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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王業不偏安 第97章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第97章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十幾里長的防線,防守人員的分散,魏軍以高機動性集中幾點突破,確實導致擂石滾木等防御物資轉運起來略顯緩慢。
但用有驚無險來形容,似乎都有些勉勉強強。
放眼朝附近塬壁望去,劉禪剛剛砸落的幾人,幾乎就是爬得最快最高的幾人了。
而不等他返身再去搬第三根滾木,李豐便已帶著近百精壯役夫陸續趕至這一段防線。
一塊二三十斤的石頭,在重力的加持下,足以對攀爬的魏軍造成巨大殺傷。
擂石滾木雨集而下,在接連二三十人被砸下山后,附在坡上的魏軍見根本無法從此處突破,最后只能順著斜坡往山下奔逸。
其他各處皆是如此。
沒多久,塬壁上便再無一人。
塬下則留下了幾百根滾木,上千塊石頭,還有百來具尸體,或即將成為尸體之人。
“此真天塹也。”州泰望著塬臺邊緣密密麻麻、嚴陣以待的守軍無奈一嘆。
雖然這土塬看著只有二三十丈高,也有不少地方坡緩可爬,可爬起來速度實在太慢。
尤其是斜坡上的草木被蜀軍燒鏟一空,根本沒有可供抓手的地方,只能使用兵器作為柱杖。
而塬臺土質又頗為疏松,不少地方直接因武器的挖鑿引發了局部滑塌,使得爬坡之人一個不穩向后倒翻,滾下山坡。
但這仍不是最大的問題,最大的問題是,塬上守軍組織調度的速度之快,應對之從容,著實不像守備空虛的樣子。
他只得承認,他小看偽帝了。
先是以為偽帝好大喜功,著急下塬勞軍,后是以為塬上守軍不會料到他兩千騎就敢前來奪塬,會因此應對無及。
結果證明他錯了。
但錯也無妨了,不來一試,實在是不能甘心的。
往斜谷口方向望去,自彼處往五丈塬而來的蜀軍步卒,此刻仍距戰地四五里遠。
但他們陣列整齊,不時有鼓聲響起,顯然是在重整陣形,意味著他們并未因五丈塬突發戰事而散隊來援。
如此穩重之勢,使得州泰欲借此挽尊的最后一點希望也破滅。
他開始下令,命所有人上馬列陣,去接應正在與蜀國羌騎纏斗的虎豹騎與雜胡騎。
當接近一半魏國騎兵涉水而渡后,一直與魏騎若即若離的羌王才開始引羌騎來追。
羌騎的馬力顯然保持得比魏騎要好許多,依靠著更快的速度,以極小的損失在魏人未全部下河時,射殺三四十騎。
而當魏人不知是主動還是被動殿后的百余雜胡騎也涉水而渡,因為緩慢的渡河速度,再度被追來的羌騎射殺四五十人。
戰事很快平息,發起得突然,結束得也突然。
魏人騎兵揚長而去,更遠處一直沒有參與戰斗的的魏軍步卒,則根本沒來得及與漢軍步軍接陣,便收到了撤退的信號。
見時候尚早,而將士們一個個士氣高昂,鄧芝組織人馬渡河,有序地清掃戰場。
五丈塬。
如血殘陽將土黃色臺塬染紅。
巨大的臺塬影子被拉得老長,立在塬臺邊緣的人影也被放大拉長,投射在關中平原上,看起來像一個個巍峨巨人。
魏人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
劉禪這才在趙廣與一眾龍驤郎的護衛下,率領今日在塬上留守的一千羌騎來到了塬臺之下。
摔落山崖的魏人大多上死得不能再死了,還剩最后一口氣的,也盡皆被山下的羌騎斬首。
塬下攏共繳獲了近三百匹無主的戰馬。
大約三分之一膘肥體壯,肩高六尺有余,顯然,他們原本的主人應是精銳之士。
羌王楊條雖歸漢日短,卻也知曉天子曾說過,所有繳獲務必歸公,之后再重新分配。
加上之所以能繳獲這些戰馬,也確實不只是他們羌人之功,于是見到天子下塬,便立時迎上前去。
“陛下,臣楊條共繳獲戰馬二百八十九匹,傷馬死馬共三十匹,請陛下安排軍吏接收。”
羌王牽著一頭略顯高瘦的戰馬走到劉禪身前,恭敬見禮,絲毫沒有夷狄桀驁不馴的姿態。
劉禪緩緩移目扭頭。
只見五丈塬陰影之下,輔卒役夫們正抬著擔架,收容或負傷或身死的羌勇回營地。
再扭回頭來看向羌王,聲色鄭重道:“羌王,今日乃是安定羌勇第一次為我大漢血戰,而我塬上留守將士無一死傷,這些戰馬便全部分給有功勇士與死傷勇士的家人們罷。”
羌王微微滯了一下,卻也不故作忸怩,對著天子行了一禮:“臣條替安定兒郎謝過陛下!”
