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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命昭唐 第60章 但使龍城飛將在
“殺殺!”
亂軍在樓下列好陣勢,沖著圣人呲牙咧嘴。
沒看錯,就是這么的囂張。
經一番裁汰神策軍,關東募兵組建新軍后,如今長安的軍隊整體上分四個陣營——觀軍容使西門重遂帳下的耀武軍六千、上宸軍兩千,這是他的核心主力,能打,掀翻楊氏就是靠的這兩軍。
年初新建的保國、佑圣、龍虎、內直四軍——兩萬兩千人也歸他管,不過沒上過戰場,戰力不詳。但數量上老豬倌是第一,接近3萬人,被他的假子部將們分掌。
其次是圣人手下的英武軍五千、龍捷騎士六千、義從都一千以及混編岐人俘虜組成的從直軍四千,現在還得算上朱邪吾思的衛隊2600晉人——總兵力差不多18000人。
然后就是楊復恭留下的玉山幾個都,萬多精兵。楊守亮、楊守貞、楊守宗為首的外宅郎在蜀中和王建大動干戈后,京城的外宅郎同氣連枝,陸陸續帶著兵幫忙去了——爭取也占個地盤,免得在長安看別人臉色。
剩下的韓全誨、劉景宣、駱全瓘、劉光裕、景務修等中常侍各自的人馬加起來有兩萬。
主要是兩中尉劉景宣、駱全瓘的兵——正統神策軍,登封、捧日、羽林、耀德諸都。戰斗力還行吧,田令孜、楊復恭調教過,跟藩鎮也干過好幾次,被兩中尉抓得死死的,含中官量極高。
去年四鎮薄城后,為安全考慮,他們也拿出錢財招兵買馬了一番。
不過是不是覺得兵力太少了?其實不少。
西門重遂手下的耀武、上宸兩軍和楊守信等外宅郎的兵馬在制度上也屬神策軍序列……被楊復恭布防在灞上、少陵原、咸陽一帶的行營軍理論上也歸他們管,但今天被中官以“圣人削減賞賜”的由頭煽動起來后,直接發狂。
其實不難理解——楊復恭要使得動,能被西門重遂整下臺嗎。他都不行,劉、駱二奴憑什么,憑有錢?楊復恭麾下六鎮節度數十刺史,更有錢。
故而,這幫內豎雖有兵馬不少,能被他們拉起來干大事的只有丹鳳門這五千余人——
很多了。
沒見西門重遂,軍亂爆發后,派去鎮壓的耀武軍也不聽招呼,直接裹挾李嗣周返回軍營殺了馬步都虞侯董從實,抬著他的尸體在街上游行,還是老豬倌獻上財貨才消停。
沒錢?沒錢你白使喚人呢!
望著樓下這些焚燒宮門對著圣人敲鑼打鼓,嬉笑怒罵的賊配軍,太尉又血怒了,扶著腦袋幾近昏厥。
“李……圣人。”朱邪吾思本想叫李郎,但認為場合不宜。看著李郎的臉蛋,輕輕撫摸著手背,打氣道:“且寬心。有衛桓、令忠、豬兒、定宗、存審他們在,內豎打進不來,跳梁小丑而已。”
“武臣難制,文人陰詭,家奴倒反天罡。”圣人揉著太陽穴,對著朱邪吾思強顏一笑。
“殺殺殺!”亂軍再次擊鼓挑釁示威。
守衛也不發怵,與之對吼:“宰了你們這幫混球!”
“大家。”韓全誨閑庭信步地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遠遠高呼曰:“聞宮中有變,亂軍焚城。老奴等發兵而來,圣人何為見攻?請撤下軍士,讓我等見駕!”
