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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傷人是為救人

作者:公孫義從  分類: 仙俠 | 古典仙俠 | 公孫義從 | 從延命燈開始的長生路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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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延命燈開始的長生路 第一百四十九章 傷人是為救人

“幽篁道友,請!”

青蟾道人遙望朱漆長廊的盡頭,眸光閃爍,袖擺一揮,邀請那青年入場。

整座開宗大典仍舊在有序的進行,但場中稍稍有些道行之人,皆將視線聚焦到了那位掌托金冊的青年道人手上。

他是誰

天南觀的幽篁道人?

只見其冠頂七星,鳳蝶伏髻,著太一降真袍,龍行虎步間,將那卷道書金冊一托,宛若云桂宮中寒闕子,與那青蟾祖師相比都毫不遜色。

若說這青蟾老祖,若蜉蝣窺天得道,懷鯤鵬之相。

那么這幽篁道人便是來自隔世的月宮深閣,清氣縈繞臨朝塵,與他那陰瞳相視,只似是見到了一汪靜謐的寒泉。

“見過上人,貧道這里稽首了!”

黎卿右手五指挑起,將那金書托至與肩齊高,左手掐訣在胸,朝著青蟾道人行上一禮。

自西南村寨而出,至如今旁門五毒一祖師,與幾方仙門觀主平起平坐的身份,這青蟾道人自是值得諸道給幾分顏色。

便是黎卿也不例外,稽首相對,言稱上人。

“好。”

這五毒祖師青蟾道人微微頷首,只待那青年靠近,拂袖相迎,轉身便往那最上方的高臺而去。

二者登場各有博弈,但旁側的三位紫府毒蠱道人卻是面色各有異常了。

首當其沖的便是那蠱道人,他百忙之中親自去拜見這位黎真傳,還好心送上兩位嬌俏女徒兒給其把玩,這卻是反被捅到了老師面前,好險沒當場賞自己兩個大耳刮子。

此刻的蠱道人極為委屈,作為五毒宗一代大弟子,他要管轄諸多庶務,光是這南國的諸般規矩對他來說,便是一道極為恐怖的壓力了。

后方的羅網、林殊一,亦是心頭復雜。

他等三名紫府,不論是首重五毒宗的名器,還是背地里勾連了南國朝堂、臨淵仙山,此刻青蟾老祖表示不滿,他等也絕不敢露出其他顏色。

三道目光平靜的投向黎卿,注視著他登上大典高臺,與那青蟾老祖同立。

自然,也有不少的毒師、蠱徒心生不忿,他等橫行南土,視祖師如觀神明,可那年青人有何資格能與祖師并肩。

天南上觀就這般神氣了?

金鐘赤鼓聲磅礴蕩響,徘徊于這青毒山脈之間,烈日瑩瑩,實在煎熬觀典之眾。

那青蟾祖師右手一抬,手背上那青蟾蠱呱的一聲,吐出一道青玉蠱氣,再隨著青蟾祖師法力一鼓,那幽幽玉氣立時便化作青煙漫卷,直上穹天,千里之中但有云團所在,皆為那青玉蠱氣盡數攝來。

不過盞茶的工夫,那漫天卷云便被齊齊擒拿至這兩峰之上,凝聚作百里華蓋一頂,徹地隔絕烈日!

藍天碧洗,云凝華蓋,覆及百里,如此手段,堪稱改天換日,已然能比陰神真人相比擬了。

亦或者,那主修“場域”的頂尖紫府道人勉強也能做到!

黎卿挑眉仰觀那慶云華蓋一眼,登上臺頂,緩緩地近到那青蟾道人身側。

“上人體恤,以大法力攝來慶云,阻那日精余烈,果有真修風范!”

此刻再望向那青蟾道人,一身氣機內斂于胸,并無絲毫波動,面上看不出絲毫異常,但如此法術,恐怕也是耗費了不少法力。

“小真傳,請。”

青蟾道人也不接茬,右手往身側一指,請這位黎真傳上前表演。

五毒宗的立山大典,并不需要什么奉天告表,也無需祭拜祖師什么的。

他等蠱毒一脈,取之于自然,用之于天地,奉行原始自然大道,只待這天南上觀的真傳“賜下”道書金冊,將五毒宗之名添入其中。

這一方旁門自然也就為西南諸府所認可了!

“嗯。”

黎卿眉眼低垂,順著這青蟾道人相邀,便往高臺中去。

臺有七階,此為一道實數,踏上高臺中央,旁側的金鐘正響,鑼鼓之聲漸漸消失,肅穆之氣流連于兩峰之間,下方觀禮的眾道立時止住嘈雜議論,將焦點矚目到了那高臺之上。

這座開宗大典的法理,便是源于此處!

