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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李隆基 第三百九十二章 數典忘宗
南詔的使者進京了,來的是云南王蒙歸義的兒子閣羅鳳。
因為是番邦屬國,所以這小子想要直接見到李琩,暫時是不可能的,能不能見,要看朝堂跟他們南詔的這場貿易談論,是否順利。
一直不順利,他就一直見不到李琩,直到達成協議為止。
南詔歷年給大唐的貢品,主要是三大類,第一扎染制品,第二金銀銅器,第三玉石珠寶,第四藥材。
李隆基就非常喜歡來自南詔的扎染制品,這是一種奇特的染色工藝,做出來的布料非常美觀、暈色豐富、變化自然,但是呢,不符合大唐的穿衣風格,有點太鮮艷了,所以在長安想賣也賣不出什么價格。
閣羅鳳這次來,進貢了五十匹馬,二百匹扎染綢緞,以及一些玉石金器,對于他們那個小國來說,能拿出這點已經夠可以了。
大唐非常喜歡召外族使者進京,因為所有的外族在見到長安的那一刻,都會覺得自己來到了天堂。
這種震撼,對外邦使者有著極大的震懾作用,就像一個小縣城的人來到了上海,那種直逼心靈的震撼,可以讓一個人生出敬畏之心。
所以一般外邦使臣來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被鴻臚寺的人帶著游玩長安。
嚴希莊眼下,就帶著南詔國的使者們,在東市逛街,而目的,就是讓他們喜歡上大唐的商品,不怕你買不起,就怕沒有你喜歡的。
閣羅鳳這個人也很有意思,他特別鐘情于各種各樣的樂器。
大唐尚樂舞,自然影響到了周邊所有的小國,小國有一個特點,就是大唐推崇什么,他們就學什么,所以當下的南詔貴族,對唐樂舞有著非常濃厚的興趣。
“我大唐樂舞氣勢磅薄,樂器種類繁多,大樂與編舞相攜相成,空有器而不知音律,是無用的,”嚴希莊在一旁幫著搞價,幫閣羅鳳購置了七八件樂器。
這小子也是識貨,眼光刁鉆,都是買的質地最佳的樂器,花費也不少,所以買了七八件,就已經扛不住了。
閣羅鳳其實有點期盼大唐能送他一些,但是陪在自己身邊的這位鴻臚卿,很明顯沒有這個意思。
東市,是整個長安的高端消費場所,貴族們買東西都是來這里,那么對于閣羅鳳這樣一個山里娃來說,完全就是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這個也看上了,那個也看上了,但就是沒錢買。
大唐的行政接待,是肯定少不了樂舞和女人的。
閣羅鳳聽他爹說過,有這么一個流程,所以他一直期盼著,也一直在故意打量著街道兩旁那些看似風月場所的地方,這些地方很好認,因為會有姑娘們站在外面。
他想要讓嚴希莊明白他的用意,畢竟長安女子的誘惑力,對他來說,就像是山里娃見到了超模,尤其是大唐女子的裝扮,看的時間久了,他都會硬。
但是嚴希莊不識趣啊,你看不懂我的暗示嗎?
“承炎閣,你來長安之前,南寧都督王諄是否都跟你說清楚了,陛下召你入京朝見,究竟為何?”嚴希莊問道。
閣羅鳳,本名就叫閣羅鳳,但是不論大唐還是在南詔,都習慣叫他承炎閣。
炎閣是個人名,是當下南詔王蒙歸義的大哥,早死無子,所以蒙歸義將兒子閣羅鳳過繼給了炎閣,但后來又收回來了。
即使如此,閣羅鳳仍然以承炎閣自居。
只聽閣羅鳳以蹩腳的漢話回答道:
“知道的,大唐天子希望與臣邦貿易,不知道咱們什么時候談這些事情呢?”
嚴希莊笑道:“不著急,好不容易來趟長安,游玩夠了,咱們再說。”
接著,嚴希莊就將對方一行人,領去了平康坊。
長安最高端的會所都在這里呢,來了這里,就好比到了天上人間,嚴希莊這是公款接待,有專門對接的酒樓,不是哪都能去,人家有些地方,跟鴻臚寺不做生意,也不接待外族。
所以閣羅鳳能去的那個地方,其實在三曲根本不怎么樣,但即使如此,他也是超級興奮。
一行二十來個人,今天都享受了,事后意猶未盡,覺得時間太短,甚至詢問嚴希莊,買一個女人多少錢。
在南詔,女人很便宜,奴隸制社會女人完全就是貨物,貴族女人地位也不高,但是大唐可不一樣。
玩一次的價格,和買下來的價格,那可是天壤之別。
聽到報價之后,閣羅鳳直接就傻眼了,要是這么算的話,幾座酒樓的女子身家,就已經超過他們南詔的GDP了
“怎樣了?”
