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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曉夢 第四百一十六章 花營錦陣布旗槍
豐兒話音落下,鳳姐兒、平兒主仆兩個四目相對,心下雖所思各異,當下卻不敢怠慢。鳳姐兒緊忙吩咐請了穩婆來,又催著小丫鬟請了太醫候著,再往各處知會。
豐兒得了話兒,忙與兩個小丫鬟四散而去。平兒月份大了不好勞動,鳳姐兒便起身親往后院兒去瞧,這且不提。
卻說邢夫人一徑到得綴錦樓,二姑娘迎春靦腆相迎,待落座后自是熱絡有親。
說過一會子話兒,迎春這才得空掃量一眼,便見邢夫人身后侍立兩個十三四的小丫鬟,便笑道:“這是母親新尋來的丫鬟?也不知怎么稱呼。”
邢夫人笑道:“原是東跨院的三等丫鬟,王善保家的說這兩個行事周全,模樣也最出挑,這才留在房里伺候著。”
話音落下,紅蕖、綠萼兩婢趕忙上前見禮。因初次相見,二姑娘夸耀幾句,忙開了箱籠,一人賞了兩枚銀稞子。
兩婢得了賞賜,俱都是喜滋滋道了謝。邢夫人便吩咐道:“你們只管出去耍頑,我們母女自有體己話兒要說。”
紅蕖、綠萼笑吟吟一并退下,內中便只余邢夫人與迎春。
邢夫人便道:“遠哥兒點了探花郎,身份與以往再不相同。也虧得你去歲便早早與他下了定,不然今日過后不知多少好人家的姑娘要上趕著攀附進家門呢。”
換做尋常人等,心下對這等話兒自然嗤之以鼻。二姑娘卻不同,她心下本就自卑,聞言竟深以為然。
當下頷首連連,道:“遠兄弟品貌才情,無一不是一時之選,女兒得此良人,此生別無所求。母親但請放心,我往后待他定珍而重之,斷不會讓他受半點兒委屈。”
邢夫人心下膩味,掩口而笑道:“他個男子漢大丈夫,豈會在你這兒受了委屈?”
笑過一陣,邢夫人又道:“可曾與二房太太說過了?管家的差事何時交出去?”
二姑娘垂著螓首道:“前幾日便與嬸子說過了,想來總要五月里才能將差事交出去。”
邢夫人哼哼有聲,譏笑道:“家中姑娘除去年歲不夠的,能使喚的都使喚了一遍,她莫不是還要搬出探丫頭?”
迎春搖頭道:“嬸子不曾說。”
邢夫人哂笑道:“探丫頭早就與她隔了心了,總不能讓四丫頭管家吧?”
迎春噙笑不接茬。她如今一心盼著順順當當出閣,早日作那陳家主母,哪里還會勞心勞力的盤算賈家之事?
邢夫人數落過王夫人一場,這才說道:“依著我,這管家差事,你能盡快便盡快卸下。一則須得繡嫁衣,二則,這相夫教子的本事總要學上一學。”說話間回首掃量一眼,見內中無人,這才偷偷摸摸自袖籠里抽出一卷冊子,遞過去道:“如今說教子還早,相夫嘛……正當其時。”
書冊塞在二姑娘手中,二姑娘略略鋪展,便見封皮上畫著一對兒偎在一處的男女,再搭眼仔細端詳,待看清楚其上情形,二姑娘頓時霞飛雙頰。顫聲道:“母親,這,這……”
邢夫人道:“房中只你我兩個,你又羞得什么勁兒?不過是敦倫之道,有甚臉兒紅的?”
眼見二姑娘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兒來,一雙手死死攥著那圖冊不知所措,邢夫人又語重心長道:“你也知遠哥兒這等年紀,最是火力旺。只看他房里那幾個,不拘是晴雯還是香菱,俱都狐媚魘道的,料想床笫之間定極會纏磨人。
你也別信大婦當端莊賢良不能以色娛人那一套,那都是外頭為娶小老婆的男子胡謅的。你與遠哥兒可是夫妻,若不將遠哥兒的心攏住,豈不讓那些小妖精上了天?”
