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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風物志 第204章 白骨成河
“吼!”
鸮獸發出吼叫,那蝠翼般的巨大翅膀展開,催促著悠悠盡快到它背上。
而睡著的眾人們也已被驚醒,錯愕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那是什么?”
“尸骸?”
周圍越來越亮,被白骨身上的磷火照得恍如白晝。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最前方的白骨忽然散開,如箭矢般向他們射來。
河谷愈發顯得燥熱,幽藍的火焰漸漸變成紅色,肋骨、腿骨射來的過程中被火焰灼燒,變得越來越尖利。
“噢!”
郝胖水前幾夜沒睡好,今夜睡得特別沉,還在揉著眼以為自己作夢了,結果最先被射中了,痛得嗷嗷大叫。
“好燙!好燙!”
那是一根肋骨,刺在他的大腿上,將他肥厚的皮膚灼燒出油,也燃燒了他的衣袍。
顧經年眼疾手快,上前幾步,將郝胖水像球一般推開,擋在他身前。
郝胖水連忙一口痰吐在自己傷口上,以水澆滅了傷口。
“水盾!”
白既大吼一聲,全力推出雙手。
游彥見狀,連忙上前幫忙。
郝胖水處理過傷口,顧不得旁的,往那水盾連啐了好幾口。
三人合力,勉強在眾人面前撐起了一個由水組成的墻。
水墻很薄,看起來非常脆弱。
但那些不斷射來的白骨穿過水墻時,竟是“滋”的一聲輕響,很快便落在地上。
顧經年見此情形,有了一個猜測,也許并非這些白骨點燃了磷火,而是火操控著它們。
有了這個猜測之后,他再看向前方密密麻麻的白骨大軍,便感覺到它們像是被火吊著走。
可是,火焰真能操控白骨嗎?
顧經年沖上前,展開火翅,試圖用火翅去卷住那些射來的白骨。
但它們依舊毫不停留地從他的火翅中穿過,只是燃燒得更為厲害。
“走啊!”
嵇向明高高飛起,目光望去,見到天與山的盡頭,白色的波浪洶涌而來,像是這條死去的河流重新有了濤濤河水。
但那不是河水,是延綿沒有盡頭的白骨大軍。
他們絕不可能殺得光,纏斗下去,唯有所有人死在這里。
奭人與翡人掉轉飛車,讓眾人上車。
“走!”
白既、游彥、郝胖水一邊努力維持那水盾,一邊躍上那飛車。
然而,地底下忽然伸出一只白骨手,死死捉住了飛車的車輪。
隨即又是一只手,一只又一只,很快就成了密密麻麻一片,以大力拖住了飛車。
“吼!”
鸮獸又是一聲怒吼,它本想直接飛走,卻被背上的主人強制摁了回來。
“不許走!”悠悠聲音清脆,語氣卻很兇,用力扯著韁繩,“給我救他們!”
巨大的鸮獸拗不過它小小的主人,只好扭過頭來,向著飛車俯沖而去,爪子捉住了飛車用力往上拔。
這一拔,像是拔蘿卜一般把地里的白骨拔了一大串起來。
然而,那地里也不知有多少白骨,越拔越多,最后形成了一座白色的大山。鸮獸終于是拔不動了,僵在那兒,如同被定住了一般。
“嗷。”
漸漸地,鸮獸的身體微微一晃,開始往下掉。
于是,翡人奮力地扇著風,奭人奮力地操控飛車往上飛,悠悠也努力扯住韁繩把鸮獸往上拔,就連嵇向明也在用他那雙小翅膀出力。
一個個白骨攀上了飛車,周遭的磷火灼燒著飛車與眾人。
“放水!”
