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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曉夢 第四百三十二章 慶壽辰雙喜同慶
初二日,二姑娘一早兒起來,便只紅玉一個伺候。余下三人,繡橘、苗兒、條兒等,直待早飯時方才現身,且一個個神帶桃花、眼藏媚態的,二姑娘便知昨兒這仨定是又與陳斯遠廝混了一夜。
許是有孕之故,二姑娘不禁憂心不已,暗忖:這般旦旦而伐的,便是鐵打的人也熬不住啊,更遑論陳斯遠時而便要連折幾枝。
奈何這等事兒迎春一時不好與陳斯遠分說,思來想去,便在早飯后尋了紅玉問詢。
紅玉聽罷笑吟吟不知如何答對,思量一番,便附耳低聲說了些‘空翻蝶’‘背飛鳧’之類的樣式,直把二姑娘聽了個瞠目。
心道無怪繡橘等一早兒便是蓮步難移的模樣,敢情是昨兒個夜里累著了?
又聽聞陳斯遠雖恣意卻有節度,一顆心放進肚子里,那勸說的話兒自然也就不用說出口了。
這日二姑娘極為繁忙,一則明日便是賈母壽辰,須得將壽禮預備下,準備明日往榮國府慶賀事宜;
二則,牙婆昨兒個遞了信兒來,保寧侯府松了口,兩千畝的三處莊子作價八千兩,一并發賣給迎春。這般大的買賣,總要看了實物才好。
因是迎春便點了吳俊的差,到得前廳仔細交代一番,命吳俊帶著兩個小廝并賬房往關外跑一趟;
三則,不日寶釵便要過門,隨即便是中秋。新裁的冬衣要發下去,中秋的賞賜也要定下。
林林種種、雜七雜八,二姑娘忙活了半日方才算完。
午后黛玉又來,迎春說了遼東莊子的事兒,黛玉蹙眉略略憂心,只道不好盡信了保寧侯府。那遼東山高皇帝遠,往來一回說不得便要兩月之期,若那些莊戶不服帖,白花花的銀子豈不打了水漂?
迎春一琢磨也是,思量一番,又想著少買些莊田,也學著黛玉多在新擴的北城置辦一些宅院,留待租賃給那些京官。
兩女雖不屬同一家,卻同嫁一夫,說過正事兒,難免便要提及陳斯遠。
只是黛玉、迎春口中的陳斯遠好似有些迥異,迎春眼中,遠兄弟體貼溫存、成熟穩重,凡事兒總會想在迎春前頭,迎春只覺天下間再沒陳斯遠這般妥帖的男子了。
黛玉狐疑不已,嗔怪著卻說陳斯遠時而捉弄人,一驚一乍的簡直好似頑童!
二姑娘聽罷樂得前仰后合,只道是因著黛玉年紀小,夫君才這般與其胡鬧。
卻不知黛玉心中另有所想:于陳斯遠心中,只怕自個兒是要勝過二姐姐一些的。
蓋因前些時日因著陳斯遠童趣不斷,惹得黛玉好一番腹誹,陳斯遠便道:“世上誰人沒有兩面?一面沉默不語、成熟穩重,一個嘰嘰喳喳、頑劣至極,成熟是給不熟的人瞧的,頑劣方才是留給在意的人。須知:男兒至死是少年。”
黛玉起初只道陳斯遠是在強辯,可過后細想,她自個兒又何嘗不是如此?
陳斯遠時常將其卷成春卷撓足心,她也時常用發絲撩撥得陳斯遠直打噴嚏。或許兩個彼此在意的人在一處,本就該童趣橫生?
想明此節,黛玉心下酥軟,只覺待陳斯遠愈發眷戀。她也不曾點破此事,所謂求仁得仁,二姑娘此前十幾年戰戰兢兢、朝不保夕的,所求不過一份安穩。她既心下滿意,自個兒又何必多事?
且十根指頭還有短長之分,同樣都是妻子,陳斯遠心下有所偏重也是尋常。待別過二姑娘,黛玉忽而想起不日便要進門兒的手帕交寶釵來,一時心下惴惴,生怕寶姐姐一來,自個兒那份兒偏愛便要轉到寶姐姐身上了。
這日午后,又有燕平王府的侍衛來請,陳斯遠不好再推卻,忙換過衣裳隨著侍衛去了。
誰知他前腳剛走,后腳便有薛蝌登了門兒。家中無人,便只好由二姑娘答對。
薛蝌此番為著兩樁事,一則將剩余分潤送過來,二則是尋陳斯遠商議,提前幾日將寶琴的嫁妝抬進府中。
薛蝌此人行事謹慎,見答對自個兒的是黛玉,陳斯遠去了燕平王府,當下便只說了頭一樁,且說的是不日送來分潤。待吃過一盞茶便起身告辭而去。
二姑娘見薛蝌語焉不詳,便知其定有所隱瞞。只是迎春也不大在意,這世間素來都是男主外、女主內的,外間的事兒她可不愿多插手。
打發了管家李財將薛蝌送走,二姑娘倦怠起來,回房好生小憩了一會子,誰知起身時外間業已擦黑。
迎春睡的有些懵,一時鬧不清是朝夕,呆愣了會子才叫了人來。繡橘挪動蓮步湊過來,迎春就問:“什么時辰了?”
