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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扶搖河山 第七百三十三章 內宅逞奸計
榮國府,榮慶堂。
王熙鳳一番話,巧舌如簧,尖酸刻薄,但卻句句占理,猶如鐵鎖橫江,讓人挑不出毛病,半分逾越不得。
王夫人雖有心機,但論黑白顛倒的口才,卻遠不如這內侄女。
她滿腔忿忿不平,心焚如火,搜腸刮肚,正待找話反駁。
卻聽王熙鳳繼續說道:夏姑娘也算懂事明理,恰恰相中的是寶玉,才有福份嫁入我們賈家。
她要是相中別個人,只怕還沒福分做賈家婦。
所以啊,孫媳婦覺得,憑夏家帶進多少嫁妝,那是她們家的事情,咱們規規矩矩迎娶便是。
要是刻意拉大了排場,墊著腳尖娶親,外人看了實在不像。
倒像我們捧著金飯碗,卻上趕著去討飯,覺得我們少了見識,反而拉低賈家清貴門第……”
賈母聽王熙鳳越說越刻薄,但句句扣著賈家門第清貴,賈母實在不好反駁。
甚至聽了有點喜歡,偏又滿肚子窩囊,不上不下,不尷不尬,說不出的別扭。
而且王熙鳳話糙理不糙,夏家好在相中的是寶玉,要是相中琮哥兒,哪個會理會他……
賈母想到這里,泛起滿腹不自在,自己寶玉就這么不值當,心中實在不愿承認,連忙掐斷這個念頭。
她看到二媳婦臉色極其難看,想著鳳丫頭這張破嘴,再讓她說下去,會把人活活逼瘋。
連忙說道:“鳳丫頭,你這話太過厲害,照你這么說,難道公中不出銀子,空手套狼娶了這門媳婦?”
王熙鳳笑道:“瞧老太太說的,娶媳婦還能不花銀子,我不過是說透這里頭的道理。”
賈母和王夫人聽了這話,心里都不約而同松了口氣,這死丫頭總算還知道撥銀子,不至于一毛不拔。
卻聽王熙鳳又輕飄飄說道:“家里買個丫鬟還要花個百八十兩,娶個媳婦還不得多花上一些。”
王夫人聽著這話,整個人搖搖欲墜,差點氣得背過氣去。
好在她知道其中厲害,西府公中捏在王熙鳳手里,要是吵鬧撕破臉,可一兩銀子都拿不到。
從此大房二房也就徹底掰了,自己還有臉跨榮國府的門檻?還怎么享用榮國的錢糧榮耀?
二房所有的指望和盼頭,也會因此斷絕干凈……
王夫人想到這些,即便氣得斷氣,也強自壓住怒火,一言不發,臉色陰沉得可怕。
王熙鳳見王夫人這種模樣,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更多了幾分忌憚。
她原想說些厲害話語,激怒王夫人吵嚷,大家就此撕了臉皮,以后辦事再不用顧情面,丁是丁卯是卯。
省的自己這姑母一味癡心妄想,動輒就是八千兩,整日瞎琢磨搬空西府家底,沒想她還真扛得了糟踐……
賈母已聽得有些不耐煩,說道:“鳳丫頭,你也別說這些沒用的,只說這八千兩的事就好。”
王熙鳳說道:“老太太是清楚西府家底的,如今少了大筆爵產,公中整年入賬也才萬兩銀子。
這一下抽走八千兩,不要說這個年不用過了,明年整年滿府的人都要餓死。
老太太和二太太體諒,這八千兩絕對不能支,這可是極清楚的管家道理。
老太太叫琮兄弟來問,他要做這個人情,我鋪蓋卷就搬去東府,只在他那里吃閑飯,這家他自己來管!”
