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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出大唐 第一百一十二章魔心連環、流刃若火
秋風蕭瑟,葉浪如波。
一陣清涼漫灌中原,撲人面頰。
紫色裙擺在空中微晃,帶著鳥兒撲棱翅膀的輕微聲響,阿茹依娜一個躍身,踩上屋頂青瓦。
她站著倒酒
酒成一線,為風所斜,卻正好落進下方酒碗。
酒花漸密,又無有一滴灑在托碗的手上。
周奕再喝一碗,邀她敘話。
阿茹依娜將空酒壇挪開,隔他一尺有余,屈雙腿坐下。
“我見你研讀經文頗為入神,怎么上來了?”
少女提著酒壇,拾碗自斟。
與周奕碰杯時,那幽藍色的眼眸倒映著兩縷霜白:“你孤坐自飲,秋風像是也變得涼了。”
“上來陪你喝幾杯。”
周奕注意到她的目光,于是以兩指夾住霜白鬢發,捋到末端。
“在瞧這個?”
“你練功出了岔子?”
“表妹還是挺關心我的。”
聽他這樣說,阿茹依娜一口把酒喝干,眼中的擔心沒了。
隨即又運轉火勁,把酒氣盡數蒸發。
想在她臉上瞧見一抹酒紅,那是絕無可能。
“浪費,浪費”
周奕連嘆兩聲。
可惜依娜還是和往常一樣不搭他的話,她不是多喜歡酒,可以說毫無此中之樂。
對周奕的話,自然無感。
“武功高絕之人,年歲不顯。像那陰后,年過古稀,依然容顏不衰,青春常駐。”
“我這兩撮華發,只是用功過度。待運功兩日,便能彌補。”
“其實,這也是好事.”
周奕話鋒一轉,把她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因為提前印證了,我的功力能逆轉年歲,再過七八十年,我也還是現在這副樣子。”
對于女子來說,這是難以阻擋的誘惑。
“你的武學非常深奧,可能還在娑布羅干之上,可惜我練不成。”
阿茹依娜不由看向那兩小道童所在方向。
她又拿起酒壇,給他斟酒:“你有沒有什么辦法,表哥。”
“暫時沒辦法,但也許我能想出來,在此之前,你保持鉆研經籍的習慣。”
如果是旁人說這話,以她的武學造詣,定然嗤之以鼻。
可這位表哥,少女嘴上不說,心中卻十分佩服。
就算是大尊,若拋開當下的功力,論及才情,絕難與之相比。
仔細研讀《老子想爾注》,她終于發現了一個驚人秘密。
太平道鎮教寶典縱然奇妙,卻與那些道門典籍一般,沒有明確地展現武學。
所謂的太平鴻寶,原來子虛烏有。
但第五奇書,依然存在。
而且是在她的見證下,一點一滴開創。
黃帝之師廣成子創出長生訣,第五奇書展現的奧秘,也許更在長生訣之上,她已經發現了那兩小的變化。
也就是說
他的才情,甚至超過廣成子。
這樣的表哥,確實讓人有些小崇拜。
她倒酒時,微舉雙眸,酒花翻動間,又見那兩縷霜白鬢發,像是白露所覆的蒹葭,在她平靜的心湖中晃起漣漪。
月光下的清泉,再淡漠的心,也要被觸動。
不過,這位大隋最冷漠的男人,用不解風情的口吻提醒道:
“表妹,酒灑了。”
他一說,阿茹依娜猛一抬手,酒灑得更厲害,順著他的手臂,濕到胸口衣襟。
周奕灑脫擺手,并無責怪。
畢竟,那是青春常駐的誘惑。
他舉起酒碗,半碗喝下,半碗再灑衣襟。
好像在說,這是我自己灑濕的,不怪表妹。
阿茹依娜移開目光,把話題也轉移了:“你的功力又有增進,氣勢改變很大,我也做不到你這般收放自如。”
“還行吧。”
周奕一口酒氣被風卷走:
“天下間能有此能力的,少說幾十位,本來我是站著的,現在勉強坐下來與他們一起吃飯。”
“你比他們年輕許多。”
少女還待再說,忽然看向山道方向。
周奕沖她點了點頭,兩人一道從屋頂下來。
表妹將酒抱走,他則是光速換了一身衣物。
回到大殿時,一位高大挺拔,渾身鼓蕩外練罡氣的門人上前通報:
“觀主,裘幫主來了。”
“請。”
裘文仲入觀之后,正待到黃老大殿中見禮,這才看到月余沒露面的觀主。
他氣質大變,只是立身觀中,就給人一種脫離年歲的醇厚神秘之感。
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貼合大殿中的一切。
這等武道精氣神的從容具現,在南陽郡城,再也找不到第二人。
“觀主。”
裘文仲內心激動,只覺南陽放眼天下,也算真正沉淀下來了。
這讓他對未來,更為期待。
“坐。”
周奕請他坐下:“怎么親自跑一趟,有什么要緊事嗎?”