“回太太,酉時一刻了,可要傳晚飯?”
迎春道:“也不大餓,且等一會兒吧……是了,老爺可回來了?”
繡橘笑道:“半個時辰前剛回,進來瞧了太太一遭,見太太一直睡著,便往西路院去了。哦,還說了吃過晚飯來看太太呢。”
“嗯。”迎春應了一聲兒,搭著繡橘的手起身,挪至宴席間又尋了羅漢床落座。
待苗兒掌了燈來,她方才緩過神來,道:“也不知怎地,近來貪睡得緊。”
苗兒就道:“太太如今可是雙身子,可不就要能吃能睡的?”
又有條兒送了濕熱帕子來,伺候迎春擦臉,也道:“太太還是早些用飯食吧,可不好餓著肚里的小公子。”
迎春笑道:“他才多大?哪里就能分出男女了?”
條兒振振有詞,說道:“酸兒辣女,太太近來頗喜酸食,一準兒懷的是位小少爺!”
迎春咯咯咯笑了一陣,手搭小腹,也盼著這一胎是個男孩兒。又因條兒提起酸食,迎春口齒生津,忍不住道:“家中可有葡萄?再撿幾顆鹽漬梅、酸棗來,許是睡多了,這會子胃口有些堵。”
紅玉應下,忙去尋了幾樣來。
迎春吃用一些,果然胃口大開。待飯食送上,倒是比平素還多吃了一些。
用罷晚飯,迎春也不好吃茶,只吃了些紅棗水溫養胃口。
過得須臾,外間繡橘傳話一聲兒,陳斯遠果然來了。
迎春笑吟吟起身相迎,陳斯遠見了,緊走幾步上前攙扶,嗔怪道:“坐著便是了,咱們又不用外道,何必起身來迎?”
迎春笑道:“這才幾個月,哪里就用得著這般小心了?”
說話間夫妻兩個攜手落座,二姑娘招呼紅玉來給陳斯遠沏了一盞女兒茶來,因問道:“下晌王爺如何說?”
陳斯遠哭笑不得道:“快別提了,真真兒是將我罵了個狗血淋頭。”
“啊?”二姑娘關己則急,忙追問緣由。
陳斯遠娓娓道來,卻是上回將羅四兩送去王府,又獻上京師百姓吃水之策,他自忖一舉兩得。卻不知羅四兩沒兩日果然在王府打出個甜水井來,不過燕平王尋了內府官吏相詢,便有人言說,京師冬日天寒地凍,膠乳管子只怕不中用。
燕平王不信邪,到底定制了一些膠乳管子來試用,也不知是工藝還是旁的緣故,那經過膠乳管子的水流出來,總帶著一股子怪味兒。
于是膠乳管子是不中用了,不過陳斯遠的思路沒錯兒。內府上下為了這樁財源,可謂是群策群力,數日光景便得了兩策。
一則用鉛管,鉛管便宜,且不易腐銹;二則用鐵管,以倭銀鍍上薄薄一層,如此一來也可防銹爛。
比照成本,自是鉛管占優,燕平王一時拿不定主意,今日這才急吼吼邀了陳斯遠相商。
陳斯遠一聽鉛管,激靈靈就是一個寒顫!當下扯了一通鉛汞之毒,唬得燕平王一愣一愣的,這才偏向于倭銀鍍鐵。
盡管被燕平王鼻子不是鼻子、臉兒不是臉兒的罵了一通,可陳斯遠離開王府時只覺得自個兒升華了!就沖著阻攔內府用鉛管供水這一樁,他陳大官人就合該立生祠!
