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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劫波渡盡始見晴

作者:肥鍋鍋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肥鍋鍋 | 紅樓曉夢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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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曉夢 第二百九十三章 劫波渡盡始見晴

稻香村。

賈蘭頭上敷著濕帕子,上身衣裳業已解開,李紈正用帕子蘸了烈酒在其腋窩、手足心擦拭。

一旁素云道:“奶奶,說不得大腿根也須得擦拭擦拭。”

李紈應下,正待去掀被子,唬得賈蘭緊忙扯了被子道:“不用不用……咳咳,我自個兒來!”

李紈一怔,一旁碧月就掩口笑道:“哥兒知道害羞了。”

賈蘭這會子八歲,老話兒說男女七歲不同席,這個年紀正是識得男女有別之時。

李紈便道:“也罷,那你自個兒擦拭了。”

賈蘭緊忙奪過帕子,探進被子里胡亂擦拭了一番。李紈又探手摸了摸賈蘭臉頰,感覺不似夜里那般滾燙,這才舒了口氣。

過得須臾,賈蘭瞌睡起來,李紈便留了碧月在一旁照料,自個兒愁悶著與素云到堂屋里說話兒。

待落座后,素云眼見李紈憔悴,緊忙奉了香茗來,勸慰道:“奶奶想寬些,料想經了此一遭,太太再也不好叫哥兒去她房里了。”

李紈道:“我倒寧愿蘭兒平平安安的……昨兒個夜里燒的說了胡話,實在駭人。”

素云想起方才陳斯遠情形,正待言說,外間便有丫鬟回道:“奶奶,夏姑娘身邊兒的寶蟾來了。”

二人一怔,素云緊忙來迎,須臾便將寶蟾引入內中。那寶蟾入內斂衽一福,捧了個錦盒奉上,道:“我們姑娘聽聞蘭哥兒咳嗽不停,正好房里備有西瓜霜,便打發我來給蘭哥兒送來一盒。”

李紈感念道:“唷,勞煩你們姑娘費心了。”

寶蟾笑著搖頭,撂下物件兒便告辭而去。

待其一走,李紈與素云主仆兩個相顧納罕不已,二人都不知那夏金桂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李紈說道:“也是古怪,咱們與怡紅院素無往來,好端端的夏姑娘怎么送了東西來?”

素云四下奔走,府中內情了然于胸,便笑道:“聽說夏家太太不日回轉,那夏姑娘只怕再有幾日就要走了。許是臨了賣個好兒?”頓了頓,又道:“不過這情分領了就是了,物件兒……奶奶最好還是別用。”

李紈不解其意,眼見素云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頓時悚然。是了,那夏金桂可是一門心思要做寶二奶奶的,又與太太走得極近,誰知會不會存了暗害蘭兒的心思?

她探手抓向錦盒,半空中停下手,好似那內中藏著什么劇毒一般。咬咬牙,李紈道:“你悄悄將東西丟了,別讓人瞧了去。”

素云應下,緊忙將那小巧錦盒收入袖籠里。待其出去處置,李紈蹙眉惆悵不已,心下不由想起陳斯遠來……只是這等病癥,就算陳斯遠再有能為又如何?

不提李紈胡亂思忖,卻說寶蟾一路回轉怡紅院,這會子夏金桂正與胡嬤嬤說著話兒。

眼見是寶蟾回來了,二人也沒避諱,那胡嬤嬤便道:“……原本好好兒的,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那人隨身佩了刀,還是個練家子,牛二兩個一個照面便被放倒了。

虧得那人要護著假尼姑,牛二兩個這才得空跑了。”

夏金桂蹙眉不已,惱道:“這點小事兒都辦不好,這兩個還想要傷藥錢?”

胡嬤嬤賠笑道:“姑娘,這沒功勞也有苦勞啊,牛二折了胳膊,瞧著怪可憐的……”頓了頓,又道:“……不過那假尼姑瞧著失魂落魄的,進了牟尼院就自個兒關在禪房里,也不知怎的了。”

夏金桂擺擺手,不想再聽。一眼瞥見寶蟾,便問道:“物件兒送去了?”

寶蟾回道:“是,大奶奶還說勞煩姑娘費心了呢。”

夏金桂冷笑一聲兒沒言語,又問外間的丫鬟:“什么時辰了?”

