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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曉夢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三喜盈門映日輝
邢岫煙既已入門,二姑娘迎春心下自是長長舒了口氣。
一則,前般恩情已經償;二則,身邊兒也多了個能說些體己話兒的手帕交;再有便是,倘若這一回果然有了身子,說不得便要將中路院大事小情盡數托付給邢岫煙來打理。
比照繡橘、紅玉,二姑娘更信任邢岫煙這等恬淡的性兒。
姊妹兩個落座,迎春便先行將邢岫煙的份例定下。
陳家比不得榮國府奢遮,一應吃食、用度,都是在京中各處采買。那等龍肝鳳腦,此時就算有錢都買不著。
因是莫看邢岫煙定下的是每月五兩銀子的份例,另有四時衣裳等用度,實則比照起來與榮國府的姨娘大差不差。
又因是,紅玉、繡橘、苗兒、條兒等通房,定下的是每月二兩銀子的月例;至于小丫鬟篆兒,因邢岫煙身邊只其一個,便暫且定下每月一串錢。
旁人雖歡喜,卻不好表露。倒是那篆兒不管不顧咧嘴而笑。她本是廟中小尼姑,機緣巧合投在邢岫煙門下。早年半點月錢也無,便是到了榮國府,每月五百錢還要被克扣一番,日子過得緊巴巴。
如今果然時來運轉,每月竟有了一串錢的月例!放在榮國府,這可是能比肩二等大丫鬟的份例!她又如何不開懷?
誰知樂極生悲!
這日下晌,正巧有姑婆登門。卻是陳斯遠因著晴雯求肯,這才托人四下掃聽可有放出宮的禮儀嬤嬤。不早不晚,今日恰好尋見了個妥帖的。
也不用陳斯遠出面兒,迎春去前頭相看一番,見那禮儀嬤嬤四十上下,行事一板一眼,頓生心喜,當場便定下月例,留其在宅邸中教導一眾小丫鬟。
鸞兒哭鬧一場,到底被親姐姐晴雯送去了后罩房學規矩。邢岫煙暗忖篆兒素來沒規矩,因是下晌也將篆兒送了去。
可憐篆兒每日學走路、學規矩,從早到晚就沒個消停的時候。得閑不由大嚷:“這一串錢真真兒難賺,誒唷唷,腳都不是自個兒的啦!”
不提篆兒、鸞兒兩個怨聲載道。
邢岫煙新入門,陳斯遠一連三夜都留宿在西廂。這第一日、第二日也就罷了,到得第三日夜里,邢岫煙立時推拒道:“你連著兩宿歇在我處,今兒個不論如何須得去太太處,不然外頭的奴才還不知如何說嘴呢。”
陳斯遠面上驚詫,說道:“二姐姐……近來身子不大方便。”
邢岫煙笑道:“太太私下與我說了,可此事既暫且做不得準兒,你就該去她房里歇著。”
“哎,你二人倒是姊妹情深。”
感嘆一嘴,陳斯遠卻不走,到底湊過來好一番輕薄。又小意求肯,到底纏磨著邢岫煙好一番繾綣,至二更方才施施然往正房歇息。
轉天繡橘便有些幽怨,私底下尋了迎春,話里話外想要排個班次。迎春卻不置可否,如今另兩房還不曾進門兒,刻下排了過些時日還要改易,莫不如由著陳斯遠的心思呢,左右他是個慣會端水的。
轉眼到得七月初二,陳家上下自是早知賈蘭明日南下之事。二姑娘思量一番,遣人往能道觀求了護符一張,又開私庫添了二百兩的銀票,下晌時便打發小廝往榮國府送了去。
過得一個時辰,小廝回轉,自是轉述了李紈的謝意。
迎春打發了小廝,正待回房小憩,誰知儀門婆子來報,又有個孫婆子尋上門兒來。
迎春不知其來意,便耐著性子答對了一番。誰知那孫婆子是個不著四六的,什么顫聲嬌、琉黃圈、鎖陽環、興陽丸,一股腦的朝著迎春兜售。見其粉面含霜,轉而又發賣生男孩兒的秘方。
二姑娘難得著惱,當下拍案而起,吩咐左右將那婆子叉了出去。隨即又吩咐:“往后不拘什么由頭,一應姑婆不許進大門。家中女眷若有短缺,每月留下兩日假期,到時只管結伴往市面上采買了就是。”
此令一出,上下人等俱都歡喜。晴雯、紅玉等本就得閑,并不在意那勞什子的兩日假期,喜的是得空能往外頭轉轉;一應仆役連贊主母仁厚,除去年節,每月能給仆役放假的也就陳家了,可謂蝎子粑粑獨一份!