賈母聽了王熙鳳潑辣言語,心中一涼,知道從公中提銀八千兩,已是千難萬難。
賈母早前經過鴛鴦勸解,心中對這八千兩之事,本就不抱太大希望。
聽了王熙鳳的話,雖有些失望,但也不算太過意外。
至于王熙鳳說什么叫賈琮來問,賈母可不會犯這個糊涂,那小子可比鳳姐兒更精明厲害。
鳳姐兒都不肯就范,賈琮必定更不會搭理,他可是二府家主,他要開口否了此事,便再無回旋余地。
王夫人壓住心頭怒火,冷聲說道:“鳳丫頭,你這話也太無情了些,寶玉可是二房嫡子,國公爺血脈。
他成親這種大事,公中還能不撥銀子操辦,以往即便是外六房子弟成親,公中都會撥出豐厚禮金。
寶玉難道連那些子弟都不如,怎么還有這等道理,怎么又說得過去。”
王熙鳳笑道:“二太太莫要急躁,我方才也說過,銀子還是要撥的。
只是怎么撥銀子,總要有個道理說法,或有個前例可循,不好沒有一點章法,說是多少就是多少。
要是都這么辦事,西府即便再富貴榮華,可也經不起幾次折騰。
比如二太太讓公中一氣撥八千兩,用來給寶兄弟做場面,委實有些強人所難。
公中的銀子十之八九,都是西府爵產所出,從根子上說都是琮兄弟的私囊。
他雖讓我這個嫂子管家,但這么大的數目,我也不敢隨意胡來。”
王夫人心中氣憤,脫口說道:“誰不知琮哥兒在外頭富貴,他還會在乎家里的幾千兩銀子。”
賈母聽了王夫人這話,臉色微微一變,埋怨兒媳婦急躁,有些話背后能說,當面說就不好聽了。
王熙鳳聽了這話,俏臉一沉,心中惡心,二太太這話也說的出口,真是人家相好的銀子都算計。
微笑說道:“太太這話的意思,是說曲大姑娘那檔子事吧,誰不知人家是女皇商,比咱家都要富貴。
雖說這幾年曲大姑娘做事周到,年節都會在兩府上禮數,外人也都說她和琮兄弟不一般。
但這只是嘴上說的事,曲大姑娘家里都沒來一次,既沒給老太太敬過茶,琮兄弟也沒下過聘禮。
他們兩個無名無分,就算是再相好,也算不上關聯,人家姑娘賺的銀子,還能算在我們賈家賬上。
難道我們家中子弟成親,一例銀子花銷,居然還要沾曲大姑娘的光,這話未免太不好聽。
二太太這話只在我們跟前說便好,可不要傳到琮兄弟耳朵里,他這人愛臉面,知道可是要惱的。”
王夫人聽了這話,臉色微微一變,這話頭終歸不正大光明,但道理難道還有錯嗎?
王熙鳳繼續說道:“既然說公中撥銀子的事,只說公中就好,旁的閑話說了沒用。
琮兄弟奉旨承爵繼產,家中情形和往日不同,大房二房各有其位,行事要有規矩,才能成方圓。
方才二太太已說到點子上,同族兄弟成親,公中都撥送禮金,別人都有的,自然也不會少了寶兄弟。
這事可是有前例可循,當初蓉哥兒成親,公中便撥了一千兩禮金。
蓉哥兒當年是寧國府長房嫡子,堂堂承爵世子,按寶玉如今的位份,可是不好相比較。
但寶玉畢竟是榮國一脈,咱們自家人總要偏心一些,寶玉的親事就按當初蓉哥兒舊例。
公中撥一千兩銀子做禮金,對寶玉來說也極有體面了。”
王熙鳳這話一說,賈母顧不得生氣,一下也被聽呆了。
賈母心中清楚,讓公中撥銀八千兩,必定是不能的。
自己二媳婦下手確實狠了些,但因自己最疼寶玉,只能拉著老臉出來周旋。
她想著公中出不得八千兩,出個四千兩總是可以,大不了自己貼補一些,讓寶玉風光大婚。
她實在沒有想到,王熙鳳拿蓉哥兒的事說嘴,聽著還有理有據的,也不知哪個給她出的餿主意。
竟說寶玉的婚事操辦,公中只出一千兩銀子,這鳳丫頭也太厲害些,這話她也說的出口。
王夫人聽到一千兩銀子,就像是被人甩了耳刮子,兩邊臉上都火辣辣的,實在有些忍無可忍。
如今二房搬入東路院,每月一應用度,西府公中都按例發放,賬目上都算的死死的,一點空余都不留。
她以往是當慣當家太太,闔府資材隨意調用,哪里經過這等緊巴巴的日子。
上回為女兒元春邀寵之事,王夫人花了一萬兩銀子,丟水里連響聲都沒聽見,如今還有些元氣大傷。
本想著借著寶玉大婚,從西府多套些銀子出來,一是讓兒子風光大婚,二是給二房積攢些根底……
她實在沒有想到,王熙鳳這等刻薄惡毒,拿一千兩銀子糊弄自己,就跟打發討飯乞丐似的。
說道:“鳳丫頭,你這話也太沒道理,蓉哥兒怎么能和寶玉相比。
即便公中沒太多盈余,也不至于只撥一千兩,你這叫寶玉如何成親娶親,外頭還要不要臉面。”
