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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齟齬漸生

作者:肥鍋鍋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肥鍋鍋 | 紅樓曉夢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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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曉夢 第三百零三章 齟齬漸生

卻說這日王夫人院兒中人來人往。蓋因鳳姐兒卸了管家差事,于是大事小情一并往王夫人處報來。

凡少了針頭線腦、短了胭脂水粉,都要報與王夫人知曉。前幾日王夫人還頗為歡喜,奈何王夫人到底上了年歲,早先又從未管過家。

是以這大事小情、林林種種一股腦的堆疊過來,王夫人頓時就吃不消了。

一徑忙到臨近午時,方才將兩個婆子打發出去,又有周瑞家的入內。

王夫人頓時蹙眉不喜道:“又有何事?”

周瑞家的屈身回道:“太太,初二便是二奶奶生兒,總要拿個章程來。”

王夫人氣急而笑,道:“她躲了個清凈,過生兒反倒要我來張羅?”

周瑞家的悶頭不語,王夫人便揉著膀子道:“這等庶務實在繁瑣,只怕再操勞幾日,我自個兒也要病了。”

周瑞家的道:“可惜姨太太不在,若不然還能幫襯幫襯。”

此言不過是隨口一提,誰知王夫人先是點點頭,隨即恍然大悟。略略思量,拍案笑道:“可不就是?我既忙不過來,總要尋幾個妥帖的來幫襯。”

因先前有探春暫代管家之事,周瑞家的便道:“太太可是又想尋三姑娘管家?”

王夫人略略愕然,她心下想著來日接了夏金桂來幫襯自個兒,如今聽周瑞家的一說頓覺不妥。再如何夏金桂也不曾過門,哪里好管著榮國府?

王夫人干脆順著話茬道:“我倒是有此意。”

周瑞家的趕忙道:“這……太太,只怕不太妥當。”頓了頓,她說道:“三姑娘素來剛正,奈何府中庶務繁瑣,都道治大國如烹小鮮,府中事務也是一個道理。三姑娘不問情由,只拿了道理說話兒,只怕會惹得上下人等陽奉陰違啊。”

王夫人自是知道,如今探春早已與她隔了心,雖每日晨昏定省,私底下卻偏著趙姨娘更多一些。

王夫人略略思忖,也為難起來:“可除了探丫頭,哪里還有旁的人?”

周瑞家的說道:“若依著我,三姑娘到底是年輕了些,自個兒難免短了主意。我看,不若請了寶姑娘,來日再請了夏姑娘一道兒幫襯著。一人計短、三人計長,寶姑娘與夏姑娘都是周全的,有二人在一旁看顧著,料想三姑娘定能管好家務事。”

王夫人一琢磨,周瑞家的意思是拿了探春做擋箭牌,后頭有寶釵、金桂做監軍,到時候自然還是自個兒說了算。于是便笑著道:“你這主意極好,待鳳丫頭過了生兒,我便打發人接了金桂來。你這幾日得空,將那怡紅院好生拾掇拾掇。”

周瑞家的趕忙笑著應下。

外間忽有玉釧兒回道:“太太,寶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來了。”

周瑞家的忙讓在一旁,須臾便見寶釵、探春、惜春轉過屏風,一并笑吟吟入內見禮。

王夫人笑著道:“怎么都來了?”

寶姐姐說道:“姨媽不知,前兒個老太太提了一嘴,讓四妹妹畫園子,只是這物件兒不齊全,昨兒個我們便往鳳丫頭處去討。誰知她卻說一應鑰匙早交給了姨媽,不得已,我們這才來求姨媽。”

王夫人笑著道:“既是老太太吩咐下的,但凡有的只管取用就是了。”

寶釵笑著頷首,上前將單子交給了周瑞家的。那周瑞家的鋪展開掃量一眼,頓時蹙眉道:“寶姑娘,各色筆墨顏料也就罷了,這里頭怎么還有生姜二兩、醬半斤?”

話音落下,探春與惜春俱都掩口笑將起來。惜春就道:“方才林姐姐還打趣,說是要添上鐵鍋、鐵鏟,烹制一鍋好顏色呢。”

寶姐姐搖頭道:“那粗色碟子保不住不上火烤,不拿姜汁子和醬預先抹在底子上烤過了,一經了火是要炸的。”

王夫人也是頭回聽聞,感嘆連連之余,吩咐周瑞家的道:“單子上的物件兒可都有?”

