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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玉闕 第21章 ‘養實,跟上’,那最微不足道的余波
修仙者和修仙者是不一樣的,莽象能被人接受主持變法,水尊動一下就群仙臺震動,這就是他們實力差異而帶來的不同。
在這個世界上,強者受到的‘尊重’,堪稱近乎于無限。
都是畜生,都不希望別人先成道,都防著別人算計自己,互相之間,盯得死死的。
不得不說,這是一種獨屬于頂層修士的對峙平衡態。
在這種至強者們的對峙平衡態下,才催生出了諸多頂層勢力分庭抗禮,各大頂級強者被利益和風險捆住手腳的局面。
可問題在于,水尊真就是動了一小下,也就是抬抬手、扭扭屁股的水平,群仙臺上直接就炸了,保守派內直接就裂開了——‘青莽蛇’小團伙嘛。
那么,畢方生吞嘉凌霄,黃衣佛暴扣朱保菩薩,羅剎聯手少陽公的護道人獨角蛟妖神生撕少陽公,這些頂級強者為什么愿意為莽象出手?
水尊動一下,那屬于代價的計價器就和開了暴擊似得不斷地暴漲數值——他是看似半步獨尊湖州域,實則完全獨尊湖州域且騙過了所有人的太和水,當然付得起代價。
但.莽象付得起嗎?
莽象能付得起畢方、黃衣佛、羅剎等頂級強者出手的代價嗎?
這還只是有奪道者出來的三個頂級勢力內,支持莽象的頂級強者們,其他頂級勢力莽象有沒有拜山頭?
這種代價,莽象絕對付不起!
就是莽象躺在桌子上割自己一千年,可能都付不起!
作為在當下這一特殊時代證得金丹的逐道者,莽象是很厲害,但莽象還有的是需要練的地方。
“代價?蒼山道友此話何意?”
莽象不咸不淡的開口道,純裝傻。
然而,王玉安在太和水宮裝傻是因為矛盾還沒大到某種程度,王玉樓的訴求又不是那么強烈,故而王玉安裝傻能裝出效果。
可莽象若是要借變法賣仙盟這事兒于利益上的嚴肅程度,不是莽象裝傻能裝過去的。
“他們為你出手,一定有所求。
莽象,說吧,你為何主動推動仙盟變法?”
蒼山的態度算不上咄咄逼人,但顯然是打算問個清楚。
問不清楚,他就不會支持變法進一步擴大化。
是,當初莽象證金丹前就說過要變法,他也支持了,可情況真不同。
那時候,蒼山哪知道莽象玩這么大啊
莽象、畢方、水尊、青蕊、天蛇.這么多大修士站在一起,蒼山的視角里,事情正漸漸走向失控。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仙盟內戰、仙盟先上桌、仙盟先為下一個混亂時代做準備,這些事在路徑上,于開始階段存在絕對意義上的一致性。
無非是動一動,動到一半,要么順利進行,要么動不下去,要么被人趁虛而入。
所以,蒼山需要努力一把,即便攔不住,也至少要展示出自己的態度和存在感。
群仙臺上很安靜,小王乖巧的裝起了聾子。
根本不敢亂動,生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的努力只能說聊勝于無。
但正是永不松懈的道心,維持著他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王顯周的故事,王玉樓永遠不會忘記,修仙者可以對無數次,但有時候錯一次,就會是滿盤皆輸。
所以,每一次,每一處,都要小心謹慎——當然,這和部分時候需要沖并不沖突,它們不是互斥關系,妙用存乎一心嘛。
“莽象變法沒有什么問題,他和天蛇在,變法的大方向”
青蕊開口,換來的是蒼山的冷聲阻止。
“就是因為他和天蛇在,我們才擔心。
天劫是無足輕重,但它們兩個一個剛成道,一個度過了九十多次天劫,我們怎能不擔心?
青蕊,糊弄不過去的,讓莽象自己說!”
青蕊打圓場,蒼山根本不帶給面子的。
就你叫青蕊是吧?