“回姑娘,未時了。”

夏金桂便起身道:“合該往太太處去瞧瞧了。”當下領了丫鬟、婆子便往前頭王夫人院兒而去。

她如今與王夫人貼心,自是將王夫人的心思忖度了八九分。那李紈母子得了燕平王允諾,若賈蘭有個意外,說不得那允諾便要落在寶玉身上呢。夏金桂自是巴不得李紈母子趕緊死了去,只是這等事兒她不好做。非但不好做,她還要扮了周全,如此方才會哄了王夫人熨帖。

一路無話,轉眼到得王夫人院兒,自有大丫鬟玉釧兒將夏金桂一行引入內中。夏金桂一徑進得梢間里,便見王夫人竟也戴了抹額高臥榻上。

夏金桂關切道:“太太可好些了?”

王夫人道:“還是有些不大精神,許是上了年紀之故。”

那賈蘭折騰一宿,將自個兒折騰得染了風寒,王夫人上了年紀又豈能得好兒?雖不曾高熱發燒,卻也咳嗽鼻塞,難受非常,以至于這兩日都不曾往榮慶堂去。

“我的兒,”王夫人探手扯了夏金桂的手兒,道:“寶玉這兩日如何了?”

王夫人不敢去榮慶堂,自然也不好將病氣兒過給寶玉,因是這兩日寶玉只在外間問候了,并不曾入內。

夏金桂側坐床榻上,笑著道:“寶二哥還跟往常一樣兒,倒是昨個兒作了一首詩,惹得三姑娘、四姑娘都說好呢。”

王夫人便蹙眉道:“詩詞不過小道,還要在正經文章上下功夫。”

夏金桂就嗔怪道:“太太還說呢,我上回就勸了兩句,他便兩日沒來尋我。往后啊,我可不敢胡亂勸說了。”

王夫人情知寶玉是個什么德行,這些時日賈政不在府中,寶玉便愈發恣意了。當下便嘆息道:“罷了,待我好了,定尋了他好生教訓教訓。”

二人說了會子體己話兒,外間玉釧兒回道:“太太,周嫂子來了。”

話音落下,便有周瑞家的入內問安。夏金桂眼見周瑞家的欲言又止,便知有些話不好讓自己聽去,當下便要起身告退。

誰知王夫人一把將其扯住,說道:“金桂也不是外人,有什么話你只管說來。”

周瑞家的應下,回道:“太太,倒是有幾樁事……一則,鄭好時家的托我給太太帶句話兒,說是二奶奶不知為何,又翻檢起過往賬目了,揪著端午時的賬目不放,這……她男人解釋不清,干脆挨了板子;”

那鄭好時家的也是王夫人陪房,刻下姑侄女兩個幾近于反目成仇,鳳姐兒自是盯著王夫人的陪房下手。

王夫人皺了皺眉頭,問道:“還有呢?”

周瑞家的抬眼掃量一眼,又低頭道:“再就是,昨兒個下晌,來旺家的出府一回。我聽前頭門子說,好似去后頭尋了那倪二,也不知又有什么勾當;”

王夫人正蹙眉思量呢,一旁夏金桂就道:“莫不是二嫂子打算斷了那放賬營生吧?”

王夫人心下一驚,卻覺十分有理。連帶著周瑞家的也道:“太太,可不能由著二奶奶胡來了,再這般下去,府中只怕遲早要亂套。”

王夫人便道:“你可掃聽分明了?”

周瑞家的道:“當家的在外頭托了人,說是這兩日就有回信兒。”

若想奪回掌家的差事,自是要落了鳳姐兒的臉面。老太太自詡慈善人,倘若鳳姐兒放賬催逼出人命來,且看到時候老太太如何轉圜……她總不能自個兒打自個兒的臉吧?

王夫人暗自運氣,那周瑞家的等了須臾,這才道:“還有一事,昨兒個妙玉不曾回來,一早兒櫳翠庵的丫鬟、婆子又急吼吼的乘車往城外去了。我掃聽了,說是妙玉昨兒個留在了牟尼院抄寫貝葉經。”

王夫人不禁愈發蹙眉。先前同意妙玉進府,王夫人只當是兒媳備選。待仔細端詳過妙玉性情,又哪里是正室良配?王夫人貪戀妙玉家財,心下便想著來日哄了其給寶玉做一房妾室呢,自是不容煮熟的鴨子飛了去。

她便吩咐道:“荒郊野外的不大周全,你過會子打發幾個得用的走一趟,總要護了妙玉周全。”

周瑞家的應下,眼見再沒旁的事兒,這才告退而去。

王夫人眼見夏金桂在一旁蹙眉思忖,當即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兒道:“我的兒,你且寬心,那妙玉與你不相干的。”

