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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扶搖河山 第七百三十一章 聘娶謀家財
榮國府,榮慶堂。
四個衣裳整潔的小丫鬟,手腳麻利,來回穿梭,撤茶抹案,扶椅拖地。
只是片刻之間,將榮慶堂清理一新,半點看不出方才女客滿堂的痕跡。
鴛鴦開了案上九壽玉鼎香爐,點燃上等龍涎香片,煙氣裊裊,沁人心脾的奇香,將堂中浮躁之氣消彌一清。
賈母神態怡然,笑道:“我已年過七旬,不再指望其他,只求孫輩子嗣興旺,家道榮盛。
琮哥兒還在孝期,也是不得便利,他雖年長些,倒是讓寶玉先拔了頭籌。”
王夫人聽了賈母這話,心中很是別扭,如今老太太也變樣了。
老太太當初是有多不待見那小子,他那下賤的姨娘生下他,直到血崩而死,老太太愣是沒去看一眼。
那小子十歲之前,每年除宗祠年祭露個臉,連西府門坎都跨不進,除夕家宴連個座位都沒有。
老太太對這小子心中怨恨,膈應不喜,到了何種地步。
當年要不是擔心他被大老爺折騰死,賈家因此傳出父子丑事,讓老太太丟光臉面。
這小子哪能因禍得福,就此被接入西府養大,這些往事老太太莫非都不記得了。
如今但凡說起我的寶玉,老太太就必提起這個小子,裝作一碗水端平,言語滴水不漏,里外做出樣子。
老太太竟忘了當年嘴臉,如今卻裝祖孫慈孝,這又做給誰看。
王夫人埋怨賈母抬舉賈琮,正想說幾句冷話,敗一敗賈琮的氣勢。
賈母卻繼續說道:“七十古來稀,我這歲數活不了幾年,能見他寶玉成家立室,添丁進口,死也瞑目了。”
王夫人聽了成家立室、添丁進口的話語,泛起的心火,像是一下被涼水澆滅。
賈母這不經意兩句話,就像尖刀利刃直戳心窩,讓王夫人一陣痛徹心扉。
雖然她將寶玉的婚期拖延兩月,但留給她的時間依舊緊迫。
只要寶玉和夏姑娘成親,兒子不舉絕嗣的毛病,便再也難以隱瞞。
老太太要知寶玉是斷子絕孫命數,難道還會像以前那樣寵愛寶玉,只怕是萬萬不能了。
到了那時,老太太當真順理成章,所有心思都放在琮哥兒身上,還有我的寶玉什么事。
賈家二房從此還有誰會搭理,必定萬劫不復,再也沒有翻身之日。
到時只怕老太太還沒死,二房就要一錢不值,成為勛貴圈里的大笑柄。
賈家神京八房那些長舌婦,以前妒忌二房尊貴,這下還不四處挑唆鼓噪……
王夫人每每想到這些,遍體發冷,惶恐不安。
她絕不想落到如此境地,即便每日彷徨煎熬,她也要全力支撐,不能讓人看出端倪。
賈母說道:“既和夏家已定請期之日,就該納征置辦聘禮,年底之前,便要送到夏家,不好失了禮數。”
王夫人說道:“老太太說的就是,方才送走了夏太太,便讓王婆子去外頭走動,籌備各式迎娶聘禮。”
賈母知道這位王婆子,是兒媳婦從娘家帶來的心腹,不僅辦事干練,還識文斷字,是王夫人左膀右臂。
賈母笑道:“她也是個老練人,讓她去辦此事,倒也讓人放心。”
王夫人雖對寶玉成親之事,心中憂懼極深,但知賈母是內宅老練之人,不敢在她面前露出半點破綻。
該說的話,該辦的事,一樁都不敢落下,以免賈母因此生疑。
況且不管后事如何,寶玉和夏姑娘的婚事,勢在必行,該要的體面和好處,她也不會輕易放過。
說道:“老太太,寶玉是國公爺嫡傳血脈,老太太最疼愛的孫輩,他成親立室,是一樁大事。
且寶玉娶的是夏家獨苗千金,神京城內眾所皆知,桂花夏家是皇商翹楚,家財萬貫,十分富貴。
榮國府娶這等大戶富貴小姐,一應聘禮和婚儀所用,兒媳覺得萬不能馬虎,必定要事事豐足妥當。
不然兒媳婦娶進門來,寶玉臉上也無光彩,要是失了榮國府和老太太的體面,那就更因小失大。”
賈母是內宅老婦,聽王夫人這些話,哪里不知媳婦話里意思,不外乎讓西府公中撥銀辦喜事。
問道:“你是寶玉的親娘,自己兒子成親,用度多少能撐起體面,你心中籌算需用多少銀子?”
