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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出大唐 第一百四十二章內堂煙云、清輝灑劍
獨孤策越是細瞧,越是疑惑。
篤信自己不認識這書生,但一外人怎能去內堂?
二叔非是筵席會客,而是商討密事。
轉臉看向獨孤鳳。
家中小妹的性格他豈能不知,從未聽聞她與什么年輕書生有過往來。
他暗自嘀咕,一旁的云玉真也覺好奇。
不過對她來說,獨孤家乃是高枝,能被策公子帶來內堂,已是殊榮。對這大家族的內部情況,自然不如獨孤策了解。
因此沒多少奇怪,只是詫異忽然冒出個自己從未見過的人物。
“鳳小姐。”
云玉真打招呼時,策公子已面色一沉,眉頭皺起邁步朝周奕二人走來。
在獨孤閥第三代中,他并非最年長,上面還有大哥二哥。
但是,只要把小妹這個異類從中排除,就數他的地位最高。
小妹武學天賦驚人,得老祖母獨寵,是她老人家親手培養出來的掌上明珠,不過對他沒什么影響。
家業,還是由他們來繼承。
獨孤峰對他很器重,幾乎是當做下代閥主來培養,有傲氣那是必然的。
云玉真已打過招呼,但這書生卻對自己視而不見。
是不是有些不禮貌?
策公子邁步走開,真有幾分威勢。他看上去二十七八歲,體型英偉。肩頭寬聳,把一身描著虎豹的武士勁服撐得隆起。
可惜面頰瘦削,被酒色所傷有幾分憔悴。
“小妹,這高傲無禮的家伙是誰,竟連我也不認得。”
獨孤策問完便發現小妹厲目瞪來。
“你放尊重些,周先生是祖母叫來的。”
一聽“祖母”二字,獨孤策看了周奕一眼,雖然心中不爽,卻也不再廢話。
忽聽自家小妹旁若無人地介紹:
“這冒冒失失的簡慢之人是我三兄獨孤策,他說話一直這樣,周先生別和他一般見識。”
獨孤策感覺自己有被冒犯。
“原來是策公子,之前聽老夫人說起過,果然是一表人才。”
雖是好話,獨孤策一聽就知道這是假的。
卻也懶得計較。
祖母派來的人多半有要緊事,絕不能壞了她老人家的安排。
這點輕重他還是能分清的。
至于小妹的埋汰話,當作耳旁風便可。
獨孤策自我安慰一番,朝云玉真打了個手勢,后者多看了周奕一眼,與獨孤策一道朝內堂去了。
周奕見少女一臉溫柔,沖他飛了個眼色,好像在說‘讓你受委屈了’。
周奕笑著搖頭。
他早有心算,沒放在心上。
甚至有些新奇,之前一直聽陳老謀提過云幫主和獨孤策。
沒成想會在這種場合偶遇。
里間傳來如驚堂木般“啪”的聲響,二人走入寬敞明亮的內堂時,又響一聲,獨孤盛身旁香幾上的茶盤、插花翠瓶全都蹦了起來。
小老頭正在發脾氣,抬眼見獨孤鳳走來,示意她坐下。
提前進來的獨孤策,此時卻是站著的。
周奕坐在獨孤鳳右手邊,還見到五個生面孔,都是府上的幕僚門客。
“你近來又在與誰打交道?”
小老頭盯著獨孤策,見他老臉含怒,獨孤策趕忙道:
“二叔明鑒,小侄一直聽您安排,沒做半分逾越之事!”
“胡說八道。”
獨孤盛冷哼一聲:
“若你什么都沒做,裴虔通豈會在陛下面前說我獨孤家也勾結反賊?陛下對我信任沒有追究,但裴虔通說你與竹花幫在妓樓上喝酒,我看作不得假。”
隋文帝的皇后獨孤伽羅是楊廣的母親,兩家的關系極其密切。
因而在楊廣一眾護駕高手之中,獨孤盛最得信任。
獨孤策聽罷眼睛瞪大,吃驚道:“我確實與竹花幫的人喝過酒,難道他們也成了反賊?”