王熙鳳笑道:“太太這話不對,蓉哥兒如今雖被流配,但他在位之時,身份可比寶玉要緊。
這話我也不多掰扯,今日老太太突然說起此事,我事先也沒籌劃準備。
方才所說的一千兩禮金,都是按著家里慣例行事,這事情還做不得準數。
因超過一千兩支出,都是公中的大數額,我一個人可說了不算,還需要琮兄弟點頭。
等我回去和琮兄弟商量過,這事才能做準數,琮兄弟學問大規矩大,我心里也沒底,二太太先不當真。”
賈母和王夫人聽這話,心中都是一沉,王夫人更是憋屈到想死。
就這一千兩銀子,居然還不做準數,還說那小子心里規矩大,莫非要拿幾百兩打發人……
賈母也是一肚子郁悶,說道:“既這事要琮哥兒說話,你快去找他商議,早些有個準信。
但寶玉大婚是家里的大事,即便公中艱難些,只撥一千兩銀子,委實不夠花銷。
你把這話和琮哥兒去說,就說是我的意思,讓他自己權衡著拿主意。”
王熙鳳聽了賈母這話,心中也覺火候已到,見好即收,忙著起身向賈母告退。
其實,賈琮早就和她透底,寶玉的婚事用度,東西兩府各撥一千兩禮金。
但是王夫人獅子大開口,讓王熙鳳頗為生厭。
她是極精明厲害的女人,利害權衡,人心拿捏,毫厘分寸,把握精準。
她先不說東府那一千兩,也是有她的用意,既然人家漫天要價,她就坐地還錢。
她口口聲聲只說西府公中出一千兩,又說即便一千兩都不做準,需要賈琮點頭才算數。
這番話語逼迫,是要將王夫人的奢望,拳打腳踢打壓到底,讓她從公中搜刮的野望,減至最低期望。
也讓老太太知道寶玉大婚一事,兩府公中的對待尺度,省的老太太還稀里糊涂,依舊只把寶玉當金鳳凰……
等到再晾上幾日時間,二太太的心氣掉落,她再提東府那一千兩禮金,老太太聽了也就默認了。
老太太只要默許此事,自己這愛算計的姑媽,也就再掀不起風浪。
榮慶堂之中,王夫人看著王熙鳳離去背影,心中惱怒無比。
說道:“老太太,如今大房做事太跋扈了,鳳丫頭說話這等過分。
寶玉大婚之事,公中撥銀千兩,這種話都說的出口,讓外人聽了豈不是笑話。
琮哥兒如今人人抬舉,一甲榜眼,十五翰林,讀書人中的頂尖,這等對待家中兄弟,他讀的什么圣賢書!”
賈母聽出兒媳話中惡毒嫉恨,心中微微一驚,擔心她做出什么事,要壞了那小子名頭,對大家都沒好處。
她想到賈琮襲爵之后,西府少了大筆爵產,鳳姐兒滿府裁剪用度,裁撤人口,發瘋似的得罪多少人。
唯獨榮慶堂的人口用度,沒動過一分一毫,還舔了兩個洗衣婆子。
鴛鴦也說堂中每年三千兩用度,公中每月都是準時派發,從不會拖延半刻。
必定是琮哥兒有過授意,鳳丫頭才會這等謹慎,自己總歸要靠大房供養體面。
要是兩房真鬧出仇怨,因此家宅不寧,以后還有什么好日子過……
賈母不耐煩的說道:“好了,這事不許再提,你也孟浪了些,開口就是八千兩,這不是要掏空大房家底。
鳳丫頭和琮哥兒都是精明人,豈能輕輕巧巧就范,這事情已經說的有些僵了。
再這樣折騰下去,一家人就要傷了和氣,不管是一千兩,還是兩千兩,都隨他們去。
琮哥兒我還是知道的,他即便手段再厲害,心里還念著政兒的好處,只要不去鬧就不會太難堪。
我這一輩子最疼的就是寶玉,他現在娶親成家,我自有體己給他受用,多少也能貼補一些。
今日這事先放著不說,左右寶玉大婚還有小半年,你先忙著置辦聘禮就是……”
賈母一頓言語拿捏,再次和起稀泥,好不容易將兒媳婦哄走。
著實費了不少心力,只覺老腰一陣酸痛,連忙讓鴛鴦扶去內堂歇息。
榮國府,東路院。
王夫人在榮慶堂被王熙鳳下光臉面,心情十分糟糕,一張臉陰沉嚇人。
玉釧見太太臉色難看,心里一陣忐忑,跟著身邊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做了太太出氣孔。
兩人剛進了黑油大門,轉過游廊轉角,正要進內院大門。
突然打橫一個人影沖來,似乎急著入內院,差點和王夫人撞了滿懷。
王夫人正不自在,見這人正是賈環,心情越發惡心嫌棄,又見他一副鼻青臉腫,不知出什么變故。
喝道:“你給我站住,瞧瞧像個什么德行,一副烏眼雞的模樣,哪有半點大家少爺風范。
你那個姨娘也是個死人,不能教養你做人,連衣裳儀容也不捯飭干凈些,二房的臉都給你丟光了!”