二姑娘雖不大懂,可見其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樣,便也為其高興。
到得夜里,陳斯遠修身養性,便宿在了迎春房里。小夫妻本待說說話兒便一并安寢,奈何都是青春年少的,磨磨擦擦難免擦出心火來,于是陳大官人少不得淝水、赤壁連戰兩場,二姑娘無力招架,唯吞吞吐吐以對。
待轉過天來,中、西兩院兒一早便熱鬧起來。
兩房太太要往榮國府去祝壽,自是輕忽不得。迎春、黛玉俱都仔細梳妝打扮過,待湊在一處,迎春便見黛玉依舊是尋常打扮,當下心中熨帖之余,不免說道:“妹妹得了誥命,合該按品誥妝,怎好因著遷就我便這般隨意打扮了?”
黛玉笑道:“二姐姐是回自家,我是去瞧外祖母,哪里就犯得著大費周章的?再說誥命一事,知道的自然知道,我是不樂意裝扮了給那些不相干的人瞧熱鬧。”
迎春勸說不過,只得依了黛玉。
四下丫鬟好一番忙碌,賀禮裝車,又來催兩位太太啟程。迎春、黛玉被丫鬟簇著出了儀門,這會子端水大師陳斯遠方才姍姍來遲。
他心下拎得清,于是登車前仔細囑咐了黛玉一通,去時便與迎春同車,回來時再與黛玉同乘。
算盤珠子打得叮當響,奈何一想起寶姐姐不日也要過門,陳斯遠就頭疼的緊。有道是:一個和尚擔水吃,兩個和尚抬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
如今只迎春、黛玉兩房,他心思細膩些,一碗水還能端平。待寶姐姐一來,想要一碗水端平還不知要多拋費多少心思呢。
且不提陳斯遠滿是艷福的煩擾,一行人等簇著車馬往榮國府而來。發祥坊同在內城,距離寧榮街不遠,車馬便是再緩,不到兩刻也就到了地方。
早有余四門前瞭望,見一行車馬到來,緊忙吩咐開了角門。一行車馬進得榮國府,便有賈璉笑吟吟來迎。
陳斯遠扶了迎春下車,與賈璉笑著答對幾句,便領著迎春、黛玉過了儀門。因鳳姐兒還在月子里,是以來迎的便只大嫂子李紈與探春、惜春、湘云。
老情人相見,即便眾人都瞧著,二人實木相對還是相持了一瞬。有情人很多時候什么話兒都不用說,只一眼便知彼此心意。
眼見陳斯遠那一雙清亮眸子里滿含情誼與關切,李紈頓時心下熨帖。因生怕被人瞧出來,忙噙了笑上前扯了迎春與黛玉的手兒,道:“二妹妹、林妹妹可算來了,你們是不知,老太太一早兒就在催問,一會子問二妹妹,一會子又問林妹妹。誒唷唷,若再不來,只怕就要打發人去催請了呢。”
此時三個小的也圍湊過來,這個一言,那個一嘴的,嘰嘰呱呱說個沒完。
說來也奇,明明早前湘云這妮子最是與黛玉別苗頭,偏生黛玉這一出閣,她反倒愈發舍不得起來。這會子扯了黛玉的手兒上下觀量,淚眼婆娑的險些哭出來,只道林妹妹這一出閣,她這些時日也沒了趣味。
探春、惜春圍著迎春問個沒完,眼見二姐姐眼底止不住的笑意,兩個小的便知二姐姐定是極滿意這樁婚事了。
惜春還小,只顧著為二姐姐高興,又纏著陳斯遠‘遠大哥’‘二姐夫’地串換著叫;探春深藏心事,這會子不禁愈發艷羨迎春。
是了,莫說是二姐姐,如今京中誰人不艷羨嫁與探花郎的賈家二姑娘?青春年少、品貌上佳,又肉眼可見的前程遠大,更難得的是其人并非是夸夸其談之輩,于那貨殖之事極有建樹,私底下更是有人稱其再世陶朱。
這般男子,簡直是天底下萬千閨中女子的如意郎君!
李紈眼看沒完,便笑道:“知你們姊妹情深,敘舊的話兒不如容后再說,老太太可還等著呢。”
她這般說了,眾人方才稍停,又一并往賈母院兒而去。
過穿堂、垂花門,沿抄手游廊而行,不一刻到得賈母院兒正房。極為湊巧,這會子邢夫人方才從后頭穿堂兜轉過來,遙遙便見眾人簇著珠光寶氣的迎春款款行來,晃得邢夫人心下好一陣恍惚。
定睛觀量,但見那便宜女兒人物秀麗、服御繁華,有豪貴家氣象。
真真兒是:碧紗如霧護春妝,蘭麝薰多骨亦香。
邢夫人本就不是個大度的,這般看罷不由得酸水上涌。
因是停步略略等候,待迎春到得近前,開口便陰陽怪氣兒道:“唷,我的兒,原是你啊。遙遙瞧著,我還當是哪家的太太來給老太太拜壽了呢。”
隨行的繡橘心機不多,當下就笑著道:“在陳家,我們姑娘可不就要稱一聲兒太太?”