抱歉,我是蒼山——仙盟創始人,群青原一哥,你的面子,在我這里不值錢。
眼見著‘青莽蛇’小團伙要和蒼山起齟齬,神光的內心甚至都雀躍了起來。
蒼山代打正在加入亂局,我神光奈何不了你們,蒼山仙尊還奈何不了你們嗎?
對,就是這樣!
咬,撕咬,咬死莽象!
莽象和青蕊這對狗男女太不是東西,什么事都做的出來。
與其信他們想好好變法,不如信我神光是天地間第一金丹仙尊!
只能說,神光又幻想上了。
仙盟內的金丹,大概可以分為三等。
第一流的金丹就是水尊、青蕊、蒼山、虓虎這類,要么實力強,要么勢力大,實力高低不一,可都是仙盟核心中核心,基石中的基石,在仙盟內,屬于呼風喚雨級的存在。
第二流的金丹,便是天蛇、金谷園神尊、月華這類,資深實力派,實力和勢力上有高有低,資歷普遍深,總歸是有不小的話語權的。
第三流.代表人物大概是燭照、白須將軍、莽象、神光之流,燭照和白須將軍有話語權,但實力不高、話語權也不高,本質上和莽象與神光類似,都是仙盟金丹仙尊中的末流。
十幾名第一流的金丹在六州地方上充當仙盟的基石,其余第二流的金丹保持一定的話語權,剩下的末流金丹負責跟著派系沖。
至于派系,保守派和變法派都是籠統的劃分,各州內還有各州內的派系,如金谷園神尊、白須將軍、仙龍王三龍王代表的龍族勢力則類似于橫向的松散聯盟,也算派系的一種。
其中復雜,沒什么讓神光太有發揮余地的地方,可能也就牽扯到仙國和畢方的時候,神光能被人盯上幾眼。
如此的神光,你說他是仙尊吧,那確實是,但很多時候,在仙盟內,還真就只能壓下想法在心底幻想排解。
沒辦法,實力決定一切。
神光也就千五百年的水平,想和那些幾萬年的老妖孽爭,很難的。
他也想發展勢力,然后就被莽象選中做了吸引目光的大沙包,莽象和青蕊一邊按著他的頭,一邊對仙盟的金丹仙尊們喊著‘大家快來看’,然后就絲滑的把他于西海的勢力清洗了。
如此的大仇,神光怎能不恨?
“沒什么不可說的,蒼山道友.
你說,他們有何求,你問我,我付出了什么代價,你擔心,擔心我變法是圖謀不軌。
我都理解,我莽象都理解。
但你也要相信,相信青蕊道友、水尊等人的判斷。
一直以來,他們都支持我的變法,道友當初,也曾支持我變法。
為什么?
是我莽象私下向你們許諾什么了嗎?
沒有,一切都是擺在明面上的。
變法,上利諸位道友,下利仙盟,是好事。
水尊道友的大改大變,也是極妥帖的。
時代在向前走,我們仙盟必須為下一個混亂時代做準備,這也是蒼山道友你認可的。
我莽象修行萬載有余,從來都非常守規矩。
筑基時如此,紫府時如此,如今也如此。
若我莽象對仙盟、對諸道友,有任何不軌之心,那就受天誅地滅吧!”
他還在拉扯,莽象還在拉扯!
就是不說付出了什么代價,許諾再多、賭咒再狠又有什么用?
“鬼話連篇!”蒼山冷聲道。
這位仙盟的創始人看向太和水尊,語氣中還有著幾分不容置疑。
“我知道,我攔不住大改大變的決議。
但我要求,‘先選拔后推薦’不得于仙盟之下的各職部內施行。
王玉樓說的那個凍結一百年就不錯,我看不如凍結一百二十年。
至于你們究竟要做什么,我無所謂,無非是再打一場罷了!”
