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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風物志 第105章 利用
閔遠修的腳有些跛,走路時一瘸一拐,卻不影響他那殺伐果斷的氣勢。
他走進屋子,道:“你不參見我這個鎮撫使?”
顧經年疑惑為何要參見他,更疑惑他這么個人物,竟還在乎這些虛禮。
“你畢竟是開平司捕尉。”閔遠修臉一板,道:“既是我的下屬,豈敢無禮?”
顧經年搖了搖頭,道:“我早不屬于開平司了。”
“怎么?我何時罷免了你的官職不成?”閔遠修道:“既入開平司,哪怕你真死了,那也是開平司的鬼,燒焦了,也是開平司的灰。”
“我燒了開平司,犯下謀逆大罪,閔鎮撫使與我一起擔嗎?”
閔遠修擺了擺手,道:“你能力有限,便是謀逆,無非是燒了些樓宇宅院,還不至于讓我兜不住。”
這話頗為新鮮,顧經年心中不太信,一笑了之。
法度是震懾人心用的,謀逆大罪豈有因為造成的損失不大就不追究的道理,除非他有更值得被利用的地方。
閔遠修見他這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不再繞彎子,開口說起正事來。
“瑞國嚴禁煉術,這是陛下真心實意在做的事,這么說你可能不信,反駁我宰相、指揮使、將軍等一眾重臣都在煉化異人,這是人性,水至清則無魚,朝廷法令,有時也管不了人性。我必須告訴你的是,這么多年來,陛下為了遏制此事盡了全力,而我正是親歷者。”
一番話說得頗為真誠,但顯然不足以打動顧經年。
閔遠修又道:“你以為,陛下為何用我這個外行來當南衙鎮撫使?旁人皆說因我是潛邸侍衛出身,實則是因我堅決反對煉術。”
“你反對煉術,卻煉化了一身的本事?”
“我獅吼功是練的,練習的‘練’。”閔遠修道:“我不否認,我父親是夷海異族,讙人。讙人只有一只眼睛,叫聲能蓋過百獸齊鳴。我生而有異,卻沒有如今這等實力,而是像尋常人一樣勤能補拙。”
顧經年一直以為閔遠修帶著半邊面具是因為瞎了一只眼,此時見他把面具摘下來,才發現他另外半邊臉上布滿了傷痕,但也并沒有受傷的眼眶,那里只有皮膚,一開始就沒長眼睛。
“吃了讙人的肉,能治療大部分的皮膚疾病。因此讙人在中州極難存活,哪怕是我的父親,最后也死于獵殺。”閔遠修道:“因此,我反對煉術,心意比你堅決。至少,我不會自暴自棄。”
顧經年也被當作獵物搜捕追殺過,能體會閔遠修的心情,但還是道:“我看到的不是這樣。”
“你以為遏制人心的貪欲很簡單嗎?煉人強大,禁絕煉術豈是一朝一夕之功?朝中是有許多官員倚仗權勢為所欲為,可瑞國沒有變成越國,正是因為陛下,以及我們這些人還在堅持。”
“所以呢?”
“旁人說你罪大惡極,殺官、劫獄,乃至在宮城縱火。”閔遠修道:“但在陛下心里,你與煉師抗爭,是有功的。”
“哈。”
顧經年笑了一聲。
閔遠修知道他在譏諷自己說的話,卻是不以為忤,繼續道:“這是真的,這些年因雍國日漸逼迫,瑞國煉師借機奪權漲勢,掌握了朝廷重權,漸成尾大不掉之勢。連陛下也拿他們無可奈何,今日,你殺了鄭匡甫……”
“殺鄭匡甫不算什么,你們都能做到。”
“不錯,但你這樣一個對付煉師的絕好棋子,若讓你死了,未免太可惜。我遂向陛下求情,希望能用你。”
不論前面那些話有幾分真幾分假,話到這一步總算是進入了正題。
重要的是,顧經年并沒有選擇。
他可以譏諷閔遠修前面是在惺惺作態,籠絡人心,因為譏諷一下沒什么。但他并不能拒絕為閔遠修所用。
當然,條件還是可以提的。
“我憑什么為你效力?”顧經年道:“就因為你說堅決反對煉術,一點空口無憑的話,騙我為你賣命?”
“我會保護顧采薇母女。”
閔遠修說的是保護,而不是放了,說罷,他還補了一句。
“暫時而言,我還不能放了她們,便是放了,你也沒辦法安全帶走她們。”
顧經年沒有回答,腦中思考著,他暫時確實還沒有一個安全的去處可以帶顧采薇母女去,但又不甘于一直受閔遠修控制。
于是,他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問道:“我姐夫呢?”
“在我手上。”
“能放了他?”