王夫人說道:“要是放在以前,寶玉成親這等大事,滿破總要用上一萬兩,才能符合榮國體面。
但因琮哥兒降等襲爵,西府少了五百石爵產,公中沒有以前豐足,這些情形我也是知道。
我想公中只撥八千兩銀子,其余不足我和老爺設法貼補就是,不好讓家中支用過重。”
王夫人此話一出,在一旁服侍的鴛鴦,雖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多少有些鄙夷。
心說二太太倒是好算計,開口就讓公中出八千兩,拿給自己兒子娶親,八千兩和一萬兩有何區別。
聽二太太話里的意思,少了二兩千銀子,倒像是她給了西府多大體恤似的,這話委實有些可笑。
如今可是三爺繼承家業,西府公中一分一毫,都是三爺的私產家當。
讓三爺出八千兩銀子,給自己的堂弟成親做面子,算哪門子道理,這到底算哪個娶媳婦……
賈母聽王夫人開口就是八千兩,心中也是一驚,頓時覺得有些頭痛。
雖說賈家大房二房還未分家,寶玉成親這種大事,西府公中撥銀貼補,也算符合家門禮數。
但眼下形勢已大不相同,大房琮哥兒奉旨承襲家業,西府每一兩銀子,都來源西府爵產祖業。
按著宮中圣諭,宗法倫理,可都是這小子的家當。
賈母當過多年管家太太,自然清楚賈琮承爵以來,因西府爵產縮水,公中整年進賬不過萬兩銀子。
去歲王熙鳳掌家之后,多番裁撤人口,縮減各項用度,靠著這點銀子,才能養活滿府幾百號人。
即便如此,鳳姐兒還常在賈母跟前哭窮嚷苦,孫媳婦即便夸大些,賈母也知八九不離十。
雖然賈母最寵愛寶玉,自然希望他的親事越風光越好,但她也知形勢不同,大房二房已內外有別。
自己兒媳婦開口就是八千兩,這可是西府近年的入賬。
鳳姐兒這等精明厲害,只怕絕對不會松口,那琮哥兒雖平時不言語,只怕聽了也要給臉色。
但我的寶玉成婚,娶的又是桂花夏家閨女,沒有這么些銀子,還真撐不起那個排場。
王夫人雖擔心兒子不舉之事,會給這樁姻緣埋下莫大隱患。
但即便日日擔憂算計,事到眼前,榮國世家體面榮耀,她半點都舍不得放棄。
她見賈母神色躊躇,哪里猜不到賈母心中所想,這也在王夫人意料之中。
說道:“老太太,我也知寶玉這筆用度,要占去西府大半年收成,只是寶玉這門親事,有些不同尋常。
如今神京哪個不知,夏姑娘是夏家的獨苗,都說哪個要了這姑娘,就是端走了一尊金菩薩。
寶玉可不單是娶她為妻,可整個兒娶走夏家的家當,這門親事不知多少人羨慕。
世人都是恨人有笑人無,如今寶玉這門親事,不知有多少人盯著看。
榮國府可是國公門第,神京出了名的世家大族,寶玉這門親事若沒些排場,便娶了這么一個媳婦。
外面這些多嘴的東西,還不知會說出什么難聽的話。
不說老太太和賈家失了體面,寶玉以后在媳婦跟前,也是要矮上三分,這以后日子還怎么順當。”
賈母原覺得西府公中出八千兩,給自己的寶玉成親花費,是件為難之事。
但聽了王夫人這番道理,心中也是微微一亮。
說道:“到底是你這做娘的思量仔細,夏家雖門第不如賈家,但他家是極富貴的,比我們家也是更勝。
如今大房承襲家業,二房畢竟不比以前,你們兩家相互沖抵,也就算是大家扯平。
世上姻緣之事,門當戶對,彼此匹配,才是道理,寶玉娶這極富貴的夏姑娘,的確不能弱了排場。