二姑娘臉色愈發紅潤,心下卻極為透亮。她素來內秀聰慧,慣會察言觀色,只看邢夫人這般語重心長的模樣,便知其所言乃是發自肺腑。
且二姑娘自個兒早就算計,不求陳斯遠滿心都是自個兒,只求自個兒在其心中有些分量。因是她聽得此言,頓時深以為然。
迎春撂下畫冊,扯了邢夫人的手感念道:“多謝母親教誨。”
這一聲兒母親叫的真心實意,卻鬧得邢夫人心下老大不自在。
她教迎春這些,不過是防著寶釵、黛玉那兩房,生怕迎春木頭樁子也似的不解風情,轉頭兒陳斯遠再盤桓寶丫頭、林丫頭處不回,那她即便時常往陳宅去了,豈不是要撲個空?
正別扭間,忽有小丫鬟紅蕖在樓下嚷道:“太太,太太,張姨娘發動了!”
“張姨娘?”張金哥自打有孕后便深居簡出,邢夫人也是略略回想才記起這么個人。當下趕忙趁勢起身,蹙眉咕噥一嘴:“不早不晚的這會子發動。”旋即叮囑迎春道:“你自個兒仔細學著,有不懂的只管去問你奶嬤嬤,我且去前頭瞧瞧。”
二姑娘起身乖順應下,又一徑將邢夫人送出樓外,這才紅著臉兒回轉樓上。少一時,打發了紅玉、繡橘、苗兒、條兒出去耍頑,二姑娘禁不住好奇,到底將藏在枕下的兩本(其一為司棋所送)圖冊翻找出來,又羞紅著一張鵝蛋臉比照著緩緩翻閱起來。
過得須臾,二姑娘略略蹙眉,心下暗忖,這新來的冊子明顯不如司棋先前給的樣式繁雜啊……
前院張金哥產育之事,二姑娘這等未出閣的姑娘家不好摻和,便只悶坐樓中遐思不已。
卻說邢夫人趕至時,穩婆業已入內,太醫也在廂房等候。賈母又打發了琥珀等來過問,待捱了兩個時辰,一聲嬰啼瓜熟落地,便有穩婆出來報喜,道:“給二爺、二奶奶道喜了,張姨娘生了位千金。”
鳳姐兒當即暗自舒了口氣,不覺心下瞧那張金哥愈發順眼。當即四下派賞,催了丫鬟往廚房烹制滋補藥膳自不多提;璉二爺大失所望,轉念想起平兒、鳳姐兒俱都身懷六甲,這先得了個女孩兒,往后二中其一,怎么也能得個男孩兒吧?因是心下釋然,也跟著歡喜起來。
余下邢夫人、王夫人、賈母等,自是各有心思。賈母兒孫繞膝,重孫輩兒也有賈蘭這等爭氣的,自是不在意這一胎是男是女;邢夫人、王夫人俱都盤算著爵位,都巴不得賈璉一輩子生不出男孩兒呢。
加上陳斯遠點了探花,今日可謂雙喜臨門。賈母歡喜之下,便自掏腰包在榮慶堂擺了席面,闔家上下連帶賈珍、尤氏齊聚,好一番其樂融融自不多提。
卻說陳斯遠跨馬游街而返,別過送行了順天府皂吏與一眾同科進士,甫一在門前下馬,便有慶愈挑了萬響的鞭炮燃放起來。
噼噼啪啪聲震四鄰,此間鄰人這才得知敢情此間住著今科探花郎。當下少不得上門道賀,聯絡交情。
尤三姐、尤二姐、晴雯等早已回返家宅,這會子齊齊候在儀門處來迎陳斯遠。待陳斯遠入內,花紅柳綠齊齊斂衽,真真兒是千嬌百媚、風情萬種。
饒是以陳斯遠二世為人的心性,這會子也難免心生驕矜之氣。因是一邊廂放聲大笑,一邊廂這個摟摟,那個抱抱,這個貼貼臉兒,那個親個嘴兒。
除去尤三姐這等瘋起來不管不顧的,眾姑娘皆紅著臉嬌嗔不依。又有仆婦等上前道賀,陳斯遠擺手吩咐放賞,于是上下人等俱都歡喜。
眾星捧月一般步入正房之中,陳斯遠這才施施然落座。早有晴雯喜滋滋奉了茶來,又有尤三姐端詳著陳斯遠的綠袍嘖嘖有聲。
一甲進士,狀元授從六品編撰,榜眼、探花授正七品翰林編修。
眾女都知陳斯遠才情卓著,可斷然不會想到他這般年紀便得了官身。且三年后散館,好一好便是從四品的翰林侍講,差一些外放出去,那也是正四品的知府!
