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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風物志 第156章 從龍之功
殷括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被當眾背叛。
當顧經年再次用火翅燃燒他,周圍站著的那么多他的臣工,竟沒有一人出面阻攔,這種結果他不相信,帶來的痛苦甚至超過了肉體上的折磨。
但權力就是如此。
過去,一眾臣工是因為權力而敬畏殷括,他們表現出的忠心讓殷括誤認為那是他的個人魅力與威望。
可現在,信王已死,宮城中擺著一具完整的殷括的尸體,誰又會為了保護那流淌著黏液的怪異殘軀與大勢對抗?
這次,顧經年直接把殷括燒成了灰燼。
殷婉晴就站在旁邊看著,臉色鎮定。
唯有顧經年留意到,她的手在不停地顫抖。
于是,在返回宮城的路上,顧經年低聲道:“他不是你殺的,你砍那一劍殺不死他,他是我燒死的。”
“我知道。”殷婉晴看著自己的手,“道理我都清楚,但我分明砍了我的祖父一劍。”
顧經年遂不再安慰她,問道:“你為何要砍?”
“我砍了,旁人便容易相信,他是個妖物,也讓他不至于太快復生,多些讓我說服屈公的時間。”
“倒是有必要。”顧經年道:“那你做的對。”
“你并不會安慰人。”
“實話實說而已。”
殷婉晴長出了一口氣,雖然還沒能從那一劍的陰霾中走出來,卻已能開始思考別的問題。
“你覺得,他還有別的身體嗎?”
“感覺有。”顧經年回答得很快。
這并不是殷婉晴想聽到的答案,她問道:“為何這么說?”
“你沒有發現,他復生得特別慢嗎?”顧經年道:“殷譽成被斬成兩截,沒多久就重新長出來了。”
“當然發現了。”殷婉晴道:“但原因可能有很多,比如,殷譽成當時已變成螈人許多天了,而他才剛剛復生不久,而且他們的年紀也不同。”
“那就當沒有吧,你們能安心就好。”顧經年隨意地點點頭。
他并不像別人一樣敬畏東宮,讓殷婉晴感到了一種難以掌控之感。
但她沒有不悅,而是提醒道:“是我們,我們已經在一條船上了。”
“你如何說服屈濟之的?”
“很簡單,如果這次屈公站在皇祖父那一邊,那上行下效,雍國必然會大興煉術,國力大損,且大局已定,父親已在宮中登基,他再助皇祖父復位,必要掀起大戰。”
顧經年點點頭,心中對屈濟之表現出的態度還是認可的。
“我想與他談談。”
“好。”
顧經年終于得以與屈濟之單獨聊天,是在入宮之前最后一段路上。
屈濟之坐在馬車內,神情落寞,見顧經年入內,他臉色一冷,淡淡道:“你犯了弒君大罪,豈還敢來見我?”
顧經年知道,屈濟之是想恫嚇他,以詐出更多內情來。
他沒有被恫嚇住,道:“陛下在永壽殿就遇刺了。”
屈濟之還想再問,顧經年已道:“皇位之爭,我不感興趣,今日來,是有別的事想問屈公。”
“問吧。”
“聽說屈公得到了纓搖的線索?”
屈濟之點點頭,反問道:“你聽誰說的?”
“螈人。”
聞言,屈濟之臉色黯然,長長地嘆惜了一聲。
他或許已猜到了一切。
皇帝變成了螈人,太子是整場宮變最后的得利者。
可猜到又能如何呢?
“你可知,我為何還是支持了東宮?”
“不知。”
屈濟之道:“朝廷上下,關心的都是什么?與瑞國的戰爭又擴地了幾千里、京中又出了哪些強大的異人、太子與信王誰更討陛下的歡心。只有昭王一人始終關心西南大旱,百姓有了多少損失。”
“是。”
屈濟之道:“昭王會是個好儲君,往后也會是個好皇帝。”
顧經年是耐著性子聽屈濟之說這些,道:“話題岔遠了,屈公還未回答我是否有了纓搖的線索。”
“我方才已把線索告訴你了。”
“什么?”
顧經年才問了一句,很快反應了過來,道:“西南大旱?”
屈濟之點點頭,道:“我查到,西南的旱情恐怕與鳳凰現世有關啊。”
顧經年剛到雍京,就聽殷景亙提到過西南大旱一事,卻沒有太在意過,更沒想到會與纓搖有關。
“然后呢?”
“只探訪到大旱之前,連州有大火綿延數百里,曾有人見過火鳥。”屈濟之搖了搖頭,“其余的,我便不知了。”
顧經年道:“可螈人說,你很快就能找到纓搖。”
“他騙你的啊。”
“安知不是屈公騙我?”
屈濟之看著顧經年的眼睛,忽問了一句,道:“你想變得更強嗎?”
