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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仙宗 第150章 聚首
————云角州、重明宗
立在牌樓下頭的連雪浦要比當年出走時候還要俊彥三分,康大掌門自不曉得前者這是靠著無數珍饈養出來的模樣,只當是他入了合歡宗后盡受榮寵,這才有此造化。
“師叔回來了”
康大寶聲音溫和,較之連雪浦記憶里頭卻又沉穩了不少。后者目中流出來一絲愧疚之色,醞釀了好一陣過后,才又開口:“這些年,辛苦掌門了。”
“師叔這又是哪里的話?!”康大掌門笑著踱步過來,拽著連雪浦袖袍將后者引到宗門里頭,一如從前年輕時候求請教導一般動作,倒是令得這合歡宗的焚桃使有些恍惚。
重明宗二次翻修時候,費疏荷作為主母出了好些主意,是以在連雪浦看來,一應布置雖然簡素了些,卻也不失雅意,卻與尋常毫無底蘊的小門小戶大不相同。
二人一道將這偌大宗門穿個通透,連雪浦上回來時候,都只在外頭的祖師堂匆匆拜祭過一番,卻未來得及將宗門變化看個仔細。
他到底是真人身側的親近人物、眼界不差,自看得出這一路有不少在旁人眼中的要害之所。可康大掌門卻不做避諱,有幾處地方見得連雪浦生出好奇,他甚至還會主動出言做個解釋。
這般行徑,自是令得連雪浦心頭一暖,似也覺得是在康大掌門身上看得了當年那個偉岸的影子,內中愧疚更甚,情緒低落下來,即就也一路無話。
重明宗而今占地不小,但要說腹心之地,自是康大寶承襲下來的掌門小院。哪怕重明宗修葺多年,可康大寶的小院卻也還是當年模樣,比之何老掌門在時,卻也不差多少。
兩開間的廡頂大殿,早已非是重明宗議事之所,只有親近賓朋出來時候才會用上一陣、算是會客。
兩邊的經房、丹堂、戒律房、賞罰室都已空置多年,現下便連康大掌門自己,亦不曉得是要做什么用處。
唯一沿用的只有那間掌門云房,用得也是少了。多數只有康大掌門與眾妻妾偶爾胡天胡地的時候,才會啟用。
正南方供奉著祖師的平矮小屋中,照舊還是當年那些泥塑金身,把這逼仄的小屋填得滿滿登登。從前武孟在康大寶身邊伺候時候,還會時不時進來描補一番,現下卻都已黯淡下來。
祖師堂左右兩邊各有六間寮房,當年才住滿了沒有幾天,便就又空置大半。
院中間的黃桷樹已長到參天,樹下那眼青磚水井更是早已今非昔比,內中靈氣都濃郁到可以溢散出來。
水井旁那張面上嵌有黃玉棋盤石桌殊為扎眼,令得連雪浦登時想起來了一個輸了棋、便就脫了鞋滿院子抽人的英朗身影。
待得連雪浦邁進這院子過后,其本來已經打好的腹稿卻又言不出來,語塞一陣,便就只好隨著康大掌門落座主席。
此時小院里頭已經擺好了位置,能進這地方的重明弟子修為未必高深,資歷卻需得夠格。康大掌門一眾師弟自然在列,然后才是頭兩批弟子。
恰好在重明宗省親的賀德工也得了邀請,在主席上頭坐了一個位置。
何昶被康大寶特意安排坐在了連雪浦身邊,至于其母何晚櫻,卻是一如上次連雪浦還宗時候本不想來。
蓋因甫一見得這位師叔,她便想起來了自己當年亦也是一般荒唐行徑、便想起來確是對不起其先父養育恩情。