“不能。”閔遠修道:“他已經不是陸晏寧了,心志全失。我醫不好他,眼下能做到讓他不落入籠人與北衙手里也已承擔了許多壓力。”
顧經年又問道:“鄭匡甫一死,籠人與北衙會如何?”
“我以為你不關心這些,但你應該清楚,只有我們這些反對煉術者勢力越強,他們才會越弱,對你們的威脅也會越少。”
“你甚至沒辦法把我阿姐的孩子從北衙帶出來。”
閔遠修道:“你若為我做事,我可以做到。”
顧經年終于有些被說服了,問道:“你要我做什么?”
“很簡單。”閔遠修道:“捉拿顧北溟回瑞國。”
“簡單?”
“對于別人或許很難,可對你并不難。”
這件事,顧經年確實是最好的人選,與顧北溟既是父子,又有火翅能飛回瑞國,其自愈體質與易容技術也能讓他到雍國順利辦事。
問題在于,閔遠修為何一定要帶回顧北溟?甚至不惜為此撈一個謀逆罪犯,好言好語地相勸。
“值得嗎?”顧經年道:“不殺我,就為了他?”
閔遠修嘆道:“你可知禁絕煉術最難之處在于何處?不在于瑞國,而在于整個中州。今日你殺鄭匡甫容易,然而,鄭匡甫以煉術強軍之計劃不施行,他日雍國舉兵來犯,如何抵擋?顧北溟多年來為煉師提供異人俘虜,又對我瑞國軍事知之甚詳,不除他,瑞國滅。”
顧經年雖不在乎瑞國滅不滅,卻問道:“既如此,何不讓我殺了他?”
閔遠修倒是愣了一下,方才道:“你能不顧父子之情,陛下卻沒忘了君臣之義……”
說著,想到這些虛情假意的話不能說服顧經年,他話鋒一轉,開始說些實話。
“我們有重要情報必須要問顧北溟,并爭取驍毅軍重返瑞國,這不是殺顧北溟一人便能做到之事。”
“哦。”
“你不可只知刺殺。”閔遠修沉著臉,道:“我們在辦的是家國大事,非依靠小道可行。”
“我不會刺殺顧北溟便是。”
“你答應了?”
“沒有。”顧經年搖頭,道:“我若帶回顧北溟,豈非任你們宰割?”
“你若能帶回他,我會把顧采薇母女交給你。”閔遠修道:“你若不放心,可在兩國邊境交換。”
“那便安全嗎?”
閔遠修問道:“你也想去雍國,不是嗎?”
這句話戳到了顧經年的心思。
他想要去雍國找到纓搖、黃虎、鳳娘等人,也許往后還想去沃野。
那么,先答應閔遠修的條件,到雍國與他們取得了聯絡,準備好了去路,再以顧北溟來換回顧采薇母女,未必不是一條出路,畢竟眼下他能做的選擇很少。
“讓阿姐先和她的孩子團聚,我會考慮為你做事。”
顧經年提出了要求。
閔遠修原本說的是顧經年先答應為他做事,但此時看出顧經年其實已愿意,只是還不信任他,遂點了點頭,道:“好。”
事情談妥,閔遠修便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出門前卻又停下腳步。
“對了,顧家家眷,我也會暫時保護。他們的性命,也系于你一身。”
顧經年不在意這個,可心中的疑惑愈盛。
看來,顧北溟之所以叛亂,并非只因顧繼祖之死,背后恐怕還有隱情。
開平司上次被燒毀了不少地方,走過長廊,前方便是一片廢墟。
閔遠修從關押顧經年的牢房出來,就見梅承宗正立在廢墟前。
“鎮撫使。”
“你再忠心于北衙,如今也是我南衙的人。”閔遠修道:“替我給崔北辰帶一句話,我可以把陸晏寧交給他,條件是把顧采薇才出生的女兒給我。”
梅承宗很為難,道:“鎮撫使,你也知道他們煉猯獸是為了什么,需要以至親之血來控制,若只得了陸晏寧,而沒有他的孩子……”
“正是知道,我才第一時間拿了陸晏寧!”
閔遠修臉色一沉,滿是不悅,又道:“為了一個猯獸,獻祭了那孩子,控制不了顧經年,顧北溟就是斷線的風箏。你問問北衙,到底是煉猯重要,還是家國大事重要?!”
說罷,閔遠修徑直走掉了。
梅承宗不滿地哼了一聲,心中思量。
煉猯是大事,若瑞國有一支猯獸大軍,自然可一統中州,可捉拿顧北溟也是大事。相比而言,猯獸可以再煉,陸晏寧不會是唯一煉成的,能去捉回顧北溟的人選卻不多,想必,北衙會答應閔遠修的條件。
果不其然,次日,閔遠修就再次來見了顧經年,手里還抱著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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