他手下羌勇不可能像他一樣,全都是大漢的無腦死忠,大多數人出來打仗求的就是錢帛名利,就是賞賜繳獲,不然還能為了什么呢?
不是所有人都讀過書,都曉得什么是大義與長遠利益的。
而這兩百多匹戰馬,甲仗,按照這時候打仗的普遍慣例來說,就是誰先繳獲到就是誰的。
無非是三成獻予陛下,三成楊條留自,余下四成分予羌族勇士們。
所以對于大漢天子這繳獲必須先歸公的制度,羌王這些時日也是與羌勇們好說歹說,才以個人威望與利益許諾將他們勸服。
而眼下,這位年輕的天子卻是如此慷慨大方,直接將這些繳獲全部賞給了他們。
楊條轉過身去,振臂高呼:
“兄弟兒郎們!陛下說這些戰馬全賞給我們了!陛下萬勝!”
“陛下萬勝!”
“陛下萬勝!”
近兩千羌勇同時高呼,其聲轟天裂地,就連空氣中揚起的塵埃似乎都在共振。
聽得五丈塬上的將士役夫們全都好奇地探出腦袋,看看塬下到底發生了什么。
龍驤郎趙廣與百名護衛天子的虎騎也已混在了羌勇之中,一齊高聲疾呼,氣氛好不熱烈。
不算奇襲匈奴幾乎兵不血刃的那一仗,今日才算是安定羌人與漢軍正經的第一次合作。
劉禪下塬勞軍,撫恤發賞,自然是為了加深與羌人在血與火的戰場上剛剛生出的情感連接,賦予他們漢家榮譽,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命運與大漢命運連接在一起。
待歡呼聲止住,羌勇們開始涌向戰馬,楊條看向天子,拍著那略顯焦躁的烏黑戰馬道:
“陛下,臣條頗識相馬之術。
“此馬顱面,起似伏龜,高削似兔,是為寶馬之相。
“額前白章又成“王”字紋,乃《伯樂圖》所載七星貫腦之相,最為聰慧知人。
“再加目若懸鈴,眼角泛蟹殼之青,伯樂圖謂之「青瞳」,能夜視百步而瞳不散。”
說著,楊條忽然半跪而蹲,指著黑馬白蹄道:
“陛下且看,其蹄爪白毛處隱約可見血線八縷,是為汗血絡。
“馬經謂曰,可久立冰雪而寒不侵,疾馳千里而蹄不熱,實乃世所罕見的寶馬神駒。
“魏寇不知其有千里之能而飼之,才使它瘦弱不堪,才能不現,屈辱于小人之手。
“只須精飼佳飲蓄養半載,便是天下一等一的神駒,雖不能真正日行千里,但四五百里絕然不在話下,特獻予陛下。”
劉禪聽得一愣一愣的,只得連連頷首,朝著被楊條牽在手中那匹高頭瘦馬打量起來。
只見戰馬身上,項甲、胸甲、身甲、尻甲這幾種甲具齊備,但仍是皮非鐵,說明司馬懿帶來的騎兵也并沒有發展成具裝甲騎。
他實在不懂什么相馬,甚至覺得所謂的相馬術可能是忽悠人的。
但羌王與馬為伍半輩子,或許真有些自己獨到的經驗?
不然怎會如此信誓旦旦?
一念至此,劉禪從楊條手中接過韁繩。
這匹雖高卻瘦,腳踏四只白蹄的烏黑戰馬,額頭確實隱約呈現“王”字紋,也確實眼角泛青。
但這白蹄烏似乎并沒有懾服于他這大漢天子的“王者之氣”,在他接過韁繩后仍然略顯焦躁。
眼神中也沒有太多善意可言,甚至還機警地踏起了小碎步。
劉禪也不是第一次騎馬了,甚至由于阿斗的常年練習與肌肉記憶,可以說馬術上佳,倒沒太把這當回事。
也不認為這已被哪個不知名的魏人騎過的戰馬,能野到哪去,只略微收緊了韁繩。
然而這馬卻開始蠢蠢欲動,似乎想要掙脫開來。
劉禪見狀手中韁繩收得更緊。
這白蹄烏兩只雪白前蹄卻是直豎起來,人立而起,躁動不安間,似想要來踢劉禪。
驚得楊條趕忙沖上前來,想要把馬按住。
一身甲胄仍然未除的劉禪,只是敏捷地往旁邊一避,也不害怕,示意不需楊條處理。
幾乎在此馬兩只前蹄剛一落地的瞬間,劉禪絲毫不拖泥帶水地翻身上馬,甲片嘩啦作響。
那黑馬被壓得似乎矮了幾分,立時打起好幾個響鼻,長鬃倒豎,后腿更是連彈好幾個蹶子。
待見只蹶后腿并不能把劉禪從背上顛下來,才又開始用上了前腿,焦躁地前后蹦躍起來。
劉禪這時候才終于感受到,這略顯瘦削的黑馬力量確實不同尋常,幾乎直追他一直騎的那匹健壯白馬。
