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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李隆基 第三百五十七章 還差三個月
李琩今晚回來的很晚,因為他一直在皇城找機會,找機會想試一試他新打造的那幾把鑰匙,但是很可惜,沒得逞。
他一共只做了三把鑰匙,但是軍器監的武庫有十二間,那么他這三把鑰匙到底能打開其中的哪三間,不知道啊。
武庫這邊守衛森嚴,左右千牛衛負責值守這里,晝夜巡邏,所以李琩不能來的太頻繁了,不然容易讓人起疑。
剛回到家沒多久,管家張井便來報,安祿山帶著他那兒子來了,走的后門。
事實上,安祿山已經投了幾次拜帖,但是李琩總是不在家,所以見不著,不過他的拜帖隋王宅這邊也收下了,只等李琩覺得時間合適,就會準其拜會。
今晚,就是李琩派人通知安祿山的人,讓他走后門來。
“不是不想見你,實在是太忙了,年關將至,事情總是很多的,”李琩換上常服之后,在客廳請安祿山父子坐下,笑道:
“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右相最犯愁的時候,實際上,哪個衙門都愁啊,祿米都在這個時間發放,少一斗都不行。”
安祿山一臉醇厚的笑道:
“當家的便是如此,人人都想當這個家,但是真的當上了,其中滋味,外人實難體會,卑職得蒙圣人恩典,執掌平盧,便已是殫精竭慮,隋王肩擔要務,如山之重,實在是比卑職難上百倍千倍。”
“哈哈”李琩哈哈一笑,令人奉上酒水,道:
“沒有你說的這么夸張,其實都是錢的事,有錢就沒事,沒錢萬事難啊。”
“精辟入里,是這么個理,”安祿山點頭微笑道。
他至今為止,都沒有給李琩送過禮,而他也不會因為李琩這番話,就認為對方在暗示他,跟他索要錢財。
送禮這種事情,要分人,有些人啊,你是真不敢送,李琩就屬于這類人。
那些與安祿山不熟悉,或是只見過面沒有打過交道的人,有些會覺得他憨厚淳樸,有些會覺得他兇狠跋扈,還有人認為他強裝城府。
但是打過交道之后,有一點是大家普遍認同的,那就是安祿山給人的感覺很有親和力,也就是說,很順眼。
長相丑陋與否,跟順眼是兩回事,長得丑的人不一定就看著不順眼,這是五官的一種神奇搭配。
而安祿山就是一個模樣不咋地,看起來還挺兇,但是人家一開口,一說話,會給人一種非常意外的和善觀感。
即使在李琩心里,已經對安祿山有了一種絕對無法改變的印象,但是今天這次見面,對方確實給他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安祿山和安仁行父子倆,給他同樣的感覺,至此李琩才明白,安仁行的性格,實際上就是隨了安祿山的這一面。
而歷史上弒父的老二安慶緒,則是繼承了安祿山另外的一面。
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真假混雜,難以辨別。
李琩跟安祿山,足足閑扯淡了一個時辰,沒錯,純屬扯淡,一句正事沒有聊過,眼瞅著對方似乎已經打算起身告辭,李琩終于還是忍不住道:
“平盧營田匱乏,防務又重,但是你去年的賦稅依然如數繳納,怎么范陽就差了那么多?”
安祿山故作一愣,重新坐好之后,道:
“卑職沒有聽說啊,范陽去歲的租賦有什么問題?”
李琩知道對方在裝傻,點頭道:
“租賦減了三成,你真的不知道?”
安祿山頓時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欲言又止,磨磨蹭蹭半天,一臉為難道:
“范陽的事情,卑職不敢多問,也不敢亂說啊。”
“這么說,你其實是知道的?”李琩道。
安祿山苦笑道:
“風聞一些,但并不確切,如今隋王開口,也算是印證了卑職心中的一些猜測。”
李琩笑呵呵道:
“范陽平盧本就是一家,你知道才應該是合理的,不知道反而有問題,裴寬的奏報已經送至中書門下,里面狀告你謊報軍功,勾結契丹、奚酋長,私下謀利,還勾結了范陽一些部將,指使他們故意拖繳賦稅,給裴寬使絆子,有沒有這回事?”