夏金桂當即笑著頷首應下,心下卻直翻白眼,只當王夫人是騎驢找馬、首鼠兩端。

清堂茅舍。

這日因李紈守著賈蘭,三春便得了自在。小惜春頭晌可勁兒耍頑了一回,到下晌時眼見一直不見陳斯遠,便往清堂茅舍來尋。

誰知甫一進院兒,便被一股子蒜味與魚腥味熏了個跟頭。

惜春抽出帕子遮掩了口鼻,入內便見東廂房左近架起了一口大鍋,其上又有蒸屜,一股子黃乎乎的油水正從鐵皮管子里滴落。

內中人等,除去陳斯遠,俱都戴了口罩。惜春上前招呼道:“遠大哥,你又擺弄那勞什子青霉了?”

陳斯遠道:“這回不是青霉,是大蒜素。”

“大蒜……素?”

陳斯遠張口欲回話兒,誰知剛巧一陣風吹來,那蒸汽裹挾著刺鼻氣味兒一股腦地鉆進口鼻里,嗆得陳斯遠咳嗽連連。

那照看玻璃瓶子的紅玉便甕聲甕氣道:“我們大爺聽說蘭哥兒高熱不退,不知又從哪兒得來的偏房,打小廚房挪了一笸籮青蒜不說,還將二奶奶愛吃的蕺菜(魚腥草)搶了一笸籮來,說是要煉制秘藥。”(注一)

香菱在一旁打趣道:“都說是藥三分毒,只看大爺擺弄的這兩物如此難聞,說不得便有大用呢!”

五兒等聞言頓時咯咯咯直笑,連帶小惜春也笑個不停。

陳斯遠此時錯開幾步,避開風頭,只目光灼灼地盯著那灶臺上的籠屜。口中笑著道:“不想京師左近竟也有蕺菜。”

紅玉笑著道:“想來大爺素日里沒仔細瞧過田間地頭,這蕺菜四下都是,只是味道不大好,府中只二奶奶食用,旁人實在受不了那股子魚腥味兒。”

惜春趕忙頷首道:“是了,前年我見鳳姐姐吃,忍不住嘗了一口,真真兒難吃死個人!”

香菱道:“大爺怕是不知,這蕺菜便是在遼東也有呢。”

陳斯遠笑著點頭不迭,心下熱絡一片。大蒜能制大蒜素,魚腥草自然也能!前者種植起來繁瑣,產量遠不如后者,此物若是操辦得好了,說不得便是一大筆財源。

是了,更緊要的是好歹能給賈蘭用,總不至于讓李紈牽腸掛肚。

小惜春盤桓半晌,起先還興致勃勃,待實在受不得那股子氣味,只得敗退而去。

至晚飯時,那魚腥草不見動靜,陳斯遠也不知哪里出了差錯,倒是大蒜提取了一團黃乎乎的膏狀物。

陳斯遠自個兒用筷子蘸了些品嘗,頓時呲牙咧嘴。心下琢磨著酒精大抵不會與大蒜產生反應?當下便將膏狀物盛進小瓷瓶,打發紅玉緊忙往稻香村送了去。

此時賈蘭昏睡醒來,只略略用了些粳米粥便又昏昏沉沉起來,李紈眼見其又高熱不止,頓時急得團團轉。

恰紅玉送了大蒜素來,李紈頓時如獲至寶,緊忙給賈蘭喂了一勺。至夜里,又連著喂了兩回。說來也奇,不知是不是大蒜素起了效用,待轉過天來,那賈蘭果然退了熱,便是咳嗽也輕了許多。

素云、碧月俱都松了口氣,齊齊贊嘆還是遠大爺有法子。那李紈面上笑著頷首,心下自是暖流涌動。

心知他雖不好來稻香村,心下卻是掛念自個兒與蘭兒的。雖說是見不得光的,可得有情人如此,又夫復何求?

李紈眼看賈蘭這日能跑能跳,安心之余,便不由得愈發想見陳斯遠。趁著賈蘭無恙,李紈心下有感,便作詩一首:狂夫偕俊逝天涯,望斷衡陽雁影賒;孤幃玉質能如此,唯有窗前月印花。

寫罷又覺不妥,便將那詩文揉作一團,丟進火盆里燒了個干凈。

到得下晌時,因實在按捺不住心緒,便吩咐素云道:“你且看顧著蘭兒,我先前在玉皇面前起了誓,如今蘭兒見好,總要去玉皇面前誦幾遍經文去。”

素云不疑有他,自是應下。李紈便領了碧月往那玉皇廟而去。

轉眼到得玉皇廟丹房里,李紈抿著嘴略略猶疑,便將玉錘輕輕敲在那玉磬之上。

不過一刻光景,便聽得身后門扉響動。李紈心下怦然,禁不住扭身來看,眼見果然來的是陳斯遠,李紈頓時動容不已,失聲道:“遠哥兒……”

說話間便梨花帶雨也似撲在其懷里。陳斯遠唬了一跳,緊忙問道:“哪里委屈了?蘭哥兒可好些了?”