裘文仲將思緒情緒快速整理一番,答道:
“去年年關時,灰衣幫新納一人,我見他是個讀書人,有些才學,就安排到了一間生意一般的絹鋪,沒想到幾個月過去,那絹鋪的生意便起死回生,越發紅火。”
“感覺到他有能力,在將他的身份調查一通后,便拉到幫中總舵做文書。”
“幾個月過去”
裘文仲頓了一下:“我起初只是試探,漸漸發現,他處理幫務的能力,甚至還要在我之上。”
“幾番驗證,果然如此。”
“遲疑一段時日,還是將他帶來了。”
“這樣的人才,與我待在幫中頗為浪費。”
周奕聽罷,沒有問那人身份,反倒對裘文仲欣然點頭。
“你爹對你還不夠了解。”
“他口中的文仲,沒有這般優秀。”
裘文仲謙遜一笑,心道自己沒有做錯。
若是因為妒忌心耽誤人才,那才是落了下乘。
“請這位先生一見。”
“是,我這就領他進來”
五莊觀門口,正立著一位三十許歲的文士,他眉清目秀,眼正鼻直,蓄著五綹長須。
此時一對藏滿神光的眼睛,正帶著好奇之色打量五莊觀外的仙鶴仙姑。
進入南陽這段時日,逐漸摸清此地虛實。
也曉得灰衣幫背后有更深層次的人物。
不過望著觀門附近數位煉就罡氣的肌肉大漢,心中還是有些驚異。
這道觀氣象,與自己設想中大有不同。
想來這是江湖奇人,特有的喜愛偏好吧。
聽到里頭傳來腳步聲,他正了正神色。
灰衣幫一幫之主,進門仍需通傳,這只一點,便知里面的人身份獨特。
“虛先生,請。”
“多謝。”
裘文仲到了這一刻,也不再隱瞞,低聲提醒一句:
“虛先生說話時需知,南陽諸事,皆在觀主一言爾。”
文士與裘文仲對視一眼,眼中冒出一團精光,心道原來如此。
同時,又多了警惕。
知曉了這樣的秘密,也等于是入了龍潭虎穴。
能讓楊大龍頭也心服,單靠恩情,豈能做到。
隨著裘文仲入到大殿,文士見到那人,感觸比裘文仲更深。
二人并非初見!
“觀主。”
“哦,朋友,原來是你。”
周奕想到了淮安之行,當時他在肉鋪用飯,遇到了一名落魄江湖人。
文士上前一禮,笑道:
“那日虛行之得了一餐酒,卻哪里想到,竟是觀主所賜。”
虛行之連連拱手,心嘆奇妙。
周奕方才沒急著問來人是誰,現在一聽名號,上前一步,拉著他坐下。
“虛先生,請坐。”
這可是天才軍師!
江湖上匆匆見過,忽然重逢再見,熱情一點是應該的。
虛行之首次在南陽受到禮遇,還是南陽霸主給的,他雖走遍天下,見多識廣,此時也心感火熱。
一旁的裘文仲更是驚奇,沒想到他們曾經見過。
似是察覺到觀主的態度,裘文仲沒什么好奇心,直接告辭:
“觀主,虛先生帶到,我先回去處理幫中事務。”
“去吧。”
周奕應了一聲,又叫太保送他下山。
“當日在淮安,先生為何自扮落魄?”
