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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回憶錄 第345章 三叔是愛護你們的
平陽城中,大軍聚集。
得益于之前高歡、慕容紹宗兩人的擴建,城池的面積大幅度增加,這座重鎮足夠容納兩萬余士兵、八千匹戰馬和大量的輜重。
這兩萬大軍之中,除了從關中調來的一千驍騎和三千府兵外,其余的兵馬則是河東的折沖府兵、晉州的州郡兵和平陽豪強部曲。
河東富裕,折沖府兵雖然是地方軍,不過裝備并不差,加上關中的軍備也可以通過水運輸送到河東,他們的著甲率在五成左右,軍隊的步騎配比則是五比一。
晉州的州郡兵也差不多,作為太原西南的重鎮,爾朱榮在城中留下了足夠的軍備,足以裝備平陽城的守軍。
至于平陽豪族帶領的鄉兵,他們的裝備就差了一些。
北人的構成復雜,以鮮卑人為主體,混雜了漢人、敕勒人、匈奴人等種族。爾朱榮這個契胡人是北人首領,行的也是北人本位,對于漢人的態度相當復雜。
準確的說,你要是北人之中的漢人,那他就會相當禮遇,可如果你是北人之外的漢人,對不起,不熟。
平陽的漢人豪族就很不熟。
尤其是李爽之前當過晉州刺史,與平陽豪族的關系很好。
這么多年來,爾朱榮用六鎮兵壓制地方,對于平陽的豪族,既拉攏又打壓,以至于這些平陽漢人豪族的實力相較于當年李爽當刺史時,衰落得厲害。
不過李爽也沒有將他們當做主力看待。
真正的主力是關中來的一千驍騎和三千府兵。
這一千驍騎皆乃精銳,人馬具甲,至于這三千府兵則是來自關中六個軍府的上兵,人人皆披重甲,配陌刀,精熟弓弩,善用錘锏鐮槍等武器。
占據了平陽郡后,李爽并沒有來得及對當地的大軍進行整編,爾朱兆便帶著人馬氣勢洶洶來了。
不過相比于爾朱兆的六萬大軍,如今聚集在平陽的大軍大部分都同屬于府兵體系,少部分新加入的并不影響整體戰力。
侯莫陳崇帶著一千騎將爾朱拂律歸抓了回來,捆綁著送到了李爽的面前。
“這不是拂律歸么,別躺地上,地上涼!”
李爽見到被捆著扔在地上的爾朱拂律歸,趕忙將他的繩子解了,將他攙扶了起來。
爾朱拂律歸面色灰白,看了一眼一旁的侯莫陳崇,心有余悸。
北人拒絕漢化,依舊遵循著老一套的傳統,想要復刻拓跋氏在平城時北人的風光。他一向自詡武勇,當然,在北地那個大環境之中,不武勇也不行。
可爾朱拂律歸真正見識到了侯莫陳崇如何打仗后,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武勇。
好家伙,帶著十數騎,趁著他率軍出谷,陣形不整,就直接沖了過來,將他綁了。爾朱拂律歸身邊的親衛想要救,來一個被砍一個,關鍵是,他們的馬還追不上。
如此驍勇,當世少有!
爾朱拂律歸看著熱情的李爽,喊了一聲。
“秦王……”
“叫什么秦王,這不生分了么,叫三叔!”
爾朱拂律歸聽了這話,感到有些尷尬,不過看著熱情洋溢的李爽,還是稱呼道:
“三叔!”
“這就對了嘛,咱們各論各的。”
爾朱拂律歸又下意識看了一眼侯莫陳崇,他像是個門神一般矗在那,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心中更生懼意。
不過,爾朱拂律歸也是強撐著,不想要在李爽面前露怯。
“三叔,你這員大將很是厲害,不知軍中還有多少如此一般的將領?”
爾朱拂律歸說完,李爽算了算,然后得出了一個讓爾朱拂律歸驚訝的數字。
“也就幾百個吧!”
“幾百個?”
爾朱拂律歸直接驚呆了下巴。幾百個這樣的,那還怎么打?
“瞧你這模樣,三叔什么時候騙過你。”
“三叔說的是!”
李爽見此,嘆息道:
“不是三叔我說你,沒事少跟爾朱世隆這胖子混,跟他能混的明白么?你看看那些北人,這么多年來有什么長進,富貴之后就知道玩女人,買絲綢,養名馬,全然忘記了當年的初心,這樣好么,這樣不好!”