中書門下,李林甫頭都沒抬,詢問剛進門的嚴希莊道。
嚴希莊笑道:“眼睛都不眨,精力很足,昨夜子時才回的賓館,他們在長安看什么都覺得新鮮,可以看出他們是有欲望的,就是太窮了點,沒買多少東西。”
“主要留意哪些?”蕭華問道。
嚴希莊答道:“織機、牲畜、藥材、樂器、瓷器、鐵器、女人”
“很務實嘛,”蕭華忍不住笑道。
不管怎么說,那也是代表國家來的,國家的需求跟個人需求是要分得清的,閣羅鳳本人喜歡樂器和女人,但是他總不能將女人列入國家貿易清單,否則回去他爹能抽死他。
裴寬沉聲道:
“物有等級之分,能拿來與南詔做貿易的,肯定是下等之貨,東南的絹和瓷器,可以列入主要貨物清單,以其它搭配為宜,女人可不賣,出多少錢,都不賣。”
“他們也買不起,”嚴希莊笑道:
“若不是看上了他們的銅礦,南詔確實沒有什么貨物值得我大唐惦記的。”
李林甫抬起頭,沉吟片刻后,朝著裴寬道:
“從戶部撥一些錢出來,給鴻臚寺,再帶著他們游玩一段日子,他們看上哪個就給他們買,讓他們暢快盡興,人的欲望是填不滿的,一旦品嘗便會欲罷不能,這個錢不要省。”
裴寬點了點頭。
李林甫非常聰明,從閣羅鳳主要關注的商品當中,他就看出對方多少還是有些自制力的,而且很清楚他們南詔需要的是什么。
但人的自制力,在足夠的誘惑下,也是會產生動搖的,李林甫就是要促使閣羅鳳自身喜好又或是南詔貴族喜好的商品,出現在貿易清單上面,這叫情感戰勝理智。
因為那些東西,無法產生實際價值,而大唐希望用這類沒有實際價值的商品,去購買南詔的銅礦。
等到嚴希莊離開之后,中書門下繼續探討剛才的話題。
要么說裴耀卿是水陸轉運方面的頂級大能呢,他又給提出了一個方案。
當下運河開航,商船絡繹不絕,來往于兩京之間,隨著貨物成本的降低,長安的物價也得到有效的抑制。
而因為這次運河改造被加深加寬,所以裴耀卿建議,兩京運河的漕船,可以學習江南漕船,六條或八條相連,前后操漿者二人,中間撐船者二人,四個人就可以負責八條船的貨物,可以降低人力成本。
降低的這些成本,可以用在另外一個地方,那就是組建專門負責水陸運輸的正式衙門,增設官員,招收衙吏,可以為朝廷減輕就業壓力。
“事關重大,這件事需要從長計議,”裴寬道:
“一旦落成,我大唐東西南北之運輸,盡歸此衙節制,權力太大了。”
裴耀卿搖頭道:
“其衙性質與九寺五監同,決策還是在中書門下,老夫先后兩次擔任水陸轉運使,多抽調他官輔佐,以至于他們往往疏略了本職之務,兩邊跑,兩邊都難兼顧,最好是成立專職,設官職,立品級,成長久之策。”
苗晉卿皺眉道:“其實就是與都水監合并?”
“沒那么簡單,”崔翹擺手道:
“都水監如果能管轉運的事,也不會專門設立水陸轉運使了,轉運一事,關中之命脈,都水使者品級不夠,難以周旋各方,必受制也,裴公的意思,新設立的轉運衙門雖然歸中書門下節制,但其主官,應在中書門下,否則沒有任何意義。”
是的,漕運的事,如果按照制度劃分,已經歸了都水監,但是都水使者才是個正五品,你指望他在朝堂說話能有多大分量?
這個部門做事,需要很多部門配合,但你品級低,就決定了你指揮不動別人配合你。
所以當下的都水監,已經成了水陸轉運使的下屬部門,職責不清,分工不明。
崔翹說的對,新設立的部門,既然是監,主官品級就高不到哪去,那么想要其說話有分量,就必須夠資格參議中書門下。
但是一旦進入中書門下,勢必權力過大,到時候,就成了其它部門看人家臉色了。
李林甫沉思片刻后,道:
“這件事,本相會找機會與陛下談一談,新設官衙非同小事,煥之也不要著急,只要可行,終究是可以變通的。”
裴耀卿點了點頭
運河剛剛修成之后,裴耀卿算是卸掉了一件重擔,隨后便開始將目光移向了蓋嘉運。
蓋嘉運在長安這一年,不太安穩,花費之巨,就連當年的楊玉瑤都比不上。
人家既然已經是同中書門下,長子坐鎮河西,一內一外都是手握重權。
他自己在長安帶孫子,那么必然就需要經營長安,河西進奏院的錢,被他全部用來購置產業,他要在長安給家族打下一個基礎,給孫子鋪一條光明大道。
正因為平時行事太過高調,裴耀卿已經在暗中派人,開始盯著老蓋了,裴耀卿知道,照蓋嘉運當下這股子囂張勁,不出一年,就能抓到對方要命的把柄。
“用人的第一要義,就是用自己人,”蓋嘉運在他的豪宅,一只手抱著孫子,朝蓋威道:
“陛下將左領軍衛交給你,你就只管大膽的往里面塞人,河北老家,還有很多族人當下無事可做,咱們富貴了,就要記掛著他們,你祖父、曾祖的陵墓,全靠你那個堂伯日常修護,這份情不能忘,他子孫多,讓他們都來長安。”
蓋威皺眉道:
“當下的官職跟從前不一樣了,中書門下已經頒下法令,但有品級,不得私任,都由朝廷來任命,我塞進來再多,也無品級,不值當人家大老遠跑長安來。”
蓋嘉運笑道:“為父不就在中書門下嗎?七八品的官職,還是能說上話的,先讓他們來,怎么安置是我的事情。”
“沒必要吧,”蓋威為難道:
“陛下正在抓吏治,查科舉,清人事,阿爺這么做,不是與陛下相悖嗎?”