“你以為呢?”
獨孤盛越說越氣:“你在外邊喝花酒,叫我在宮中卑躬屈膝給你擦屁股!”
獨孤策叫起撞天屈:“侄兒見那竹花幫軍師邵令周是個人才,想將他收至麾下。”
“收來有何用?”
小老頭抓起歪倒的茶水胡亂喝一口:“當下江都戰兵超過十五萬,一個小小的竹花幫能起什么風浪?”
獨孤策問:“竹花幫可是與江淮反賊勾結?”
“不是,是沈法興,還有蕭銑,總之,當下局勢緊張,你三叔不知去向,不要再給我添亂。”
獨孤盛怒瞪他一眼,又朝獨孤鳳示意:
“和賢侄女學一學,有閑情可以多練功,少接觸這些反賊。”
獨孤鳳不著痕跡地朝身旁看了一眼,發現某人正點頭附和獨孤盛的話,嘴角的笑意這時抿不住了,便端起茶杯擺出喝茶動作。
獨孤策郁悶坐下,也不敢與二叔置氣。
忽見二叔面朝那年輕書生:“聽說娘給我也帶了話?”
獨孤鳳把話截住:
“祖母叫二叔多聽建議,不要再和往常一樣專斷行事,陛下今在江都,與東都情形大為不同,驍果軍人心不穩,稍有不慎就有大災,二叔履薄臨深,不是有陛下信任就能肆意妄為的。”
這教訓的口氣是老娘說的,獨孤盛倒能聽得進去。
他又掃過周奕一眼,曉得他本事不俗。
既能為老娘帶話,又得了侄女印證,那便值得信任,看向周奕的目光也重視許多。
想到他今早用的紅塵步法,隨口問道:
“周先生,我老娘還叫你來江都做什么?”
“我倒沒有多大的才能,只是得了老夫人囑托,除了送書信口信之外,便在江都略盡綿力。”
“既如此,就說幾樣麻煩事吧。”
小老頭看向云玉真:
“云幫主,叫你的人盯緊香韻樓,不要錯過任何與獨孤霸有關的消息。我聽幾位衛尉寺的人說,看到他與一位著大紅彩衣的豐腴女子勾肩搭背上了樓。”
云玉真立即點頭:“自然不敢怠慢,只是陛下那邊.”
上次卜天志一調查獨孤霸,酒館馬上被封。
那封條是宮中內侍太監帶人來貼的,說明是楊廣授意,如是宮中不給方便,他們辦事效率將大打折扣。
獨孤盛一臉困惑:“今日我試探一問,只覺陛下不愿提此事,你們先暗中調查吧。”
云玉真只好應諾。
周圍幾位幕僚又將獨孤霸的事分析一遍,給出了不少找人的建議。
只是他們提到的人,就牽扯到戶部刑部、長秋監鴻臚寺等諸多部門。
也不得不佩服獨孤閥在宮廷中的勢力。
不管是大隋鼎盛還是搖搖欲墜,他們想聯系諸部門,眾多官署衙門都會給個面子。
周奕只覺復雜,又疑惑于楊廣的態度。
按道理說,在楊廣的視角下獨孤家沒道理造反,從他的表現來看,對獨孤家也非常信任。
來到江都之后,獨孤霸被調派到左右備身府,成為折沖郎將。
他統御司射左右,不僅本人能持刀,還率領數千掌握弓箭的貼身侍衛。
獨孤霸失蹤,楊廣該命人尋找,怎反倒設置障礙?