陳斯遠啜了幾口香茗,只覺官袍束縛,便嚷嚷著要換做常服。誰知一眾姑娘都出言勸阻,只道新才穿上的,總要多瞧幾眼才好。
尤二姐更是盤算著,也不知陳斯遠夜里穿了這一身與其繾綣……是個什么滋味兒。
陳斯遠哭笑不得,只得道:“明日瓊林宴,后日上謝表,都要穿著這身兒皮。若是弄臟了可沒地方淘換去。”
眾女這才作罷,便有晴雯伺候著陳斯遠換了一身家居細葛布道袍。
此時業已過了午時,陳斯遠也不耐吃用飯菜,干脆就著茶水用了些點心。至于下晌,自有尤三姐早早往同福樓訂了一桌上等席面。
又因早早起身入宮侯見,興奮勁頭兒一過,陳斯遠難免身心困乏。待與眾美說過半晌,陳斯遠便往臥房來小憩一場。
下晌宴席自不多提,便是五兒那等滴酒不沾的也難得飲了兩盞果子酒。待入夜,陳斯遠死皮賴臉,非但是尤二姐、尤三姐,便是晴雯、香菱兩個也被其留在了房中。
也就是五兒不勝酒力早早醉倒,不然便要多上一美。
是夜眾美共床,你忻我講,這個舒腕,那個伸腰。
滿衾中津香氣襲,一榻內脂膩芳噴。朵朵烏云蓬亂,堆堆白玉擁幃。數株名花,吐放于雕欄。
陳斯遠不過微醺,說不得陽情大動。
當下情弦被撫,女暢男歡,百般恩愛,直至丑時過半方才罷休。
其后兩日倏忽而過,陳斯遠赴瓊林宴,隔天又上謝恩表,自不多提。
轉眼到得二十六日。
昨夜又是風馳雨驟,至子時過半方休。陳斯遠睜眼時外間早就日上三竿。
他略略舒展筋骨,便有枕邊人膩哼一聲兒,咕噥兩聲兒翻過身去。
看左邊,尤二姐云鬢散亂,雪膩背脊露于外,只在心胸處覆了錦被;看右邊,尤三姐秋波凝閉,櫻口半合,一雙雪潔菱腳露于衾外;看對向暖閣里,香菱、晴雯兩個相擁而眠,生生將單弱的五兒擠在了炕沿。
陳斯遠略略舒展筋骨坐起身來,便覺腰腿酸軟。恰此時尤三姐睜眼,見其蹙眉直哼哼,便禁不住掩口而笑,道:“單是二姐兒便是那刮骨尖刀,偏你逞能,往后看你還敢不敢。”
陳斯遠嘿然一聲兒,旋即鎖眉道:“吾被酒色所傷,竟如此憔悴……自今日起,戒酒!”
尤三姐咯咯咯笑得花枝亂顫,只道是陳斯遠胡謅逞能之語,卻不知此一句出處。
陳斯遠倍感寂寥,只覺前一世離自個兒越來越遠,如今尚且能回憶起,待再過十年,只怕那些記憶也要淡薄了。
此時尤三姐才道:“哥哥想要戒酒可是不易,謝恩表上過,今兒起少不得同科、同年相請,國子監的同窗,四下的親朋故舊,各處上官師長,哪里不要走動?那二甲、三甲的還要備考庶吉士,哥哥下月初一便要入翰林院,算算也沒幾天了。”
陳斯遠卻笑道:“誰說沒幾天?我卻說最少還有半年呢。”
尤三姐納罕不解,忙追問緣由。
陳斯遠便道:“妹妹豈不聞省親假之說?”
這省親假前明便有,照例新科進士可得一個月的省親假,若是祭祖,便能得兩月假期。別看只是一兩個月,人家算的是刨去路上光景,留在家中居停的時間。
如此一來,京畿左近的還好說,放一個月假,磨磨蹭蹭倆月也就回來了。奈何天下廣闊,有那西南邊陲如云貴等地的士子,一來一回單是路上就要大半年,省親一個月,一年打個來回都不錯了。
到得本朝,省親之例又有改進,新科進士可自請三個月至九個月的省親假。
聽得陳斯遠的打算,尤三姐愈發訝然,不禁起身道:“這般說,哥哥暫且不去當官兒了?”