“想。”
“那你可想過?若你得到很多鳳凰之血便能更強,甚至死了還能涅槃重生,這樣,你就不必害怕被砍掉頭了。”
顧經年搖了搖頭。
“為何搖頭?”屈濟之道:“你方才還說想變強的。”
“不值得我傷害纓搖。”
“那換一個呢?比如,讓你也能噴出火來?”
顧經年沉默了許久,搖了搖頭。
他沒說原因,屈濟之也沒問,只是感慨道:“克制貪心不容易啊……之所以說這個,你需防著顧北溟。”
“為何?”
“你知道的,他想要煉化鳳凰,故而,今日你我所言之線索,不可輕易讓旁人知曉。”屈濟之道:“還有,你最好不要去連州尋找,顧北溟若知你去了,便會知纓搖下落。”
顧經年問道:“你為何要幫我?”
“比起顧北溟,你更相信我?”屈濟之不答,反問道。
說話間,馬車到了宮城。
殷景亙已經醒了。
他受了傷,甚至被擒丟了面子,卻沒有因此怪罪任何一人,親自帶著眾人拜祭了殷括的棺槨,又向殷譽和稟明他們“鏟除逆賊”的大功勞。
這番胸襟氣度贏得了滿朝文臣的贊譽。
許多人都很清楚,這次,太子是被昭王一力扶上皇位的。
其后數日間,辦完了國喪,殷譽和登基稱帝,大赦天下,封賞功臣。
顧經年對這些事不感興趣。
他把裴念、鳳娘等人都接回了顧宅,閉門不出,思量著如何去西南連州找到纓搖,又能避免顧北溟以及開平司察覺。
新的雍國皇帝卻沒有忘記他的功勞,對他的賞賜很快下來了。
這日,他正在與裴念、鳳娘、張小芳下棋,聽到老黑過來說宮中來人宣旨。
之所以是老黑來通傳,因為原本監視顧經年的下人都已經被撤走了,整個顧宅中已都是自己人,倒是輕省了許多。
顧經年回過頭,張小芳正拿著棋子沉思,鳳娘趁機一把將棋盤給推散了。
“既如此,那就不下了。”
裴念馬上要贏了,見狀微微一哂。
她也懶得與鳳娘計較,轉頭看去,有些好奇顧經年得了什么封賞。
畢竟是個官迷,裴念心中其實頗為羨慕。
“成業侯?”
“是,還請侯爺盡快領旨吧。”
顧宅中,當顧經年接過那道封賞他的圣旨,轉眼間就成了雍國的侯爵。
而在此之前,朝堂上有不少人始終認為顧經年犯下了弒君之罪。
面對這種情況,殷譽和以一種異常強硬的態度坐實了顧經年的從龍之功。
意思是,死在顧經年火翅之下的就是冒充先帝的妖物,此事不容質疑。
“恭喜侯爺。”傳旨的宦官又捧上一疊衣物,又笑道:“太子殿下與長明公主邀侯爺今夜過府一敘。”
眼下,這太子殿下指的已是原來的昭王殷景亙了,至于長明公主,自然是殷婉晴。
可一個前來召旨的宦官順便為太子的私人宴請帶話,足可見這個太子的強勢。
顧經年答應了下來,當夜便去了東宮赴宴。
先帝新喪,雍京還在禁止宴飲,因此席面設得很簡單,甚至沒有酒。
殷景亙、殷婉晴兄妹都在,見顧經年到了,舉杯一飲。
整場宮變實則以這三人為核心,自然有默契在。
顧經年坐下,開門見山地問道:“找到那個螈人了?”
“沒有。”殷景亙搖了搖頭。
“能確認還有沒有復生的螈人嗎?”
“我傾向于有,但說不準。”殷景亙道:“還有一個人,宮變之后我們一直沒有找到。”
“誰?”顧經年問道。
殷婉晴忍不住了,開口道:“是一個你認識的人,你何不猜猜?”
她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調侃之意。
顧經年想了想,沉吟道:“殷淑?”
殷婉晴道:“她對你一往情深,虧你現在才想起來。”
殷景亙道:“當日,殷淑進了地宮。但我的人始終沒有找到她的下落。”
“也許是被燒死了?”
“有可能。”殷景亙道:“但我擔心她是離開雍京了,這段時間只顧著尋找皇祖父,卻忽略了她。”
顧經年問道:“她逃了又如何?”
殷景亙先是吃了兩口菜,方才道:“你知道吧?只要有足夠的黏液,螈人哪怕只剩一小塊,也能復生。”
顧經年聞言,道:“那比我強。”
殷婉晴道:“兄長,何必過慮?大局已定,便是他逃了,也掀不起太大的波瀾。”
“不錯。”
殷景亙倒也豁達,不再說此事,道:“說正事,此番經歷皇祖父一事,煉術之害,我深有體會,欲掃除雍國所有煉師,此事,成業侯可愿相助?”
顧經年目光看去,見到這個年輕的太子眼神明亮而堅定,帶著灼灼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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