只要這門親事妥妥當當,以后即便分家立戶,寶玉得不了什么家業,也能一輩子吃用不盡了。
如果真能這樣,我即便是蹬了腿歸西,也不用擔心寶玉以后吃苦。”
王夫人見說動了賈母,心中泛出喜意,說道:“還是老太太考慮長遠,這事情便是這個道理。
再說老太太是知道琮哥兒底子,他在外頭做了好大生意,哪里在乎這八千兩銀子……”
賈母聽了王夫人這話,臉色微微一動,自然懂二媳婦話中意思。
桂花夏家是皇商,琮哥兒也是皇商挨邊,他在金陵那個相好姑娘,可是大周少見的女皇商。
這位曲大姑娘是個周到人物,每到年節都按晚輩禮數,往府上送各式禮物,賈母每回可都沒被落下。
聽說這姑娘每到季末年中,還往東府送整箱的銀子,給自己那孫子開銷花用。
這種事情賈母豈會不知道風聲,也不知這小子哪來的福氣……
不過賈母多少有些分寸,不像王夫人陰私過甚,過于扭曲妒忌,并不接王夫人這話頭。
只是聽了王夫人這樁理由,對那八千兩銀子雖多了幾分篤定,到底還是少些底氣。
兩婆媳說了會兒閑話,賈母只說會找鳳姐商議此事,讓王夫人回東路院操持寶玉婚事。
等到王夫人出了榮慶堂,賈母因說多了話生累,讓鴛鴦過來捶背。
嘴里嘮叨:“這大家子瑣碎尷尬事情,當真叫人頭痛,不如那些小家小戶,人口寡淡,做事清爽。”
鴛鴦俏臉微笑,說道:“那是老太太有大福氣,做了公國門第的老祖宗,家大業大,自然事情多些。”
其實府上的事情,讓三爺和二奶奶操心便是,老太太多享清福才是。”
賈母苦笑道:“家里哪個是省油的燈,寶玉的婚事我不說話,只怕是不好弄的。
這八千兩銀子不是小數目,但二太太也算沒說錯,琮哥兒哪是缺銀子的人,鴛鴦,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鴛鴦目光閃動,微笑說道:“老太太,我就是小丫鬟,并不懂許多大道理,不過是聽話聽音罷了。
二太太最后那番話,我心里覺得不太妥當,雖外頭傳言鑫春號是三爺的產業,只是讓曲大姑娘給掌管。
但這事三爺從來也沒認過,鑫春號是內務府皇商,官面上也從沒昭告,所以這事就不能算真的。
這幾年曲大姑娘禮數周到,每到年關都給兩府送節禮,外頭都說她是三爺的相好。
但這也只是口頭說說,曲大姑娘和三爺終歸沒有名分,怎么也不算咱們家的人。
所以,她做的好大生意,賺了許多銀子,怎么也不能算在三爺頭上,更和賈家沒有關系。
要是按二太太的說法,因將這樁緣故算上,公中就該出八千兩銀子,這理由未必太過牽強。
要這筆銀子真因這個緣故支出,風聲傳到外頭可難聽了,那些爛了舌根的什么歪話都扯出來。
豈不成了三爺的相好能賺銀子,家里才出八千兩銀子,讓寶二爺風光娶親,這話未免太過難聽。”
賈母聽了鴛鴦這話,老臉也有些發燒,心中覺得真傳出這種風聲,鴛鴦這話只怕還是客氣的。
那些老親大戶暫且不說,單賈家神京八房那些長舌婦,就不會這等口下留德。
他們多半就要四處宣揚,說成琮哥兒的相好做事體面,出銀子給寶玉風光大婚。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要真傳出這等話頭,賈家東西兩府的臉面,都要給人在地上踩。
賈母這超品國公一品誥命,以后再也沒臉做人,到死都會成為勛貴圈里笑柄。