攔不住的,大改大變符合大家的利益,莽象賣仙盟只是可能,不是必然,它說到底只是種猜測。
蒼山沒有理由頂著莽象盟友們以及太和水的壓力,為其他心有疑慮的大修士沖鋒。
滴水洞內,背靠九勝真人,袁家只用幾人就能成為第一家族。
一個擁有一定集體利益的派系,哪怕數量不多,但只要他們稍稍抱團,就是蒼山很難攔的存在——理論上能攔,但成本收益比是個問題。
不然其他人也不會沉默,只有蒼山出來攔。
而另一方面,水尊的大改大變若是能順利施行,仙盟會率先拿到于下一個時代揚帆起航的船票。
就像蒼山的表態一樣,風險和利益二選一時,沒有金丹仙尊會怕那點風險。
莽象賣不賣,想殺他時,群仙臺上的大部分仙尊都能殺。
不用天誅地滅,大家隨手就能滅!
當初,莽象能在天蛇谷躲過天蛇的致命一擊,純屬兩人在演。
現在從天蛇和莽象的聯盟關系看,當初就是他的無相法再牛逼,也不可能那么輕松的在天蛇的攻擊下全身而退。
那波演,實際上是天蛇幫忙,抬升莽象在仙盟仙尊們眼中的實力地位從而為其證道金丹進一步的做實力上的鋪墊與蓄勢。
這倆賤畜,早就坐一起成為異父異母異性異種的親兄弟了!
“哈哈哈,蒼山道友給了個好建議,仙盟變法牽扯甚大,仙盟內的職部不能亂,凍結確實是個好選擇。
王玉樓,你也聽到了,好好做,蒼山道友還是很支持你的工作的。”
太和水笑瞇瞇的接下了蒼山的要求——小事。
他真正在意的其實就一個,即,把斗法選拔這種‘新模式’,全面在仙盟內推行。
湖州兩宗以斗法爭地只是個開始,斗法爭機緣的新秩序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用公平的選拔制度,在接下來的時代拉起一票可用的牛馬。
當然,暫行而已,未來再次穩定后,選拔制是一定要被廢除的。
不能給那些牛馬太多公平,人心總是逆流水,總想要更多,一開始給少點,能夠有效控制底層牛馬拔升的速度,從而更好的維持大局的穩定。
疲牛馬、騙牛馬、引導牛馬,這些事都需要具體的人親力親為,所以王玉樓這類牛馬領班就有了創造價值、實現自我發展的空間。
“玉樓謹遵仙尊法旨,必會維持好仙盟內的穩定!”王玉樓趕忙道。
“好,那就開始決議吧,紫府就算了,我們投一投即可。”
太和水緩緩點頭,再一次提出了‘紫府不上桌’的決議標準。
王玉樓眼觀鼻、鼻觀心,只當自己沒聽見。
莽象證道,證道完就是變法,他屬于在混亂時代到來的前夕上了桌,這個身位控制,堪稱絕頂。
在仙盟內壓持續增大,莽象五議金丹不過的情況下,其他頂級勢力也到了內爆的邊緣。
未來,紫府還能長長久久的上桌嗎?
思量著小魚曾經對自己袒露的真實,王玉樓一時間有些心憂。
穩定——動蕩周期他是能看懂的,可自己偏偏正好趕上了一輪動蕩大時代到來的前夕。
罷了罷了,時也命也,至少,這場懸而未決的動蕩,把自己送入了群仙臺。
這樣的機遇,也只有在當下的特殊時間節點,才能讓自己趕上吧?
就在王玉樓思量時,器靈也統計完了仙尊們的票數。
“一百一十八比二十五,決議通過!”
青蕊滿意的點了點頭,沉聲道。
“諸位道友,今日的事情,不得向外透露!”
水尊露出的滿意的微笑,莽象的表情依然嚴肅,神光的臉色有些莫名
王玉樓的眼中,則燃燒起了火焰。
天地頂級大勢力之一的仙盟,正式開始押注下一個動蕩時代!