爾朱拂律歸一愣,小聲嘀咕道:
“可我怎么聽說那些胡姬、絲綢、名馬都是從關中來的?”
場面有些尷尬,李爽卻是揮了揮手,道:
“這不重要,三叔說的是初心。”
“初心?”
李爽點了點頭,拉著爾朱拂律歸,坐到了一旁,道:
“如今爾朱氏的天下,危如累卵啊!”
爾朱拂律歸看向了李爽,心道爾朱氏的天下危如累卵的最大原因不是你么?
“不要這么看三叔,你想想看,平陽與河北能比么?”
李爽說完,爾朱拂律歸沉默了。
“如今劉靈助、盧文偉、高乾、高慎、封隆之等人聚嘯河北,占州連郡,聲勢浩大,爾朱兆好不容易贏了爾朱天光,當穩了這家主之位,不去河北,反而跟我來爭這平陽,不是因小失大么?”
洛陽朝廷和晉陽霸府每年都能從中原收取大量的糧草錢布,與之相比,平陽郡雖富,可規模太小了。
爾朱拂律歸知道這話對,可他看向了李爽,問道:
“三叔是想要和?”
“什么話,三叔什么時候和你們這些晚輩動真格過,哪一次不是爾朱兆那些不爭氣的主動上門挑事,我一向主張的是以和為貴。”
爾朱拂律歸點了點頭,道:
“若如此,三叔可將我放回去,與爾朱兆說明白?”
“什么叫放,三叔這里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爾朱拂律歸聽著,將信將疑,直到見真的沒有人阻攔自己,才信了。
侯莫陳崇走到李爽身邊,抱怨著。
“大王,都抓回來了,干嘛就放了?這放回去,爾朱兆也不會輕易撤兵啊!”
李爽看著騎著馬遠去的爾朱拂律歸,臉上露出了笑容。
“阿崇啊,要相信爾朱氏的文化水平。”
“他怕了!”
爾朱兆聽聞了爾朱拂律歸從平陽城帶回來的消息后,當下就蹦了起來,得出了這個讓他欣喜的結論。
“大野爽他怕了!”
爾朱拂律歸盯著爾朱兆那張欣喜的臉龐,不解道:
“吐末何以如此認為?”
爾朱兆在大帳之中來回走動,興奮不已,道:
“大野爽和你說北人怎么了?”
“他說北人富貴之后,就知道玩女人,買絲綢,養名馬,全然忘記了當年的初心!”
爾朱兆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道:
“就是這話!”
爾朱拂律歸聽了,更加不解,道:
“我覺得大野爽說的挺對的,這幾年,很多人都怠惰了,有些人連馬都不愿意騎了,出門只想坐馬車,穿絲綢,都快和那些洛陽人一樣了。”
“你不懂!”
爾朱兆一副你太年輕的樣子,沉聲道:
“那大野爽還沒有加入我爾朱氏之前,叔父就讓我注意這個悍匪。后來他加入了爾朱氏,與叔父結義,我離得近了,看得就更清楚了。這廝為非作歹,無惡不作,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品性了!”
爾朱拂律歸聽了,還是不懂。
“可我還是不明白,你怎知大野爽怕了,不想要打了?”
爾朱兆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解釋道:
“以我這么多年來對大野爽的觀察,此人有一個重要的特質!”
“什么?”
“一般他污蔑別人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干過的。”
爾朱拂律歸聽了,恍然大悟。
“吐末你的意思是大野爽說的玩女人,買絲綢,養名馬,忘了初心的人其實是他自己!”
爾朱兆點了點頭,十分痛心道:
“恐怕是這樣的,他墮落了啊!”
爾朱兆為大野爽的墮落哀悼了幾秒,而后得意道:
“你想想看,他才二十出頭,就當上了秦王,權勢與帝王無異,眼前得有多少誘惑啊!你剛才也說了,咱們北人中也有不少人像那些洛陽人一般了,他一個漢人,能不墮落么?”
爾朱拂律歸聽了,點了點頭。
“怪不得他連小爾朱都納了,看來真的變成了一個色中餓鬼!”