虛行之詳細解釋:
“我本是竟陵人士,此前游歷江湖,回到桑梓之地一月后,便收到獨霸山莊右先鋒方道原的邀請,準備在其麾下任職文書。”
“因聽到當陽馬幫傳回來的消息,得知了南陽變化。”
“心下好奇,就把方道原的邀請擱置,先到南陽瞧瞧。”
“虛某人有一些淺見,加之懂點武功,入各大勢力應當不難。但是,那便看不到南陽普通人的視角。”
“于是扮作落魄的江湖人,自下往上,瞧瞧南陽到底是什么樣子。”
他一言至此,看向周奕,頗覺奇妙:
“萬萬想不到,那時在淮安,碰到了我在南陽最想見到的人。”
“不過今日一見觀主,只覺風采更勝往昔.”
這時兩小道童端來茶水,周奕順勢道:
“談不上風采,只是添了些許風霜。”
他說這話時,虛行之抬頭,忽有一陣窒息之感。
兩鬢染白,氣質難以琢磨的青年,他的身后,一左一右,立著兩名充滿靈韻的道童。
三人,似乎又與黃老二像融合。
再觀殿上,那是《太平神劍賦》。
這種氣氛下,瞧見神劍賦上的湛盧,虛行之像是感受到一股盛大劍氣。
他遍走江湖,登過佛門,拜過道觀,也與諸多江湖豪客往來。
卻是沒經歷過這樣的場景。
只此一眼,他便預料到,龍興之地,或在未來某一日,震驚九州。
心念至此,想到南陽種種,虛行之已不想再回竟陵。
同時,他更是不留退路,直接問道:
“不知觀主是何身份?”
“你想知道?”
“想。”
周奕沒說話,兩位道童像是心神領會。
夏姝道:“師兄師事黃老,法授天人,為太平道承第一傳人。”
晏秋道:“正是當代太平天師。”
三人的目光一齊看向虛行之,縱然他心有山岳,此時也無法對視。
感覺到虛軍師壓力太大,周奕把兩小支開了。
這兩娃練了他的天師隨想錄,與他的氣質天然貼合。
三人站在一起,隱隱散發出的氣勢,著實有些驚人。
虛行之結合南陽局勢,要消化這巨大的信息。
將一杯茶喝盡,他才回轉過來,徹底明白南陽背后的風云。
原來觀主有這一身份。
那么南陽所有的事情,都能解釋得通了。
虛行之也有一陣暢快感襲來,只覺云開霧散,看清一切。
他忽然神情嚴肅,二目凌然:“虛某有句難聽話要說。”
“但說無妨。”
“天師早已名動中原,太平鴻寶的消息,甚至傳入宮中,九州四海的武林人,多有聽聞。”
“故而.”
“不可在南陽茍安!否則遲早有殺身之禍,且要禍及親友。”
周奕沒有打斷,虛行之又道:
“隋失之鹿,天師必逐之,又得徐徐而圖,一旦操之過急,便為王前驅,便宜他人。”
周奕道:“先生有何良策?”
虛行之沒有立刻說話,思考一番才道:“天師要想辦法拿下襄陽,這天下之腰膂要把控在自己手上。”
“巴蜀并無戰事,為幾大武林勢力掌控,這幾家坐觀天下,只待明主,須得讓他們像楊大龍頭一般態度。”
“我不知天師在道門中的交際如何。”
“如果道門站在天師這邊,這將是巴蜀武林的切入口,因為袁天罡這位道門宗師,就在巴蜀。”
“天師還要以南陽為基石,結交各路英豪。”
“等掌握南陽襄陽巴蜀,再奪東都,以此封鎖關中,又得江淮上游,那時再舉大旗,以大勢驅動一眾隨勢,引三十六方渠帥,屆時大事可成。”
他朝周奕看了一眼,等著他回答。
周奕看出虛行之有些激動,順勢道:
“我在道門有些朋友,與袁天罡道友打上交道是沒問題的,但想借他的手說服巴蜀,那是強人所難。”
“無妨。”
虛行之笑了:“天師有一個極大優勢,那便是年紀輕輕就有這樣一身功力。至少在道門之中,找不出第二個。”
“未來的道門第一人,定是天師無疑。”
“江湖人看得就是拳頭,哪怕是巴蜀獨尊堡的武林判官,也得認這一套。”
“而且,天師還有一個切入點,那便是陰陽之能。”
周奕會意:“你要我去尋通天神姥。”
“正是!”