馬兒瘋狂顛簸著后背,沒多久便散發出極具野性的汗味,劉禪愈發興奮起來,于是奮盡全力緊緊地箍住馬腹,俯身貼在了馬背之上。
黑色戰馬仰首長嘶,高亢嘹亮的嘶鳴,瞬間將所有羌勇的目光全部吸引了過來。
待見到竟是大漢天子正在馴馬,而所馴之馬,還是剛剛那匹連連蹶翻十幾個勇士,最后被他們羌王認定是千里駒的白蹄烏時,一個個興奮地大叫怪叫起來。
就在此時,那白蹄烏又是一個揚蹄長嘶,馬鬃倒立,下一瞬便朝無人處箭步沖刺,加速極快,須臾之間便跑出一里多遠。
眼看它速度越來越快,接連不斷地故意左右傾斜,奮力想將它背上之人甩下身去。
一個縱躍從高處跳入水中,濺起一大片驚人的水,仍然不能將馬背上的人甩掉。
再上岸,再入水,再上岸。
開始往一處長滿野草,布滿荊棘與樹木的野地奔去。
故意帶著背上之人往樹上撞,卻被它背上之人或是俯身低頭,或是藏身入腹敏捷地躲過。
羌王楊條引著近兩千羌騎縱馬跟在天子身后,羌騎們興奮得呼嘯著烏拉烏拉古怪大叫。
當那白蹄烏終于停下,劉禪才撫了撫馬頭,翻身下馬,又伸出手掌放到馬兒臉上。
那白蹄烏低垂脖頸,鼻腔噴出濕熱的白霧,撲在他手掌上,片刻后又伸出它的舌頭。
如砂紙粗糙的舌頭裹著熱氣,一下下刮擦著劉禪因用力緊握韁繩,而開裂見血的手掌。
劉禪渾身發熱,胸膛起伏,腎上腺素很快退去,于是大腿內側與此刻正被馬兒舔舐的手掌開始傳來微微的痛感。
他輕輕“嘶”了一下,這畜生卻是立刻從喉頭滾出一串悶雷似的咕嚕聲,舔舐的力度竟稍稍放輕了許多。
劉禪不由與之對視,卻見它的眼神終于變得和善了起來。
心里暗罵了一句,這畜生剛剛還被不知哪個魏人騎過,現在就已經忘記他上一任主人了。
近兩千羌騎與一百虎騎團團圍住這位銀甲紅袍的大漢天子,一下又一下高舉已退了弦的弓身,慷慨激烈地奮聲大吼。
馬背上的民族向來慕強,匈奴強大他們便叫匈奴,鮮卑強大他們便叫鮮卑,突厥強大他們便叫突厥,契丹強大他們便叫契丹。
所以當大漢強大之時,他們也爭著姓劉,爭著姓楊。
羌族雖不是草甸上游牧的馬背民族,早就開始定居定牧定耕,但這正說明他們漢化的欲望最強,漢化的程度最深。
他們的生存法則,便是學習強者,依附強者。
呼聲依舊。
一時間,泥土味,草木味,男兒的汗味,勇士的血腥,及戰馬汗液唾液蒸騰帶來的腥咸味,種種味道全部混雜在一起。
空氣富滿了野性的力量。
被圍在中間的劉禪環顧四視,很難不心生豪邁壯闊之感。
片刻后翻身上馬,奮臂振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朕既君天下,則有朕之日,西羌東夷,南蠻北狄,歸心服化者,皆與漢家兒郎等而視之!
“有田種,有牧放,有布織,有官當!”
劉禪言罷,便學著羌王先前在渭殯立誓之舉,咬破食指,以血抹額。
其后一夾馬腹,揚鞭打馬。
馬兒揚蹄而起,載著銀甲紅袍的大漢天子在兩千羌騎虎騎圍成的圈子中縱情奔騰。
紅袍獵獵。
近兩千羌騎圍成的圈子太大,人聲又太過嘈雜,大概沒能聽見這位大漢的天子到底在說什么。
他們只看見年輕的天子縱馬飛馳時,銀色的甲胄在夕照下淌出血色。
而大漢天子竟以羌人之禮咬指抹額立誓之舉,更使他們激昂。
于是一邊望著縱馬飛馳的年輕天子,一邊一個個先后咬破食指,以血抹額,最后在羌王的帶領下再度奮臂高呼。
劉禪聽著高昂的呼聲,心中豪邁壯闊之情更甚。
心里暗罵一句,他奶奶的,若非這兩京一十三州的擔子全都挑在他肩上,真想帶著這兩千騎直接殺向那群潰敗的曹賊啊。
曠野之上,熱烈高昂的歡呼一直持續到日落月升,大漢的天子才終于帶著兩千余騎回到五丈塬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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