二姑娘氣咻咻回了正房,不一刻邢岫煙笑著來勸,道:“三姑六婆、走街串巷,慣會捧高踩低、曲意逢迎。太太既不待見,往后杜門不見就是了,又何必氣著自個兒?”
迎春道:“邢姐姐不知,我不過早進門一些時日,初為人婦,心下戰戰兢兢不敢行差踏錯。滿心想著與人為善,這才不好開罪了那些姑婆。誰知那等沒起子的卻是給個竹竿便能往上爬的,愈發不要臉面!”
邢岫煙笑著,卻不好勸說了。邢姐姐隨著妙玉讀書識字,本該更貼近佛家,誰知她本心卻更喜道家。因是邢姐姐素來超然物外,外間如何言說,她是半點兒不關心。
有人背后說自個兒不是?沒事兒,她私底下也沒少說旁人的不是。
有人跟自個兒性情不合?自個兒這般好性情,那定然是她的不是!
也虧得邢姐姐性子恬淡,不然就是:與其讓外人逼瘋,不如自個兒發瘋逼瘋外人!
是以于邢姐姐而言,什么姑婆官眷,見你是情分,不見是本份。你敢背后說我的不是,我看你是欠罵了!
二姑娘絮叨一場,可算排解了胸臆。正待與邢岫煙說起旁的來,忽而便有吳俊家的喜滋滋進來。
入內斂衽一福,笑道:“太太,大喜啊,李管家來報,說羅四兩打出了一口甜水井!”
“啊?”迎春果然大喜過望,禁不住霍然而起。
邢岫煙雖不知緣故,卻也喜形于色。
陳家人口不少,如今每月就要十幾兩銀子的水錢,待來日另兩房過門兒,豈不是每月就要二十幾兩銀子吃水?
每月二十幾兩,一年就是三百兩,十年三千兩!這可不是小數,若有一口甜水井,那可要儉省下許多銀錢。
迎春笑問:“老爺還沒回?”
吳俊家的道:“還沒回。”
迎春便笑著扯了邢岫煙的手兒,道:“邢姐姐,咱們且往后花園一看究竟。”
邢岫煙頷首應下,二人出得房來,便見紅玉、繡橘、苗兒、條兒,還有前頭的晴雯、香菱、五兒,以及小丫鬟蕓香、篆兒等,得了喜訊,紛紛往后頭涌來。
鶯鶯燕燕嘰嘰呱呱說著話兒,兜轉過正房,自后罩房旁的角門進得后花園里,行不多遠便見李財、羅四兩帶著一干奴仆大呼小叫。
迎春、邢岫煙兩個到得近前,迎春便笑道:“辦得好差事,待稟過老爺,一應賞賜自不會缺。”
李財、羅四兩等齊齊叉手應下。
邢岫煙忙耳語一句,迎春深以為然,忙道:“此事不好張揚,李管家仔細吩咐下,斷不可讓下頭人胡亂說嘴。另則,參與打井的,須得看顧好了。”
李財知曉迎春之意,忙領命道:“太太放心,有老李在,斷不會出了差池。”
迎春頷首,又問:“如今這甜水井可算是齊整了?”
此時換了羅四兩回話,道:“回太太話兒,這口井邊打邊砌,如今只消拆了木架子,再砌了井口便算是完工。”
“好好好,你且好生歇息,少不了你的好兒!”