周瑞家的回道:“須得問過庫房才知。”

換做鳳姐兒,此時發問,定能回個一二三來。王夫人也知強求不得,心下愈發堅定先前之念,來日還是做個甩手掌柜為好。

于是就道:“只管開了庫房查看,若有短缺的,打發人采買回來就是了。”

寶釵、探春、惜春俱都歡喜,一并謝過王夫人,這才告辭而去。那王夫人自去往榮慶堂商議鳳姐兒生日事宜暫且不表,卻說三個姑娘嘰嘰呱呱說著,轉眼便回了曉翠堂。

內中李紈、邢岫煙、黛玉、湘云皆在。

見三人回來,湘云忙湊過來問:“太太怎么說?”

三人一并笑著頷首,道:“太太說是好事兒,自然應承了。”

黛玉這會子扯了邢岫煙道:“你瞧瞧,畫個畫兒又要這些水缸、箱子來了。想必她胡涂了,把他的嫁妝單子也寫上了。”

邢岫煙頓時掩口笑個不停。黛玉雖是輕聲說的,可眾人卻聽了個真切,探春笑得前仰后合,攛掇著寶姐姐道:“寶姐姐還不快擰她的嘴?”

寶姐姐故作氣惱模樣,說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瞧我今兒不給你個好兒!”

說話間繞過桌案便來捉黛玉。那黛玉一邊扯了李紈、邢岫煙躲閃,一邊廂求饒道:“好姐姐,饒了我罷!我年紀小,只知說,不知道輕重,作姐姐的教導我。姐姐不饒我,我還求誰去?”

寶姐姐自個兒氣短,蓋因耐不住黛玉呵癢,于是只追了半圈兒便止步,面上也笑個不停。

余下邢岫煙、探春、惜春等都打趣不停,唯獨李紈看向寶釵時,眼中滿是艷羨。

恰此時,二姑娘也來了。

甫一入內,惜春便問道:“二姐姐怎么才來?”

迎春道:“往東跨院去了一趟,回來順道兒去瞧了瞧老太太。”

眾人忙問賈母情形,迎春搖頭道:“溫存了一日,又吃了一兩劑藥,疏散一疏散,到昨兒個晚上就好了。”

眾人紛紛舒了口氣,轉而又說起小惜春該如何作畫來。

正說話間,便有香菱笑著行了進來。眾人見了,趕忙問道:“你怎么也才來?”

香菱笑著道:“一早兒大爺便吩咐我在家中等著,方才送了物件兒來,我這才得空過來。”

說話間擺擺手,便有兩個婆子抬了個筐入內。

眾人不解,寶姐姐上前掀開覆在其上的布,便見內中林林種種,各色筆墨一應俱全。

一旁探春點算起來:“頭號排筆,二號排筆,三號排筆,大染,中染,小染,大南蟹爪,小蟹爪,須眉,大著色,小著色,開面,柳條,箭頭朱,南赭,石黃,石青,石綠,管黃,廣花,蛤粉,胭脂,大赤飛金,青金,廣勻膠,凈礬……咦?這般說來豈不是齊全了?”

扭頭看向小惜春道:“還是遠大哥心疼你,瞧瞧,招呼都不打一聲兒就送了過來。”

惜春只顧著傻笑,埋頭翻著各色筆墨顏料。

湘云忍不住打趣道:“哪里用四妹妹打招呼,只怕有人一早兒就打了招呼呢。”

話音一落,眾人紛紛看向寶釵,卻見寶釵面上愕然不已,隨即扭頭去看黛玉。二人大眼瞪小眼,寶釵就道:“可不是我說的,料想他是問過字畫鋪的掌柜的了吧?”

眾人打趣幾句,也紛紛圍過來觀量。寶姐姐又悄然挪步到香菱身邊兒,低聲問道:“他可回來了?”

香菱說道:“大爺說還沒尋到可心的賀禮,這會子又往造辦處去逛了,只打發了慶愈先將這些物件兒送了回來。”

寶姐姐禁不住說道:“又不是整生兒,一字一畫兒應個景兒也就是了,何必這般勞煩?”