陳斯遠探手攬了香肩入懷,分說道:“我才多大年紀?過了下月十三才算年滿十七,即便要外放,只怕也要在京中堪磨十年才得以成行。下半年連著三樁婚事,我總不好每回都請假。盤算一番,干脆一次請夠本,待萬事了結,再往翰林院就職。”
尤三姐聞言點點頭,道:“也是個理兒。”
陳斯遠笑道:“此一說只是其一,還有其二呢。”頓了頓,陳斯遠壓低聲音道:“圣上前一回龍體欠安,輟朝數日,早有風聲放出,說圣上乃是中風之兆。也是因此,今科殿試才不曾選變法之才。
我這般年紀,怎么看本朝都不會大用,說不得圣人屬意將我留給新皇簡拔。既如此,我便合該韜光養晦、廣結友人,著書以養望、游歷以查弊。料想今上總會將我外放出去,留待新皇施恩。”
一番話說得尤三姐美目泛春情,她沒那么大的心思,巴不得陳斯遠整日守著自個兒才好呢。當下便將螓首貼在陳斯遠懷中,柔聲道:“哥哥既有了主意,我便不多問了。”
陳斯遠心下感念,只覺虧欠三姐兒良多。思量半晌,低聲說道:“妹妹且允我一些時日,說不得便能許妹妹一個好兒呢。”
什么好兒?
尤三姐立馬便想到了寶釵、黛玉,此兩女都能為兼祧妻,尤家又無男丁承襲宗祧,多她一個兼祧妻也是尋常?
換做尤二姐定會喜不自勝,奈何尤三姐有情飲水飽,當下只環了陳斯遠的腰身嚅嚅道:“我又不求這些……哥哥只記得往后成了婚,時常來看我一遭就是了。”
陳斯遠賭咒發誓,不迭應下。二人略略溫存,待須臾,陳斯遠方才咳嗽一聲兒,提起妙玉、司棋搬來之事。
那二人所居之處隔著不到一條街,與尤三姐相隔一個能仁寺,尤三姐又不是傻的,哪里不知這二人存在?
當下又好氣又好笑,抬眼見陳斯遠一副小意模樣,便只得癟嘴應下。
陳斯遠大喜過望,捉了尤三姐好一番輕薄,直到晴雯等吃吃而笑,這才將其放開。
晴雯等一醒,尤二姐也不好裝睡,起身便灼灼盯著陳斯遠瞧。方才陳斯遠所說之意,尤二姐自是明了,因是用早飯時頻頻與尤三姐遞眼色,偏生尤三姐就是不理,將尤二姐氣了個仰倒。
早飯過后,丫鬟春熙遞送過來一帖請帖、拜帖,有同年詩會,有同窗宴請,有鄰人拜訪,竟還有青樓相邀。
尤三姐、晴雯兩個單挑了青樓送來的帖子,好一番拈酸吃味,更是將那些青樓名妓、花魁罵了個狗血淋頭,只道都是些沒起子的狐媚子。
陳斯遠樂不可支,越午后,選了張請帖,徑直往酒樓而去,不提。
卻說陳斯遠連著數日酒宴,每日熏熏然,看似醉生夢死。實則每回酒席間,俱都謹言慎行。有同科以陳詞打趣,陳斯遠推卻不過,便胡亂拼湊一首應景兒。旁人都說所作詩詞尋常,他便推諉自個兒心境改易,做不出名篇。
有熱絡交往的,陳斯遠與其稱兄道弟;有暗自嫉恨的,他一笑了之。更有那手頭緊的同科,陳斯遠但凡得知,私底下總會送上一份程儀。
幾日下來,同科都贊陳樞良仗義疏財,大有古之君子之風。
這日難得推卻了宴請,陳斯遠先行見過恩師廖世緯,師徒二人關起門來密語一番,旋即他又往燕平王府拜會。
此番再會,少不得被那燕平王好一番冷嘲熱諷。陳斯遠唾面自干,待這位憊懶王爺噴完了,這才將省親假一事說將出來。
此言一出,直把燕平王聽了個瞠目結舌。
但見那燕平王撓頭不已,良久才道:“陳樞良,旁人都巴不得早早兒入翰林院,怎地你卻避如蛇蝎?”
陳斯遠忙道:“王爺容稟,臣下半年婚事繁雜,想著與其時常請假,莫不如一次請到位。”
燕平王為之一噎,想起陳斯遠要連辦三場婚事,頓時撇嘴瞪眼,別提心下有多鄙夷了。
可轉念一想又覺不對,陳樞良這賊子素來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又哪里會為了美色耽擱前程?略略思量,便想起皇兄中風一事。再想起陳斯遠的年紀,燕平王哪里不知陳斯遠心思?
