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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詭 232、瘟癀派
“沒有拍過?”
周昌聞言,又仔細地看了看藥柜后的周士信老人。
這位老者確實是當初他在短視頻平臺里刷到的那個傳法老人。
今下,他也確實處在傳法老人自報家門的方位,一切都沒有出錯。
可周昌也并未感覺到眼前老人在對自己撒謊。
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他心念轉動之際,周士信反而笑了笑,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就是一臺普通且破舊的紅色外殼老年機,大按鍵,大音量。
“你看嘛,我還能誆你不成?
“我平時都用這個手機,這個手機哪能拍視頻?”
聽其言,周昌反而放松下來,面露笑容。
原本他都要懷疑是自己找錯了人,寺莊村里還存在另一個和周士信一模一樣的老者,那人才是傳法老人,可眼下周士信這般欲蓋彌彰的做法,反倒叫周昌心中篤定,對方就是自己要找的那個人!
他與這老人素昧平生,老人根本不必向他解釋這樣多。
同樣的,今下白河市里,存在著李奇這個手段恐怖,在未涉入礦區以前,就已是‘鎖七性’層次的詭仙,尤其是如今李奇活動頻繁,還盯上了周昌的情況下,他來此處找尋傳法老人,別人又哪知他是敵是友?
怎可能輕易就承認自己的身份?
雙方不曾取得互信,自然更不可能有實質性的交通。
但是,這位傳法老人發出短視頻后,應當也沒有想
到,竟然真的有人在那么短的時間里,真正討得了口封,從中窺見了門徑,所以來此處找尋他!
————周士信不會無緣無故發這個短視頻,他未必沒有借這個短視頻來篩選一些他自己需要的人的心思。
既然如此,周昌來到,他縱有疑慮,也不可能就直接將人拒于門外。
所以會有這樣‘欲拒還迎’、‘欲蓋彌彰’的反應。
“沒拍過就沒拍過吧,看來是我認錯了人。”周昌笑著向周士信說道,“找人只是我的一個小小目的,我其實還是想請您幫我看看,我的那點‘難言之隱’。”
周士信眨了眨眼,也笑了起來,同周昌說道:“我早說了,你并沒有來我這看病的那些男人會有的那點兒毛病。
“我看你身體好得很,真有甚么難言之隱的話,多半也是你自己心理出了問題!”
“也并不是只有那點兒毛病,才能被稱作難言之隱吧?”周昌道,“我的難言之隱,就是我自己也說不上來一一誒,就是渾身上下不知道哪兒,忽然刺撓這么幾下。
“忽然又抽抽幾下,讓我難受得緊。
“您看看,能不能給我抓點藥,給我治治?”
“吃藥?”周士信定定地看了周昌二三秒鐘,又搖頭笑道,“你這種沒病硬要找藥吃的癥狀,和我們這那些上了年歲,天天怕死的老頭老太太一樣。
“這種病,我也有法子治。
“我就給你開點藥————我敢給你開,就看你有沒有膽子吃了!”
說完話,周士信便轉身從身后的架子上,拿出了一個巴掌高的白色塑料藥瓶。
他從瓶里倒出來一些黃色的藥粉末,攤在藥方紙上,隨后把那包藥粉交給了周昌:“給,回去之后,找個沒人的地兒兌水吞服了就行。”
周昌接過藥包,拿出手機準備掃碼:“多少錢?”
“不用給錢了。
“你吃得有用,咱們再說錢的事情。”
“那好。”周昌放回手機,左右看了看,指了指墻角的飲水機:“我能不能在你這兒就把藥吃了?