虛行之來了精神:“通天神姥有一弟子,名曰絲娜,她是巴盟四大首領之一。巴蜀三大勢力,便是獨尊堡、川幫與巴盟。”
“只要得到通天神姥的認可,就在巴盟中領先了。”
周奕已經腦補到與通天神姥一起出黑的畫面,搖鈴招魂,實在太美。
虛行之找到狀態,還準備說雁門之圍后的變化,卻被周奕打斷:
“虛先生,你先別著急。”
“你對我的情況不是很了解,可以先去尋陳老謀問問。之后有什么想法,再提不遲。”
“還有一點.”
周奕凝神望著他:“我的境況遠沒有你想的那么好,甚至危機重重,虛先生當真要上我這條船嗎?”
“我游走江湖,感覺南陽是一塊難得的平靜之地,而且,它處于混亂中心。”
“這是楊大龍頭的功勞。”
虛行之道:“楊大龍頭如此豪義人物,都心服天師,虛某人何須動腦思考。”
“我從竟陵到此,便是為了做一番事業。”
“了解過南陽,今見天師,再不會回頭了。”
他抱拳深深一禮,像是謀士會見主公。
周奕起身相扶,笑道:“虛先生,吾之子房也。”
虛行之心中高興,卻無寸功,不敢聽授。
忽然想起竟陵老家附近的事,隨口問道:
“天師認識飛馬牧場的人嗎?”
周奕點了點頭:“我與商場主,有一些書信往來。”
虛行之急忙問:“關乎戰馬生意?”
“不是,就是閑聊書信,討論美食。”
嗯?!
虛行之驚得后挪一步,作為竟陵本地人,他對飛馬牧場極為了解。
想那山城主人是出了名的孤芳自賞,怎會與人信聊私事?
這時定睛朝主公面上一掃,心下大喜。
忙道:
“飛馬山城無盡豪富,麾下數十馬幫,生意遍及九州,有馬有兵,有關有險,天下各大勢力,無不想與之交好。”
“今我有妙計一條,要獻于天師。”
周奕道:“虛先生教我。”
虛行之的表情一絲不茍:“天師當以身入局,既得美人,又得山城,豈不美哉?”
周奕聽罷,但笑不語.
留了虛行之一道用飯,之后便叫人帶他尋陳老謀去了。
隨著雁門之圍爆發,帝失其威,天下更亂。
陳老謀等人也是蠢蠢欲動。
但是,周奕卻一點不急,安然在山上打坐練功。
如今他將黃庭、金爐、關元這丹田三重煉成。
加上本就打通的膻中竅。
已是熔煉竅神,掌握了性命雙修中的“地”,剩余一個眉心祖竅,卻無法打開。
但全身真氣得到洗煉,精微到了精神層次,能對自身氣勢收發自如。
根基極其深厚。
獨孤老奶奶的練功筆記,幫他縮短了大量的摸索時間。
在觀中又練一日。
周奕霜白的鬢發,又變黑色,返以年歲,奇妙無比。
總算明白為何那些高手能容顏不老。
虛行之獻美男計第四日,周奕收到了來自襄陽的急報,他眉峰驟冷。
跟著提劍,喊表妹一道下山寫生.
襄陽城北。
一艘木船才行到白河,船上那人嫌逆流速度太慢,直接一步躍過河面,提氣而走。
當天在新野附近的野店住下。
翌日天蒙蒙亮,便朝南陽方向而去。
他一路走大道,看似悠閑,那面白無須的臉上,卻帶著陰郁之色。
南陽的決定,是他邊不負最終定下的。
那巨大的損失,自然有他的責任。
這一口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
一個個小小的道門后輩,讓他蒙受這樣大的羞辱,豈能忍受?
