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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命昭唐 第169章 婊子
王彥章連番上書,指出李軍正沿崤函道、武關道、子午道大舉東出,意在陜州、金州、商州一帶發動戰役。極力要求汴梁方面重新部署西線防務,但朱圣已無暇關注。
乾寧元年二月十三日,親從都指揮使徐懷玉、黃文靖、薛注、王檀、李重裔等圍攻濟州。朱瑄派教練使賀瑰往援,朱瑄也令康懷貞領五千人馬趕到宿城襲擾汴軍,三方隨即在濟州平原上晝夜交戰,殺得昏天黑地。
二月十四,朱溫突然現身任城,督戰徐州行營拔城兗州。兗軍死守,求援王師范、李克用。磨洋工的淄青被圣人和魏博三番五次催得不耐煩,經泰山、狼虎谷向濟、兗急速前進。
同日,宋州來報:吳將李神福竄入潁州抄略。滁州鎮遏使臺濛亦繞過重點布防的泗州轉攻劉士政反叛出走嶺南后的空虛濠州,奪取了該地。蔡賊劉愕、邵光稠及造反的前徐州鎮將侯嵩請附于楊行密。
二月十五,下馬賊的流毒還在發威,生產被極大破壞,夏收前的汴梁政權財政吃緊,無力輸血地方,饑荒中的彭城及沛、豐、蕭各邑爆發聲勢浩大的農民起義。
以衙將垣慶忌為首的因時溥敗亡而隱匿民間的徐卒殘余紛紛加入,一面指導“造反”,一面將流放江淮的回鶻、突厥、吐蕃種類吸納整編。秦漢千百年來頻繁上演群眾喜大普奔的蟻賊大戲又輪回到淮上揭開帷幕。朱溫驚慌憤怒之余不得不連夜增兵鎮壓,他就是打著為民請命的名頭這么混出來的,曉得利害。而這幫泥腿子不體諒他的難處,都該殺!等他滅了李逆,會讓大伙當餓殍嗎。
二月十七,滑州告急。魏博叛軍在田恒、武乙戟的帶領下自頓丘渡河,克衛南。義成軍在進攻途中見到路過的友軍部隊——控鶴軍鮮衣怒馬,人人有畜代步,大怒!驅逐了節度使胡真,然后在列校李鵬之輩的領導下向開封挺發,要問罪度支使裴迪。于北郊封丘被禁軍攔住。朱溫緊急派遣李振、王殷帶著五萬匹絹前往安撫,收攏余眾。讓他們別打了,回滑州。
義成軍騷動的原因并不是邀賞。他們長期苦戰,去哪都靠腿,待遇也沒提升,此番出動看到富麗堂皇的控鶴軍,繃不住了。不患寡而患不均,又求到了義成軍的受力極限,這才是朱溫命令下達后全軍騷動的原因。跟你打工一樣,拿平均工資卻安排最多的活,于是你一邊暗自詛咒一邊騎驢找馬。唐代軍人能受這氣?罵錘子,直接鼓噪起來!
但控鶴等軍是前宣武衙軍改編而成,中唐建鎮以來就享受高人幾等的爺待遇,你讓他們和外軍領同樣薪水,得,換帥。而且權責也不一樣,中軍要掌握多少技能?承擔的任務又是什么?救火要他們,監軍、練兵、會鋒、扼險要他們,外軍憑什么和大伙平起平坐?
這事,難辦!