李紈只哭著不住搖頭。她此一哭一則感念自個兒此時也有人疼了,二則也是念及過去數年的孤寂。

陳斯遠探尋幾句,大抵摸準了李紈心思,當即也不急著漁色,只攬了其細細安撫。誰知正待口干舌燥之際,那李紈便主動奉上朱唇相就。

李紈情熾似火,陳斯遠自不會駁了其興致。當下一個氣暗眼瞪,好似牛吼柳影;一個言嬌語澀,渾如鶯轉花間。一個耳畔訴雨意云情,一個枕邊說山盟海誓。玉皇廟里,翻為快活排場;煉丹房中,變作行樂世界……自不多提。

倏忽又是數日,賈蘭果然大愈,依舊往前頭私塾里跟著先生讀書。

自那日之后,李紈愈發情熾,隔一日便要去玉皇廟敲玉磬。起初陳斯遠還樂在其中,待過得幾日也覺不妥,便私下與李紈說了一回。

李紈大羞,這才忍住心緒幾日不曾來尋陳斯遠。

余下光景,陳斯遠自是尋寶姐姐、林妹妹說說話兒,而后悶頭讀書,時而嘗試提取那魚腥草素罷了。

如今已是八月初,因不日便是中秋,且啟程在即,是以賈政這幾日又搬回榮國府中,卻只在趙姨娘房里留了一晚,便挪去了前頭的夢坡齋。

趙姨娘這回學了個乖,也不敢哭鬧了,只每日殷勤往那夢坡齋去自不多提。

這日一場秋雨過后,陳斯遠正在書房中讀書,便有小丫鬟蕓香巴巴兒跑來,說道:“大爺大爺,那妙玉被人扶著回櫳翠庵了。”

“哦。”陳斯遠寡淡應了一聲兒,這才想起妙玉一直留在城外牟尼院,不想十來天方才回轉榮國府。

眼見陳斯遠渾不在意,蕓香只得訕訕而去。

卻不料過得午時,那蕓香又引了清梵來了夢坡齋。

入得內中,那清梵便叩首道:“求遠大爺賜下藥,好歹救一救我們姑娘吧!”

陳斯遠心下莫名,趕忙道:“你且起來說話兒,到底怎么回事兒?”

清梵抽抽搭搭,只說妙玉染了風寒,高熱不退。在牟尼院便延請了名醫診治,只是換過兩回方子也不見效用。清梵與兩個嬤嬤計較一番,情知不可久留,便不顧妙玉攔阻,生生將其搬回了櫳翠庵來。

如今那魚腥草素已有了些許門道兒,大蒜素又不好保存,陳斯遠自是不會吝惜。想著此番不應允,轉頭兒說不得表姐便會來求肯,于是干脆道:“那藥我也不曾留存,倒是那制法你回頭兒拿了去,自個兒試著便能造出來。”

清梵抹淚道謝不迭,待得了方子方才千恩萬謝而去。

清梵一走,那蕓香便眉飛色舞道:“大爺大爺,聽說那妙玉在外頭與個男子糾纏不清,前幾日還動了刀劍呢!”

“啊?”陳斯遠愕然不已,問道:“你聽誰說的?”

“還能有誰?前一回太太打發了幾個婆子、仆役去了牟尼院,我方才正好聽見幾個回來的婆子說嘴。”

陳斯遠來了興致,緊忙問起詳情來,那蕓香便繪聲繪色說將起來。

卻說那妙玉失魂落魄到了牟尼院,途中又險些為歹人所害,自是心灰意懶、悲憤欲絕。

轉天也不理會清梵等,更不理會王夫人打發來的人,只守在大殿中抄寫貝葉經。

本道清心寡欲,總會將柳湘蓮哄騙自個兒之事淡忘了。誰知越是清心寡欲,那妙玉便愈是惱恨!