此為五方仙門對一方旁門道統的認可。

且登高臺,環顧天邊,黎卿掌托金冊,俯觀于兩峰之間,唇齒間清氣吞吐,玄陰道韻不由自主的顯化而出,竟是在身側緩緩凝結起了寒霜。

“貧道黎卿,忝為臨淵山中一道人。”

“今日下山,入五毒法脈以全此禮,實乃托祖師之命,方有如此殊榮!”

五毒宗大典,即便那五毒祖師有點掂量不清自己,但無論如何,黎卿也禮敬他這旁門道統三分顏色。

“南國府道玄門之下,民間法脈從來不少,但能入得旁門之稱的道統,迄今為止不過兩指之數。”

“玄門者,無外乎一道二法三律令!”

“上人可知南國于五方仙門所制的律定為何?”

黎卿唇齒輕吐,聲線清朗而沉著,以一道問令,將青蟾道人喚出。

觀典眾道目光微凝,再看向那緩緩登臺的青蟾老祖。

“本座自然曉得。”那青蟾祖師自后方靠近,威嚴道。

“南土與諸府習氣不同,平素間的所作所為,在場的眾人應當皆有所耳聞罷?”

“貧道資歷尚淺,也不敢多嘴,唯有一言,《南國四律》《仙門六科》這十道南國修行界的律令,必須得貫徹下去!”

“至于上人前線所提的柳黃州之變,那白骨道二長老便是以法術困縛柳黃州城,以至于生民暴斃……”

“此人真是無視州府律令,肆意妄為,自當殺無赦!”

伴隨著黎卿殺字吐落,整座兩峰山間得觀里眾道都覺生魂一震,險些便要為那怒音招去魂魄了。

此言一出,場下諸道亦是連連點頭,事先言預,方能有所束縛。

何況,毒蠱一脈先前的名聲可實在是不怎么樣。

“自當如此。”

“南國四律,仙門六科,諸多旁門皆尊,五毒宗又怎能獨外?”

“吾五毒宗,雖只是旁門開山,但亦有三權,一為蠱毒殿,二為豢蟲殿,第三便是執法殿。這執法殿當由老夫的愛徒林殊一林道人執掌律令,以酷絕手段立下章程。”

青蟾道人環顧道場上下,再將視線落于林殊一頭頂,肅穆道。

散修上人,獨霸一方非他所想,弘揚畢生所學,開一方宗脈,實乃每一個道人所求。

徘徊天地間,上下而求索。

得一術、求一法,終開一道,這修行途中里面的每一道竅門,每一個難關,皆是歷經無計歲月所得。

若說要求長生久視,未必達成,但誰不愿一家之言能為后人所承續下來?

青蟾道人總歸是不愿將這開宗大典鬧得太過難看,成竹在胸的為此事許下了一個承諾。

“可!”

黎卿點頭稱贊,手托金冊面向青蟾道人,再向這觀禮之眾沉聲諾道:

“諸位,這里是天南觀屬五毒宗,此乃五毒祖師之諾,亦是貧道之許。”

“今后,唯請諸君見證此言,若是我等實有觸犯四律、六科,有任何違背,請各位一訴狀送上五方仙門,送上各方刺史府之中……”

且將那金冊托至肩高,黎卿代仙門而授書于青蟾道人。

左道者,有術而無法,與道無緣。

旁門,即是得其術、求其法,于大道坦途中別開一脈,如此方稱旁門道統!

青蟾道人雙手捧起金書,他經歷過了了三方仙道、一座妖道旁門的考量,此刻,饒是他這等的老修,也不由得心緒難平、呼吸急促了起來。

名與器,不可擅予人!

天南觀可是擔上了名信,才能讓這五毒宗與諸仙門列于一處,登上大雅之堂,你道這是何等的因果?

五毒宗,天南府的第二座大宗。他將是與金平府青丘山、嶺南府御鬼鐘氏所同一序位所在的旁門大宗,這如何不讓天南之眾歡喜?

下方喝彩與禮贊之聲忽如海嘯一般爆裂開來,鑼鼓喧天,鐘磬蕩漾,歌舞盛平,最是熱烈的開山大典進入了最高潮,叫觀禮之士皆看到了那獨屬于南土的自然之美……

“旁門正統位業來之不易,老上人,可莫要辜負了啊!”

黎卿自高臺上緩緩退下,環首望向那青蟾道人,似笑非笑間,滿是對這道人的提醒。

“唔……”

“請!”

那青蟾道人籠統的應了一聲,右手一伸便引著黎卿往旁側席位中落座。

天南觀,這是西南修士永遠都繞不過去的一道坎!

