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金屋
大明神探1546 第三百三十九章 嘉靖敗走
東宮。
太子朱載基永久地閉上了眼睛。
結束了他短暫而不幸的一生。
東宮外,仆婢啜泣,群臣拜倒一片,為國家的儲君送行。
唯獨匆匆趕至的天子朱厚熜,嘴角緊抿,臉色發青。
當然,這副神情可以理解成是,皇帝為親生兒子病逝的傷心。
但毫無疑問,真相并非如此。
就連朱厚熜自己都不能騙自己,他此時的情緒是震怒,而非悲傷。
震怒于被太子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你怎么死得如此不是時候?
事實上,這本不該意外。
御醫早早就告知,太子連續高熱,昏迷不醒,生命已然垂危。
連一向保守的御醫都這般說,那也就是真的沒多少天了。
所以海玥會抓緊時間,以最快速度上書。
正是為了卡在這個關鍵的節點。
而恰恰在嘉靖選擇上朝之際,太子薨逝,那就只能說是天意了!
因為太子薨逝,不僅僅是一個年輕的生命逝去,太子的家人也一并出現。
二皇子朱載壡,三皇子朱載垣,四皇子朱載圳,五皇子朱載墑。
位于東宮殿中,哭聲震天。
“嗯?”
朱厚熜的面容驟然扭曲,眼中迸出駭人的兇光:“誰準你們來這里的?”
三皇子、四皇子頓時抖如篩糠,額頭死死抵在冰冷的磚上。
唯有二皇子朱載壡把心一橫,猛地抬頭,脖頸上青筋暴起:“父皇!大哥……大哥去了,難道當弟弟的,連送他最后一程都不配嗎?”
“配?”
朱厚熜冷笑,手指點出:“你!還有你們做過什么,自己心里沒數?”
朱載壡被父皇眼中的兇狠之意刺得渾身發冷,卻知道此刻退縮便是萬劫不復,重重叩首,額角撞出血來:“兒臣不知聽了哪個奸人的挑唆!兒臣絕對沒有做那些事!那是下奴污蔑……三弟!四弟!你們倒是說句話啊!”
被點名的兩位皇子如夢初醒。
四皇子突然撲上前抱住朱厚熜的腿,眼淚鼻涕糊了滿臉:“父皇明鑒!大哥待我那般好,我豈會做那豬狗不如的事情……”
話未說完已泣不成聲。
三皇子則是不住以頭搶地,咚咚的悶響聽得周圍的內侍都白了臉。
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如果說老二是真的有過歹心,他們則極其冤枉,屬于是人在宮中坐,鍋從天上來,且是一頂弒兄的大鍋。
而且不僅僅是三位皇子。
內間送太子最后一程的,還有名義上的嫡母王皇后,王皇后又帶了有子嗣的妃嬪。
其中一人來到外室,撩起遮面的紗巾,露出一道猙獰的疤痕。
朱厚熜察覺到了這道身影,刺向兒子的凌厲眼神一轉,落在對方身上,終于躲閃了一下。
那是三皇子的生母麗妃。
對方的疤痕,是宮變那夜,留下的傷疤。
事后諸多調查,近乎掘地三尺,至少有一點可以明確,麗妃與賊子無關,那晚確實是舍了命的護駕。
當然,在清楚了這一點后,朱厚熜更不去麗妃的絳雪軒了。
天性涼薄之人處理愧疚的方式,不是補償,而是遺忘。
而麗妃也從來不敢主動面圣,即便是平日宮中大宴時,都是有意識地避開,位于角落。
可此時此刻,她站了出來。
為母則剛。
她是三皇子的生母,絕不容許自己的兒子什么事情都沒有做,就背負上這等永世不得翻身的罵名,甚至要被貶為庶人處死!
“陛下明鑒!”
“皇兒素來仁厚,豈會行此悖逆人倫之事?妾身愿以性命作保,懇請陛下宣召證人當庭質證——若有一字虛言,妾身母子甘受極刑,永墮阿鼻!”
麗妃這番話字字如冰刃墜地,不僅讓三皇子抬頭,淚眼婆娑地看著受盡委屈的母親,更讓后宮其他妃嬪亦不禁動容。
“反了!反了!都反了!”
迎著這些注目,朱厚熜怒到極致,根本不回應所謂的當庭質證,大袖一揮,怒喝道:“來人啊!把他們帶下去!統統帶下去!”
“且慢!”
一道洪亮的聲音傳來。
這回換成群臣震動,眼睜睜地看著一人上前。
海玥來到朱厚熜面前,行以君臣之禮,所言卻是當朝難見的直言:“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天子無私事,家事即國事,望陛下三思!”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這是儒家的倫理綱常,將君王視作父親,是為君父。
如此才有了歷朝歷代強調的以孝道治天下,才有了至高無上的皇帝卻不能逆了皇太后的孝心體現。
因為皇帝統治的根基,除了天命的塑造外,就在一個“孝”字。
天命畢竟有些虛,摸不著,看不見,真正有見識的人骨子里也不太信,反過來將其利用,闡述自己的觀點;
相反孝道就實在太常見了,也更加深入骨髓,在家是怎么對待父母的,在朝堂就應該怎么效忠于皇帝。
可如果皇帝自己都當個逆子,亦或者對自己的兒子手段殘忍,親情淡漠,那臣民又該怎么看待這位君父呢?