蓋因妙玉素來孤高,每每想起自個兒竟被柳湘蓮哄了去,便氣惱不已。

待到了八月初四這一日,多日不見的柳湘蓮果然來了牟尼院。二人殿中相會,先前說了什么無人得知,其后便吵嚷起來,引得王夫人打發的嬤嬤過去觀量。

便聽得那柳湘蓮賭咒發誓道:“……我若哄騙了姑娘,只管出了門兒便遭了雷殛。你若不信我——”說著蒼啷啷一聲抽出寶劍來,倒轉著遞給妙玉,道:“——便將我這顆心剖開,看看是黑的還是紅的!”

尋常女兒家若是得了寶劍,說不得當下棄劍哭鬧不止,或是干脆就信了柳湘蓮。誰知這妙玉卻不是尋常女兒家,得了寶劍一咬牙,挺劍便刺!

饒是柳湘蓮身手了得,猝不及防之下也被一劍戳中了胳膊。劇痛之下,柳湘蓮立時翻了臉,一腳將妙玉踹翻,奪了寶劍便要下狠手。也是幾個婆子呼喊不已,那柳湘蓮臉色變幻數回,丟下狠話道:“我便是哄騙你又如何?你留在賈家還不是要給人家做小?呸,這會子與我扮高潔,你與那青樓里的姐兒又有何區別?不過都是玩物罷了!”

說罷柳湘蓮捂著肩頭揚長而去,那妙玉大惱,瘋了也似追出去,隨手拾了物件兒便砸。

也是一眾婆子攔阻,這才將妙玉勸下。誰知夜里這妙玉也不安睡,竟冒著雨又在牟尼院中游逛,待轉天便高熱不起。綿延至今日,眼看不見好轉,這才被清梵等搬回了榮國府。

蕓香小嘴巴巴兒的說完,又意猶未盡道:“也是古怪,她既病了,怎地不去求太太打發太醫來,反倒要來求大爺?”

陳斯遠哈哈一笑,道:“你道太太這會子會好心診治了她?”

妙玉與柳湘蓮不清不楚的,王夫人又不是開善堂的,說不得這會子正巴不得妙玉趕緊死了去呢!

蕓香納罕不已,正待追問,誰知外間五兒便道:“大爺,表姑娘來了。”

陳斯遠朝著蕓香擺擺手,小丫鬟緊忙溜了出去。陳斯遠到得門前,便見邢岫煙蹙眉急急而來。

待進得內中,不等落座那邢岫煙便道:“她……好似病得極重,遠哥兒,你那方子……可能分一些來?”

陳斯遠笑著道:“你便是救了她,只怕她也不記你的情分。”

邢岫煙搖頭道:“她如何是她的事兒,我卻不能見死不救。”

陳斯遠便探手牽了柔荑道:“表姐實在心善……早知你便是這個心思,是以方才清梵來求,我已將方子給了去。”

邢岫煙念叨了一聲兒‘菩薩保佑’,反握了陳斯遠兩下,道:“那我先去櫳翠庵瞧瞧,待無事了再來尋你。”

陳斯遠哼哼一聲故作不情愿,邢岫煙略略赧然,四下瞧了眼,眼見無人瞧過來,這才飛快湊過來在陳斯遠臉頰上親了下。道:“別鬧,我先去了。”

陳斯遠只得點頭,目送邢岫煙快步而去。

櫳翠庵。

這櫳翠庵分作內外兩重,進得山門里,左右栽有紅梅樹,東邊又有一小巧涼亭;過得正門,那東廂房作禪堂,西廂為幽尼佛寺,正房三間是櫳翠庵,兩間西耳房作達摩庵,唯獨兩間東耳房才是妙玉居停之地。

加之東禪堂又有曲折回廊通著三間櫳翠庵,那曲廊倒是將兩間耳房隔出個小巧庭院來。

刻下內中咳嗽聲不絕于耳,妙玉身邊兒的嬤嬤引著周瑞家的與胡太醫兜轉過來,那嬤嬤便道:“姑娘,周嫂子來了,太太聽聞姑娘病了,特地請了胡太醫來診治。”

那內中妙玉聽聞此言,頓時咳嗽得愈發緊了。

少一時,清梵推開門,將周瑞家的與胡太醫讓到內中。

那周瑞家的進得內中,眼看妙玉額頭敷著帕子,原本白皙的小臉兒,這會子愈發白得好似紙一般,頓時唬著臉兒道:“姑娘既病得這般重,怎地不早些回府?方才太太唬了一跳,緊忙請了胡太醫來給姑娘診治。”