變法,正式轉向,開啟大改大變的新篇章。
執牛耳者,莽象仙尊。
實際推進者,王玉闕!——
‘王玉樓,金谷園將贏得斗法爭地,我們兩宗會旋即開戰,推進變法。
這是你推動‘先選拔后推薦’在六州地方宗門內落實的關鍵棋子,要用好,從而消解下面的阻力。’
沿著水階重回大天地的路上,水尊向王玉樓叮囑道。
六萬載的金丹,當然是有水平的,水尊的手段糙歸糙,是因為他不在意那些無足輕重的細節。
但對于關鍵的細節,水尊也能做得很細很細。
就像現在,王玉樓完全沒想到事情還能有這種發展。
用太和水宮在斗法爭地中的失敗,消解地方六州宗門執行層上,對大變大改、先選后推的阻力。
這步妙手,堪稱絕倫。
其中的邏輯并不復雜。
連太和水宮都有可能在斗法選拔式的爭地中失敗。
對于很多不滿于當前利益劃分的六州地方宗門執行層修士而言,這就像某種希望,一種讓他們看到自己也有機會掙脫牢籠的希望。
然而,上面的仙尊們不會告訴底下人,一切都是假的.
修真修真,哪能讓所有人都看到真?
群仙臺上的位置本來就夠擠了.
“水尊,蒼山仙尊為什么堅持仙盟核心職部不能搞‘先選后推’?”
知道水尊在后,玉樓便趕忙問道。
蒼山的態度太詭異了,你說他反變法吧,他也沒攔。
你說他沒反變法吧,他還真就干涉了一把。
很難評。
‘可能是他擔憂六州會亂,仙盟內不能亂,所以限制了仙盟內的變法措施。
也可能僅僅是因為,他想顯示顯示自己的存在感,不過都不重要。
抓大放小,好好干吧。’
太和水尊對蒼山的態度不怎么關注,到現在大家下的都是陽謀。
風險和利益就放在那里,該沖就沖,失敗了就認,沒什么好擔憂的。
“水尊,湖州和梧南在仙盟一南一北,我打算先從這兩地開始變法。
而后是新京州、崇仙州,這兩州的阻力也相對小些。
等把這些相對外圍的州搞定,再于最后開啟群青原上的變法,您對這個順序,有意見嗎?”
一路沿著水階向來時路而行,王玉樓一邊和水尊匯報著自己的變法思路。
湖州是太和水尊與金谷園神尊所在,變法在湖州的推廣會相對簡單。
梧南就不用多提了,現在連白須將軍都加入了‘青莽蛇’小團伙,疊加大天臺山、保守派勢力月華宗、九竅谷等,梧南的變法也不是問題。
從這兩州打開突破口,后續的全面推行,所需面對的阻力也會大大減少。
無論任何時候,大勢的作用都是不容忽視的。
群仙臺認可,眾仙尊支持,既能照顧大修士的利益,又能照顧底層牛馬們的利益,‘先選后推’的大變大改,就是時代的大勢。
用兩州變法為大勢‘蓄能’,而后壓著弱雞州新京州和崇仙州跟著施行,后面就不會再有大阻力了。
‘王玉樓,我要的大局,是仙盟能在必然的混亂時代中搶到先機。
變法的節奏你一定要控制好,不能讓某些宗門太欺負人——大家一起削三成是定好了的。
這是我的尊號,如果你遇到大的阻力,直接稟報我即可,我會安排人去幫你啃硬骨頭。’
通玄和水金光神照法尊神照法尊?
這是什么尊號?
他不是修法相法的嗎?
為什么尊號中會有‘神照法尊’的描述?
王玉樓來不及多想,太和水尊的支持太給力,以至于他有些心神搖曳。
要不投了吧?
喊‘莽象,忠誠!’是喊。
喊‘水尊,忠誠!’也是喊。
相比于金丹地板磚的莽象,水尊在畜生程度、勢力、實力上,都更勝一籌.
王玉樓又沒恩情入腦,他和莽象的關系也就那樣。
要說親,此時堅定表達支持的水尊才是真的親——主要是水尊強啊。
不能怪王玉樓有奶便是娘,實在是莽象本身不是東西,這個時代也不允許他恩情入腦成為承載莽象意志的工具。
但是吧,投水尊其實也可怕,水尊門下多年沒有金丹,大弟子熊王死的還莫名其妙.