“萬一吃了有什么問題,你也好即看即治。”
“隨你。”周士信用一種端詳的目光看了周昌良久,嘴里隨后說道。
兩人互相都在打啞謎。
好似什么都在一包藥的交涉里說盡了。
又好似互相都未透露丁點兒有用的消息。
周昌拿著藥去了飲水機旁邊,用紙杯接了半杯冷水,把藥粉倒里面,手腕轉動著,調勻了藥液。
這包藥,大抵就是他與這個周士信建立互信的先決條件了。
他能否取得對方的信任,全看他愿不愿意吃下這包藥。
這包藥究竟有甚么效用?周昌并不清楚。
端著那杯藥水的時候,他腦海里轉過百十個念頭。
思量前后,周昌都覺得這個傳法老人用藥毒殺自己的概率不足一成,倘若對方給自己下藥,另有別的圖謀,以他目下的兇儺傍鬼、門神桃符,自信也可以化險為夷。
更何況,在這個充斥著謎團與兇險的局面中,周昌毫無疑問是處于下位的弱者。
強者可以憑借能力和積累踏足局中,弱者只能以身入局。
周昌端起紙杯,一仰脖喝光了杯子里淡黃的藥水。
藥水入口,有很重的苦味。
把藥水喝下肚之后,周昌靠墻的沙發上,雙手扶著膝蓋,隨時準備在出現不妙的情形時,運用兇儺和門神桃符的力量脫險。
而這個時候,藥柜后面看著他服下藥水的周士信,反而背著手轉過那幾排藥品架子、中藥柜,去了里頭的耳房。
耳房門簾耷拉著,周士信在里頭做些什么?周昌也探知不到。
周昌未曾察覺自己身上有甚么異常。
肚子也不疼,身上哪哪都沒有不正常的情況出現。
這么正常,反倒叫周昌心生疑慮。
他心頭才有疑慮生出,緊跟著,一縷縷赤紅的氣息,忽然從他周身飄散而出,那縷縷赤紅的氣息,正是現世李奇施加在周昌身上的那一道道煞氣!
此時,這些煞氣從周昌身上飛快飄散出,在半空中聚集得好似一條猩紅巨蟒!
周昌身周,空氣倏而扭曲。
像是有無色的火焰從他周身氣孔里排出了。
他只覺得身上猛地燥熱了一下,緊跟著,盤繞他周身、聳立于半空中煞氣巨蟒,就被無形的火焰攀附而上,頃刻間燒了個干干凈凈!
現世李奇帶給周昌的赤紅煞氣,被蕩除一空!
這就是那包藥粉帶來的效用!
也在這時,周士信佝僂著背脊,從耳房里走了出來。
他慢吞吞地繞過藥柜,從周昌身邊經過,只說了一句話:“你先在這里呆著,不要走動。”
“你要去買幾個橘子?”周昌問。
“今天不開鋪了。”
周士信瞥了周昌一眼,如是回道。
隨后便背著手弓著背,出了堂屋,去把藥鋪的外門插上。
老人再轉回來后,手里拎著笤帚撮箕,在周昌周圍掃了掃————明明周昌四周腳下連灰塵都少得很。
打掃過后,周士信放下笤帚,開口道:“道鬼留在你身上的尾巴,今下已經暫時蕩除干凈了。你不一定由此就安全了,但我今下肯定是安全的。”
其口中所稱的‘道鬼’,應當就是現世李奇!
周昌原本以為,現世李奇只是一個失去了真靈主魂,但仍有兩魂住世,遭受道鬼侵染而已。
未曾想到,對方已經完全化作了道鬼!
而周士信言下之意,即是在告訴周昌,雖然周昌身上不再留有李奇施加的煞氣,但是李奇未必沒有其他手段來尋他。
但煞氣又確是目下李奇與周昌指間唯一的牽扯。
祛除這道煞氣之后,周昌接觸過什么人,李奇都休想探知。
如此以來,這位老人自然也就安全了。
這也從側面說明,周士信如今也敵不過已成道鬼的李奇。
“我原本以為,通過一則短視頻,口封天下,傳下‘黃泉奪命招’的老人,應該也是位奢遮人物。沒有想到你會畏李奇至此。”周昌道,“但還是要多謝你,用藥除去了我身上的煞氣。
“至少能叫我安穩一時,有時間去拜訪幾位朋友了。”
“黃泉奪命招只不過是個鑰匙而已,截教傳法,提倡‘有教無類’,這黃泉奪命招,也不過是截教之下,‘瘟癀派’的一把小鑰匙。”周士信在周昌前面的條凳上坐下,說道,“有人雖然拿著鑰匙,但連門在哪兒都找不到,有鑰匙又有甚么用?
“有人雖然也找著了門,但終究只是小門小戶,存不
住仨瓜倆棗,鑰匙的價值自然也就大打折扣。
“你拿著鑰匙,看來也找著了門,說說,從門里拿到了甚么?”
