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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神探1546 第三百三十七章 斗法真正的“淵天子”
“張佐不見了?”
“盧斌、趙宏也未尋到……其他人不必喚了,不堪大用……”
“好膽!!”
乾清宮的燭火猛地一晃,朱厚熜面容陰沉,突然暴起,一掌拍在御案上,那方和田玉鎮紙應聲摔了出去,飛濺的玉屑劃過侍立的宮婢臉頰,帶出一道血痕。
殿內瞬間跪倒一片。
不僅是年輕的內侍宮婢,便是幾個年邁的太監,也渾身發抖,額頭死死抵在金磚上。
自從壬寅宮變之后,陛下的脾氣不僅沒有變好,還變本加厲了,對待下人更是動輒打罵,尤其是近來服用丹藥之后。
最大的區別是,每夜巡邏的護衛增加了數倍,那真是稍有風吹草動,就往寢宮里面沖。
在這樣的情況下,再見天子震怒,他們自然嚇得瑟瑟發抖,只覺得小命危在旦夕。
朱厚熜根本顧不上這些連人都不算的東西,心頭生出濃濃的不安。
外朝的來勢洶洶,加上暗衛統領的莫名失蹤,他突然覺得,正有一張網朝著自己罩來。
是沖著他這位九五之尊來的,而非僅僅是為皇子求情!
“誰?”
“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跟朕作對?”
朱厚熜既是驚怒,又感受到一股久違的刺激。
他怠政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
其中一個關鍵,就是在獨掌皇權,天下莫敢不從后,生出一股無敵于世間,意興闌珊的感覺。
朝堂被他調教得服服帖帖,政務還是那些千頭萬緒的瑣碎,新政的推行也終究不能觸及天下士紳的根本。
那還有什么?
只要把太子安排妥當了,讓前朝群臣難以擁立別人與之作對,那一切就高枕無憂了。
結果。
并非如此。
朱厚熜震怒過后,背負雙手,在乾清宮內踱步半晌,徹底冷靜下來:“去!喚夏言來!”
按照親疏和官員地位,他應該喊海玥。
但不知怎么的,就在這關鍵時刻,他突然不相信這個一手提拔起來的年輕重臣了,反倒出于對三位重臣的了解,鎖定了最好對付的那個——
夏言!
然而傳令的內官很快回歸,帶來了消息:“啟稟陛下,夏閣老操勞北方戰事,昨夜批閱軍報時染了風寒,臥病在床,內閣值房只有嚴閣老在……”
“嗯?”
朱厚熜腳下猛地一頓,這個動作讓殿內所有人再度屏住了呼吸。
“嚴嵩呢?”
“嚴閣老聽聞陛下召見,已經候在午門外了。”
朱厚熜眉頭一揚,吩咐道:“去,把朕今日新練出來的那顆金丹,賜予嚴嵩!”
內侍怔了怔,心頭不解。
次輔夏言得病,不應該賜丹藥給夏言么?怎會給首輔嚴嵩?
莫非陛下也知道自己煉的丹藥……
不對啊!那還將之賜予嚴嵩?
“是!”
甭管如此,內侍都一路小跑地飛奔出去。
而朱厚熜則大袖飄飄,來到窗邊,遙遙望向立于丹墀下的嚴嵩。
那個永遠畢恭畢敬的身影,好似正對著乾清宮方向行三跪九叩的大禮,待得內侍回歸后,更是用一種欽佩的語氣道:“嚴閣老對于陛下賜丹感恩戴德,當場就服了呢!”
服從測試通過。
朱厚熜滿意地環抱雙手,轉回了乾清宮內。
隨后目光又落在龍案上那迭彈劾奏章。
都是有關藩王的亂象。
姓朱的,就是他潛在的對手,雖然威脅性遠遠比不上皇子,但終歸有威脅。
“把這些都轉給海玥,讓他擬個《宗藩條例》出來——朕倒要看看,這些龍子鳳孫還能翻出什么浪來!”
待內官捧著奏疏躬身退出,天子緊繃的肩線終于微微松弛。
他起身轉向西暖閣,推開雕著八卦圖的檀木門,熟悉的沉水香混著丹砂氣息撲面而來。
丹爐中的三昧真火正燒得幽藍,映得眸中似有星河流動,朱厚熜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這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天地。
他佛道同修,但相比起參禪打坐,感悟佛理,還是道家的一切,感到更為親切。
尤其是道教真人的壽命,也遠遠比佛門僧人要長。
據說張真人鶴發童顏,能徒手劈開青石,道門典籍里記載的四甲子壽,像鉤子般日夜撓著他的心。
年輕時求子嗣的焦灼早已淡去,如今爐火照亮的,是一張對長生愈發癡迷的面容。
“開爐吧!”
“呼!”
“好生驚險!”