所以天子無私事。
群臣插手天子的家事,絕非多管閑事,而是維護國家穩定的必要舉措。
如李林甫在三位皇子遭到污蔑后,那句“此陛下家事,非臣等宜預”,就注定了他的奸相定位。
有了這個前車之鑒,哪個臣子再敢這么說,要天子步上李隆基的后塵,要國家步上安史之亂的后塵,那說不得當庭就要將之毆死!
所以此時此刻,在海玥的帶領下,群臣紛紛昂首,數十道目光如利箭般直射過來。
“好!好啊!”
朱厚熜眼中怒火幾欲噴薄而出:“你們竟敢在太子薨逝的關頭,強逼君父?”
不少臣子的視線又趕忙低了下去,終究是不敢與之正面抗衡,但許多人咬著牙,并未再度退縮。
而海瑞已經來到了海玥身側,同樣朗聲道:“陛下,王者無外,以天下為家,當處世無私仇,治家無私法!”
嚴嵩幾乎是同時出面的,他白發微顫,蹣跚出列,卻以老邁之軀擋在三位皇子之前,語氣堅定地道:“請陛下三思!”
夏言見狀,終是狠狠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彌漫的剎那,他猛然踏前,聲調上揚:“臣等請陛下三思!”
余音在殿中回蕩,驚起檐下棲鴉。
越來越多的臣子見狀,上前表態。
就在方才,直面天子的龍威,不知多少人想到了當年左順門前的慘狀。
左順門哭諫,后世那種一味偏向文官的觀念,將之塑造成一場對言論的強勢鎮壓,一場廷杖打斷了文人的脊梁,就因為嘉靖把這些剛正不阿的言官打死了,后面再也沒有忠良說話了。
這純屬想當然,且不說此后的一百多年間,忠臣義士層出不窮,左順門哭諫本身的目的也不純,不過是楊廷和與嘉靖爭奪皇權的政治斗爭延續。
所以左順門真正帶給群臣的,只是不堪回首的恐懼,還有君臣關系的僵化。
直至今日!
《治安疏》涉及到的,是綱理倫常,是公理正義,是如何做好一位國家君王的責任與擔當!
天子喜歡儒皮法骨,讓儒家的理論作為統治的根基,卻不愿意受到儒家對君王的約束,反而用法家的理論來治理朝臣。
可就算朱元璋把孟子牌位搬出孔廟,直接反對民貴君輕的理論,卻終究壓不倒人心里的黑白是非,史冊里的對錯真理!
所以此時此刻,不用旁人挑唆,群臣涌起的責任與勇氣,才是真正的國家養士百七十年,仗節死義,正在今日!
“你們……你們……安敢……安敢如此……”
朱厚熜的聲音在喉間破碎,龍袍下的身軀幾不可察地晃了晃。
一向溫順的皇子;
后宮爭寵的妃嬪;
前朝服從的群臣;
居然站在一起……
反對自己?
就在不久前的奉天殿上,還認為可以憑借一己之力,鎮壓一切不服的朱厚熜,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這方龍椅,并非穩如泰山;
淬煉的帝王心術,也不足以真正的震懾四方!
怎么辦……
“唔!”
朱厚熜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痛,卻硬生生控制住自己不去捂胸,轉身就走。
他的心頭翻江倒海,卻還保有理智。
越是這種關頭,越不能露出虛弱之態。
一個皇帝,是從哪一刻起失去權力的?
不是他徹底死亡的時候,而是所有人都相信,他馬上要死的時候。
所以在處于下風的時刻,更不能露出身體上絲毫的疲態。
于是乎。
朱厚熜不留只言片語,狠狠拂袖,大踏步地朝外走去。
“起駕!!”
直到外面傳來尖利的內侍聲音,眾人這才徹底反應過來,陛下離開了。
這是敗走?
三位皇子愣住。
后宮妃嬪呆住。
群臣也不由地怔住。
陷入到一種詭異般的安靜中。
然后眼神又齊齊明亮起來。
原來即便是大明天子,要做一介獨夫,他們還是可以反抗的!
在一片寂靜中。
依舊是海玥的聲音率先響起:“國喪大儀,關乎天家體統,請嚴閣老示下!”
嚴嵩的手掌輕顫,先向殿內皇后請示,再環視殿中諸臣,終是緩緩開口:“著禮部即刻擬制,定太子喪儀,輟朝七日,百官素服!”
請:m.badaoge.org
快捷鍵: 上一章("←"或者"P") 下一章("→"或者"N") 回車鍵:返回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