一句話生生將邢夫人噎得半死,迎春見不對,忙上前見禮。
邢夫人不由愈發冷淡,答對了幾句,便與眾人一道兒進了內中。
陳斯遠攜迎春、黛玉上前拜見賈母,賈母滿面堆笑、頷首連連,一雙渾濁老眼更是騰起水霧。當下叫過迎春、黛玉,一手一個拉扯住,左瞧瞧、右看看,不禁感嘆道:“你得了好歸宿,祖母也為你高興。看你這模樣,想來日子過得順遂?”
迎春俏生生頷首,道:“夫君待孫女兒極好,老祖宗只管放心。”
賈母點點頭,又看向黛玉:“我的玉兒,你……”
黛玉巧笑道:“外祖母,我也好著呢,外祖母不用掛心。”
賈母嘆息道:“你還小,合該過二年才出閣才對。不過縱然出了閣,也該多來瞧瞧我。我這心下,可一直惦記著呢。”
黛玉笑道:“今時不比往日,出行一趟總要大動干戈。往后若是得空,我多來瞧外祖母就是了。”
賈母不迭應下。又有李紈打趣幾句,賈母這才戀戀不舍撒開手,請了迎春、黛玉落座吃茶。
此時又有婆子來回,說是大老爺已去了前頭小廳。陳斯遠與賈璉忙起身別過賈母,往前頭小廳去會賈赦。
邢夫人心氣兒不對眼見紅玉小心翼翼扶著迎春落座,便與丫鬟紅蕖道:“這才過門多早晚?走到哪兒都要人攙著,太太樣兒扮了個十足。”
紅蕖年紀小,自是不知如何回話兒。迎春的異樣也落在了眾人眼中,賈母上了年紀還未反應過來,探春已訝然掩口,道:“二姐姐這般……莫不是有了身子?”
此言一出,眾人齊齊看向迎春。
迎春靦腆笑著道:“上月底診看了脈象,大抵是有了的。”
“果然?”賈母大喜過望,忙吩咐琥珀將王太醫請了來。
俄爾,王太醫入內,給迎春診過脈,旋即笑吟吟一拱手,道:“給老夫人賀喜了,二姑娘脈如滾珠,的確是有喜了!”
王太醫的話好似一錘定音,迎春笑得愈發端莊靦腆,幾個小的湊過來齊齊道賀,賈母笑得頷首連連,又有李紈湊過來嘀咕了幾句育兒經。
邢夫人不咸不淡也恭賀了幾句,轉頭兒心氣兒愈發不對。是,二姑娘是她親手送到陳斯遠跟前兒的,還連著兩番牽線奔走……可那又如何?
她邢夫人居中奔走,圖的是方便與小賊往來,哪個要看迎春這般恣意順遂了?
邢夫人連連運氣,好半晌想起愈發好玩的四哥兒來,這才心氣兒稍順。暗忖:你做了便宜正室又如何?還不是要喝老娘的洗腳水!
暗自舒了口氣,恰王夫人這會子才來,邢夫人忽而又高興起來。待王夫人入內,邢夫人連連夸贊迎春好福氣,又說陳斯遠不該告假成婚,否則說不得能早些年入閣呢。
王夫人僵笑著聽了,心下愈發慪氣。蓋因黛玉出閣那日,王夫人生怕寶玉鬧騰,一早兒便將人送去了夏家。誰知過得一日,寶玉回來了不說,身邊兒還多了個寶蟾。
那寶蟾更是羞答答的言說,那日夜里便與寶玉成就了好事兒。
王夫人整個人都不好了!念著黛玉,所以鬧騰……然后又偷了夏金桂身邊兒的丫鬟,她實在不知寶貝兒子心下是如何想的。
比照陳斯遠高中探花、前程遠大,只小了兩歲的寶玉猶如頑童一般讓人不省心。
有道是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那外頭的子弟如何出類拔萃,王夫人關起門來只當沒瞧見。可陳斯遠不同,這人寄居榮國府數年,大家伙眼瞧著其從不名一文發跡到了今日。
珠玉在前,自打陳斯遠點了探花郎,王夫人再也沒臉兒提那勞什子銜玉而生了。
妯娌兩個相處多年,邢夫人自是瞧出王夫人的不自在,因是得意洋洋,好似大勝而歸一般,轉頭待迎春不由熱切了幾分。
二姑娘再是聰慧,這會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鬧不清楚便宜母親怎地前倨后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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