當收到乾清宮前的消息,海玥都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此刻的嘉靖,事實上已經處于眾叛親離,一人獨夫的程度了,居然還能如此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企圖先下手為強,當真是可怕。
若非他有所防備,外加嚴嵩是真的能忍,丹藥說嗑就嗑,指不定就會前功盡棄。
“《治安疏》!好一封直言天下第一事的《治安疏》!”
身邊的弟弟海瑞,則捧著奏疏,愛不釋手。
他可沒有什么氣運被奪的感覺,只覺得此物是有著天底下最大的勇氣,同時也意識到其中的絕對風險,斬釘截鐵地道:“請兄長許我一同進諫!”
“不僅是你!”
“大明兩京一十四省,天下為臣者,都有進諫的義務!”
海玥平和地道。
語氣里蘊含著一往無前的堅定。
越是獨裁的體制,國家狀況的好壞,越取決于皇帝個人的能力與責任感。
偏偏大部分皇帝是不會兩者都兼具的。
在嘉靖統治生涯前期,這兩者都是具備的,而到了中后期,他失去了身為皇帝的責任感,墮落得很快很徹底。
一個墮落的皇帝,偏偏對于權力的控制又極為牢固,而朝臣們在漫長的斗爭中,早已失去了與之抗衡的能力。
于是乎,整個國家不可避免地被其拖入深淵。
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淵天子”!
而這些時日的準備,正是為了斗倒這樣的“淵天子”,避免日后再出現這樣的“淵天子”!
沒有什么“賀表來嘍”的跌宕起伏,正如歷史上的《治安疏》,就是經過通政司,以堂堂正正的方式,遞到嘉靖的案頭。
即是說,不止有一位官員看過這封奏疏,或贊同或默許,或者更是驚嘆于有人竟敢說出他們不敢說的話,最終一路放行,將之呈現到了九五之尊的眼前。
而今,陸炳將真相分享。
海玥、嚴嵩乃至最后驚覺的夏言,一致認可。
進諫!
上書!
丹房之中。
爐火噼啪炸開一粒火星,凝視的朱厚熜眉頭一皺,聲音因丹藥的燥熱而沙啞:“再加二錢紫石英,《云笈七簽》里說,要配著子時露水服……”
“陛下圣明!”
道士欲言又止,終究低頭施行。
天子性情,宮內皆知。
他不敢多言。
當丹藥出爐,身邊的內侍宮婢先服,服下無異常,臉色還紅彤彤的,朱厚熜再服。
窗外傳來三更梆子,天色依舊漆黑一片,朱厚熜打坐行氣,消化丹力,卻覺得渾身血液漸漸沸騰,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經脈里破土而出。
他望著自己手背上若隱若現的青筋,忽然癡癡地笑了。
丹爐里的火越燒越旺,將墻上懸掛的《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映得忽明忽暗。
經文中“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的字樣,似乎都被翻卷的火舌,舔舐得微微扭曲。
等到行功完畢,朱厚熜回到乾清宮內,興奮地走來走去,許久后才散去了那股燥熱之感,緩緩來到龍椅上坐下。
一眼就看到了被通政司送來的奏疏。
今日的奏疏,比尋常多得多,也厚得多。
朱厚熜隨手拿了最上面一本翻開。
“禮部右侍郎臣海玥謹奏: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職,求萬世治安事。”
“君者,天下臣民萬物之主也。惟其為天下臣民萬物之主,責任至重。”
“凡民生利病,一有所不宜,將有所不稱其任。”
“是故事君之道宜無不備,而以其責寄臣工,使之盡言焉……”
“嗯?”
看到這里,朱厚熜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了。
一個字一個字看下去,這位嘉靖帝的臉色更是徹底變了。
治安疏的核心,是君王的德行。
具體到實際,就是太子的重病,皇子的重案,乃至黎淵社的累累罪行。
一切的源頭。
直指他這位萬民的君父!
于是乎。
疏上的那些工楷,一筆一畫已經不是文字,而像一把一把錐子,從他的眼中直刺向五臟六腑。
關鍵是看到一半,嘉靖帝突然轉頭,撈向第二本奏疏,同時翻看起來,面色鐵青,兩眼充血,咬牙突出四個字:“聚眾上諫?”
聚眾上諫這種事情,許多臣子都愛干。
不可否認,有一部分道德官員,確實是以儒家禮數踐行,貫徹了自己所學的圣賢之書,但更多的不過是邀名買直。
通過罵皇帝,罵權臣,積攢自己的政治資本。
很可能今天罵了皇帝與權臣,哪怕挨了板子,貶了官,待得來日朝堂風云變幻,就會被重新啟用,且升官的速度遠比原來的快。
海玥顯然不是這種。
那就是前一類完完全全的忠直之臣?
似乎也不對……
“朕竟然看走了眼!”
嘉靖帝拿著奏疏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本以為你海玥是性情中人,心地光明且重情義,嫉惡如仇且不會權變,沒想到竟是個孽障,這是查案查到朕的身上,跟朕斗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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