羅四兩歡喜應下。今日也不急著收尾,一應仆役昂首闊步而出,自去前頭吃酒嬉鬧。
鶯鶯燕燕圍著那新井嘖嘖稱奇一番,便又往花園中四下游逛——封園數日,姑娘們早就憋悶壞了。
至于迎春與邢岫煙,自去前頭正房歇息。只待陳斯遠回轉,好將這等大喜事與之分說。
誰知左等不見回,右等不見人影。迎春心下思忖,便認定陳斯遠定是往尤氏姊妹處去了。
當下略略蹙眉之余,又舒了口氣。心道,這般也好,料想與那幾個狐媚子纏磨一場,他夜里回來總不會再毛手毛腳,撩撥得自個兒不上不下的。
大格子巷。
但聽得青吟一聲兒,李紈凝眉竦美,霎時間菱腳緊繃、香肌遇風搖擺不定,俄爾美波滾滾,肌體無寧,口冷而丟,如在浮云。半晌,又汗淋氣湊,墮下征鞍,歪在一旁喘吁不定。
一旁陳斯遠相擁溫存,俄爾又不規矩起來,惹得李紈膩哼一聲,睜開一雙秋水嬌嗔道:“快停了吧,我,我合該回去了。”
陳斯遠心下不舍,苦惱道:“此一別,不知重逢之期。”
李紈將螓首貼在其心口道:“今時不同往日,你既已娶親,就合該待二姑娘多一些體貼。我心下割舍不得,心下也不求旁的,只求每歲能得空說說話兒便是好的。”
陳斯遠蹙眉道:“恁地折磨人,回頭兒我尋思個法子,定能兩全其美。”
李紈噗嗤一笑,沒再推拒,揚起臉兒來深深瞧了眼小男人,這才懶洋洋起身拾掇妝容。
道:“這回是借了蘭兒遠行,我才能往仁圣宮去求平安符。夏糧快要入倉,說不得過些時日還有空呢。”
“嗯。”陳斯遠含糊應了,心下還在算計著如何讓李紈時常能出府與自個兒相會。
奈何此事繁雜,饒是陳斯遠一時也想不出好法子來。眼看李紈拾掇了大半,他忙道:“蘭哥兒南下可還妥帖?”
李紈道:“老太太打發了兩個走熟金陵的仆役跟著,小廝六個、丫鬟四個,還有個老成的婆子隨行,最是妥當不過。
金陵家中,我也去了書信,父親定會安頓好蘭兒的。”頓了頓,又道:“他到底還小,明兒個你就不用來送了。本月十二林妹妹就要過門,你那邊廂可準備停當了?”
陳斯遠點頭,又心生不舍,探手去扯李紈。李紈便苦笑道:‘真真兒得走了,不然素云、碧月便要去尋我了。’
話音落下,陳斯遠方才嘆息一聲兒撒了手。李紈拾掇停當,急急出了小院兒,又乘巷子口候著的馬車匆匆回了仁圣宮。小半個時辰方才會同素云、碧月兩個回轉榮國府,兩個丫鬟納罕自家奶奶為何耽擱許多光景,李紈推說心有所感,方才多在東岳大帝跟前兒多禱誦了一番。
兩婢心下狐疑,又見自家奶奶粉臉含春、眼藏桃花,彼此對視一眼,俱都閉口不談。
李紈聰慧,哪里不知惹了兩個丫鬟疑心?當下紅云燒面,卻故作無恙,待回轉榮國府一忙忙檢視賈蘭行囊,林林種種不一而足。
待忙活完,甫一進得大觀園,遙遙便見兩個粗壯婆子倒拖了寶玉,后頭又有王夫人、麝月、襲人等求告不迭。
李紈唬了一跳,心思一轉忙尋了陰涼處藏身。待一行人出了園子,這才閃身出來,尋了瞧熱鬧的小丫鬟問道:“寶玉出了何事?怎么讓太太拿了出去?”
那小丫鬟眉飛色舞道:“近來寶二爺多有愁緒,今兒個不知往哪處打混,喝得醉醺醺而歸。在綺霰齋折騰了一場,轉頭兒又跑進園子里,尋了瀟湘館撒酒瘋。”
“啊?”李紈大吃一驚。
就聽小丫鬟又道:“林姑娘處可是有兩個身手好的姐姐,王嬤嬤攔不下,那兩個姐姐卻是三兩下便將寶二爺按住了。轉頭兒雪雁又去尋太太告狀,太太這才氣咻咻帶著人拿了寶二爺回去。”
李紈心下暗贊,虧得遠兄弟尋了武婢安置在瀟湘館,不然寶玉發起瘋來,哪個女兒家能攔得下?
當下李紈打發了小丫鬟,又往瀟湘館來安撫黛玉。誰知黛玉不見半點異樣之色,說起方才情形,黛玉臉兒上又好氣又好笑,一時竟不知如何評說寶玉行徑。
黛玉心下雖叛逆,行事素來依著規矩。這婚姻大事,講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這父母之命姑且算是有了,如今又業已下過大定,不日便要出閣了,寶玉這時候才來尋自個兒鬧,也不知心下圖的是什么。
陳斯遠素來心緒平穩,每每見了黛玉,或是逗弄其高興,或是為其開解心緒。沒了寶玉那貨惹人牽腸,黛玉身心不知比原文中康健了多少!