香菱笑著道:“寶姑娘又不是不知我家大爺,旁的也就罷了,唯獨對各人生兒極為上心。”

寶姐姐一琢磨也是,便笑著應下。

這會子小惜春翻翻這個,瞧瞧那個,喜得什么的也似,自個兒都道:“遠大哥這般上心,我若是畫不好,莫說是老太太那一關,只怕自個兒都覺對不住遠大哥了。”

正說笑間,便有寶姐姐的丫鬟鶯兒笑著入內,得空與眾人說道:“前頭極為熱鬧,老太太非說學了小門小戶的,大家伙湊份子給二奶奶慶生兒。二奶奶推脫不過,只得應了,老太太便自個兒出了二十兩銀子。太太、大太太都在,自然不敢越過老太太去,便都說出十六兩。

咯咯咯……也不知這事兒怎么就傳到東府去了,尤大奶奶還在月子里,過不來,便打發銀蝶送來了十二兩。”

李紈聞言一怔,說道:“連尤大嫂子都出了銀錢,那我也依著樣兒,也出十二兩。”

鶯兒道:“我還沒說完了,寶二爺也在,眼看尤大奶奶都出了銀子,自是不甘人后,到底鬧著出了八兩銀子。”

這話音一落,內中頓時為之一靜。

若只是成家立業的出銀子也就罷了,怎么這小的也要湊銀子?寶玉這么一湊趣,三春、黛玉、寶釵、湘云、邢岫煙要不要出銀子?

寶姐姐早慧,這會子自然不好開口。偏生湘云不曾多想,張口就道:“虧得我還有些體己,那我也出八兩銀子。”

這話一出,眾人再躲不過,只得紛紛掏了銀子。不一刻湊了一托盤,便打發了紫鵑往前頭送去。

旁人面上還扮了笑意,小惜春這會子已然耷拉了臉兒,推說肚子疼,扯了探春便去了。迎春放心不下,交代一聲兒忙追去了后頭。

三春一走,寶姐姐立時扯了湘云到一旁數落道:“你方才起那個頭兒作甚?”

湘云心下莫名,只道:“寶二哥都出了,我尋思總躲不過去,便也出了。”

寶姐姐哭笑不得,只嘆息道:“你啊,往后說話兒先仔細思忖一番再說。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每月都是二兩銀子的月例,又要四下打點,只怕一年也未必積攢出八兩銀子呢。”

湘云這才恍然,寶釵、黛玉自不用說,本就是寄居賈家,手頭兒自有一些體己傍身。便是湘云此番來,其嬸子也悄悄塞了銀錢來。算來算去,可不就是三春最窮?

不對,還有個邢岫煙……不過人家有遠大哥幫襯著,大抵也不差十兩八兩的銀錢。

湘云自知說錯了話兒,頓時蔫頭耷腦道:“不想我一句話便得罪了二姐姐、三姐姐、四妹妹,我,我尋她們道惱兒去。”

寶姐姐趕忙拉住湘云,道:“你這性子徑直說了,只怕愈發得罪人。”往外頭瞧了一眼,低聲道:“且多等一會子,說不得過會子鳳丫頭便將銀子送回來了。”

果然,過得一盞茶光景,便見鳳姐兒領了平兒、紫鵑急急到得曉翠堂里。

未曾開口人先笑,入內一揚帕子掩口笑道:“誒唷唷,我這生日沒到,這會子已經折受得不受用了。我一個錢饒不出,驚動這些人,實在不安。

本道從老太太、大太太、太太手里勒幾個銀子花用,誰知寶兄弟偏要湊趣,也不知怎么就傳了出來。快,誰的銀子誰領回去,你們才幾個體己?真想出銀子,等出閣后再出也不遲。”

李紈笑著道:“尤大嫂子都出了,我那一份就不收回來了。”

誰知鳳姐兒撿了十二兩銀子硬是塞給了李紈,笑著道:“知你如今是個財主,不過老太太方才不過是說笑,誰想傳著傳著竟都當了真。我那生兒照例還是從公中撥付,這回啊,誰也不用出銀子。”

李紈聞言,這才將銀子取了回來。說過幾句,眼見三春不在,鳳姐兒又緊忙領著平兒往后頭尋去。

此事看似處置得和美,實則三春都不大高興,卻又怨不著鳳姐兒,因臨近飯口,須臾便各自散了去。

打曉翠堂里出來,寶姐姐與湘云耳提面命了一番,旋即隨著黛玉往瀟湘館而來。

入得內中,黛玉就笑道:“鳳姐姐這回作繭自縛,鬧得自個兒四下賠不是,你說這往哪兒說理去?”