爾朱兆看著爾朱拂律歸,想罵又罵不出來,剛才的好心情全被他這話攪沒了。
爾朱拂律歸聽爾朱兆這么一分析,原本被侯莫陳崇打沒了的信心又上來了,可還有些疑惑。
“可我看平陽城中的兵馬,也不像是不能打仗的,他們的甲胄兵器都很新,戰馬也養得很好。”
爾朱兆卻是搖了搖頭,道:
“大野爽慣會使詐,就算如你所言,主帥沒有斗心,下面的士兵再能打也無用。”
“那我們該如何?”
“你再去一趟平陽,告訴大野爽,只要他肯讓出平陽,我就休兵,與他言和!”
爾朱拂律歸走后,司馬子如走進了大帳,見到爾朱兆,第一句話便是:
“這仗得緩緩!”
爾朱兆有些疑惑,問道:
“何意?”
司馬子如道:
“那幫代人被侯莫陳崇的舉動嚇著了,有思歸之意。”
爾朱兆一笑,道:
“就這事?”
司馬子如搖了搖頭,他雖然打算站高歡那邊,可畢竟此刻還在爾朱兆軍中,還帶了兵馬進來參股,與高歡的利益并非完全一致。
“不止如此,六鎮兵近來也是人心浮動啊!”
爾朱兆的大軍中,六鎮兵占了相當大的比重。
雖說同屬于北人,可底下的六鎮兵與中上層的北人勛貴的利益并不一致。
爾朱兆能說動那幫六鎮兵的,無非就是打下平陽之后,任由他們擄掠一番,可能夠擄掠的欣喜比不上死亡的恐懼。
“那幫人又如何了?”
“他們也怕打不過大野爽,當年在虎牢關前,他們十幾萬人可都被大野爽收拾了。”
爾朱兆聽了,不甚在意。
“那算什么,我們當年不也是幾千騎就收拾了葛榮二十萬人么?”
爾朱兆此刻信心滿滿,道:
“告訴他們,不用怕,此戰,我必能勝大野爽!”
司馬子如看著爾朱兆,很想要掐一掐自己的臉,看看是不是在做夢?
爾朱兆哪來的勇氣敢夸下海口說這種話!
爾朱榮在時也不敢說就一定能贏啊!
爾朱兆見司馬子如有疑慮,安撫道:
“當年是當年,如今是如今,如今的大野爽已非當年的大野爽了!”
司馬子如一臉疑惑,看向了爾朱兆,問道:
“有何不同?”
爾朱兆將剛才說的一番理論此刻又跟司馬子如說了一遍,聽得他有些頭昏腦漲。
說完,爾朱兆看著司馬子如,問道:
“你覺得如何?”
司馬子如欲言又止,看著爾朱兆滿臉期待的模樣,只能順著他,道:
“潁川公所言也不無道理,古來也有不少君王,先明后暗,貪圖享樂后失去了江山,便說那公子小白,本也是天下霸主,死后卻是相當凄涼。”
爾朱兆聽了,認為很有道理,只是有一件事情他弄不明白。
“公子小白是誰?”
司馬子如調整了一下心態,道:
“潁川公,穩妥起見,我們還是先緩緩,觀望一下情勢。至少,要穩住人心啊!”
“要多久?”
“那些代人要安撫,六鎮兵也要說服,怎么也要大半月吧!”
爾朱兆一聽,皺了皺眉頭。
“這六萬大軍每日消耗糧草那么多,要是拖著不打,等糧草耗光了,別說河北的形勢難以收拾,爾朱世隆他們會光看著么?”
見司馬子如還在猶豫,爾朱兆道:
“聽我的,那幫代人和六鎮兵我還不知道么,記打不記吃。你去告訴他們,誰敢在此時給我尥蹶子,我弄死他們!”
說著,爾朱兆下達了命令。
“全軍加速行軍,直趨平陽城下!”
爾朱兆的威望,或者說他那殘暴的個性,對于這上上下下的北人,還是有相當的震懾力。
他一令而下,全軍上下,沒有人敢懈怠,加快了步伐,朝著平陽城進軍。
可這支軍隊走的越快,越聽從爾朱兆的命令,司馬子如心中就越不安。
司馬子如站在船頭,陽光刺眼,他不覺得抬起袖子擋了擋。隨著船隊穿過河谷,眼前的視野驟然開闊,富庶的平陽那良田沃野就在眼前,恍惚間,司馬子如卻有一股大廈將傾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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