白既拼命凝出了水來,澆灌著飛車,努力使它不被燒毀。
可他也已臉色慘白、搖搖欲墜了。
正在此時,巨大的火翼橫掃而來,從如山的白骨之間切過。
顧經年試圖讓他的流火翅膀對白骨形成實質的攻擊,但沒有成功,火翅點燃了白骨,卻沒能將它們切斷。
相反,在顧經年雙腳落在那白骨山上時,一個個白骨開始向他發動了猛烈的攻擊。
它們從自己胸間拆下肋骨,“噗”地捅進顧經年的身體。
“滋。”
血流下,澆在磷火上,冒出一陣白煙,很快被燒干。
短短一時之間,顧經年不知受了多少傷,數不清的白骨插進了他的身體里,張牙舞爪,卻也一點點被他身后的火翅漸漸燒成灰。
他遂知道,它們既能夠被火控制,也能夠被火燒毀。
于是,兩只火翼就像是溫柔的手一般,抱住了那如山的白骨。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白骨被燒毀,火翼越來越大,越抱越緊。
漫天都是骨灰在飄散,像是形成了灰色的霧,氣味很是難聞。飛車上,白既、游彥、郝胖水等人差點要昏厥過去,覺得自己要被烤干了。
但,如山的白骨終于被顧經年燒斷。
“咯吱。”
鸮獸終于拔動了飛車,迫不及待地逃離這煙霧繚繞的炙熱之地。
“成業侯,走啊!”
“你們先走!”
顧經年卻沒有飛起來。
他的身體早已被湮沒在了那些白骨之間,被捅得支離破碎。眼看飛車脫困,他第一時間收回火翼,一層一層地包裹住自己。
白骨還在攻擊他,沖進火焰之中,燃燒著,刺入他的身體。
“噗。”
“噗。”
“噗。”
他的血不停流下。
哪怕有再強的自愈能力,若一直這般下去,他也有可能失血而死,或是被捅成爛泥。
“成業侯!”
空中的眾人還在努力呼喚顧經年。
可他們目光所及,只看到顧經年被白骨包裹,陷落。最終整個河床全是密密麻麻的白骨,泛著磷火的淡淡藍光,像是一條復活了的奔騰河流。
“成業侯?”
“他不會死的。”白既道,“他很強悍。”
“是,他一定不會死的。”游彥喃喃道。
他們與顧經年有過節,或者并不服氣顧經年,可此時此刻卻不得不承認并感謝顧經年的強悍。
“那些到底是什么?”
“恐怕是……”白既低聲道:“怕是當年西征蠻荒的三萬大軍。”
“不止。”
嵇向明疲憊地落到飛車里,收了身上的羽翼,道:“恐怕是自古以來,所有埋葬在西陲的敗兵。”
“是啊,那么多,當不止三萬。”
“可……成業侯還能回來嗎?”
骨頭在涌動,像水一樣。
身處其中,顧經年閉著眼,他在感受著他的火翼,試圖把它當作自己身體里的一部分。
說來很怪,一直以來,他雖然能揮舞火翼,用它拋出火球,卻沒能更多地感受到它。比如,它不會痛,它也沒有實質。
它與他身體里其他部位就是不同的。
也許因為顧經年并不是鳳凰后裔,他的火翅是被動煉化而來的,與他格格不入。
一個個白骨穿透火翼,刺在了顧經年身上,就在他將要承受不住之時,忽然,他隱隱感受到了什么。
他已經初步學會了感受火,此時,就像是看到了四周的火焰中,有一縷不屬于他的火,正控制著白骨攻擊過來。
于是,他試圖調動屬于他的火去阻擋。
很微妙。
但感知里,那一點點的、細微的紅光竟真的被他調動起來,聚集在一起,裹住了那根白骨。
白骨停滯了一下。
很明顯的,周圍的白骨超過了它,刺進顧經年的身體。
顧經年心頭一麻,卻并不是因為受傷,而是進入了一種新的境界。
他猜想的不錯,他可以用火焰燃燒萬物,同時,也可以用火焰操控萬物。
于是,他展開了火翼。
“嘩啦。”
有一瞬間,火翼像是有了實質一般,抖落了湮沒著它的白骨。
雖然只有一瞬間,但卻是在顧經年有意的操控之下。
他終于控制著它,像是控制著自己的手,除了可以揮舞,也可以握住或掃開任何東西。
就像是一只紅色的天鵝從河水中展翅,并抖落了身上的水露,顧經年沖天而起。
他仰天長嘯,猶感不足,于是立在山崖之巔,將那巨大的火翼斬下。
像是天神揮動了一把泛著紅光的巨刃。
若是抽刀斷水,則水無形,刀有形,此時卻是火翼無形,而白骨有形。
一些有形的白骨透過無形的火翼繼續奔騰。
可下一刻,那奔騰的白骨之河似乎被斬斷了。
與此同時,百余里之外的烈焰之中,一雙眼睛忽然睜開,眼神中透出些許疑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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