艱難以來,藩鎮中軍與外軍、親軍與中軍的矛盾就沒消停過。早一點的,有神策軍行營嫉妒駐京左右神策軍的“保密”賞賜,破口大罵。近一點的,鎮海軍仇恨周寶親兵的優渥生活憤而造反。魏博樂從訓厚待五百門客,衙軍殺之。帶兵不是士卒發錢換其賣命那么簡單,講究很多,是將官和廣大武夫之間的政治博弈。能不能拿捏好軍隊的“度”,決定你的命。
軍營里,朱溫背著手兒走來走去。一會坐下,一會站起。一會閉眼,一會皺眉。勉強控制著瀕臨傾泄的暴躁。
“滄州有消息么?”魏博牽制了相當數量的兵力,不勝其煩的朱圣遣使聯絡他的“渤海王”盧彥威,希圖橫海軍從東北方向攻擊貝州,轉移魏博視線。
敬翔搖頭。
橫海軍本來是決定效忠大梁的,但…
河中攻勢失敗的影響之惡劣,慢慢體會吧。
再說,渤海王的爵位憑什么要效忠大梁才能得到?他盧彥威假惺惺地給李氏送點錢財,表文言辭恭敬一些,同時做出要討伐你的姿態,李逆不也得捏著鼻子承認?唉,居然對這種人抱期待。理了理思路,敬翔提醒道:“當務之急還是穩住徐州,須盡快平定垣慶忌、劉亥之亂。”
敬翔想起這事就火大。儼然翻版龐勛!還有劉亥,既姓劉,又是沛籍人,這還得了?被他打出漢室大旗,再搞些鬼神祥瑞營造出劉邦轉世的玄乎感,不知會有多少愚者上當。
“陛下雖遣軍征討,竊以為招安為上。草賊起事,無非求官而已。可授垣慶忌右羽林大將軍,征徐卒余孽入朝,打散到諸軍分化之。至于劉亥,可授宿州刺史,留治地方。”敬翔補充道。
聞言,朱溫神色頗為不豫。
草賊起事,無非求官而已…這話刺激到了他敏感的心。賊出身,始終是他附骨之疽的深深自卑。
見朱溫又走神,敬翔無奈地輕輕咳了兩聲:“陛下。”
朱溫一愣。
沒想到二討李豎不得,連近在咫尺的義成軍和徐州士庶也不乖訓了。
眾叛親離或無日矣。
“敬卿,那就擇一能者赴徐招安?”考慮了一下,朱溫審慎地問道。他已經失去了之前那種說西征就西征想干什么就隨心所欲的曹魏豪情,陷入了嚴重的自我內耗與質疑。表面上仍舊元氣滿滿,笑顏如花。晚上經常大半宿睡不著覺,妓女也不碰了,做事缺乏信心。
“招安草賊須得信譽昭著的清廉重臣。王仙芝乞降,貪功的宋威欺上瞞下,將草軍使者斬首,事遂不了了之。”
“誰足為使?”
“諫議大夫杜荀鶴精明強謀。”
“就他吧。”朱溫扶著額頭,眉毛皺成一團,在案幾上翻出一摞奏書:“金商之事,畫何策可為萬全?”
敬翔不緊不慢地說道:“所謂祛除根本,這徐州民變,還得調糧賑濟…”
“草詔,讓蔣玄暉買一批麥粟送去。”朱溫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金商的事怎么處理?”
“徐州賑災誰主持?民無食,則劉亥之賊殺之無窮。”敬翔追問道。
啪!朱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罵道:“多少時日了,朝廷還未商量妥當?朕養你們干什么?圖爾等尸位素餐嗎?什么事都來問朕,朕十個腦袋么!”看著敬翔淚水朦朧的委屈眼神,許是意識到這樣對自己的宰相說話太過分,一桿子打死也不好,語氣又生硬地軟了下來:“朕不是說敬卿。賑災,什么賑災,朕掏的錢糧被州縣狗官層層盤剝,到百姓鍋里能剩幾粒米。反正是騙人的。朕讓蔣玄暉買些糧食運到徐州則罷。不用單獨派員負責。”
“陛下…”敬翔流著眼淚,哽咽道:“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好。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萬事都有開頭,卻很少有一個完整的結局。既…”
“好了好了,莫哭了,改謝瞳為武寧軍黜陟使,令監辦此事。”
敬翔急忙問道:“那汝州和鄭…”
“勿言。”朱圣立刻反應過來敬翔想說什么,他瞪著一雙濃眉大眼,斥道:“遭了下馬賊以來,哀鴻遍野,餓殍滿山。朕知道。但朕為了讓百姓吃飽飯,也想盡一切辦法。向富豪們借貸,賣散官,兜售爵位,兩次冒險削減外軍賞賜,罰違法武夫的款。這還不夠安置流氓?是不是讓汝、鄭的狗官胥吏飽私囊了?建昌宮的確還有存糧,可那是給軍隊的…”
財政問題已經浮出水面。