此外,這時候投水尊,水尊也不一定愿意收。
王玉樓需要親善余紅豆,水尊干涉變法,也需要親善群仙臺內的其他勢力,比如‘青莽蛇’小團伙等。
不動王玉樓,不收王玉樓,反而更符合水尊此時的利益。
難難難,想到這里,王玉樓只道。
“仙尊,為仙盟出力是玉樓”
水尊打斷了王玉樓的吟唱,都是畜生,沒什么好表忠的。
而且,那些敘事是說給下面的牛馬聽得,水尊對這些話極其無感。
‘少說這些,事情辦好了,我許你紫府之位!’
這是第一次有人直接給了王玉樓紫府之位的承諾,即便是把他拉上副盟主位置的莽象,其實也沒真正明確說過,他可以開紫府。
怎么說呢,水尊不差這點,這位六萬載的老登確實目光長遠,看的是自己布局下一時代的大局。
相比于那些收益,一個小小的紫府,給了也就給了。
說到底,大修士拿走的九成,是三六分的,兩千多名紫府分三成,一百多名仙尊分六成。
對比下,一名紫府和一名金丹的豪橫差距,大概是九千分之一比九千分之五十.
五十倍左右的差距!
王玉樓從谷神家、顧啟元處、大天臺山處,能輕易薅到巨量的利益。
但相比于頂級金丹太和水尊,他們的闊綽依然是遠遠不如的。
這種資源分配模式在計量上看起來不合理,但考慮到實力差距,又是合理的。
金丹仙尊們的手指頭縫中漏點,就能讓下面的人吃的滿嘴流油.
紫府,紫府,修行七十五載,就看到了紫府的期望。
王玉樓還記得,自己曾經最大的野望,不過是六十歲前就能筑基罷了
他不擔心水尊只管畫餅不管兌現,以水尊的地位,這點小利益他完全沒必要賴。
給王玉樓一個紫府名額,對水尊而言,可能類似于王玉樓在知味坊吃頓驢肉。
九牛一毛都不夠形容的,九十牛一毛吧。
王玉樓被水尊拉著上了天,對于目睹這一幕的人而言,心情豈止一個復雜了得.
別的不提,最難繃的就是陳養實了。
方心虔投沒投他不確定,但他非常確定,自家老祖是投了水尊門下的。
而且他已經明面上表達出了反王玉闕的意思,反骨被小王敲打的邦邦響。
結果他前腳剛和王玉樓拉扯了一把,水尊轉眼就拉著王玉樓上了天
繃不住,真的繃不住。
這其實也是跟著家族混的代價,陳養實享受了窮海真人的栽培,就要為窮海真人的利益服務。
他的天分可能不比王玉樓差,只是缺個證明自己的機會,只是起步的不夠快。
但僅僅是這點差距,在時代的浪潮中,便造就了兩者截然不同的命運。
明明修為一樣,背景都不錯,起步點陳養實甚至比王玉樓還要高,但他自己清楚,自己可能要遭重了。
所以,在和眾人一起跪著等待的時候,陳養實的內心是煎熬的。
甚至,比當初他的愛人鄧明珠嫁給那紫府修士時,還要煎熬
“嗯?”
心思同樣復雜的余紅豆注意到了天邊出現的水階,王玉樓回來了。
那水階從遠方的九霄垂下,王玉樓很快便從其上走了下來。
顏康、天生水、金明度、王玉安、余紅豆、陳養實、方心虔
在眾人的矚目中,王玉樓打理了一下衣服,絲滑的向著太和水宮正中心的水尊法相的位置行了一禮。
而后回頭看向一臉忐忑的天生水,笑著道。
“你們斗法爭地要盡快,仙盟事情繁雜,我就不留了。
群仙臺的新決議,會很快下發到六州地方宗門中,到時候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天生水好像跪下領了盟主法旨,但王玉樓后面和天生水的對話,陳養實已經聽不清了。
他感覺自己的耳朵轟隆隆的,腦海中更是一片漿糊。
群仙臺的新決議.