不過,周老嘆這伙人確實將他打出了一些陰影。
在襄陽快活了一段時間,熬過邪極宗與陰癸派風波余浪,這才出城。
邊不負卻不知,當日高調去湮陽左家。
他的形象,早被有心人查得。
此時此刻,邊不負又作書生打扮,一路顯露成熟男人的魅力,手上還拿一把折扇,搖搖晃晃走在青石大道上。
以他的身份地位,去尋一名道門后輩麻煩,說出去難以啟齒。
但是,
他從來不是一個在乎名聲的人。
這一次,將那小輩的頭帶回襄陽,才能挽回丟失的威望。
新野城外有一亭,亭中有一碑刻,乃是云臺二十八將之首鄧禹后輩所留。
過了此亭,只三里有一小崗。
崗下連排野店,酒旗飄飄。
前段時日,多有商旅行人在此歇腳,驢叫馬嘶,人聲嘈雜,可謂是熱鬧非常。
然而.
在錢獨關縱容的幾伙大賊將此地洗劫一遍后,幾家鋪子的主人沒有斗得過賊寇,死了不少人,又被搶砸一空,只得換地經營。
邊不負剛一來此,不由微微皺眉。
清晨薄霧未散,竟有一男一女在此歇腳。
就在最前方那家破敗酒店,一張被利刃砍去邊角的桌子上,這對男女,竟在喝酒。
邊不負本不打算理會,可是
朝那姑娘掃過一眼后,他眼中淫光大跳,把扇一收,嘴角掛著冷笑走了上去。
兩個小輩,他豈會放在心上。
邊不負無視那有幾分熟悉的青年,看向那氣勢更強的少女。
這時一擺折扇,頗為瀟灑:“姑娘,陪本人喝一杯如何?”
他往凝著血漬的草棚下一站,張開精神,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強勁氣勢。
微搖折扇,整個草棚都在晃動,他英偉的臉上,帶著笑意,叫人看到他魔門宗師的獨特魅力。
兩只眼盯著少女,陰邪的光芒閃動。
這是采補術延伸出的魅心亂神之法,他張口說話時,真氣勾連竅神,精微真氣與竅神結合,等閑人根本招架不住。
尋常少女,早就陷入他的魅力中,寬衣解帶,任他采擷。
邊不負心疑一聲。
手中折扇搖速加快:
“本人不僅酒量好,更懂得如何品嘗美人,非是這樣的小青年能比。”
正要再說污語,那姑娘一抬手,將酒碗中的酒朝他一潑。
扇子如幻影一般掃過,潑灑在空中的酒水被他一股旋勁收攏,竟一滴不落,那酒水成線,順著扇子變成酒線。
邊不負一張口,竟要吞酒入喉。
青年一抬碗,也將酒水斗灑開來。
“噠噠噠!”
草棚被酒水打出一個個孔隙,邊不負雖沒能將第一口酒喝下,卻毫發無傷,那能將半尺厚的草棚打穿的酒水,也破不了他的紙扇。
便是零星幾滴酒水,也被他以絕妙身法輕挪躲開。
魔門宗師的從容,盡顯無疑。
“小崽子,你竟打攪我飲美人之酒,單這一條,本座便要殺你十次。”
“你?你也配?”
青年說話時抬起碗,一旁少女冷著一張要殺人的臉,卻又對青年無限遷就,乖巧抱起酒壇,給他倒酒。
這一幕,已是將邊某人氣得耳冒熱氣。
這兩人頗有不凡,能扛得住他的魔音,少說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但他從未受過這般挑釁,殺意與怒火,已被全然激起。
心中瞬間閃過上百種折磨人的方法。
“好,待會有的你后悔。”
他氣笑一聲,把扇一合,身影在草棚下掠過,晃出一道眼睛難以捕捉的影子,聚氣在扇上,朝青年戳去。
周奕冷冷一笑,給了表妹一個眼神。
少女抱著酒水,從酒店屋頂上的大窟窿躍出,斷去邊不負后路。
此時邊不負率先出手,他再想走,就沒那么容易了。
邊不負意識到他們的小伎倆,露出玩味不屑之色。
扇上真氣聚攏,準備殺人。
酒水連帶瓷碗再度潑來,扇上真氣如同一面風墻,附帶真氣的酒水也潑不過去,瓷碗喀嚓一聲四散碎裂。
扇尖,逼近咽喉!
周奕并指如劍,以肉身直面宗師真勁!