寶姐姐瞥了其一眼,低聲道:“老太太與太太斗法啊,鳳丫頭不過被做了筏子。”

黛玉一時沒想明白緣由,寶釵就道:“莫忘了如今可是我那姨媽掌家。”

縱使吞了妙玉一半家產,算算也不過支應到來年三、四月,王夫人如今掌家,自是想著四處儉省。

換做往年,各人生兒臨近,鳳姐兒早就張羅著生兒章程了。偏到了今年輪到王夫人掌家就沒了動靜。

老太太尋了王夫人拿話兒擠兌人,誰知王夫人竟沒反應過來。直到此時眼看鬧得不可開交這才反應過來。

若真個兒依著小門小戶四下湊銀子慶生,旁人都有體己還好說,三春、邢岫煙、湘云怎么說?單是湊銀子慶生,算算哪年不要個百十兩銀子?到手月例才二十四兩,卻要往外掏百十兩,只怕要不了多久她們這些就要典當度日了。

黛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便笑著道:“怎么說也是你姨媽,偏你這會子還說得出來。”

寶姐姐卻道:“人心隔肚皮啊。”

再是親姨媽又如何?當日王夫人謀算薛家大房家產時,可不曾顧念什么親戚情分。

不提寶黛二人如何敘話,卻說王夫人掉光了臉面,氣惱著回轉自個兒小院兒,心下只覺姜還是老的辣。

偏生她短于機變,一時不察竟著了道兒。又想起每日庶務纏身,只覺頭疼無比,當下緊忙尋了周瑞家的,打發其往夏家送了口信。

能仁寺以北。

又是一聲嘆息,清梵抬眼便見韓嬤嬤幽怨瞥將過來。清梵蹙了蹙眉,跟著也嘆息了一聲兒。

晌午時姑娘又食不下咽,加之廚娘早就辭去,清梵與韓嬤嬤計較一番,便在左近尋常腳店買了幾樣吃食。

誰知妙玉只嘗了一口,便將一桌子吃食盡數打翻了,連道‘豬食’。一應人等哄了半晌,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又尋了淮揚菜館買了幾樣。

有道是樹倒猢猻散,又有大難臨頭各自飛之說,下晌小憩過后,清梵起身便不見了李嬤嬤身影。

尋了韓嬤嬤過問,她卻支支吾吾半晌不肯言說。待清梵急了,這才說道:“她走了也好,少了一個人的用度,總能多撐幾日。”

清梵訝然道:“她往哪里去了?”

韓嬤嬤只搖頭不語。清梵沒再追問,只隨著韓嬤嬤唉聲嘆氣連連。

過得須臾,妙玉小睡過后,眼見少了人,便尋了韓嬤嬤過問,那韓嬤嬤入內回道:“李氏于街面上撞見了遠親,便去投親了,過幾日就回。”

妙玉略略蹙眉,卻沒說什么。

待韓嬤嬤出了屋,尋了清梵問道:“那位遠大爺到底如何說的?今兒個到底來不來?”

清梵急得都快哭了,卻只能搖頭道:“我也說不好,他只說得空便來。”

韓嬤嬤蹙眉嘆息道:“八成是推脫之語……實話與你說,李氏與那腳店的東主瞧對了眼兒,給人做了后娘。”

“啊?”清梵大吃一驚。轉念一想,那李嬤嬤不過三十出頭,給人做續弦倒也說得過去。

韓嬤嬤低聲道:“老話兒說的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夫妻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主仆?她是尋了好去處,那腳店一年忙到頭兒,總有個三五十兩銀子,累不著、餓不著,又不用伺候人。

也就是我年紀大了,不然有這等好去處,只怕我也要去的。”

清梵年紀小,只悶頭不言語。

韓嬤嬤便勸說道:“你年紀小,我勸你也早做打算。若那位遠大爺不來,只怕咱們真就要散了去。”

清梵不禁紅了眼圈兒,說道:“姑娘待咱們不薄,再說了,身契還在姑娘手里呢。”

韓嬤嬤卻道:“身契是死的,人是活的。若你尋了好去處,只管往房里頭一躲,躲個一年半載的,使了銀錢重新落個戶也就是了,姑娘還能一直尋你不成?”

清梵又問:“那嬤嬤如何打算?”

韓嬤嬤苦笑著搖頭連連,道:“我還能如何?上了年紀,只等著姑娘無以為繼,發賣了我給人做老媽子去。”

“不至于,不至于……”清梵只說不至于,心下卻知再這般下去,真就無以為繼了。

二人分開,清梵止不住掉了眼淚,因不想讓妙玉瞧見,便守在廊檐下哭個不停。

正絕望之際,那韓嬤嬤往門外左右掃量一眼,隨即扭頭便往回跑。邊跑便嚷道:“清梵,你快來瞧瞧,巷子里進來一輛馬車,那馬車可是遠大爺的?”

