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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命昭唐 第72章 東受降城與李克用
東受降城。
湛藍的高空萬里無云,烈日炎而不熱。
時不時一陣大風吹過茫茫原野,齊頭高的綠草隨之涌動,一頭頭悠閑吃草的牛羊哞咩幾聲。
“滾開啊!”武士大聲吆喝,驅趕擋路的牲畜。
“朝左邊去了!”
“嘿這大蟲。”
數百騎卒橫沖直撞,將一頭肥壯的老虎攆得氣喘吁吁。武士們都穿著便服——無袖的短衫白袍,腦袋上纏著朱紅色的抹額——正版的姨媽帶,被小日本偷過去改成了“孝子帶”。
“堵住!”騎卒四面合圍,被追了一上午的老虎體力漸漸耗盡,低趴身軀,盯著這些窮兇極惡的武夫,發出威脅性的嘶吼。
哈哈哈,軍士們一陣大笑。
李克用瞇著獨眼,閃電般擲出手中鐵槍。
“噗!”老虎躲避不及,被插中左肚。盤旋在頭頂的金雕宛如流星俯沖而下,一腳抓得老虎的鼻子血肉模糊,旋又快速回翔。
“駕。”李克用拍馬往前走了幾步。
兀地,雙手撐住銀鞍,直接在馬背上站了起來,然后縱身猛躍,一個飛跳落至老虎身前。
“嗷……”喘著粗氣,模樣凄慘的老虎連連后退。
李克用也不言,雙手抓住老虎的兩只耳朵——后腳一蹬!
嗷嗷慘叫的老虎身體懸空,竟是被李克用攥在手里快速旋轉了起來。武士們看到,雖然早就習以為常,但還是忍不住交頭接耳。
“嚯,郡王之勇,不輸天柱啊。”幕府官員拍馬上前,笑呵呵道:“北朝爾朱榮徒手格斗猛虎,還沒司徒快吧?”
“大帥天賜神力,又擒一虎。”
“青天子!”
“唉。”李克用的心情卻沒有一點好轉,意興闌珊的放下老虎。兩個武士一擁而上將虎拖走,其他人則一陣歡呼,就地生火,洗剝起斬獲的其他獵物。
“唉。”又是一聲嘆息,李克用一個仰面躺在草原上,雙手枕著腦袋,蹺起二郎腿晃悠。
金雕收起翅膀,停在主人身邊。
撫摸著金雕,望著碧綠如洗的澄凈天空,徐徐風兒拂面,李克用微閉雙目:“好想回神武川放羊啊。羊吃草,某就找個山坡睡覺。多好……”
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會釋放出內心深處的焦慮、愁苦甚至是憂郁。
如何不愁!
前年巡視潞州,因飯菜不合口味。酒后,他發脾氣罵了時為昭義節度使的弟弟李克修,打了兩鞭。本以為自家兄弟,打打鬧鬧也正常。結果弟弟慚憤成疾,堅持不肯吃藥,病死了……
導致氏族長輩都對他很不滿意,說他專事威刑,小輩侄男侄女也覺得他兇,不愿親近。而且一碰酒,夫人就指著他破口大罵。李克用自知犯錯,親人給他氣受,他也只能受著。
但這還沒完。
前年朝廷興兵討伐,李存孝立功頗巨。事后,本以為會阿翁讓他當昭義節度使,最后沒當上。李存孝氣得七天不肯吃飯,餓得頭昏眼花,也用這種自我摧殘的方式無聲抗議。到今年,父子倆的關系越來越僵。李存孝懷疑阿翁要殺自己,李克用也猜忌這個最疼愛的義兒有反意。
父子倆都覺得自己沒錯——在李克用看來,我讓誰當節度使是我的權力。李存孝則認為李克用有功不賞,肥水流向外人田——是以,誰也不肯低頭。
如果說家庭關系糟糕是內憂的話,那幽、趙、魏、云、汴五鎮聯合興兵討伐他就是外患了。先是幽、趙發兵15萬討伐他的親家——義武軍節度使王處存,搞得他親自帶兵增援才救下來。叱日嶺一戰,陣亡健兒兩萬余人!多是他累年來調教的精兵,痛哉!
接著又是朱全忠北犯昭義,汴人的旗幟已經插到了淇水岸邊。
能不急嗎!