從指尖到手臂,附著了一層流動真氣,與那扇面一觸,雖然不及對方厚重,卻精絕致密。
邊不負的扇勁,登時被破。
他暗吃一驚,連環扇法一招接一招遞進,骨扇十九打,狂暴勁風已將那殘缺木桌,攪成碎塊。
周奕雙手齊飛,與扇影交疊,連消帶打,把所有勁風全數打滅。
二人一口真氣接一口,連綿不斷,打得木屑成煙,叫整個酒店轟然倒塌!
“道祖真傳,子午罡法?”
“不對!不是左老怪的法門,你是誰?!”
邊不負越打越驚,這青年內練玄功,真氣化罡,攻殺之法極為悍勇,竟能與他正面抗衡。
此時忽然驚覺
對方氣勢收發自如,元氣、元神已精微到在交接時從容不迫,從而有化腐朽為神奇的精妙技藝。
江湖上能做到這一點的,無不是武學宗師。
他明明對自己充滿殺意,卻能將殺意全然隱藏。
這等手段,完全不比他弱。
這是一個針對他的陷阱!
他反應過來,警惕心大起,保命第一,顧不得什么魔門宗師尊嚴,立時就要逃遁!
就在這時,
外邊一道熾烈劍氣凝在他身上,那少女的身形不見了,卻無時無刻不在盯著他。
劍氣引而不發,邊不負心喊糟糕。
只能先將這小子打退!
喀嚓一聲紙扇碎裂,邊不負拿出雙環,以壓頂之勢,狠狠砸下,周圍木屑被壓出一道如浪花一般的波紋,朝四面八方席卷。
如此強悍的真氣,乃是他毫無保留傾瀉真元的結果。
“噹!!”
一柄長劍灌滿真勁,擋住雙環。
勁力以兩人為中心,轟然激射,邊不負數十年的真氣更加厚重,但周奕的真氣比他精純。
且雙方在氣勢較量上,邊不負這魔門宗師,已被壓制一頭。
故而,中年男人臉上的淡定徹底沒了。
青年卻展露魅力,露出笑容。
“邊大淫賊,你這魔隱的名號是怎么來的?”
“魔門隱者,就這點本事嗎?”
“與你相比,我倒更像一個隱者呢。”
邊不負怒極:“臭小子,休要放肆!老子闖蕩江湖時,你娘還在娘胎里。”
“你這江湖白闖了,乖乖領死。”
“看看死的是誰!”
他大吼一聲,身形卻如炮彈一般朝后爆退。
但凡周奕有一點守勢,就要被這魔門老怪所騙。
他一劍砍出,奔瀉離火劍氣。
霎時間,灼人火浪將邊不負退路生生斬斷!
這道門玄功到了周奕手中,已是爐火純青。
邊不負退無可退,還被暗中劍氣鎖定,走不掉了!
“臭小鬼,是你自己找死!”
他爆喝一聲,終于把準備應付那少女的壓箱底功夫也使將出來。
雙手魔環散發出一陣詭異波動。
體內大竅之神,與他精微真氣相連,魔功再無保留。
雙環聯動,左右一套,竟把周奕的一絲勁力也套入自己的勁力中,借勁發力,從而連綿不絕。
周老嘆無懼這一招,因為他內功太過威猛,真元用之難盡。
區區小輩,再多功力,也要被他的魔心連環套盡!
邊不負大發魔功,雙環舞動,環影一重疊一重。
在周奕招架時,不斷吞噬他的勁力。
這股勁力越聚越強,邊不負的氣息從頭到尾不會斷,魔環所過,更是毫無破綻。
任憑周奕劍法再快,也不可能將他洞穿。
邊不負運勁如飛,忽然雙環脫向周奕面門,竟在半空分出九道殘影,每道環影都帶著不同破風聲,分取眉心、咽喉、膻中諸處大穴!
周奕連眼皮也未眨動,不受魔影所擾,等首枚銀環距面門三寸時。
離火劍氣傾瀉,熔斷邊不負勁力,劍尖輕點首環內環紋路,借力一挑,首環竟倒飛而回,與第二道環影撞個正著。
邊不負瞳孔驟縮,他分明算準對手會向右側閃避,怎料這一劍竟直取環身樞紐?