暫時沒有想通,卻聽到幾位幕僚出了一堆主意。
這些人對江都各方勢力十分了解,有些主意不見得多高明,卻讓他對各方勢力的權重有了更清晰地輪廓。
周奕一直旁聽,偶爾喝一口茶。
小鳳凰看上去不搭理他,但在他茶水才喝盡時,就隨手拿起香幾上的砂壺給他添水。
這一幕被正郁悶著的策公子看見了,內心咦了一聲。
但看小妹表情一如既往。
再看那書生,也沒甚曖昧,只當多慮。
暗自嗤笑一聲,心道這怎么可能。
想起自家小妹的武學天賦,連他也佩服得很,近來她實力大進,未來的成就恐怕能超越祖母,成為獨孤家新的支柱。
好在她不是男兒身,否則這下代閥主早沒懸念了。
不知不覺,內堂的話題從獨孤霸轉移到驍果軍、宇文閥身上。
聽他們圍繞賬簿之事說了許久,一直沉默的周奕在他們提到兵力布置時,找到了一個合適切口。
“現在軍權可在宇文化及掌握之中?”
獨孤盛搖頭:“宇文化及來江都后并不掌軍,不過他可以自由出入宮禁。”
他繼續道:
“圣上的親衛都是跟隨老夫多年的人,大大致不會有問題,不過近來圣上又要建丹陽宮,沒有返京的意思。驍果軍有些不穩,這些親衛不少來自關中,他們是否生出異心,我也不敢保證。
除了親衛之外,江都本身的駐軍由尉遲勝掌管,驍果軍分有多名將領,包括司馬德戡、裴虔通、武賁郎將元禮、令狐行達等。司馬德戡武功最高,指揮的人手也最多。
他與老夫、宇文化及、宇文智及、裴虔通,一起作五大護駕,尋常帶領禁軍,保衛陛下安全。”
獨孤盛談到這些,面上展露威嚴。
放在皇城,小老頭可是位高權重。
但是,周奕沒在意他這點氣勢,冷靜說道:
“裴虔通才說起策公子結交反賊,宇文智及與宇文化及同為宇文閥,不提司馬德戡,五大護駕已有三人與咱們不對付。
宇文化及雖不掌兵,但尉遲勝向來與他交好,若驍果軍的幾位將領也聽他差遣,那么咱們手中的賬簿不僅沒法扳倒宇文閥,反要成為禍根。”
一位杜姓幕僚直言道:
“周先生言重了,驍果軍非是宇文閥能調動的。”
周奕笑問:“那裴虔通也是驍果軍中的將領,作為護駕此前與我們關系還算好,現在忽然在陛下面前指責我們,豈不是靠向宇文閥?”
杜姓幕僚皺眉思索,一旁的曾姓幕僚道:
“周先生只是臆測,實則對宮中情況并不了解,若有那般兇險,御史大夫裴蘊怎會幫二爺說話?”
周奕沉聲問:“裴蘊是什么性格?他與虞世基一直蒙蔽上聽,哪有膽子在這時揭發宇文閥?”
“這”那曾姓幕僚也在思索。
這時,上首響起一把蒼老聲音:“周先生,你有所不知,驍果軍中的令狐行達,也與二爺一般心意,他與司馬德戡交好,由此可見驍果軍的心意。”
說話這人名叫呂瀚星,也是洛陽八士之一。
他這條消息較為隱秘,周奕雖沒聽過,但不妨礙他知道令狐行達是什么樣的人。
于是連連搖頭:
“呂先生應該換一種思路,這令狐行達,多半和裴蘊是一類人。”
第四名邢姓幕僚問:“那以周先生之見,這扳倒宇文閥的賬目該如何去用?”
周奕朝內堂柜架上的燭臺一指:“燒了它。”
“欸!怎能如此!”
最后一位胡子最長的幕僚桑新站了起來,手背打手心朝周奕道:“那我們所有布置,豈不是功虧一簣。”
周奕漠然道:
“這賬簿是獨孤霸帶回來的,如今他下落不明,可見賬簿本就有問題。并且,此事已被宇文閥洞悉,當下不該考慮什么賬簿,抑或者是扳倒誰,而是如何在這亂局中活下來。
倘若驍果軍作亂,城中有哪股勢力能抵抗?”
諸位幕僚雖然驚疑,卻也在認真思考。
獨孤盛深注周奕一眼,逐漸明白老娘為何要叫他來此。
倘若他的話真的應驗,那.