在水尊親自下場干涉變法的情況下,王玉樓不僅沒有失去副盟主的位置,還更進了一步,穿著六州同法衣真正的站在了群仙臺之上。
這件事對陳養實而言,不亞于晴空霹靂。
近百年的艱苦攀登,一個又一個日夜的忍耐和堅持,那些難以排解的壓力和苦悶,那些無人傾訴的痛苦,全都沒了意義。
個人的奮斗,在時代的余波中,就是如此的脆弱。
看著王玉樓談笑風生的側影,陳養實跪著的身子都在顫抖。
他想不明白,也可能是想的太明白。
王玉樓憑什么能得到水尊認可,繼續做副盟主?
因為他沒輸過!
因為他夠拼,拼到連長水都戲弄!
因為他夠狠,狠到派親弟弟到湖州來送死太多太多的原因了,甚至連王玉樓夠弱都能算一個。
或許有數不清的人也能把變法推行下去,但王玉樓做的已經很好了,再厲害的人,又能好到什么地步?
水尊要的是結果,他不在意過程。
不換王玉樓,還能更進一步的安撫人心,讓水尊出手干涉變法的動作看起來更溫柔些。
當然,這種溫柔是局限于上的,就像很多規矩只在最頂層存在一樣。
對于下面的人而言,水尊的溫柔就略顯殘酷了。
先選后推的施行,意味著數不清的資深狗王家族,會在時代的反復中被打落塵泥。
以往叫的再忠誠,于真正看能力的混亂時代而言,都沒價值。
先選后推帶來的‘公平’,對于長久效忠于大修士們的部分忠犬而言,是極其殘酷的。
沒辦法,總要有人成為代價。
王玉樓修行之初,一個核心的訴求就是不讓自己輕易成為代價。
如今他算是初步達到了這種層級,即便是變法轉向,他也沒有被打落塵泥。
不過,他的擔子也更重了。
統攝六州,聽起來很爽,其實是頂難做的工作。
六州有十九家上門,加上其他左道,哪里都不缺天驕和英豪,小王的變法工作,有的蹉跎。
所以,他必須盡快回仙城,開始著手凍結仙盟人事、推動湖州和梧南州率先開啟‘先選后推’的落地。
王玉樓一行人紛紛向金烏趕日飛去,忽然,王玉樓回頭,看向那呆呆跪在原地的陳養實。
他笑著搖了搖頭,道。
“養實,跟上。”
陳養實打了個哆嗦,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玉闕真人,可玉闕真人已經率先一步飛入了金烏趕日之內。
他只看到方心虔的背影,這位昔日的好友,沒有落井下石,但也沒有回頭看他。
人各有命,大家各憑本事和機緣。
金烏趕日之上,余紅豆有些局促的進入王玉樓所在的靜室。
在王玉樓從群仙臺上全須全尾的回來后,他在仙盟中的地位,已經到了空前穩固的地步。
紫府之中亦有差距。
同樣是紫府,一個地方宗門升上去的紫府,還是地方宗門附庸勢力升上去的紫府,相比于做過仙盟副盟主、主導變法推動的紫府,肯定不是一回事。
小王還不是紫府,但已經有了萬里鏡,穿上了六州同,在仙盟中的地位比絕大多數普通紫府都高。
如今,他又挺過了水尊干涉變法的風波,未來真就是前程似錦、大道朝天。
面對這樣的盟主大人,饒是紅豆真人,也要小心翼翼。
不可輕易得罪。
紅豆真人,你也不想被玉闕盟主記恨吧?
“紅豆道友,坐。”
王玉樓睜開眼睛,有些疲憊的抬手相邀,笑著請余紅豆入座。
“盟主.這次您是去群仙臺上了嗎?”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王玉樓比自己小幾百歲,但偏偏只是坐在王玉樓面前,就讓她有些莫名的緊張。
紅豆真人甚至還略顯尷尬的捋了捋額前的青絲,只為緩解內心的難明情緒。
余紅豆這是發情了,但其實也不奇怪。
王玉樓這種修士,屬于一路做著天驕走上來的。
從滴水洞修行時,王玉樓走的就是領袖型修者的路子。
滴水洞、西海、兩宗前線、仙盟,任何時候,小王都從未屈居于人下過。
你說小王給莽象和懸篆做過狗?