河中失利后,掌握在李氏手里的北地、河中諸鹽池完全停止對中原輸鹽。擁有海鹽的淄青、淮南亦對朱溫禁售。蜀中、山南也有鹽池,但他們畏懼李逆。在《禁鹽流汴令》下達后,一時不敢大宗出賣,抓住就褫官位。現在梁人吃鹽主要依靠幽州、滄州,而這兩鎮的鹽避不開魏博。隨著田希德的盤查一日比一日嚴密,來鹽量一次比一次少,斷崖式下滑,鹽價也一漲再漲,飆到了五百錢每斗,淡食已成普遍。
為了保證軍中供應,朱溫都在實施“余鹽收集制”了,鹽利當然也沒了。
二是下馬賊摧毀了汝、河南府、鄭、汴、陳、許的生產。不是說人被殺光了,下馬賊的目標不是殺人,而是焚田毀宅燒糧,人為制造饑荒和流氓。今日看來,扎豬之輩成功了。這些地方暫時不但無法為朱溫的戰爭提供助力,反倒還有數十萬男女需要朱溫額外撥款救濟。
三是鄂、魏這兩個附庸藩鎮的“歲幣”也無了。
武寧軍徐泗宿及河中晉絳、河內懷孟澤、淮西光申蔡、河南府、陜虢這十四州一府由于血腥戰亂,不需要中央轉移支付就是邀天之幸了,一兩年內不敢指望獲利。楚、濠已失,不提。
這會大梁的財政支柱是鄭、滑、汴、宋、亳、豫、潁、曹、濮九州的戶稅、田賦。“庸”也是一大補充。比如這回朱溫用兵東方,征發民夫十余萬,不想服役就拿錢免災。剩下的收入很雜,包括什么進城稅、出城稅、擺攤稅、房產稅、交易稅、青苗錢。
夠用嗎?目前朱溫二十多萬中外軍,養起來并不吃力。
事實上以汴、宋、亳、潁四州,宣武節度使劉士寧隨便一次出行——以眾二萬畋于城南。李某的排場都沒他大。衙將李萬榮作亂,許諾——“吾為帥,汝輩人賜錢三千貫,無憂也。”立他做留后,每人賞三千緡!莫擔心,絕對給得起。聞言,汴軍立刻倒戈,攆了劉士寧。
可見豪橫。
巢亂后雖說受損,但還是那句話,底子厚,巢亂前僅一個宋州就是百萬人,孫儒這幫人能害幾個崽。加上朱溫的十年治理,這核心九州維持大梁的運轉很輕松。可為什么說財政問題浮出水面呢?因為東兗鄆齊、南吳襄、西唐、北晉四面同時用兵,要有充足的存糧存款。要有危機意識!所以朱溫賣官鬻爵亂貼罰單掏空心思地撈錢,受災嚴重的汝鄭幾州只給平民一口飯,使其不餓。敬翔提議的官府出資幫他們重建家園,他暫時不肯。除非局勢明了,大梁重新占據上風,他才有“愛民”的余地和動力。
“金商的事到底怎么辦?”朱溫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
敬翔木訥著。
拿出一筆錢財讓汝鄭數州快速安定下來,這能影響到軍隊吃飯嗎。
見狀,在旁邊當空氣人的裴鑄回道:“西線不宜有事,但令王彥章率軍趕赴拒陽川,趙羽堵住黃巷坂,張存敬看好河中,擋住李逆自盧氏、潼關、夏縣東出通道即可。”
“你——你不懂。”高舉的手掌最終輕拍案幾,朱溫嘆了口氣。只有敬翔能與他心靈相通!他問的是這個嗎。李逆要真敢都畿道與他作戰,他求之不得。他擔心的是金商被李逆弄到手。屆時李軍勢力抵達金、商、均,進,以三州為基地,就能在汝州、弘農兩條線上威脅他。
荊南、襄陽、黔中、夔門、閬中也將處于李軍輻射范圍之內,左右搖擺前后回旋的能力大大下降。到那會,這幫人最妥善的選擇就是捏著鼻子當貨真價實的忠臣。再消化兩年,李逆搞定湖南、鄂岳也可計日而待,這是朱溫不敢想象的畫面。
所以馮行襲必須保。
見敬翔遲遲不語,沉默良久的朱溫說道:“即詔陜州朱友恭、虢州趙羽、玉城何絪、河中張存敬、河陽牛存節、洛陽鄧季筠各分兵支援王彥章,諸路皆歸其節度,務必不能令李逆以金商為基。誰能殺掉馮行襲,誰當金商均節度使。若此人不給機會,則拉攏同拒李逆。”
這廝首鼠兩端,去年還偷偷遣使到汴梁為天后祝賀誕辰。談不上野心勃勃,但肯定舍不得三州土皇帝的日子。只要李逆圖謀金商,當能扶持。想到這,眼前浮現天后憔悴的模樣,朱溫抬起頭來,問裴鑄:“有回音嗎?天后可答應還朝視事了?”
“圣人還是說自己病入膏肓,氣血虛弱。”
“賤人!”朱溫怒不可遏,一臉陰沉地轉身大步出了營帳。
一個被人玩爛的騷貨,還裝上了。沒有朕,你這婊子還能冠冕堂皇地坐在珠光寶氣的椒房殿里使性子?虧得他花那多心血百般討好,連個笑臉都沒有,算什么女人?狼心狗肺,真他娘的下頭!
還是說,你心里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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