更奇的是劍勢未盡,周奕足尖一點,整個人如鴻雁掠水般欺近,劍身劃出半弧月輪,將余下七道環影勁力盡數蕩開!
邊老魔一驚,雙手往后一吸。
再拿雙環擋劍,魔心連環,又一次使出。
這時感覺外面劍氣逼近,邊不負非但不怕,反等這道劍氣襲來。
那時他借周奕之勁擊這劍氣,便能圈住兩人,得一絲空隙。
如此一來,再想追他乃是做夢。
若這少女不攻來,面前這青年馬上也撐不住他的奇功。
邊不負連連擋劍,以為穩操勝券。
然而.
他忽感一窒!
原本雙環在手,精神真氣相合,乃是運轉如意。
可是,左手右手兩環所套去的勁力,竟然失衡!
他連出八道幻影,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忽然之間,發現了不可思議之事。
這青年,竟然在用兩種不同的道門玄力!
對方一心二用,逼得他也要跟著一心二用。
要命的是,對方能熟練操縱兩種真氣,他卻哪里做到。
勁力來回變動,導致原本毫無破綻的魔心連環,漸漸露出空門!
邊不負已經看到對手嘲諷冷笑。
他心臟驟緊,整個的氣勢驟然跌落,這一下,可就遭殃了。
邊不負大吼一聲,把周遭碎草木屑全部卷起,周奕離火劍法用至極限,忽變風神無影。
這時灼氣未消,風助火氣,滾卷離火!
霎時間!
那些干燥的草棚木屑被全部引燃,在風神離火劍氣之下,化作一個圈輪,繞在周奕周身,
他對著魔心連環的破綻,幾成流刃若火之態,以風神離火劍氣,一劍劈出!
魔心連環,瞬間崩碎!
邊老魔的神奇魔功,他畢生的罪惡驕傲,全都在飛舞的煙火中,化作泡影。
劍光破開了真勁,在他胸口留下深深劍傷。
周奕下一劍劈來,邊不負不顧一切,在環碎受傷剎那,瘋狂逃跑。
然而,
另外一道熾熱劍氣截住了他的退路。
阿茹依娜一劍截停邊不負,以他此時的狀態,加之只顧逃跑,連少女的劍氣也接不下來了。
“轟”的一聲!
邊不負背后中劍,身體從空中墜落。
他才一落地,一掌拍在地上,跟著雙腿一蹬,整個人又如炮彈一般沖出,從少女身旁錯開。
阿茹依娜也料想不到他如此狡猾。
“邊不負,你既然要尋我,何必逃跑。”
白衣飛掠,在空中劃破風聲,一腳踏在邊不負所化的炮彈上。
邊不負還在飛射,周奕卻以絕世輕功踩在他背上,駕馭他飛行。
“是你!”
邊不負喊出這句話時,被周奕一腳從空中踏下。
他伸手一點,真氣打入他的至陽穴。
翻轉身來,再點他膻中穴。
任督二脈,全被封堵。
邊不負絕望厲吼:“你敢對我下殺手,陰后豈會放過你?!”
“你道觀之人,會被殺的一干二凈。”
“威脅我?”
周奕一臉冷色:“陰后殺不掉我,她敢滅我道觀?”
“如果只是先前恩怨,今日陰后在此,我或許會留你一條狗命。”
“但是,老淫賊,你的污言穢語污了我的耳,更惹惱了我。”
“此刻就是陰后當面,你也得死。”
阿茹依娜靜靜立在一旁,心中本有火氣,現在忽然平復了。
邊不負慌了,他成熟男人的魅力再也看不見半分。
“這只是你一廂情愿,你殺了我,本宗絕不會放過你。今日你放我離去,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我可以發誓,再不踏入南陽一步。”
“你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另外,誰知道我殺了你?”
周奕朝兩邊指了指:“沒發現嗎,早間都無人路過。”
“所以.”
周奕將一只手伸在邊不負面前,道家玄力,忽然變作精純魔功。
霎時間魔焰蒸騰。
邊不負徹底傻眼了。
這純粹已極的魔功,這種天魔策武學的氣息。
最高之謎,這,這是道.道心種魔大法!
他瞪大眼睛,雙目被驚恐之色填滿,死死盯著周奕:“你你便是當代邪帝!!”