哈,巧了,他們都不是人,而是大修士。
如果把王玉樓修行的時間拉長為一條進度條,那他被迫在大修士面前忍耐的時間,可能只占進度條的幾萬分之一——大修士哪有那么多時間和小王浪費。
剩下的絕大多數時間,王玉樓都是一派勢力的領袖。
這個做領袖的過程,讓王玉樓早早的避免了為修行資糧發愁,尋常修士可望不可及的東西,王玉樓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同時,長久的身居高位,也養出了王玉樓的領袖氣度。
別的不提,單單他喊‘養實,跟上’的那句話,就能讓顏康和余紅豆等人惦記很久很久。
觀察,惦記,琢磨,思考。
不是王玉樓喊的不對,而是王玉樓平時太少主動表露態度,而收集、琢磨他的信息又是所有認識他的修士們的習慣與任務。
所以,真就是王玉樓說四個字,其他紫府收集琢磨后,回頭再裝訂成冊,把王玉樓說話的前因、后果、場景、對象都寫明白,而后發給自家的大佬看,或發給相應的情報買賣之所掙資糧。
天天這么搞,紅豆真人自然會對王玉樓另眼相待。
如今小王更是疑似上了群仙臺,還全須全尾的走了下來
“嗯,水尊對變法的尺度不滿意,要大改大變。
你提的那個‘先推薦后選拔’,我稍稍改了改,改為了‘先選拔后推薦’。
先選后推就能避免很多問題,兩難自解,上下都能滿意。
故而,群仙臺已經通過決議——所有仙盟旗下地方勢力,紫府門庭及以上,都要全面推動先選后推。
這個建議,推及源頭,是你正式提出來的。
紅豆,我準備任命你為仙盟選仙真人,總領六州宗門全面推行先選后推,待遇類比二等紫府。”
見余紅豆不說話,王玉樓眉頭微微一皺。
余紅豆,你這就有點給臉不要臉了。
不過吧,很多事不能全靠自己干,王玉樓又開口補充道。
“我沒有惡意,只有好意。
海納百川方可成其闊,變法不是保守派的變法,不是某一個仙尊和我王玉樓的變法。
而是仙盟的變法,是六州的變法,六州的修士都要參與進來,如此才能更好的推行。
這么好的機會,給別人是給,給你也是給。
你我有過合作,如今再次聯手,為仙盟變法出一把子力,也能有所配合與信任。
先選后推之事,從水尊到蒼山仙尊等,都很重視,你確定不接嗎?”
紅豆真人正被感動的心神搖曳、老鹿亂撞,如果不是她修為高,臉上可能都繃不住了,可王玉樓已經開始了利益視角下的拆解與邀請。
只能說,小王的道心還是太無垢了。
感情?
抱歉,我要開紫府。
“那個建議,不是我提的,那天是你教我該如何說,你忘了嗎?”
余紅豆輕咬著下唇,柔聲提醒道。
便是以往略顯高冷的俏臉,此時也有了些嬌媚的意味。
王玉樓多聰明啊,他也是八十八歲的老登了——當然,在仙尊們眼中他也就是個沒斷奶的娃娃,判斷的尺度不一樣。
見余紅豆這逼樣,小王當即眉頭一皺,聞到了不對勁的味道。
老嫂子,你這是想干啥?
你這就感動上了?
可是,又怎么會不感動呢?
群仙臺上,王玉樓在一眾仙尊面前,為自己這個出身神威府附庸宗門的小紫府爭取利益和職位。
余紅豆還沒見過群仙臺長什么樣,此時稍稍一腦補,自然會為之心動。
變法,是仙盟的轉折點。
王玉樓先安排她到湖州,后拉著她推動‘先選后推’.
怎么說呢,接近于把飯嘴對嘴的喂到了余紅豆口中。
余紅豆怎么可能不感動?