安祿山一愣,表情愣足十秒,嘆息道:
“卑職本一牙郎,承蒙輔國大將軍(張守珪)如山恩情,收為義子傾力栽培,在范陽軍中,確實手足眾多,裴節帥與我有怨,大可沖著我一個人來,如此牽連無辜,令人遺憾。”
李琩撇了撇嘴,他也認為裴寬這步棋下的非常臭,你是范陽老大,在這種時候怎么能在自己的下屬里面挑刺呢?
就算你說的都是事實,但不能這么干啊,因為領導一旦無法服眾,換的肯定是領導,而不是一大批中層。
而以裴寬的智謀,能走出這一步,可見范陽當下的內部形勢多么混亂了。
張守珪余威尚在,他的黨羽如今在范陽依然鐵板一塊,而做為核心成員之一的安祿山,這一次是被推上來的。
李琩已經意識到,安祿山其實早就在謀劃范陽節度使的位置了,不單單是沖著裴寬,誰坐這個位置,他就沖著誰。
范陽內部已經被安祿山插進去很多錐子,如今外部還有李林甫這個大對頭,裴寬這一次多半是跑不了了。
“行,咱們今天暫且就聊到這里,你先回去吧,”李琩緩緩起身。
安祿山父子也跟著起身。
其實他們今天并沒有聊什么關鍵內容,不過雙方這一次初步見面,心里也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判斷。
安祿山離開隋王宅之后,兒子安仁行憋了半天,終于還是忍不住道:
“送出去那么多錢,阿爺為什么沒有選擇交好隋王這顆大樹呢?”
安祿山冷冷的瞥了一眼兒子,道:
“別多問,以后你就懂了。”
安仁行冷笑一聲,將頭轉至一邊,心里低罵一句。
從小到大,他幾乎所有的問題,在他爹這都得不到答案,以至于對周遭的一切都猜解不透,日子久了,習慣了,干脆便不再費心去想,反倒自在很多,吃飽了睡,睡飽了吃。
憨厚是真的憨厚,但是安仁行也算看出來了,他爹沒有哪怕一丁點打算培養他的意思,總是將他帶在身邊,是因為他是嫡長,而大唐最認嫡長。
是的,安祿山并不喜歡自己的長子,但是他知道,將自己這個兒子帶在身邊,是一個加分項。
因為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安仁行忠厚良善,品德俱佳,那么能教出這樣一個兒子出來,老子應該也差不多。
這就是為什么,安仁行一直在負責安氏集團的對外社交。
回到客棧后,一直沒有睡下的嚴莊第一時間趕來詢問,只見他在房間內小聲道:
“如何?”
安祿山邊脫靴子邊道:
“沾染不得,一旦沾上,就永遠甩不掉了,圣人的兒子,咱們一個都不能接觸,我在隋王的身上,看到了圣人的影子,令人膽戰心驚,望而生畏。”
嚴莊沉吟片刻后,點頭道:
“也就是右相的能力,方才能騰挪其間,咱們羽翼未豐,確實不應接觸,案子、罪名,從來都只是斗爭的手段,卻不是致勝關鍵,關鍵還在人,裴寬能不能回京,眼下最關鍵的便是裴耀卿,此人至今蟄伏,若是關鍵時刻站出來說一句話,無論咱們多少努力,都將盡付東流,而隋王是唯一可以擋住他的人,既然府主畏懼,不敢與謀,那么我們只能另想它法了。”
安祿山嘆息一聲,點了點頭。
他想見李琩,其實本意就是希望李琩鎮住裴耀卿,免得對方在關鍵時刻站出來,別看裴老頭已經退休了,威望太高,影響力太大,李林甫也顧忌三分。
但是他今天在見到李琩之后,已經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總覺得,自己利用對方的時候,很可能會扎進深淵,被人家拴在繩子上牽著走。
他想做圣人的狗,可不是隋王的狗。
“我總覺得住在這里不安全,”安祿山上榻之后,聆聽著周遭安靜的環境,皺眉道:
“我明天跟右相提一提,最好還是住進賓館。”
嚴莊點頭道:“是該小心一些。”
翌日,歲首的前一天。
偃月堂其實已經沒什么公務了,大家已經都回家準備過年的事情。
今年的歲首和上元節,基哥都在興慶宮,不回來,按例,太子將主持祭奠太廟的事情,而上元節的游行隊伍,會先在長安游行一圈,再去興慶宮為圣人表演。
基哥有旨,不必大張旗鼓,群臣屆時無需往興慶宮朝見。
“今年總算是熬過去了,遍地的窟窿,明年運氣好的話,我這個宰相還能坐一坐,運氣不好,就得換人嘍,”
