他們會在這里耗費很長時間。
萬一到了冬季,十字軍們又會面臨無法取暖的問題,之后若是要繼續攻打福斯塔特,嚴寒也會是個阻礙。
在這種作戰會議上,鮑德溫和塞薩爾都沒有發言權,鮑德溫看向他一向很有主意的小伙伴,猜他能不能想出什么好辦法來。
他支起手肘,碰了碰塞薩爾。
瓦爾特看見了,他咧嘴一笑,但也沒說話。
等到人們散去,國王還來不及和自己的兒子說話,瓦爾特就又走了進來。
阿馬里克一世對這個討人厭的家伙可沒什么好臉色——瓦爾特之前給了他一個難堪,差點毀了他和“鷹巢”的和約,但因為圣殿騎士團的大團長與司鐸長竭力從中斡旋,他不得不放棄將瓦爾特連同他的騎士們一起絞死的想法。
瓦爾特雖然被國王俘獲和囚禁了,但一點也不妨礙他在監牢里得到與一個騎士相稱的待遇,一年后,圣殿騎士大團長親自帶著他的贖金來到國王面前,要求贖人——遠征在即,阿馬里克一世只能同意。
他這么神氣活現地在國王面前蹦跶……卻絲毫不曾感恩,如果阿馬里克一世可以從眼中飛出箭矢,他早就成了一只豪豬。
“你來做什么?”阿馬里克一世冷淡地問道。
“嗯……”瓦爾特搔搔鼻子,“正確點來說,我不是來做什么,而是來問什么的。”
“你有什么要問我?”
“不,不是您,”瓦爾特說:“是您身后的那個小家伙,你還記得我嗎?塞薩爾?”
“印象深刻。”塞薩爾微微低頭,不管怎么說,當初是瓦爾特答應了他的請求,才能讓上千人免于涂炭。
“你還是那么好心腸嗎?”瓦爾特沒頭沒尾地問道:“不過那些家伙可不是基督徒,他們是撒拉遜人,我們天生的敵人。別否認,我看到你皺眉了——在我提出建議的時候。”
“我只是……”
“只是什么?”
這下連國王都看了過來,而鮑德溫緊張地靠近了一些,像是要借此給自己的朋友一點助力。
“即便按照您的方法,我們也未必能找得到他們,大軍還要繼續前進,而騎士們的精力也沒法保證他們能持續地,將好幾個星期拋費在尋找,縱火與殺戮上。
雖然那些撒拉遜人罪有應得,但我們并不熟悉這里,而這里的村莊更是星羅棋布,遠近不一。
我們也找不到可信任的領路人或是傳信人,萬一他們將我們的騎士引入沼澤或是密林,我們的損失會更大。
或許您要說,他們可以齊聚在一起,但那樣速度可能更慢……或許等到大軍凱旋,騎士們還在這里漫無目的地搜索……
而他們來到這里,更多的還是要為天主服務的。”
瓦爾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你有什么好辦法嗎?”
“我還不是一個騎士呢。”塞薩爾謙虛地說。
阿馬里克一世擺擺手:“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而且希拉克略也說過,孩子偶爾也會迸發出成人刻板的思想里無法存在的火花。”
“我聽說過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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