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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風物志 第136章 同窗(二)
相比起殷淑一味的糾纏,照兒卻是勾起了顧經年的好奇心,且在他好奇心最強的時候突然告辭而去,當然更能讓他在意。
后來,殷淑又說了許多,顧經年聽得漫不經心,腦中始終思考著照兒的身份。
“郡主,天色不早了,你再不回去,信王要擔心了。”
“他才不會擔心。”
等顧經年再一次下了逐客令,殷淑終于怏怏起身離開。
她有些欲言又止,幾次打算開口以某個話題吸引顧經年的注意,但最后還是忍住了。
出了顧宅,她臉色就冷下來,露出忿憤之色,回家之后則直奔殷譽成的臥房。
“爹!”
“何事?”
殷譽成還沒睡,正在作畫。
他在繪畫一道上造詣極高,尤其擅長畫美人,此時在畫的正是鳳娘,竟真以筆墨勾勒出了她的風韻。
他聽說鳳娘喜歡彈琴,想必也是一個愛好藝術的高雅女子,必然會很喜歡他的畫。
殷淑入內,卻是一把拉住殷譽成的胳膊,讓他停下來聽自己說話。
“我今日快被殷婉晴那個平庸貨給氣死了!”
“你與她鬧別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何必跑來與我說?”
“爹是不知道,她看上顧經年了。”
殷譽成略感驚訝,道:“義弟已有裴姑娘。”
“他們又沒成親,且裴念在雍國無親無故,沒有娘家支持,以殷婉晴的身份,還不是說搶就搶?”
這是殷淑自己的心思,套在旁人身上也是自然而然。
殷譽成道:“君子不奪人所好,東宮若如此,未免有損聲譽。”
話雖如此,他目光還是略微凝重了些。
聲譽對于東宮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顧經年是顧北溟的兒子,且有一身超凡異能。
他擱下筆,坐下,道:“你仔細與我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婉晴與裴念在閱微書院是同窗,她故意結交裴念,接近顧經年……她天賦平庸,卻一肚子壞水,到最后也不告訴顧經年他的身份,讓他猜。我看她這兩年,專學著怎么當勾引男人的狐貍精了。”
殷譽成原本認為他那義弟如木石一般、難以被女色所惑,此時聽著,卻也能感受到殷婉晴有些手段,不由皺了皺眉。
“我本想告訴顧經年她的身份,又怕遂了她的意,你說我該怎么辦?”
殷淑說到后來,也忘了掩飾她的小心思。
直到殷譽成轉過頭來,看了她半晌。
“爹?怎么了?”
“你看上顧經年了?”
殷淑倒也不糾結,干脆承認了,道:“不錯,因為我與爹有一樣的天賦。我一見他,便感知到了他是……”
“真的?!”殷譽成不等她說完便問道。
“真的。”殷淑堅定地點了點頭。
“好啊!”
殷譽成大喜,起身,拍著她的肩感慨道:“不愧是我的女兒,有如此天賦,你怎不早與我說?”
“他是爹義弟,又有心上人……”
“那又如何?殷氏天賦的傳承才是第一要事,放心,爹一定會助你得償所愿。”
這一刻,殷譽成渾然忘了他說過的“君子不奪人所好”,也忘了他曾反復叮囑顧經年不能辜負裴念。
那本就只是出于他對別人的嚴格要求,以及對自己的美好寄托罷了。
殷淑倒是沒想到殷譽成會這么支持她,不由問道:“爹,你打算怎么做?”
“顧經年與我義氣深重,我親自與他說,自然不成問題。”
殷譽成頗為自信,接著,以欣慰的目光看著殷淑,道:“你長大了啊,也終于有看得上的夫婿了。”
“可我覺得,他好像沒那么喜歡我……”
“不必擔心,你打扮打扮,溫柔一些,與他多聊聊天,熟悉了,他自然會體會你的好。”
殷譽成回想起與鳳娘一路走來的歷程,感觸良多,諄諄教誨了幾句。
他打算找個時機,帶著鳳娘一起,上門向顧經年提出此事。
顧宅。
敲門聲響了一會,裴念才打開門,見顧經年站在門外,給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我進來說吧。”
顧經年也不客氣,側身入內,順手栓上了門,用秘密語言問道:“你那位朋友,是何身份?”
“不急,回頭再談吧。”
“為何?”