“黃天黑地觀想法。”周昌答道。
周士信聞聲一時驚詫。
他又端詳了周昌一會兒,才道:“你這是用小鑰匙開了皇宮內庫的門啊,這‘黃天黑地觀想法’,在瘟癀派中,確稱得上是第一流的法門了。
“傳聞此法煉至最后,可得一縷‘阿鼻黃泉真意’。
“———可惜這是一道觀想法,煉修神魂,兼有一些莫名好處,在今下道鬼橫行之世,卻沒什么用。”
“神魂修行,竟是這般無用嗎?”從前與阿大一番交談,便令周昌感覺到,今時不論新舊哪個世界,神魂修養都是不被看重的東西。
蓋因這般神魂修行到高層次,也不能抗衡鬼神。
就連‘詭仙道’諸般境界,最終也只是將神魂化入肉身之中,并未有其他太多發揮。
“倒也不是一點作用也無。”周士信思索道,“或許神魂修行層次愈高,愈與鬼神相似———但似鬼神又非鬼神的玩意兒,也最得鬼神垂涎。
“這東西對它們來說,應當是大補的寶藥。”
“不過神魂又是人之根本,修一修,練一練,也沒甚么壞處就是。”周士信‘安慰’了周昌幾句,接著道,“自古至今,遑論三教哪個宗派,皆極看重‘肉身成圣’。
“肉身成圣,超出五行,跳脫六道,在封神大劫之時,強則令大道避其鋒芒,弱則規避封神律條,不必名列榜上,受天奴役。
“至于今時,天不天的另外兩說。
“但肉身強固,則能守住神魂性意,使自身諸般統歸
一體,殺劫之中,禁忌死律之內,亦能憑自身強固,支撐良久,乃至循出脫生之道。
“我們瘟癀派中,也有一個強固肉身的法門————
“不過你是個外人,我不能告訴你。”
“我雖不曾拜入瘟癀派,總算還是個截教弟子?”周昌言語著,亮明了自身所得截教弟子印記。
周士信定定地看著那道印記,片刻后笑了笑:“那咱們可以說是同道了。
“現下這世道里,你我同道最多,畢竟截教傳法‘有教無類’,同道專坑同道————這一點如今闡教、釋教那邊也是一樣的。
“我和你投緣,所以提醒你一句:日后縱然遇到了同道,也莫要隨便把心印亮出去。
“這心印之中,乃有你的師門傳承,淵源來處。
“譬如我就從這道心印里,看出了你是繼承了李奇的衣缽傳承———這輩分比我高了好幾百層樓了,可稱是截教第三代弟子。
“但李奇已被道鬼所趁,我師門長輩說過,李奇僅以真靈逃脫別處,神位都被裂分,四散在白河市及周邊地域之中,現世那個道鬼李奇都沒這道截教心印,他傳不下你這截教衣缽。
“看來你是吞了李奇逃脫的真靈了。
“得了不少好寶貝吧?”
周士信斜乜著周昌。
在他目下,周昌覺得自己像個新兵蛋子。
“我傳下黃泉奪命招,本來是想收幾個有資質的弟子,傳下衣缽。
“畢竟我也老了,沒多少活頭。
“但截止今時,也只有你這個截教第三代弟子過來一
一如此來看,我倒是給自己招了個大爹過來?”周士信嘟囔著,各種網絡俚語信手拈來。
看來平時沒少刷短視頻。
他再看向周昌,正色問道:“那您這位小祖宗,找來我這是為了甚么?
“想從我這薅些羊毛,得幾手法器妙法?
“想拜我為師,求我庇護?
“拜師卻不必提,咱倆岔了太多輩分,我不敢收你啊。”
周昌道:“作為師門長輩,我要是向你求幾手妙法,一二法器,你給不給?”
“我快死了,今下來看,也收不到正常弟子,留恁些東西無用,給就給唄,難得你還投契。”周士信灑然一笑。
“其實我也想得一庇護,讓我蟄伏一段時間————”
“這卻絕不要提,您是長輩,我是晚輩,焉有長輩讓晚輩給他遮風擋雨的道理?”
“……日。”
周昌嘴角一抽,看著白發蒼蒼的老人,最終問道:“我欲殺道鬼李奇,正本清源,老人家何不助我一臂之力?”
周士信聞聲反而沉默了。
他耷拉著眼皮,似乎被周昌這句話所打動。
瘟癀派傳承到他這里,可謂是人丁凋敝。
從他對待周昌身上煞氣的謹慎程度,也能看出他對現世李奇避如蛇蝎。
今時瘟癀派的凋敝,與現世李奇未必沒有關系。
若說誅殺道鬼李奇,他應有此心。
周士信沉默良久,低著頭,清了清嗓子,緩緩道:
“我這么大年歲了……您還要給我一個這么大年紀的老人畫餅嗎?
“年輕時候,我也吃過好些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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