鴛鴦繼續說道:“三爺的性子,這些年老太太還不清楚,別人吃軟不吃硬,或是吃硬不吃軟。
三爺有時候扭起性子來,可是軟硬都不吃,旁人也難琢磨他心思。
要是老太太真提了曲大姑娘的話頭,三爺要是因此惱了,便不理會此事,二奶奶也不敢支銀子。”
賈母苦笑道:“你這丫頭倒懂他的性子,這事確沒法往曲大姑娘身上拐,省的被人抓住話頭。”
鴛鴦又在賈母腰上輕輕捶打,說道:“所以這八千兩銀子,旁的閑話都不說,只落在西府公中便是。”
賈母嘆息道:“要是只落在公中,只怕這銀子就不好支了。”
鴛鴦說道:“其實老太太心中明鏡一般,什么事情都清楚的很。
府上別處我雖不清楚,單我們榮慶堂的用度,日常我都是經手的,心中卻十分清楚。
二奶奶雖這大半年裁撤上百人,都打發農莊店鋪過活,但榮慶堂人口沒動一個,還添了兩個洗衣婆子。
榮慶堂一月用度在二百多兩,一年便是近三千兩,這些都是日常盡用的,還不算太過奢侈。
三爺如今在東府起居,西府的體面只在老太太身上,歷來國公超品誥命排場,都是有定例規矩的。
要是公中一下支出八千兩銀子,明年滿府的人都要打饑荒不說,連老太太的用度都要縮減。
外頭要知道這些事情,未免也太不像了,多半說寶二爺因婚事鋪張,竟短缺老太太,失了兒孫孝道。”
賈母聽了鴛鴦娓娓道來,臉色變得愈發難看,但鴛鴦的話句句在理,并沒有半點毛病。
賈母嘆道:“這事情也被找別的話頭,只單刀直入落在公中,能支多少便是多少罷了。”
鴛鴦站在身后給賈母捶背,聽了賈母這話,露出一抹微笑,明眸盈盈,俏美動人,只是賈母沒有看到。
榮國府,東路院。
王夫人出了榮慶堂,又去寶玉院里囑咐,見兒子悶悶不樂。
她問起其中緣故,寶玉只說賈琮荒唐,竟哄騙女修入府居住,有些不成體統,讓人痛心氣憤。
王夫人聽了覺得無趣,眼下已是火燒眉毛之時,寶玉也不知輕重,還在操心這些扯淡閑事。
她對賈琮玩弄寶釵,一直耿耿于懷,如今竟還勾搭尼姑入府鬼混,雖心中不齒,但也沒工夫理會。
怎么設法治好兒子毛病,怎么能不走露風聲,怎么找由頭糊弄過去,才是王夫人當務之急。
等到王夫人回到東路院,剛進入自己房間,便見心腹王婆子進來。
王夫人問道:“今日去張羅聘禮之事,辦的可有眉目,東西需挑上好的,不用心疼銀子,免得丟了體面。”
王婆子臉色有些古怪,說道:“原本要辦太太交待之事,只是臨時遇到變故,只能先耽擱了。”
她走到王夫人身邊,在她耳邊低語一番,王夫人臉色一變,問道:“此事是否確實!”
王婆子說道:“太太在城南的嫁妝鋪子,還有一間空置的耳房,我已將人哄到哪里,捆綁堵嘴。
我按太太的吩咐,沒驚動臉熟的人物,剛巧我有個遠房嫂子,早年嫁到通州,這幾日在神京走親戚。
她一貫做這個行當,從來都沒失過手,我特地請她過來掌眼,說是確實無疑的。
我那遠房嫂子后日就回通州,她年齡已經大了,尋常五六年都不會再來,并沒有什么后患。”
王夫人聽了這番話,臉色變得陰沉冷厲,透著一絲狠辣,與往日大家太太的雍容,顯得有些截然不同。
說道:“你去準備車馬,我們馬上過去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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