想到這里,獨孤盛也背后冒寒氣。
如果是尋常人說這些,以他的脾氣,多半不會相信,可是老娘在這般時刻派人來,豈能忽視?!
小老頭不敢固執,暫且把周奕當成自己的外置大腦,請教道:
“先生有何計策?”
諸位幕僚也齊齊朝他看來,此時此刻,他們見這書生如是見慣了大場面一般,依舊雍容不迫。
那清朗的聲音不緊不慢:“張須陀和尤宏達被尉遲勝支去揚子縣,應想辦法把他們引回江都。”
獨孤盛聽罷,連喝幾口茶,一臉猶豫。
“有什么顧慮?”
呂瀚星道:“先生有所不知,那張須陀與我們的關系并不好,當年在剿滅楊玄感余孽時,二爺想保幾個故人,張須陀絲毫不賣面子,把人全都斬殺。”
周奕沒再說話,卻有一道溫和女聲從他身旁響起:
“二叔,當遵周先生之見。”
小老頭雖露出為難之色,卻也點了點頭:“昨日張須陀也派人入宮,找到來護兒遞話,不過被虞世基攔住了。
老夫試試看吧,陛下什么心意,我也難以猜透。”
之后,他們又以張須陀、尤宏達這支大軍為思路認真謀劃。
本來是要扳倒宇文閥的,結果變成了拯救獨孤閥。
等一切都商議完,天已昏黑。
獨孤盛望著侄女將周先生帶走,不由自主朝北方看了一眼。
心中總有些慚愧,一把年紀還被老娘惦記著。
之前獨孤霸在時,他倆‘臥龍鳳雛’還能商議一番,此時卻孤掌難鳴。
等人全都走后,從內堂之后,徐徐走出一名打扮得體的婦人。
獨孤盛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夫人要說什么?”
張夫人來到他身邊:“這周先生雖才來江都,但他是旁觀者,比你們這些當局者看得清楚,加之他是娘親安排的幫手,夫君應重視他的意見。”
小老頭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你直說老夫見識短淺便是,何必這樣委婉。”
張夫人又問:“對了,你可聽娘親提起過這人。”
“沒有。”
“那倒是奇了,鳳兒與他像是不生分,又會我家的秘傳身法,娘親何時調教了這樣一個出彩的人物出來?”
“哼,我倒覺得不像。”獨孤盛擺了擺腦袋。
張夫人問:“哪里不像?”
“老娘強勢霸道又護短,性格和她的杖法一樣烈,這小子哪像是她教的,起先我們討論半天,他一直聽也不說話。可一開口,就把我們否定完了。”
“這倒是你編排了,鳳兒不就是娘親教的?”
張夫人憑著一絲直覺,忽然又問:“他和鳳兒是什么關系?”
小老頭扭頭看她:“能有什么關系?”
張夫人道:“我總覺得鳳兒有些奇怪,前幾日她悶著心事,許多天也不見笑,今日見了這周先生,雖然她沒表露什么,我卻感覺她一下有了變化。”
“呵呵.”
獨孤盛連連嘲諷:“你這婦道人家說什么感覺,其實比我會編排人,他倆此前絕不認識,今日在門口差點打起來,我賢侄女只愛練武,老娘給她來信,她自然高興。你卻要扯什么兒女情緣,真是鬧笑話。”
“這樣啊”張夫人拖著尾音時已是迅捷出手,捏住了獨孤盛命運的后頸。
“夫人有話好說.”
夜色完全降下時,周奕隨便吃了一餐,便在后院亭樓東廂中更換衣物。
從書生打扮變成了黑衣夜行俠。
房門吱呀一聲,又進來一名黑衣人。
“給。”
小鳳凰遞來一方黑色面巾。
“你倒是什么也不缺。”
“前幾日我想尋三叔,晚間也曾出去探查,又不可暴露身份,只能蒙面行事。”
她說完又問:“你打算去哪?”
