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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出大唐 第七十三章魏武遺風
任老太爺詐尸第十日。
臥龍崗,五莊觀。
道觀青瓦檐上,周奕橫臥山風,展讀《風賦》竹卷。
“枳句來巢,空穴來風。其所托者然,則風氣殊焉?”
這話的意思不難理解:
‘枳樹彎曲多叉,就容易招引鳥來作窩,有空洞的地方,風就會吹過來。’
魏晉風流,亦體會在劍法上。
這風神無影劍,果與《風賦》有關。
倒不是說劍招形制,而在神韻貫通。
有形無神,劍勢便如枯枝敗葉,空有架式,無從大成。
竹簡輕叩掌心,忽憶嶺南天刀。
宋閥主的武學,似與楚辭中的《九歌》《天問》有關,此二篇乃屈原傳世名作。
謝家先祖與宋家先祖皆可溯至謝安,故武功淵源相類。
念及天刀威勢,不由將懷間劍譜取出。
“若是與天刀武學同源,此譜恐比我想象中更玄奧。”
“我從未研習過高深劍法,眼力不夠那也正常。”
思及此,周奕展譜細觀。
譜上墨痕遒勁,所記并不繁復。
一為經脈圖譜,需得精練手厥陰心包經。
二為諸般招法,錘煉劍之形表勁發。
至于這第三就比較縹緲難測,與驚云神游一般,須臻氣神合一。
這手厥陰心包經共貫九穴,此劍術古怪得很,不分君臣主輔,竟要將這九處凡穴盡數練成氣竅。
單條經絡的氣竅越往后開,所費精力越大。
故而這法門堪稱霸道。
“倘若九竅皆成,拋開劍術招法不表,豈不是能發九劍?”
周奕浮想聯翩:
“楚辭漢賦.風賦九劍,難道對應上宋閥主的天問九刀?”
自覺碰瓷天刀,心里有點小激動,又細觀劍法招式。
眼下他正將十二正經之六“足陽明胃經”練了一大半。
雖說心癢欲試“風神無影”的效果,但也不愿半途而廢。
決意待足陽明胃經功成,再練十二正經之七“手厥陰心包經”。
過過癮還是可以的。
周奕縱身入院,執湛盧起勢,劍訣首式川上青萍。
《風賦》有云:“夫風生于地,起于青蘋之末。”
風是從哪里來的呢?
風在大地上產生,從青萍的葉間興起。
此一訣平地生風,吹動川上青萍,劍招突如其來,又點葉而過,乍現倏隱。
周奕雖有體悟,奈初窺門徑,終難盡顯真意。
故而招式施展開來,總欠三分韻味。
但是,
連將劍法第一訣練過一個時辰后,他有個顯著感受。
這是一門快劍。
心下怦然而動,此道正合己身。
西突厥云帥的輕功獨步漠北,他還有一手“艷陽刃法”,正貼合絕世輕功。
這刀法迅疾無倫,只一口真氣,便能出十刀。
由此推算,驚云神游與風神無影劍,也似珠聯璧合。
畢竟已得到一位宗師人物驗證。
心下暢快,周奕直練到汗透重衫才肯罷休.
日暮時分,有老農來到五莊觀前,荷鋤提葫叩門。
“什么,鴉道長云游去了?”
“是的。”
“可知他什么時候回來?”
“嗯應該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回來。”
那老農失望得很:“可惜,他卻沒喝到我這桑葚酒。”
周奕笑道:“烏鴉道長看上去好生兇戾,脾氣好像也不好,老丈怎像是對他依依不舍?”
老農咂嘴:“你說的不假,鴉道長脾氣臭得狠,賽過茅坑石,我也不是太喜歡他。”
“不過,這臥龍山崗上崗下的百姓,卻念著他的好。”
“有蟊賊強盜作亂,多是他出手驅趕。”
說到這里,他語氣中帶著幾分憂色。
似是烏鴉道長不在,以后就沒那么安寧了。
周奕試探問道:“若有強盜賊寇,南陽城的楊大龍頭管不管?”
“只要有人報,楊大龍頭便管。可此地距城內終究有點距離,遠不及鴉道長出手快。他常年待在這里,比那泥塑山神更靈驗。”
“對了,小道長是什么人?”
老農又道:“看你的年歲,莫非是鴉道長的徒弟?”
“不是,不是”
周奕朗笑:“我與鴉道長平輩論交。”
老農上下打量,猜測道:“你的輩分這樣大?要么是你扯謊,要么是你師長輩分高。”
他似乎還有事,話罷看了五莊觀一眼,不再與周奕聊話,轉身欲走。
驀地,
一道比鴉道長清越的聲音穿風響徹耳畔。
“老丈且記,往后遇到惡霸賊寇,也可上山尋我。”
“我與那烏鴉道長,確屬同輩。”
老農眼中憂色稍褪,不禁停下腳步。
轉頭回看五莊觀下負手而立的小道長,他正帶著輕盈笑意,頗有氣度。
“嗬嗬嗬”
老農干笑幾聲又搖頭:
“你這細皮嫩肉白白凈凈的,賊人不見怕的,只當是肥羊,鴉道人夜巡時只需陰著臉,蟊賊便嚇得屁滾尿流。”
“不過小道長心地很善,來,這酒贈給你喝。”
他將酒葫蘆甩過來,周奕接住。
老農又問周奕叫什么。
周奕報出“易道人”這一名號后,他沒給周奕說話機會,哼著什么不知名的山調,轉身下山去了。
周奕摸了摸自己的臉。
確實,與烏鴉道人比樣貌兇狠,那是怎么也比不過的。
這已不是第一個上門的了。
烏鴉道人在郡城中寂寂無名,可于這臥龍崗方圓,真如“烏鴉山神”一般。
周奕又找出那塊寫著“貧道云游不在家,來客自便”的木牌。
此時方悟,為何最后一個“便”字寫得歪斜。
想來寫這個字的時候,鴉道人的情緒波動一定極大。
這個字,藏著他在這臥龍崗上難以割舍的東西。
與之相對的,則是他對武道的執著追求。
是周奕的到來,讓烏鴉道人釋然,可以安心離去.
所以他才會那般熱情。
愈發了解他,周奕愈覺得他是個能深處的朋友。
不愧是修練“氣觀”,治《清凈妙經》的道家養性之人。
僅僅三天后,周奕對烏鴉道人的認知便遭顛覆
這日晌午,他正在整理道觀,收拾一些香燭、拂塵雜物。
忽有特殊訪客款款而來——
那是位挎著菜籃走來的村婦,徐娘半老,脂粉敷面,端的是風韻猶存。
聞聽烏鴉道長云游后,一臉哀怨地掩面下山。
“謝老伯,這婦人是誰?”
謝季攸習以為常:“她是山下白河村中的寡婦。”
周奕怔怔問道:“鴉道長離開這觀子,與她有關嗎?”
謝老伯笑呵呵道:“那自然有關。”
也就是說這二人之間不清不楚。
霎時間,周奕心中對烏鴉道人美好的濾鏡徹底粉裂
不知他是魏晉風流,抑或魏武遺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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