她如今一門心思承林家宗祧,哪里還會搭理寶玉這等沒長大的孩子?
李紈見黛玉果然不曾氣惱,略略舒了口氣,這才起身別過,回了稻香村。
待其一走,黛玉又賞了兩個武婢幾枚銀稞子。
兩個武婢喜笑顏開,其中一人道:“也就是念著寶二爺身份貴重,不然俺只一拳過去,這等貨色就得沒了半條命去。”
黛玉笑道:“這等拎不清的,下回再敢攪擾,只管打了再說。”
武婢齊齊笑著應下,旋即歡歡喜喜而去。
此時才有紫鵑憂心忡忡道:“姑娘,婚期在即,又何必惹了太太不快?若太太到時使絆子……”
誰知話沒說完,鴛鴦便冷笑一聲兒接茬道:“太太哪里敢使絆子?姑爺可是今科探花郎,在皇爺跟前兒掛了名號的!再說就算太太拎不清,老太太總不是糊涂人,難不成還能瞧著姑娘吃虧?”
紫鵑欲言又止,眼看黛玉笑吟吟不以為然,便只好將心下好意憋悶了回去。
卻不知,黛玉心下早早兒給紫鵑下了判句:一葉障目。
到底是自小被買進賈家的,只瞧著賈家窮奢極欲,便以為權勢滔天,哪里知曉實則如今賈家不過是驢糞蛋子表面光,內里早就是一泡爛泡草了?
卻說陳斯遠回轉家中,聽聞家中果然打出了甜水井,頓時心下大快!忙忙叫過羅四兩事無巨細問詢一遭,隨即定下打井之人每份二兩銀子的賞格,李財、羅四兩主持打井有功,分下雙份賞賜。
其后吩咐眾人不可聲張,心下思量著單只一井還算偶然,沒準自家后花園正好就在地下水淺層的甜水脈上呢?因是又吩咐羅四兩帶著人手明日往尤氏姊妹處試著打井。
羅四兩歡天喜地應下,轉天自有護院送往尤氏姊妹處,尋地打井,自不多言。
此時已是七月,黛玉婚期不遠。
這些時日陳斯遠收斂憊懶,一直忙于婚事籌備。因林家姻親、故舊繁多,內中自個兒有不少都是相識,陳斯遠便思量著往各處派發了請柬。
倏忽到得初八日,忽有梁夫人登門。尋了陳斯遠,只說婚事有些改易。陳斯遠唬了一跳,待細細問詢,才知黛玉是想提前三日將嫁妝送至宅中。
這女子兼祧一事,本朝還算稀少,以至時人多以入贅論。林妹妹思及凡此種種,干脆提前送了嫁妝,婚事也低調操辦,免得惹得外間物議紛紛,再壞了陳斯遠名聲。
陳斯遠心下熨帖,對林妹妹的體貼自是感念不已。當面兒應承了梁夫人,又畢恭畢敬禮送而出。
誰知梁夫人才走,二姐姐便胃口反酸,扶墻干嘔不止,唬得陳斯遠急吼吼打發人去請了鶴年堂的丁道簡來診看。
紅玉、繡橘等都認定太太這一遭定是有喜了,因是一個勁兒的道賀,惹得二姑娘不禁霞飛雙頰。
待午后,丁道簡匆匆而來,診看過后不禁撫須而笑,拱手道:“恭賀陳編修,尊夫人這是脈如滾珠,定是喜脈無疑了。”
話音落下,陳斯遠哈哈大笑,迎春也不禁紅著臉兒噙了笑意。
陳斯遠忙問:“還請郎中開一些滋養之物。”
誰知丁道簡聞言立時蹙眉,旋即說道:“尊夫人身子康健,只消尋常飲食就好,用不著滋補。如今月份還小,只需小心走動,禁絕房事;待過了三月之期便可行動如常。”
陳斯遠一琢磨,可不就是?今時今日,他身子愈發健碩,床笫之間也唯有司棋能與之有來有往的。二姐姐瞧著不顯山不露水,偏生此前每一回都承受下來了,可不就是身子十分康健?