“去找來護兒。”
“為何是他?”
周奕一邊將黑巾系上一邊道:
“能得楊廣信任的人不多,他算一個。我覺得你二叔不一定能成事,加他一個,叫張須陀大軍進城的成功率更高。
更何況,他兒子來整也手握一軍,若是從淮水以北調來,正好與尉遲勝相對。沒來整礙事,我也好朝通濟渠上游發展,一舉多得。”
獨孤鳳嗯了一聲:“聽你的。”
“走吧,還得你帶路,來護兒家在哪里我都找不到。”
二人一個點躍上到房頂,伴著夜色朝東去。
臨近亥時,長街夜市,依舊熱鬧。
羅綺之肆未掩,聽到胡商賈客,操殊方之音。
這位大將軍喜歡喝酒,靠近“來府”,多有酒坊。
那些酒肆前高懸青幟,新醅初熟,香氣襲人。
一聞之下,雖不及老魯的六果釀,卻也帶著揚州風情,撩撥人心。
周奕站在一棟五層高的樓宇上,把身旁矮他半個腦袋的倩影朝后一拉。
“你做什么?”
“看你饞了,給你打酒去。”
“走走走,正事要緊,打什么酒。”
二人一矮腰,躲開了巡邏隊伍的視線。
楊廣入江都之后,巡邏力量多了十倍不止,只要惹到一隊人,馬上全城都是信號,那便是大麻煩。
好在二人能毫無破綻地收斂氣息,叫人無法察覺。
又走了一刻鐘,當著守衛的面穿過酒香飄飄的長街,一棟充滿暖燭之光的大宅映入眼簾。
靠外邊的院子,能聽到許多腳步聲。
等街道上巡邏隊伍走過,他們摸到了府邸邊沿。
靜等一會兒,忽然有拜客上門。
那三名拜客氣質不俗,且帶著軍中悍勇之氣。
便有丫鬟朝里院通報,周奕是來尋來護兒的,自然跟上那通報的丫鬟,一路往里進,到了一間寬敞的大屋門口。
“怎么回事?”有管家問話。
聽那丫鬟道:“外邊來了幾人,說是將軍的朋友。”
“請他們到偏廳稍待。”
“是。”
管家很是奇怪,只是朝亮著燈火的大屋望了一眼,并未通報。
接著,忽然看向屋頂。
可是什么也沒有。
他像是不死心,眉頭一皺,縱身跳上屋瓦。
下一刻,兩道黑影左右襲來,他一聲沒有發出,瞬間不省人事。
周奕沒下死手,只是將他打暈。
就在這時,下方傳來“吱呀”一聲,那燭火搖曳,方才窗扇上還晃動著妖嬈人影的大屋房門打開。
走出一位充滿風情的豐腴女子,脂粉氣息相當濃重。
她著一身彩衣,打扮得像一只花蝴蝶。
管家不去遞話,感情是怕打攪來護兒好事。
二人朝那大屋一看,忽然對視一眼。
小鳳凰飄落在門口,等周奕先進去查探,聽他呼喚這才進屋。
接著看到難以置信的一幕。
床榻上,正有一名胡子拉碴的魁梧大漢下身著睡衣,上身光著膀子,緊閉雙目,沒了呼吸。
周奕的手從他胸口移開。
“他死了。”
小鳳凰舉起燈盞朝床榻一照,看清死人的臉:“他是來護兒。”
她的聲音雖低,卻有幾分驚異。
來護兒不僅是軍中大將,也是一方大高手,怎會無聲無息死掉?