“沒忘,這樣吧,你做仙盟選仙真人的二等紫府待遇,分我一半,這樣你心里也能好受點。”
《這樣你心里也能好受點》
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
王玉樓能用熾熱的雙唇說出如此賤畜的話,饒是余紅豆對他已經有了點不同的感受,此時也沒繃住。
就這個王八蛋、狗東西、賤畜,我剛才居然還感動了一把。
“不給!你還欠我十五縷洞天之精呢!”
紅豆真人沒控制住表情,惡狠狠的懟了回去。
“我都給你仙盟選仙真人的位置了,你還惦記著那十五縷洞天之精?”
“王玉樓,這是兩回事,別告訴我仙盟副盟主也會賴賬。”
“什么叫賴賬,我那是緩給、逐步給、先給一點后給一點,總之別急,我會慢慢還的。”
變法轉向,對于仙盟而言是大事。
其中最緊張的,就是紫府們了。
紫府有待遇,但不多,證金丹更是難如登天。
平時還要擔心被成為代價,活的多少沾點戰戰兢兢。
莽象金丹第七議和紫府們無關,如今的變法轉向之議,又把仙盟紫府排除在了決策之外。
如以此來,紫府們能不慌嗎?
王玉樓從湖州回到仙城后的這段時間,六州的大部分紫府大修,都在打聽群仙臺上議論的過程。
然而,莽象口中的守規矩不是空話,真正站在那個層次上的存在,該守規矩的時候,是極其守規矩的。
這就類似于水尊會關注的細節,關鍵的細節,守規矩就是一種無形的信譽值,仙盟的仙尊們,口風一個比一個嚴。
就是仙尊門下的核心紫府弟子知道了真相,也萬萬不敢外傳。
所以,打聽消息的紫府們,基本上屬于各顯神通,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從湖州回來的陳養實,便被人盯上了。
‘養實,跟上’,王玉樓的這四個字,已經和他那些其他公開的言論一樣,早早的傳遍了六州——這不是夸張,而是事實。
而且,知道這四個字關竅的人,還多數都是仙盟內的大修士們,局中人嘛,局外人是無法理解這種消息的‘價值’的。
氤氳湖中,陳養實心事重重的鉆入了以往他和方心虔等人常用的雅間。
鄧明珠早就在其中等待,陳養實一進來,就看到了佳人擔憂的目光。
“明珠,找我有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陳養實沒意識到什么不對,只以為明珠的擔憂是因為自己和玉闕真人的關系問題。
他和往常一樣,一屁股坐到了鄧明珠的身側,伸手將佳人摟在了懷中。
“嗯?”
佳人入懷,陳養實反而愣住了。
佳人僵硬的身軀和極快的心跳,讓有著筑基巔峰修為的陳養實瞬間意識到了不對。
“養實小友,怪我,怪我當年,不知道你們這對苦鴛鴦的事情。
否則,我羊舒野斷斷不會橫刀奪愛,拆了你和明珠的姻緣。”
一名看起來三十歲左右,面帶笑意的男修忽然在苦命鴛鴦對面的空位上,顯露出了身形。
群青原左道鶴嘴嶺紫府大修,羊舒野——鄧明珠的那位紫府老登道侶!
陳養實下意識的將鄧明珠一把推開,惶恐的跳了起來。
以前偷情偷的歡,今天新賬舊賬一起還。
當著紫府大修士面,摟人家的妾室,還伸手去就是窮海來了,也保不住他!
“哈哈哈,小友莫急,我此番來,就是成全你們的。
只是,你作為玉闕道友的下屬,還是窮海道友的后輩。
變法改向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不少內幕吧?”
羊舒野看都不看鄧明珠一眼,反而客氣的給陳養實倒了杯酒,親自塞入了他手中。
看著手中的酒杯,陳養實又想笑,又想哭。
他只感到荒誕,太踏馬荒誕了。
他所渴求的東西,那被紫府大修搶走的愛人,竟如此輕易的回到了自己身邊。
而這,不過是仙盟變法改向、玉闕統攝六州之下,最微不足道的余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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