當下再無疑慮,客客氣氣奉上診金,又親自禮送了丁道簡。只因迎春如今月份還小,不好太過張揚,是以今日闔府上下不過加了一道肉菜,便算是慶賀了。
轉過天來,九十六抬嫁妝穿街過市,浩浩蕩蕩抬入陳家西路院。旁的財貨也就罷了,唯獨那十幾抬書卷,方才顯出林家底蘊。
一應擺設、用具安置在西路院正房,其余嫁妝盡數歸入后頭私庫。
這些還不曾忙活完,轉眼前頭回事處往來不休,卻是陳斯遠送過請柬的人家紛紛來了回信兒。
同科、同年、同窗且不論,頭一個順天府尹邵世標回了信兒,言定十二日定來討一杯喜酒;旋即又有大司馬賈雨村打發了家人回信兒,也說正日子準來;更讓人驚奇的是燕平王竟也打發了太監回話兒,說那日也要來湊趣。
陳斯遠還算尋常,內宅中上下人等俱都訝然不已。
邵世標也就罷了,此人乃是林如海舊友,只因與賈家素無往來,這才來此觀禮;至于賈雨村,全然是因著與賈家生了齟齬,這才不去賈家的送親宴,反倒來此吃喜酒;而那燕平王……雖說與陳斯遠素來親厚,可畢竟位高權重,又要避嫌,哪里能隨意來此觀禮?
說不得又是因著林如海之故,燕平王得了圣人口諭,這才來此添光加彩。
邢岫煙私底下便道:“此便為陰德,用道家的話說,名為承負……前承后負。”
聽者俱都深以為然。
倏忽到得十二日,臨近申末,陳斯遠披紅掛彩,端坐高頭大馬,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往榮國府去迎親。
到得地方,照例見過賈家諸人,依舊是賈璉背了黛玉出閣。只臨上轎之際,璉二爺難得開了句玩笑:“虧得寶妹妹還有個兄弟,不然說不得我還要背上一回哩。”
陳斯遠哈哈大笑,拱手別過賈璉等,翻身上馬,引著八抬大轎施施然回轉發祥坊。
趕在吉時前到得自家,當下自有陪嫁丫鬟扶著大妝的黛玉跨馬鞍、火盆。二人進得西路院,三拜禮成,黛玉送去洞房自不多提。陳斯遠返身出來答對一應賓客。
那些同科、同窗還好說,燕平王、賈雨村與邵世標三位須得仔細答對了。
陳斯遠一桌桌敬下來,虧得杯中酒還摻了水的,不然說不得敬到一半就得醉死過去。
眼看還剩兩桌,陳斯遠方才松了口氣,便有管家李財匆匆奔行進來,尋了陳斯遠道:“老爺,天使來了,說是來傳旨的!”
陳斯遠驚愕不已,忙領著賓客迎出來,又吩咐仆役擺設香案。
此番來的卻是熟人,乃是六宮都太監夏守忠。
見了陳斯遠,夏守忠手擎圣旨,朗聲道:“陳翰林,圣上口諭,請陳翰林代林氏女迎旨。”
洞房不可輕離,陳斯遠一聽是給黛玉的,心下頓有所感。
“臣,陳斯遠接旨!”趕忙撩開衣袍跪下接旨。
夏守忠展開圣旨,抑揚頓挫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前巡鹽御史林海,忠勤體國,清廉恤民,歷仕有年,恪盡職守。猝于任所,朕甚悼之,追念其生平忠義,宜有褒延,以慰忠魂。
林海獨女林氏黛玉,天資慧敏,性秉孝誠。
值林家宗祧待續,懷承先之志,執意適陳斯遠為宗祧妻,以續林氏血脈,承先祖祀事。其行雖屬兼祧之例,然孝思懇切,擔當卓然,殊合禮義,足勵世風。
朕惟賞善勸忠,乃治世之常道;表節旌孝,實邦本之攸關。
今念林海生前忠悃,身后無嗣,林氏能承父志,維系宗祧,其情可嘉,其義可尚。特破格優容,不循兼祧妻之常例,準以正妻禮,授黛玉誥命孺人,錫之敕書,以光林氏門楣,以昭朕獎孝勸忠之至意。
爾林氏當謹守婦道,益懋厥德,上承宗祀,下睦家庭,毋負朕之嘉獎,毋墜父之令名。
布告天下,咸使聞知。
欽此。”
宣罷,陳斯遠山呼萬歲,叩謝天恩,這才起身接了旨意。他面帶喜色,心下卻腹誹不已。
依例,翰林散館前不授誥命,今上大婚當日賜了黛玉七品孺人誥命,破例也就罷了,這豈不是明晃晃的打賈家的臉?二姑娘上月才嫁過來,如今還是白身一個呢!
陳斯遠哭笑不得,心道,圣上啊圣上,您老不待見賈家也就罷了,何苦往我后宅里頭埋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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