周奕掰開他的眼睛,沒看出名堂。
獨孤鳳拿出一根銀針,戳入他的喉部,連探幾下,針尖發黑。
“他是先中毒,再被人一掌催碎心脈。”
“不知這是什么毒,竟讓他喪失抵抗之能。”
“先去追那個女人。”
兩人動作極快,人出屋房門自動合上,獨孤鳳沒探出是什么毒,把銀針隨手一丟,穿透窗紙,打滅屋中燈火。
來護兒躺在床榻上,靜靜享受黑暗。
他們借著夜色,在屋頂上飛快移動。
宅內一路都有護衛,那女人不敢走得太快,否則惹人矚目,故而還沒到“來府”門口,便被屋頂二人追上了。
追在這女人身后,沒多久。
周奕便聽小鳳凰聚音成線道:“這是香韻樓方向。”
香韻樓乃是江都城內一處妓樓。
被她一提醒,周奕反應過來:“你看她的衣服。”
獨孤盛提過一名“大紅彩衣的豐腴女子”,與獨孤霸失蹤有關。
此時,心中有種不祥預感。
來護兒就是一個例子,論武藝,獨孤霸還不如來護兒。
二人沒有動手,繼續尾隨,要瞧瞧她去哪。
這江都城不是南陽,要得到消息沒那么容易,只能順藤摸瓜。
豐腴女人并沒有去香韻樓。
拐彎去了另外一條街道,入了那條街,她加快腳步,奔走一刻鐘,停在一棟石牌樓旁邊的屋舍前。
她用奇怪的節奏敲門,很快被人引了進去。
周奕與獨孤鳳對了個眼神,在靠近那棟屋舍后,聚起耳力,查探到眾多氣息。
不只一棟屋舍,左右兩棟屋子,全都是人!
更驚人的是,不及細探,里邊一陣異動,忽然響起這樣一道聲音:
“你自己回來就罷,怎么還帶了尾巴。”
一道帶著媚笑的女聲響起:“開什么玩笑。”
“開玩笑?你也太不小心了。”
那男人的聲音沖著屋頂,跟著另有一段“嘰里咕嚕”周奕聽不懂的怪話。
“嘩啦”一聲!
怪話聲音沒落,一條長長鐵索從屋內抽打出來,空氣發出嗡嗡爆鳴。
鐵索上的勁氣非同小可,周奕伸手一抓,因為在晚上,空間晃動的漣漪讓他手掌前的黑暗像是在扭曲渦旋一般。
這股空間壓縮的盜力一生,登時叫那鐵索抽勢阻塞。
不及落瓦,被周奕一把抓住。
那揮鐵索的高猛大漢吃到一股大力,抓著鐵索不松被拽了上來,他才上瓦頂準備與周奕較勁。
哪想到又有一劍從黑暗中刺來!
他雙手抱索,被刺了個窩心涼,直直栽了下去。
里面有人怒斥:“騷娘子,這還不是一個,你帶回兩個扎手的!”
“一起上,殺了他們!”
頃刻間,有十多人躍上屋瓦,兵刃招呼之前抽來六道鐵索,結成盤束大陣。
周奕將之前抓著的長鎖灌入罡氣,登時鐵索成棒,手持中央,使出一招瘋魔棍法極速轉旋攪動,勁風呼啦啦狂吹把周圍六道鐵索從六個方位絞到一起。
這六人勁力剛猛,各方強勁,成六馬分尸之勢。
然而瓦頂上的黑衣人恐怖異常。
六對一之下,竟腳下失衡。
那一瞬間,另外一道苗條纖細的黑衣人步伐極度輕盈,以鐵索成橋,點踏間她的長劍鍍上一層銀芒,像是把星月之光吸到劍上。
竟是將劍氣聚攏凝輝,斬將出去,霎時間劍氣如同清輝照夜,在黑暗中陡灑開來,照亮了一片屋宇。
六位高手齊齊慘叫,僅在一個失衡間全部喪命。
雖然還是碧落劍法中“紅塵陷落”這一招,卻已得鴻寶,遠脫離了獨孤劍法的范疇,紅塵隨心,皆在心意,深諳天師隨想精髓。
故而就是獨孤老奶奶在此,也不敢認招。
除了周奕,旁人也看不出她這一劍的來路。
下方的豐腴女人登時一驚,身后竟一直跟著這等高手。
不好!