“好個叛主的狗奴,宜剖心殺之。”朱邪吾思從身邊赫連衛桓手里一把奪過步弓,搭上箭矢扣住弦,手臂便開始徐徐強力往后收,衣服下的后背顯出高峻輪廓……
“嘶……”朝臣們看到,忍不住交頭接耳。
這氣力,圣人可要遭老罪了,千萬不敢惱了沙陀女。
“嗖!”瞇著眼瞄了一會,朱邪吾思猛然松手,射出閃電般的一箭。
咚,正中擋在韓全誨面前的牛皮小盾上。韓全誨嚇得不輕,急忙縮回腦袋。身后軍士看他差點被女人一箭射中,頓時爆發出巨大的哄笑聲。
“漂亮!”晉人們高聲大笑。守軍望到這一情景也是士氣倍增,擊鼓吶喊。
“更勝司母辛。”步兵強弓說開就開,圣人不吝贊美。
朱邪吾思但笑不語,點了扎豬、李存審兩人,道:“叛軍沒有設拒馬,軍陣雜亂不整。豬兒,存審,可帶三百騎突陣,殺殺他們的氣焰。”
圣人有些意外,他本欲遣龍捷軍出戰,不過……既然賢夫人提出,他也樂意。
“易如反掌,汴賊我都能沖,何謂這些鼠輩!”被稱作豬兒的魁梧胖子咧開大嘴嚯嚯笑了幾聲,帶動渾身甲片都跟著咔咔響。笑罷,沖朱邪吾思拱拱手,轉身下樓。
李存審倒是敦厚,對著圣人、朱邪氏與其他妃嬪謙卑的低下頭,平靜地說道:“遵命。”
其實他心情有點抑郁,不是因為被點中,而是身有武力、心懷韜略,這些年來卻處處碰壁。
十年前跟著李罕之混飯吃,諸葛爽當了河陽節度使,又為諸葛爽效力,與秦宗權作戰。戰功立的不少,上官卻認為他猛過了頭,具有威脅性,不予任用。
諸葛爽完蛋后,他北上太原,希望得到代北豪俠的慧眼識人。李克用看重他性情文靜,與武夫格格不入,便收做義子。李存審正要一展抱負,結果又被支來長安——固然是器重,也是大任。
可在這里,沒有他施展的舞臺。
他渴望的對手是魏博、成德、幽州、橫海、宣武這樣的強敵,而不是關中那些上不了臺面的蟊賊,或是與一群死太監打架……
知我者,何在。
若是圣人愿意重用,就好了。等在長安穩定了,也好把妻子接過來。
這樣想著,李存審心不在焉地下了樓,絲毫沒考慮城外的敵人應該怎么對付。
“咚咚咚。”
五百勇猛騎兵迅速集結——聽說要出去突陣,報名者極多,扎豬只得又選了兩百騎。通過黑乎乎的甬道,守衛迅速打開城門,待將人放出去后,又迅速合上。
叛軍還在鼓噪,李存審百無聊賴的看了眼,收起亂七八糟的想法,抖了抖手中馬槊,言簡意賅:“殺。”
五百胡人騎兵士氣極其旺盛,興致上來,各自用蕃語怪叫著:“沖!!”
“咚咚咚。”樓上擊鼓助威,守軍也紛紛振臂吶喊。
李存審嘆了口氣,拖著馬槊一馬當先,五百騎并排而動,夾著馬背開始蓄勢。
待速度差不多了,踹之!
嘚嘚嘚嘚。
騎兵從叛軍陣前掠過,掏出馬弓亂射。
“沙陀賊至矣!”看到騎兵中有人髡發扎索,再想到那日入京的河東軍,叛軍一陣騷動。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我們就是陰山下的胡馬!”扎豬哈哈大笑,策馬掠過前排,一槊刺出,直接將一名敵軍挑出陣中,砸在地上,令其被己方戰馬踐踏。
“吾輩就是胡馬!!!”騎士們大喊,沖著叛軍咆哮。
“出來。”李存審面色平靜,四五米長的馬槊在他手里跟個玩具似的,跟著一槊挑飛一名敵軍。
迅速收回后,鮮血迸濺到他的臉上,他又一槊當頭打下,將一敵人打得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在地上。
“胡人好大力氣!”后方觀戰的叛軍再次喧嘩,他們嘗試射箭壓制騎兵,無奈李存審之輩人馬合一,跟個泥鰍似的,根本射不中。就算射中又如何?全身札甲,三十步內開滿步弓才破得了。
只能指望前排槊手們爭氣點,捅翻敵騎。
“胡狗!我來會會你!”叛軍陣中涌出一隊捧日都騎兵,為首十將韓勛破口大罵:“中土之地,豈容汝輩胡狗逞兇!”
韓勛咬牙切齒。
老子涇原鎮將校之家,從小錘煉武藝戰技,也跟黨項、吐蕃人干過,還沒見過哪個胡狗這么狂,言之鑿鑿“吾輩就是胡馬”,這實在是讓他忍不了。
當下也不廢話,沖入敵騎中,尋著扎豬流光般刺出一槊。
“嘖!”扎豬大腿夾住馬背,彎腰折向右邊,馬槊往地上一杵,身軀便幾乎躺在了馬背上,而后提槊,被馬兒帶出十幾步,與韓勛錯開距離。
“手藝不太行。”扎豬回頭看著他,搖了搖頭,嘆氣道:“還得練吶。”
韓勛氣得七竅生煙——胡狗好精妙的騎術,馬背上長大的吧!
“殺!”他策動戰馬再次沖擊。
“讓你一讓。”扎豬將馬槊插在地上,然后夾了夾馬肚,哈的一聲迎面沖上。
“殺!”韓勛目眥欲裂,雙手持槊暴刺。
扎豬側頭閃避,伸手將對方槊桿拽至腋窩下捏住,方才輕蔑一問:“還不服氣?”
“呀!”韓勛使勁拖動槊桿試圖掙脫,可這人氣力實在驚駭,他全力之下槊桿竟紋絲不動!
“不行啊。”扎豬咬著腮幫子,最終還是沒忍住大笑了出來。
“嚓!”反手拔出橫刀,噗的一聲,飛插進了對方露在甲胄外面的左眼。
韓勛慘叫落馬。
一騎奔過,一槊將他高高挑飛,又重重砸下。
兩個回合不到,捧日都十將韓勛被陣斬!
亂軍頓時一片嘩然,軍士們慌亂的大聲議論起來——這樣的騎兵,城中還有兩千。
“沙陀不可敵!”不知是誰恐懼的喊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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