妙玉素來媚上傲下,那股子孤高勁兒從不與王夫人、賈母等使,此時只低聲道:“原想著自個兒請了郎中瞧過便是了,誰知竟一直不見轉好。”

周瑞家的便笑道:“外頭的山野郎中,又如何比得過府中太醫?”當下扭頭與胡太醫道:“胡太醫,有勞了。”

“好說好說。”

那胡太醫踱步上前,自有清梵為妙玉的白皙手腕覆了帕子。胡太醫撫須落座,道一聲兒‘得罪’,探手切脈。待兩只手都診過脈,胡太醫撫須說了一番醫理,當下又寫下藥方來。

那妙玉又引得咳嗽連連,清梵趕忙取了銀錢謝過胡太醫,這才將周瑞家的與胡太醫禮送了出去。

待回轉耳房里,那妙玉氣得俏臉兒泛紅,只道:“當我不知她的心思?這是想要害死我啊!”

妙玉在榮國府待了許久,便是性子孤高不與人往來,手下的丫鬟、婆子卻不是孤高的,榮國府什么情形自是知曉。那胡太醫素來庸碌,莫說是各處主子,便是下頭管事兒有個頭疼腦熱的也不敢去尋,王夫人此番打發了胡太醫來,內中之意不言自明!

有婆子便勸說道:“姑娘快別說話兒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再說,姑娘此番實在是——”

也不怪婆子腹誹,既托庇榮國府,安安心心做那寶二奶奶備選就是了。此番與那柳湘蓮糾纏不清,鬧得人盡皆知,那王夫人再是垂涎常家家產,又如何肯讓妙玉嫁進門兒來?

妙玉卻氣惱道:“不是有夏家姑娘么?我待如何,莫非還要她點頭不成?”

清梵知道妙玉性子,當下便道:“姑娘快別說話兒了,才得了遠大爺的方子,我這就尋人整治。前一回稻香村的蘭哥兒只服了小半瓶便大好了,料想姑娘用了不日也能轉好。”

妙玉只咳嗽著連連搖頭。她這會子心若死灰,恨不得就此一病就去了。

清梵也不理會妙玉如何說,只出來尋了婆子整治那大蒜素,誰知便有邢岫煙領了篆兒前來探望。

妙玉孤高,清梵卻是通情達理的。見了邢岫煙頓時好似得了主心骨,當下抹淚言說一番,邢岫煙便道:“莫慌,我這不是來了嗎?篆兒,你拿了銀錢去廚房挪一籃子大蒜來。”

篆兒癟癟嘴,悶聲應下,扭身而去。

邢岫煙又道:“你們且整治著,我進去瞧瞧她。”

清梵自是千恩萬謝,忙招呼兩個婆子出來幫手。邢岫煙看向耳房嘆息一聲兒,到底挑了簾櫳進了內中。

那妙玉兀自咳嗽不休,抬眼見來的是邢岫煙,頓時冷聲道:“怎么?你也來瞧我笑話兒?”

邢岫煙沒回話兒,只湊坐床邊探手摸了摸其額頭,又緊忙尋了帕子打濕了,為其擦拭起手心來。

那妙玉胳膊一摔,冷聲道:“你我相看兩厭,這會子又何必惺惺作態?”

邢岫煙抬眼看著她道:“我也不知自個兒怎地就惹了你不快,你既薄情寡性,我卻不好無情無義。便不沖著那幾年教導之恩,單是姊妹之情,我也不好置之不理。”頓了頓,又道:“我問過他了,那大蒜素極有效用,想來你服過幾日也就能痊愈了。”

妙玉一時無言,只別過頭去任憑邢岫煙為其擦拭。

眼看妙玉食不下咽,邢岫煙又親自往小廚房走了一遭,為其熬煮了一鍋菜粥。隨即又請了紅玉來,指點清梵等分離大蒜素。

至這日下晌,浪費了大半大蒜,可算制得了一小瓶大蒜素。邢岫煙操勞半日,眼看天色漸晚,這才告辭而去。丫鬟清梵便伺候著妙玉服用了那大蒜素。

清梵幾番欲言又止,情知自家姑娘是個執拗的,那勸慰的話兒便只得埋在心里。

實則妙玉又豈是冷心冷肺的?有家不能回,寄人籬下,又險些為浪子哄騙,萬念俱灰之下,卻有昔日閨中好友侍奉左右。

所謂患難見真情,妙玉自是心下動容。只是礙于顏面,這才不曾言說。于是到得夜里,妙玉更是裹了被子痛哭了一場,只覺世間之大,再無自個兒容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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