王夫人原本端著嫡母架子,對賈環很少訓斥,不僅常常和顏悅色,甚至還暗中放縱。
即便賈環舉止不妥,她也不去點破,這庶子自己長歪了,才真正合她的意。
況且她知道自己老爺,對趙姨娘母子十分維護,她在自家老爺面前也做個樣子,下絆子也是私下暗中。
但自從那日在庫房門外,聽到賈環癲狂糟蹋丫鬟彩霞,她對這庶子便痛恨惡心到極點。
往日面上的偽裝都撕掉,日常遇見賈環不妥,便毫不客氣訓斥一頓。
賈環也知嫡母最近很不待見自己,卻不知道是什么緣故。
他對自己生母油腔滑調,時常頂嘴耍賴,平時沒太多規矩。
但對王夫人卻不敢絲毫放肆,即便王夫人從不對他打罵,他對嫡母也十分懼怕。
這是大宅門內禮數家教,長期潛移默化而成,也沒有什么理由可講。
王夫人問道:“你這鼻青臉腫的樣子,到底是怎么弄的,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事?”
賈環聽王夫人口氣不善,透著一股陰森,不禁打了個冷顫。
結結巴巴說道:“回太太的話,兒子并沒有惹事,方才從學里回來,走路不小心跌跤撞的。”
王夫人喝道:“以后還怎么毛毛躁躁,讓我瞧見決不輕饒,快去讓你姨娘給你收拾干凈!”
賈環聽了這話,如蒙大赦,匆忙向王夫人行過禮,一溜煙就跑進內院。
王夫人看著賈環的背影,目光閃爍不定,對玉釧說道:“你去叫陳大娘過來說話。”
沒過去一會,那陳婆子便跟著玉釧過來,王夫人讓玉釧不用跟著伺候,自己回房做事。
玉釧連忙應了,只是心中有些嘀咕,最近太太不僅脾氣不好,做事也有些古怪。
以前看到環三爺,多少還有些好臉色,如今見到但凡有些錯處,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前幾日又說嫁妝鋪子缺人手,把彩霞調過去使喚,好幾天都沒回來。
太太嫁妝鋪子都雇外頭人使用,以前從沒用過家里人,這會子竟轉了性子。
要不是太太把秋紋調來臨時頂替,自己一人操持兩個人事,可是要累個半死。
但這些大宅門事情,日常瑣瑣碎碎,玉釧也是見怪不怪。
她回房做事時,見太太和陳大娘不知說些什么,之后那陳大娘便出了內院。
一直等到傍晚時分,陳婆子才從新回了內院,徑直進了王夫人房間。
說道:“太太,我已打聽清楚,環三爺并不是跌跤摔傷,是和學里同窗金榮打架,才弄得鼻青臉腫。”
王夫人有些迷惑,問道:“金榮又是那個,以前從沒聽過,外頭幾房好像沒這個名字。”
陳婆子說道:“這個金榮不是賈家子弟,是東胡同里璜大奶奶娘家侄子,所以太太從沒聽過他。
原本他是外姓子弟,不能入賈家族學的,是璜大奶奶討好了二奶奶,金榮才能入族學讀書。
這金榮和學里叫玉愛同窗相好,環三爺看了不服氣,言語諷刺挑釁,這才和金榮打架,弄成這幅嘴臉。”
王夫人聽皺眉,說道:“一個學里的爺們,怎么叫玉愛這等古怪名字。”
陳婆子輕蔑一笑,說道:“太太有所不知,玉愛不是他的本名,而是他的綽號。
因這小子有龍陽之癖,才被學里同窗起了這等名稱,原本他和姨太太的公子薛蟠xianghao。
后來因被薛蟠膩了,又去和金榮勾搭,環三爺不知怎么攪合進去,還因此和金榮打架。”
王夫人聽著這話,心中一陣惡心,罵道:“這小畜生果然不是東西,在外頭也沒干好事。
竟不知廉.恥做出這等事情,我看他是想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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