“我不想告訴你。”
裴念學著顧經年往日的淡定語氣,道:“我也想試試我行我素,我也不太信任你,懷疑你會害我,諸如此類吧。”
聽著這種譏諷,顧經年有些無奈,道:“你不是這種小家子氣的人。”
“無所謂,我再大氣,你也不可能凡事與我商量。”
裴念說著,自繞過屏風,躺在榻上,準備入眠。
于是,顧經年也過來躺下。
難得的是,他依舊沒有死皮賴臉糾纏的姿態,表現出的是一種十分“自我”的坦然。
他想知道那個照兒是誰,于是就來問裴念,見裴念有氣,就耐心等她氣消,如此而已。
就好像他會在退了與沈靈舒的婚事之后,開口請沈靈舒幫忙。
他無意去遮遮掩掩他的想法意圖,也沒去顧及旁人的情緒、禮數,有時顯得狂妄、顯得不顧及別人感受,倒也不虛偽。
“我洗過了。”顧經年道。
“你不是要分房住嗎?”
“我忍一忍。”
裴念氣極,反而無語地笑了一聲,熄了燭火,閉上眼。
“其實,我大概能猜到她的身份。”顧經年道,“但還是想與你確認一下。”
“那你猜。”
“她與殷淑認識,且殷淑分明是不忿于她,卻有所隱忍,可見她地位更高。能高于親王之女的,不是太子之女,便是皇帝之女了。”
裴念不答,像是睡著了。
顧經年當她默認了,繼續問道:“東宮?”
“她很了解這宅院里的情況。”
“知道了。”顧經年道:“你在學堂第一天就與她交識,是她主動接近你?”
裴念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道:“沒那么復雜,我與她……是志趣相投。”
“好吧。”
顧經年不得不承認,在接近雍國東宮這件事上,裴念比他做得好一些。
月沉日升,晨光明媚。
幾只小鳥在樹枝上嘰嘰喳喳地叫著。
顧經年終于又去了閱微學堂。
他當然不想去,可東宮既然督促他好好當一個質子,暫時也只能聽著。
讓他有些沒想到的是,到了閱微學堂,他竟是進不了知行堂了。
因告假太多天,錯過了旬考,他被調到了致識堂。
不同于崇經書院那種相對松散的授課方式,閱微學堂似乎很喜歡根據成績把弟子排為三六九等,在顧經年看來未免太過功利了。
頗可喜的是,他在致識堂遇到了張小芳。
張小芳正坐在最后一排的矮案后面,認真地把她的書本與筆墨紙硯擺開,感到有人坐在她旁邊,一轉頭見是顧經年,嚇了一跳。
“怎么了?”
“公子,你怎么在這?”
“不好嗎?”
張小芳小聲問道:“公子,你以前不是崇經書院的弟子嗎?”
“所以呢?”
“和我一起讀書,多……羞愧啊。”
她最后幾個字收了回去,幾乎沒發出聲音,但顧經年還是聽到了,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那有什么,也許你以后成大儒了,我還只會在天上飛來飛去。”
“上課了。”
說話間,已有先生入堂,張小芳馬上正襟危坐,仔細聽講。
顧經年也聽了一會兒,發現致識堂講的只是一些蒙學之類的東西,怪不得張小芳能過來。
只是雍國的蒙學與瑞國有很大的不同,瑞國講禮,小孩遇到事情,首先是尊重長者,雍國講理,讓小孩從小就辨是非對錯。
想必以后答雍國的卷子,受過崇經書院教導的顧經年,還真未必能比張小芳答得好。
至于裴念,居然能答得盡善盡美,當然是早就做了功課的。
顧經年想到這里,反而微微蹙眉。
他意識到,裴念恐怕是多做多錯了。
她太要強,想當雍國的官,更想當好一個間諜。
可一個瑞國的開平司緝事,為何能完美地回答出雍國的卷子,而這卷子理念與瑞國完全不同?
不說旁人,那個“照兒”甚是聰明,豈能不察覺出來?
明德堂。
裴念還在翻書,照兒忽然附到她耳邊問了一句。
“聽說,你們昨夜同房了?”
裴念很不適應,好在她很冷靜,也不反駁,只道:“你能不再監視我們嗎?”
“此事我說了不算。”照兒道,“他是質子,你們又是才從雍國過來,此舉在情理之中,想必你們也能理解。”
“理解。”裴念道:“但我更信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我兄長也是這般說的,我昨夜問了他對你們的看法。”
裴念靜待下文,照兒卻不再說了,轉頭認真聽課。
是日,兩人再有交談,則只是如往常一樣談些學術見聞。
放學后,顧經年還是在那棵老槐樹下等著,與裴念、張小芳一起回家。
走時,他向照兒點了點頭,并沒有多說什么。
昨夜他分明還對她的身份感興趣,隔了一日,他卻變得克制淡定又不失禮數,這倒是完全出乎了照兒的預料,她本以為他會追問她許多,甚至再邀她一敘。
于是她難免好奇顧經年莫非已打聽到了什么。
那邊,顧經年回家后,問起裴念今日的情況,待聽得照兒那幾句話,他提醒了裴念一句。
“他們恐怕是對你起疑了,想讓你交個投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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