青蟾道人亦是早就聽聞那尹祖曾叱咤天都,與北海妖魔一脈往復廝殺,結下不可逆的暗瘡,壽數折半,至如今已經將將坐化。

否則,他那般陰神圓滿的道人,不過壽逾九甲子,斷不會作蒼髯老者之貌!

那流傳的只言片語與天南觀這幾年的動作,是能對得上的.

才剛剛落座,這青蟾假意俯視著下方歌舞,便意有所指的笑問道:

“幽篁真傳果真不凡,觀壽輪之數,入道才不過八載,已是上座執弈之人。”

“便觀此刻的青毒山中,恐怕也只有那位木王能與真傳比擬了。”

隨著青蟾攜帶笑意的目光投去,黎卿再度見到了那五色華蓋下的離疆王爵。

他并不熟悉此人,只得是眉頭一挑,細細打量了起來。

青蟾輕笑一聲,徑直以右指點向那木王,不屑地嗤笑了起來:

“此人,生于一牧戶,便是在各部土司中也是最為卑賤的一類。身加鴻運而齊天,得天南刺史贊、金陵宗室宣……”

“昨日,他還是寨中卑賤一兒郎,今日乘風扶搖起,便能高居坐鎏金上堂,嘖嘖嘖!”

“你瞧他坐在那里,頭頂華蓋,沐猴而冠,與周圍格格不入。他身側的府臣不屑于他,只將其看做傀儡丑角;諸土司祭司、蠱徒蟲師骨子里皆輕賤于他,你說,他算個什么呢?”

許是又覺自家話語類比不當,竟然黎真傳比作了那卑賤的牧人,青蟾道人話鋒立刻一轉、

“哈哈哈,都怪老頭子說話沒得個把門的,不該將其與真傳相提并論,可莫要誤解老夫了。”

“吾所言的意思是:這木王乃是真正的王爵,是將與仙門峰主比擬的地方豪強。其麾下王府一開,光是劾喚的屬臣術士、可調動的精壯兵馬,就是連老夫這五毒脈都得讓他五分。”

這老毒物骨子中的那股不屑,解釋中的拙劣,怎不是對黎卿當面的羞辱呢?

他到底是瞧不起那木王,還是瞧不起這天南觀的小輩?

云臺后的方案之上,唯見那黎真傳將食指勾起,在那桌面上富有節奏的輕輕叩動著。

篤!篤!篤!

黎卿靜觀著下方的五色華蓋,直到那華蓋下的男子終于察覺到了異樣,抬起來頭,與黎卿四目相對……

“呵!”

冷不禁間,黎卿偏過頭,不覺笑出了聲來。

“鴻運齊天至,乘風扶搖起,也未必不是天助。”

“一凡民愚夫,趁風云變幻而起勢,徑直就騎到了您這土司老祖的頭頂?確實是出乎意料。”

“諸祭司、蠱徒輕賤于他,也不過是因其出身卑賤,尋到了其丑陋樣貌,欲將其拉下馬來,取而代之。上人看不起他,也不過是因為自家的權威受挑釁了。”

“我瞧他,起于微末,踏破天南望族門檻,倒也沒什么不好。”

“上人當年不也曾是鄉寨一兒郎,蜉蝣窺天,方才有今日,怎突得俯視起眾生來了。”

黎卿偏過頭來,不加掩飾的注視著這位五毒老祖。

修道之人,哪一個不是從先天懵懂的凡夫做起?

有人資質愚鈍,畢生止步于周天練氣,百年后也不過化作黃土一捧;有人天資聰慧,踏入紫府,早早便端坐于云臺之上。

有人氣運晦暗,身如天煞孤星,在這修行一路舉步維艱;有人得天之幸,或入青丘山作狐婿、或贅冥府稱郎君……

若是人人皆類我,在那固有律道之內按部就班的踏過重重關卡,走出同一條路,得到同一個結果。

此道非士道、非仙道,而是神道。

那是重譜了秩序規則、固定了一切變化,或者說將再無變化的敬天法祖尊神道!

如此,還有什么意思呢?

二人默然對視,青蟾道人面色愈發睥睨,可黎卿眸底中的不屑之意也越發濃重了起來。

下方鑼鼓齊鳴,可這高臺之上久久對峙不休。

突然。

青蟾道人嗤笑一聲,且先吐出一口濁氣。

“也是!”

“若是失去了變化,天地間就猶如一潭死水,也就再沒了希望。”

變數,是這世間最無法捉摸、最不可思議的東西。

正如這天南一府,到底是為天南觀久恒轄制,還是會在變數之下,出現有其他的方向呢?