蓋嘉運搖了搖頭:
“任何事情,都有明暗兩面,明面上的事情是做給人看的,暗地里的事情,要靠自己去琢磨,律法是約束那些聽話的人,而游離于律法之外的,都是嘗到甜頭的,規則之下不守規則,才是獲得利益的唯一捷徑,中書門下那些人,誰的手里沒有幾個官員的名額呢?陛下知道也不會捅破,這便是不成文的規則,如今咱們家得蒙圣恩,正該是照應親族的時候,否則便是數典忘宗。”
蓋威嘴角一抽,你都上升到數典忘宗的高度了,我還能說什么?
他爹離開家鄉早,靠自己在西北打拼出來一番事業,如今位極人臣,免不了想在家鄉父老面前風光一下,有這個想法,是可以理解的。
人這輩子混好了,最希望認可你的,其實還是親朋好友,下屬再怎么拍你馬屁,也抵不上親戚的一句奉承話。
但是蓋威總覺得,這么干不合適啊,陛下明擺著要整頓吏治,不論是不是做給大臣們看的,都不應該在這個節骨眼上搞這些小動作。
但是呢,他爹太強勢了,他怎么勸都是白費口舌,還得挨頓訓,所以也就懶得再勸了。
家中長輩,都會將自己的思想強加于家庭當中,似乎不聽他的,便一定是錯的,蓋嘉運就是這類霸道的家主。
如果蓋擎在,還能勸一勸,蓋威是真不行。
“你們兩個也不要總是待在家里,”剛教訓完兒子,蓋嘉運又盯上兩個兒媳了:
“天天憋在家里不出門,那長安與涼州還有什么區別?孩子不缺人照料,你們只管出去,多與那些勛貴們走動親近,長安有你們的親族,不論從前如何,自今以后,沒人敢小覷你們,登門拜訪,他們也必然是竭誠以待,關系,就是不斷的叨擾才能建立起來的,出去出去”
大兒媳,范陽盧,父親盧之翰,官至臨黃縣尉,母親出身京兆韋郿城公房,姥爺韋漸曾經是京兆府金城縣令,如今年老去了秘書省。
二兒媳,南陽張,跟張去逸他們這一支還能攀上親戚,但是比較生疏,張去逸他們家因為基哥外戚的緣故,混的比較牛逼,牛逼了,就瞧不起窮親戚。
但是蓋嘉運可不這么想,現在混的牛逼的是我,我的兒媳出門,必須有牌面。
大唐的貴婦交際,對丈夫的幫助其實是很大的,因為女人地位高,可以代替丈夫做出某些決定,所以大唐的婦人,政治屬性都不低。
大兒媳盧氏做的就非常好,人家以前也經常出去交際,眼下很少出門,是因為為數不多的那幾個朋友現在不容易見面。
郭淑在皇宮,現在想見人家,要先上奏請,韋妮兒在泰陵,總不能去泰陵見面,還剩下李岫的妻子柳氏,但是聽說李岫夫妻倆最近不對勁,在鬧矛盾,所以也沒好意思去。
至于二兒媳張氏,父親的官職太小了,只是一個下下縣的縣尉,在族內都快上不了桌了,她自己不好意思攀附長安的親族,因為能留在長安的,都很牛逼。
這對妯娌被蓋嘉運一通教訓,只能是厚著臉皮出門了。
“曾經在陛下潛邸,我認識了一個你的同族,后來在長安也經常見到,關系嘛,很一般,不過我可以帶你拜訪她,”大兒媳盧氏道。
張氏聞言蹙眉:“阿嫂說的是張二娘吧?聽說這個人很復雜,我還是不要見了。”
她的性格有點畏畏縮縮,也許是因為出身不好吧,覺得張二娘這種高級別外戚,自己實在不敢高攀,尤其是聽說這個女人作風好像有問題,那自然更不愿意沾染了。
盧氏笑道:“讓你認識她,是為了請她幫忙引見燕公(張去逸),終是同宗,你來了長安不拜謁宗族長輩,你阿爺今后在族內的日子會更難過。”
社恐的張氏聽到這里,無奈的點了點頭:
“好吧,阿嫂定要陪我一起,我怯生人。”
盧氏點了點頭,帶著對方一起前往輔興坊的金仙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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