當下收斂形容,口中嘖嘖有聲,心下玩味不已。
所謂英雄不問出處,即便秋闈時有燕平王幫襯,人家陳樞良也是憑真本事考中的杏榜。且此人精擅經濟之道,且不提越開越多的萬客來,單是內府錢莊匯兌一事,每歲就有百多萬出息!
加之先前其人又有分食之說,不同于朝堂上那些只會分食的,陳斯遠可是會做菜的大廚!這等人才即便刁滑些又如何?只怕朝野上下都巴不得此人做個不沾是非的不倒翁呢!
想到此節,燕平王肅容正色道:“也罷,既有此情,你便入職后請上半載省親假就是了。不過……東宮可給你送了帖子?”
陳斯遠心下一緊,忙道:“回王爺,太子殿下倒是下了帖子,奈何家中門子糊涂,待送至臣身前時,業已過了時辰。臣萬般無奈,只得半途入場,與東宮屬官好一番告惱。”
“奸滑!”燕平王樂了,道:“也罷,你既要韜光養晦,那朝堂上的紛紛擾擾便少摻和。”
陳斯遠欣然領命。
難得燕平王心緒極佳,這日留陳斯遠一道兒用了晚膳,又派了王府馬車將其送回。
待轉過天來,陳斯遠清早自脂粉堆中掙扎而起,含胸捶腰步入側花園,總算撿起了荒疏十來日的樁功。
早飯過后,點了一輛馬車,便往能仁寺北而來。
及至到得地方,司棋早早兒迎在門口兒,瞥見陳斯遠便好似望穿秋水一般。
陳斯遠上前笑道:“怎么還迎出門兒來了?”
司棋癟嘴幽怨著喚了聲兒‘老爺’,便巴巴兒瞧著陳斯遠不說話。
陳斯遠扯了柔荑輕撫,一邊廂往里走,一邊廂說道:“你也知我近來庶務反對,總有推不開的宴請,這才直到今日才來尋你……是了,你與妙玉可還好?”
司棋哼哼唧唧胡亂應了一聲兒,一時間眼神飄忽,心下藏奸。
卻說放榜那日,司棋自是打發了老蒼頭去看榜。待其歸來,業已臨近午時。得知陳斯遠高中探花郎,闔宅上下自是不勝歡喜。
妙玉嘴上沒說,可難禁嘴角上翹。也不知怎地,陳斯遠越是這般時冷時熱的,妙玉便越對其牽腸掛肚。加之床笫間的癲狂……妙玉雖不曾說什么,卻再沒說要離開的話兒。
那日司棋歡喜之下,開了銀匣子好一番放賞,又吩咐廚娘置了一桌上等席面。到得夜里司棋、妙玉難得湊在一桌,推杯換盞之下難免醉眼朦朧。
也不知是誰起的頭,二人火盛情涌,磨磨擦擦,齊齊急了一身香汗,兩人酥軟爽快過后并枕而眠。
轉天睜眼四目相對,二人說不出的尷尬。白日里彼此避開,誰知入夜時那妙玉又提了酒瓶來尋司棋……
陳斯遠不曾瞧見司棋面上神情,只道其心下哀怨。因是溫言撫慰一番,入內見了妙玉,便催著一眾人等收拾包袱,盡早搬去尤氏姊妹處。
此間情形暫且不說,單說榮國府。
這日天清氣朗,眾姑娘聚在紅香圃簪花斗草,只二姑娘一個暫且脫不開管家差事,依舊往輔仁諭德廳打理庶務。
嬉嬉鬧鬧,湘云斗草連輸幾回,佯作著惱,也不顧日頭毒,徑直往旁邊的秋千架上蕩起秋千來。
四姑娘惜春兀自抱怨著園中姊妹離散,少了許多樂趣。一旁的三姑娘探春卻懨懨不樂。蓋因那王夫人有氣無處撒,恰昨日撞見趙姨娘與周姨娘犯了口舌,當下便拿了趙姨娘排揎一通,如今趙姨娘還在祠堂里跪著呢。
黛玉心思聰敏,正要開口勸說,誰知此時忽有紫鵑掩口笑著瘋跑而來。
黛玉瞥見,立時嗔怪不已,道:“又不見狗咬,哪里就要這般瘋跑了?”
紫鵑卻嬉笑著不以為意,只斂衽一福道:“給姑娘賀喜了,前頭梁夫人登了門兒,這會子正與老太太說著話兒呢。”
黛玉見其滿面揶揄,頓時俏臉兒泛紅,哪里不知那梁夫人是來提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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