“是啊,所以圣極宗殺你,與我五莊觀有什么關系?”
“不不要殺我!”
邊老魔下一句話沒有說出來,周奕已將精純魔力一掌按入他的生死竅。
他渾身巨震,死不瞑目。
邊不負所有的傷口,全被魔氣附著。
怎么看,都是來自魔功。
做完這一切,周奕擦了擦腦門上的細汗,松了一口氣。
“走吧,我也消耗得厲害。”
“這家伙的魔心連環,我差點沒破掉。”
阿茹依娜道:“但死的是他。”
“你若不在,我也留不住他。”
“宗師想走,沒幾人能留得住,若是你功力不夠,多我一人,結果沒什么不同。”
阿茹依娜又道:“不過,他是我見過心氣最差的宗師。若是遇到大尊善母,估計他會謹慎到一招都不敢出。”
“這也沒什么不好,他不謹慎,早被人殺掉了。”
周奕順著她的話,又‘沮喪’道:“看來我的功力距離大尊很遠。”
少女聞言,跑去把抱出來的那壇酒拿了回來。
又遞給周奕:“是很遠,但你超過他只是時間問題。”
周奕笑了笑,把酒接過來:“你不是不喜歡喝?”
“是,但你現在一定很痛快,也許需要它。”
周奕盯著酒壇看了看,跟著一掌把酒壇拍碎。
酒水朝空四濺,兩人都被灑將下來的酒雨淋濕。
少女額前頭發都濕了,貼著面頰,臉上掛著酒痕,露出一種來自異域的絕世嫵媚。
卻扭頭瞪著他:“表哥,你又在玩什么?”
“這叫寫生。”
“今天的主題便是雨中人,回去作畫吧,記得在畫上加上兩圈破碎的日光。”
“為何?”
“那代表我破了邊老魔的魔心連環,以作紀念。”
望著身旁的白衣青年閉上雙眼,充滿浪漫地張開手臂,少女幽藍色眼眸中閃爍笑意。
死不瞑目的邊老魔,正望著這一切。
他一個淫邪之魔,體會不到這份美好
邊不負面見邪帝第三日。
“邊不負他死了。”
云采溫沒有溫度的話引爆了襄陽藏清閣的氣氛。
“什么!”
陰癸派眾人全都坐不住了。
這時兩名往日與邊老魔互相采補的女子,抬著一塊門板入到大堂。
聞采婷、霞長老、白清兒、錢獨關等人,全都圍了上來。
這死不瞑目之人,果真是邊不負!
婠婠冷漠地站在一旁:“他是怎么死的?”
“他獨自出城,朝南陽去了。”
云采溫道:“前段時日我聽他說過,像是要去尋五莊觀麻煩,結果撞上了邪極宗的人。”
“他的膻中穴,此時還有真氣殘留,你一探便知。”
聞采婷聞言探手一試:“沒錯了,果真是邪極宗的人。”
“不過.”
“邊師兄就算不是周老嘆的對手,他想走,邪極宗的人,又豈能將他留下?”
“他前后都有傷,面對的不止一個敵手。”
云長老又道:“看來邪極宗的人一直在監視襄陽。”
“我早勸過,不要冒險,他非要送死,誰也沒有辦法。”
婠婠正準備說話。
忽聽得一道腳步,她連忙讓開身位,陰癸派眾人,全將邊不負拋到一邊。
“宗主!”
屏風后走出一名女子,看上去只比婠婠大上幾歲,充滿青春氣息。
臉紗半掩,雙眸黑如點漆,極具神采,僅這露出來臉龐,已是風姿綽約,充滿醉人風情。
這女子微一伸手,空間波動驟然顯現。
邊不負的尸體在空間立場的拉扯下,緩緩站了起來,朝著陰后移動。
她隔空一攝,竟將邊不負膻中生死竅內的魔門真氣納入掌心。
很快,這氣息便消散了。
“師尊,當真是邪極宗所為嗎?”
陰后語氣平靜:“除了種魔之法,我也想不到有什么真氣能在他身上存留這么久。”
她手指微動,邊不負的眼皮被空間之力牽扯合上。
這下,他總算瞑目了。
“把他埋了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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