清梵聞言一怔,抹了眼淚起身跑到門口,往東邊兒瞧了一眼,便見一駕綠呢馬車緩緩朝這邊廂而來,那領頭走在前頭的小廝,正是陳斯遠身邊兒的慶愈。

清梵頓時心下一喜,忙與韓嬤嬤道:“錯不了,就是遠大爺的馬車,遠大爺來了!”

韓嬤嬤臉上也現出笑模樣,隨即趕忙低聲道:“你快去伺候姑娘更衣,再有……好生與姑娘說說,咱們可就指望著這位遠大爺了。”

“嗯。”清梵用力點頭,扭頭往內中跑去。

須臾進得屋里,眼見妙玉兀自歪在床榻上神色懨懨,趕忙到得近前催促道:“姑娘快更衣,遠大爺來了!”

妙玉抬眼瞥了其一眼,道:“他怎么來了?”

清梵咬了咬下唇,說道:“實話與姑娘說吧,上回那銀子便是邢姑娘給的。邢姑娘才幾個月例銀子,我再去央求,她便是典當了物件兒又有幾個銀子?說不得便要求了遠大爺幫襯。既如此,何不徑直求了遠大爺?”

頓了頓,眼看妙玉擰眉著了惱,清梵緊忙又勸說道:“說來也是舊相識,遠大爺好歹還幫了姑娘兩回呢。我好不容易求了遠大爺來,姑娘便將他當做寶二爺那般的友人,吃吃茶、說說話兒也就是了。”

妙玉瞧著小丫鬟清梵急切的模樣,禁不住嘆息了一聲兒。想她此前行走皇城,往來權貴之家,何曾這般低三下四過?真真兒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嘆息過后,妙玉道:“罷了,你伺候我更衣吧。”

清梵歡喜應下,緊忙服侍妙玉穿戴起來。須臾,外間已傳來說話聲兒,妙玉換上了水田衣,頭戴妙常冠,這才領著清梵往門口來迎。

俄爾,韓嬤嬤笑著打了簾櫳,妙玉低頭合十道:“檻外人見過陳公子。”

陳斯遠一手負于身后,仔細端詳一眼,便見妙玉紅不施朱,白不敷粉。一雙秋水,藏多少幽情;兩道春山,蘊無邊秀氣。正是應了那句:比玉香尤勝,如花語更真。

那韓嬤嬤在一旁一直觀量著,眼見陳斯遠略略出神,心下頓時舒了口氣。

因是趕忙笑著相讓:“遠大爺快請,我這就去燒水去,今兒個遠大爺也嘗一嘗我們姑娘沏的茶。”

陳斯遠略略拱手:“妙玉姑娘。”

他這回倒沒打趣,問候一嘴便入得內中,隨即隨著妙玉一道兒落座。

妙玉耐著性子道:“你我本是近鄰,先前又多得援手,這茶……本該請你吃一回的,奈何……”頓了頓,又道:“你且稍待,我去烹茶。”

“好。”陳斯遠淡然應下。

妙玉飄然而去,清梵便留下陪著陳斯遠說話兒。

“我還想著遠大爺過幾日才來呢,不想今兒個就來了。”

陳斯遠笑著道:“剛好在左近采買賀禮,左近沒旁的事兒,就過來瞧瞧。”

清梵點頭,又咬著下唇為難道:“遠大爺不知,我們姑娘近來可是受苦了呢。”當下便將這些時日的遭遇說了一通。

半晌,聽得門簾挑動,清梵這才止住話頭。二人扭頭就見妙玉托了個托盤來,內中只素凈白瓷茶壺與茶碗。

妙玉到得近前,親手為陳斯遠斟了一盅茶,說道:“可惜遭了賊,不然也不會用俗物來招待你。”

陳斯遠渾不在意一笑,說道:“你扮了半生,莫不是連自個兒都信了?”

那妙玉頓時怔住,愕然道:“這話從何說起?”

陳斯遠笑吟吟端起白瓷茶盅品了一口,贊道:“老君眉?好茶。”說話間瞧了瞧清梵,那清梵福至心靈,悄然便退了出去。

陳斯遠探手一邀,道:“你為東道,如今又何必站著?”