李林甫終于不用再處理公務,而是在偃月堂欣賞著歌伎的表演,整個人也變得極為放松,就是有種非常疲憊的感覺。
兒子李岫在一旁道:“換不了的,縱觀朝堂,誰還有阿爺這樣的能力?給李適之,他一天都干不下去。”
“這是大實話,”戶部侍郎蕭炅附和道:
“過了上元節,咱們要面對的依然是滿地的爛賬,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右相若是還可憐我上了年紀,讓我去其它地方吧,戶部,我是真的不愿意呆了。”
李林甫笑道:“我還沒有撂擔子呢,你倒是先想退路了,朝廷中樞,有哪件事是易辦的?你我同朝為官,既然穿了這身紫衣,直到脫下去的那一天,都是千難萬難,就怕不是自己脫下去,而是人家給你扒下去。”
“可不是嘛,”度之郎中宋遙嘆息道:
“裴寬真要來了戶部,恐怕我的日子不好過了。”
他是故意在暗示李林甫保護他,因為他管著度支,掌支度國用,可謂整個大唐的出納,這個職權堪稱核心中的核心,裴寬若是遷任戶部尚書,第一個開刀的必然是這個位置。
李林甫笑了笑:“戶部的印在我這,每歲計其所出,支其所用,要蓋中書門下之印,裴寬不過是來掛個名,大事小事都沒有他的份,你們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裴寬我來對付。”
一直沒有吭聲的李琩,長長嘆息一聲,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之后,這才抬頭道:
“節度使鎮撫一方,確實不應超過三年,張守珪任職六年之久,范陽上上下下,一半都是他的人,如今一個安祿山,都能跳出來跟裴寬做對,那個地方,是不是該換換血了?”
李林甫聞言笑了笑,淡淡道:
“換,是早晚要換的,但是當下動不了,等我將財政問題都解決了,空出手來,自然會處理范陽的事情,也正是因為河北積弊,所以必須要用聽話的人,裴寬不聽話,而安祿山,是不敢不聽話。”
李琩皺眉道:“若是財政之弊總是無法解決呢?今年期盼明年好,結果卻是一年比一年難,似乎永不得閑。”
李林甫點了點頭,低頭沉思片刻后,道:
“今后幾年的科舉士子,盡量都安排至河北,等到他們積累一些經驗和履歷之后,替代張守珪舊部,也就順理成章了,這個需要時間,當下只能是安祿山,他來管的話,朝廷在范陽會節省一大筆開支,而不是像裴寬一樣,遞上來的是虧空,誰讓朝廷不好過,朝廷就讓他不好過。”
李琩無話可說了,其實他一下子也不知道該如何解決范陽的問題,那么容易解決的話,朝廷的智囊團早就有辦法了,也不會拖到今天。
錯就錯在當年不該讓張守珪在河北呆了六年之久,這一呆,呆出了一個動不了的藩鎮。
與其說是李林甫要扶持安祿山,不如說,是范陽舊部將安祿山給推上來了,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可以保障他們利益的人,而不是裴寬這樣的外人。
河北的危機,已經展露雛形了。
“皇甫惟明在隴右,多久了?”李琩突然疑惑道。
李林甫一愣,看向吏部侍郎苗晉卿,后者趕忙道:
“還差三個月,便滿三年了,但是眼下,無人可以替代啊。”
李林甫頓時皺眉,撫須沉思。
“怎么不能替代?宰相或者親王遙領不就行了?”李岫道:
“那個什么哥舒翰,雖然經驗尚淺,但勉強還是可以接手的,實在不行,讓韋光乘去。”
眾人對他的這番話不置可否,藩鎮用人哪有那么簡單,這玩意需要考慮的因素特別復雜,別的不說,有一條是必須著重考慮的,那就是得跟蓋嘉運不對付,不然隴右河西勾結起來,危害比河北更大。
李林甫沉默半晌,道:
“這個就需要深思熟慮了,你們也都好好想想,只要擬定人選,立即召皇甫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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