上個月,幽州軍又對云代二州發動大規模西侵,幾乎把這一片當成了后花園,動不動就來打秋風。抄略牛羊,掠奪子女。北地胡漢百姓為“青天子”出丁出糧,李克用卻不能保護好他們,讓他們屢遭燕人掃蕩。
各部落對李克用的意見越來越大!
李克用對河朔諸鎮的怨氣也迅速水漲船高——從來只有他搶別人的,如今卻被別人搶!故而此番領兵北巡擊退幽州賊后,他沒急著回太原,在東受降城頓兵住了下來——召見蕃部首領,慰問漢人耆老,操練兵馬。試圖向百姓證明,他依然是強大的,跟他混是正確的。
凡此種種,讓李克用愁死了。這不禁讓他懷疑起了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如朱溫那廝所說,壓根就不是當諸侯的料——竊據河東,只會荼毒無窮……
“唉。”又是一聲嘆息,李克用輕輕哼起了牧歌。若不是軍務纏身,真想去金城鎮老家看看啊。
“司徒何必灰心?”都押牙、檢校左仆射蓋寓端著一盤烤羊肉走了過來。
“某不吃。”李克用興致不是很好,食髓乏味。
岳父的抗壓能力,比起朱溫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啊。
蓋寓熟悉李克用的性子,知道開解不了,當下也就不廢話,只是從懷中取出兩個圓筒:“進奏院新報,昨天晚上剛送到東受降城,其中有郡主家書。”
聞言,李克用一把奪了過去,好像那圓筒里裝著什么珍寶一樣。
“久不通信,至思至念。”
“聞叱日嶺之戰,族人罹難傷殘不在少。又聽燕人略代北,汴賊犯澤潞。女甚悲!乃于唐宮遠銜哀誠,切切。”
“女在京兆無所不福。圣人私我,左右敬我,中外官尊我。阿耶可寬心,寬心。女觀圣人言行,外寬內深,劍戟森森。內戮寺人,于外殺岐邠賊兩萬人,刺面剁趾苦役之。根基初固,威權自專,須不可輕之。其心親晉而忌汴,可為良婿。使得久之,父復何憂!”
“女觀朝廷臣,果如阿耶所言,除太尉寥寥之人,大略首鼠兩端,蠅營狗茍之輩……”
“累年征集,軍事不絕,河東虛弱矣。而關中人氣昭蘇。男耕女織,桑麥青青。貧者授田,富豪催課。入關附圣人流氓者,不計其數。日積月累,可稱富庶矣。阿耶宜罷兵休戰,還民生產。倉廩足,百姓晏然,則以河東軍勢,汴賊豈為敵手哉!”
“圣人欲取同州,慮河中猜忌,言于女——將輸太原糧五萬石。”
“竹不勝書,伏惟保重。謹表寸心,希垂尺素。景福元年某月某日,女吾思頓首再拜大人。”
——就完了?李克用摸著粗糙的嘴巴,有些不盡興,逮著信反復讀了好幾遍。
瞧著李克用老臉一片燦爛,得意之色毫不掩飾,蓋寓擦了擦嘴邊的油:“司徒何故喜悅?”
“都是某那好女婿。”李克用顛顛的坐了起來,將蓋寓手中木盤端過來,抽出匕首切羊肉大口吃起來:“小看他了啊,大殺寺人,連平三藩,自領政權。”
還說要送太原五萬石糧以解燃眉。雖不多,但除了這個女婿送,還有人肯幫忙嗎?女、婿琴瑟和鳴要能繼續保持,姑娘就嫁對人了,往后自己的日子也會好過很多。
信中最后一句話的暗示,他當然明白——好女婿想收復同州,但擔心結怨蒲、陜兩鎮,想找他代為出面,不然跑去跟他閨女說這事干什么。
這事也只能找他了。自打與王重榮并力攻黃巢以來,兩家的關系一直很好。王重榮被部下所殺后,其兄弟王重盈自陜州還蒲州接任河中帥位,陜鎮則由其子王拱主持大局。總的看來,王氏的勢力挺強。故而,原本他也是打算將朱邪吾思嫁給王重榮的兒子王珂,然后為長子李落落求取王重盈之女,以強化兩家同盟。不過后來一權衡,選擇了朝廷。
現在女婿盯上了同州,家門口的事,王重盈他們能不擔心嗎。
出差,未來至少一周應該都是單更,有余力會多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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