她心生兇兆,伴著那六人倒下時,地上卻有七道影子。
那影子正以極致速度朝她沖來!
血液飄灑,一個擋在她面前的人瞬間被殺。
“砰砰砰!”
與此同時兩邊的樓舍傳來數十道聲音,破門破窗而出。
豐腴女子卻高興不起來,在這黑影的速度面前,臨近的屋舍也相當于“遠水”,救不了這近火。
她從懷中灑出一把粉末。
那粉末中閃爍碧油油的磷光如鬼火一般,乃是劇毒之物。
可這外馭毒粉,頃刻被來人勁氣吹得到處都是。
她旋身一避,又掏出匕首刺去。
但她空有下毒本事,功力尚不及方才死掉的那幾人。
匕首刺到一半,只感覺手腕被點了一下,登時一股勁氣沖破她整條手少陰心經,匕首脫落,麻痹感從手腕傳到右胸,幾乎喪失了支配手臂的能力。
來不及用真氣頂壓回去,后脖一痛,立時昏死。
周奕方抓著她的后背,周圍殺氣凝練,七八樣奇門兵刃攻來。
一人彈奏鐵琵琶勾人精神,一人揮動大鐵錘,迎頭砸來。
他抓著豐腴女人,運轉強橫真氣,一腳盤圈踢出風神腿勁,四周青石磚連同地皮在真氣裹挾下成大浪砸礁之勢翻向四周!
七八道人影被這股氣浪逼退,撞倒窗扇木門,又有人被青磚砸中哇哇慘叫,發出了不屬于中原的腔調。
周奕顧不得補刀,提人便走。
他已聽得風聲逼近,越來越多高手朝此匯聚。
遠處還有駕馬聲,這是捅到馬蜂窩了。
獨孤鳳原本攔著屋頭上的人,周奕帶人一退,她一劍斬斷屋梁,駕馭輕功緊隨其后。
一時間,身后至少傳來三十多道風聲。
不過,他們速度夠快,后面能追上的人越來越少。
加之動靜鬧大,已有大批軍隊朝此趕來。
讓人想不到的是,此等狀況,仍有幾人窮追不舍。
周奕見狀,索性放慢腳步。
獨孤鳳不明他的用意,周奕對她低語一句。
登時,兩人拐了個彎,當著那些追擊之人的面,躍入一間大宅。
正是楊廣江都五大護駕之一裴虔通的府邸!
隨便找了一間沒人的房間,鉆了進去。
“大膽!什么人!!”
外邊一聲爆吼,接著便是一大隊腳步聲。
裴虔通的手下發現了追到府邸外的人,大打出手。
聽到外邊動靜,周奕膽子更大。
不僅把屋中燈盞點亮,還將那豐腴女人喚醒。
“你們是誰?”女人恢復意識后,冷冷望著兩人。
周奕道:“朝你打聽一個事。”
“打聽什么?”
“獨孤霸在哪?”
女人露出一絲淫蕩笑容:“哦,原來你們要找我那冤家呀,他可是急色得很,一見到人家就啃來啃去,稍有不愿,他還要用強。”
“他是死是活?”
“這人家哪知道,他把我玩弄之后就回宮去了,你們有膽量,去宮中找便是。”
周奕不清楚她的目的,又問:“你為何要殺來護兒?”
“那你們又是誰?獨孤家的隱藏高手嗎?”
她說話時微微扭動身體,周奕聞到一股異香。
顯然,這女人又在下毒。
但這點毒對他來說根本無用。
“有人來了”
站在門口的獨孤鳳輕聲說道,那女人顯然也聽到了外邊動靜。
她毫不怕死,正要高呼。
周奕搶先一步,一指戳在她膻中生死竅上。
獨孤鳳舉手壓滅燈盞。
外邊腳步聲響起,似乎是奔著他們來的。
小鳳凰就要拔劍。
周奕一把攬住,將她抱了回來,示意她不要有動作。
黑暗中,兩人依偎在一起。
咚咚咚,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但,并未停下,慢慢的,聲音又拉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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