妙玉憋著氣惱坐下,輕聲道:“我倒要聽聽陳公子有何高論。”

陳斯遠笑了笑。錯非聽邢岫煙提及過,自個兒又接觸過幾回,陳斯遠只怕真就信了原文中那‘太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描述。

妙玉乃貪官之女,因避禍方才遁入山門,她又割舍不下紅塵俗世,這才一直帶發修行。那原文中,劉姥姥用過的茶盞,她便要砸了去;輪到賈母飲茶,又百般奉承。

可見她那性子里的孤高是對下不對上的。

仔細忖度,妙玉這孤高的性子打哪兒來的?陳斯遠心下暗忖,只怕是因著其貪瀆的爹……換句前世容易理解的話,叫做‘原生家庭’。

常老爺被革職查辦,妙玉是個要臉兒的,心下生怕被人瞧不起,這才扮做了孤高的性兒,以檻外人自居。

陳斯遠便道:“我可沒什么高論可說。若我說錯了,你只當笑話聽便是;若是說中了……你也知我不是那起子附庸風雅慣會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的,唬弄老太太那一套就免了吧?”

“你——”妙玉頓時臉面漲紅。

可不待她說些什么,陳斯遠便悶頭自個兒續了一盞茶,端起來才要進口,忽而蹙眉道:“這是舊年蠲的雨水?”

妙玉冷著臉兒道:“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著,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臉青的花甕一甕,總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開了。我只吃過一回,這是第二回了。”

陳斯遠聞言蹙眉撂下茶盞,說道:“飲茶就罷了,我游逛一日如今也餓了。”當下扭頭便朝外叫道:“清梵。”

簾櫳一挑,清梵答應一聲兒進了內中。

陳斯遠探手招至近前,從袖籠里取了二十兩的銀票遞過去,吩咐道:“選些可口的采買來,再買一壺菊花白。”

清梵得了銀票,頓時歡喜不已,竟看也不看妙玉,答應一聲兒便退了出去。

妙玉暗自咬牙,嘟囔一聲兒‘暴殄天物’,便自斟自飲了一杯。

陳斯遠笑著道:“今日有些遲了……待來日我尋個物件兒來,只怕你到時再也不敢喝這等水。”

妙玉冷哼一聲兒,干脆別過頭去。陳斯遠也不管她,只大馬金刀落座,優哉游哉四下掃量著。

過得許久,清梵定了一桌席面來,又將散碎銀子奉還。

陳斯遠大氣一擺手,道:“不好平白勞煩你,余下的賞你了。”

清梵頓時喜出望外,不迭道謝之余,心下暗忖這位遠大爺果然是個不差錢的。只可惜姻緣早定,不然與自家姑娘湊上一對兒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陳斯遠邀妙玉入席,那妙玉雖繃著臉兒,卻到底不曾駁了其顏面。席間二人各自吃喝,陳斯遠時而提起話頭兒,妙玉只偶爾回上一嘴。本道陳斯遠會氣惱,誰知其竟渾不在意,待酒足飯飽便告辭而去。

熬鷹嘛,既要熬著,也不能將鷹餓死了。

卻說陳斯遠一走,妙玉便停了筷子,氣惱著自個兒進了房。清梵、韓嬤嬤撿了殘羹冷炙吃用了,又分了半壺菊花白。

待拾掇齊整,那韓嬤嬤便悄然將清梵扯到了廂房里說話兒。

韓嬤嬤道:“人家遠大爺好不容易登門,偏姑娘要給人家臉色瞧,再這般,遠大爺哪里還會來?”

清梵嘆息道:“嬤嬤也知姑娘是個什么性兒,只怕我也不好勸說。”頓了頓,又道:“不過我看遠大爺是個心寬的,不曾與咱們姑娘計較呢。”

韓嬤嬤冷笑一聲兒,說道:“若不存了旁的心思,你道遠大爺會容著咱們姑娘?”

“心思?”清梵蹙眉不解。

韓嬤嬤道:“這世上哪兒有不偷腥的貓兒?”

清梵眨眨眼,緊忙搖頭道:“不可不可,遠大爺早定了姻緣,姑娘怎肯與人做了妾室?”

“妾室?”韓嬤嬤冷聲道:“能做得成妾室倒好了。只怕那位只當咱們姑娘是個玩物罷了!”頓了頓,不待清梵言說,韓嬤嬤壓低聲音道:“你不妨想想,咱們姑娘如今這情形,除了給人做外室,還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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