青蟾大馬金刀的坐在那高臺左座,終隨著開宗大典的鼓點之聲越來越放松,靠到太師椅背上,偏頭笑問了起來:

“前不久因柳黃州之事,臨淵與白骨道生隙,幸得尹祖法力無邊,才能力壓白骨道的二尊真人。”

“既結下了大怨,不知后續可有老夫盡力之處?”

至如今,西南幾府之中誰不知曉天南觀與白骨道生隙的緣由就是那鬼郎君?這老毒物是何心思,不必多言。

這一二三、再而三的試探,著實令黎卿有些厭惡了。

他指尖一挑,幽幽元炁便匯聚在了指尖,轉過頭來,直接便是直呼起了這五毒祖師的名諱。

“青蟾,你可曾聽說過外海的三仙宗?”

見那青蟾老祖不語,含笑歪頭,一府洗耳恭聽的模樣,黎卿繼續道:

“三宗統御列國,于諸國中開仙城,梳萬道,成就一方長生傳承……可那馭獸仙宗也是有過衰弱之時的,最低谷時,門中不過鯤獸一尊,海龍三頭,紫府道人不過一掌之數,眼看便要江山傾覆。”

“那馭獸仙宗麾下正有一座附屬宗門,于最緊要之時,不求門戶私計,自愿投身于那山鯤腹部,舍生取義、求仁得仁,正是以滿門的紫府道基所奉,才孕育出了古妖鯤獸,叫那仙宗復起。”

“至如今,那附屬宗門的幾尊道人長生牌可仍舊供奉在馭獸山脈,受盡子孫瞻仰。”

此事,還真不是黎卿杜撰,而是搭乘馭獸仙宗的云渡之時,那馭獸童子所述。

言至此處,黎卿轉過半個身子來,陰瞳之中惡意縈繞,無禮的掃視起了這青蟾老祖。

“依貧道看,上人報答之心也未必低了他等!”

此言一出,當即令那青蟾面色發青,驀地站起身來,睥睨著旁側的毛頭小子。

這青蟾祖師周身法力涌動,蟾鼓玉鳴之聲交集,將頂上青玉之氣一震,立刻化作青玉綠珠串成的帷幕。

金鐘赤鼓,震懾人心,但那高臺之上,卻是有一明晦之氣升起,與那青玉簾幕碰撞上一擊后,那氣機瞬間又黯淡了下去。

幾名仙門中道人心中奇怪,齊齊投去目光,但都被天壇擋住,只能大致感知到其中氣機,唯有大典上的幾名蠱毒道人、律令院正齊齊趕赴后臺。

只見那青蟾上人面色沉重的捂著右臂,矗立在那臺中央,連串的血沫自他指縫之間汨汨滴落。

再看向旁側那名天南尊道,其身下的影子最是令人生懼,漆黑一片的倒影頗為高挑,云峨細腰,長發披散,竟是化作了一幽游女子之相。

更恐怖的是一綹綹狂亂的黑發正似鬼龍一般飛舞在黎卿的腦后,并隨著那漸漸收斂的玄陰一炁正緩緩沉入陰影之中!

“博弈、試探?諸仙門之間可以有,但你……死了這條心吧。”

黎卿平視著這青蟾道人,開口便是。

“白骨夫人入了東海,往來于太一道中,與東海諸族交好,白骨道只獨存那尊魂老祖,想來他也不是個愛生事兒的人。”

“白骨道的壓力,你青蟾也扛不住。”

“若是有心,五毒宗可將沉淵鬼河四方的支流好生滌蕩,數萬里長河,可養生民億萬,勿因那鬼事荒蕪了沃土……”

如此的試探,卻是真叫黎卿生惱了。

那長恨鬼剪、扭曲幽冥蜮、招魂神通三道手牌中,鬼剪兇厲,一旦驅策,便再也無可挽回;招魂神通實雖詭異,但未必震懾的住。

終究,黎卿還是克制的請來鬼母的一道法意投影。

而結果自然也未讓黎卿失望,那青玉蠱氣將出,當即便是一道扭曲法意寄托鬼發而出,轉瞬之間便將青蟾道人的右手崩裂,血肉白骨皆折,形如麻花血辮。

日游極盡的冥府主君,是能短暫與陰神交手的恐怖存在,若非青蟾道人見機的快,及時將青蟾蠱收了起來,此刻他折去的就不止是一只手臂了。

此刻一番警告,實乃在救他。

否則,以黎卿的性子,若是真要這青蟾道人付出代價,大可就此退去,只待事后一記殺咒,自可高枕無憂。

而這位五毒祖師,終于明白何為“鬼郎君”了!

南土王爵之位,跟這種近乎陰神厲鬼的眷顧比起來,還真就不算什么了,這才是真正的陰德天運加身、玄青華蓋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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