不過康大掌門這番未慣她性子,硬是將何晚櫻強喚過來,好生與連雪浦見禮一番。
叔侄二人見了是如何百感交集,康大寶卻不曉得。他只派了康昌晞過去好生催一催正在收拾靈甑的靳世倫夫婦、快些上菜。
重明小樓而今生意做得大了,便連二階庖師都不稀罕,可能在康大掌門這小院中開火的,卻也只有這手藝生疏不少的伉儷二人。
連雪浦跟著絳雪真人這般多年,吃過的玉盤珍饈當要比康大掌門聽過的還多,不過他見了這場家宴菜色卻不嫌棄,反還在心頭升起來一絲暖意。
那些由靳世倫花費大力氣的佳肴卻是勾不得連雪浦多看一眼,倒是擺在正中的那盤平淡無奇的餃子,令得后者眸中生出來追憶之色。
這位丹主見過之后,竟是顧不得禮儀體統,也不與旁人言語招呼,便就伸箸夾入口中。
“照舊如當年嫂嫂包的一般味道,”
陪客的袁晉聽得此言一笑,手指著女眷那席朝連雪浦言道:“師叔卻不曉得,此番照舊也還是掌門夫人所烹。”
連雪浦見得席上的費疏荷聞聲而起、盈盈一福,卻也跟著笑了出來。只是笑聲過后,他才又嘆過一聲。
卻見得連雪浦放下手中玉箸的時候卻未多言,只是又將康大掌門好生看過一眼,再出聲贊道:“幸好何師兄當年是傳位于師侄你,”
他撫了撫也已不再年輕的何昶頭頂,輕聲嘆道:“今日回來見得此景,便是明日即死,也不可惜。”
“師叔這又是哪里的話,舉杯、舉杯。”
袁晉身上幾道創處還裹著傷藥,舉起酒杯時候豪氣卻是未減半點,連雪浦自有心事,便也不做推脫,氣氛理所應當的變得熱絡起來。
場中唯一的外人賀德工見得此景、心頭大是感慨。他直看著康大掌門那張方臉都已被酒氣侵染、紅暈一片,才在心頭暗贊:
“我這位世兄,卻是好一手洞明人心的本事。與重利者許以重利、與重情者托付真情,哪有收攏不來人心的道理。只是這件本事,卻要比他成就金丹還要難學。”
連雪浦被這觥籌交錯、瓊筵溢彩熏得有些醉了,便連做了好久準備、是要專門贈給康大寶的儲物戒指,都忘記拿了出來。
也就是在這時候,有一信符自外間傳來,蔣青甫一瞄清了那信符顏色、面色登時便就一黯。
待得他伸手接過之后,他便就尋個借口入間寮房。只見他再瞟向那信符的時候長出口氣、緊握在手中的酒盞幾要被其一把捏碎。
向來果毅十分的蔣三爺這時候竟在面上生出來一絲猶疑之色,盞中醇酒色如琥珀,被其昂頭灌下,值這時候,蔣青似才有了打開信符的膽氣。
展開一掃,上頭明明只有寥寥數字、卻是字字都如刀筆在蔣青心上劃出道道血痕。
“合歡宗!!!”
蔣青攥緊的拳頭里頭登時滲出血來,但他只是低吼過一聲過后、卻又覺無力十分,最后卻只能將染做鮮紅的一團信符揉碎、擲在地上。
“吱呀”,來人特意弄出來的開門聲響將蔣青從拉了回來。他轉過頭去,卻見得是袁晉離開了身后的一片熱鬧,朝著其走了過來。
強掩悲色的蔣青表情倏然軟了下來:“二師兄,喆兒與長生”
“好啦,你進來得太久了,是該出去了,不然也不好找借口。”
強做笑臉的袁晉使個動作、將蔣青隨后要講的話堵回喉嚨,他指了指外頭的熱鬧、又指了指猶在與連雪浦互相真情流露的康大寶,才又緩聲言道:
“此時不是說話時候,萬事待得連師叔回轉再談、千萬莫要讓掌門師兄難做。”
兩兄弟對視一眼,竟是都覺對方可憐。袁、蔣二人再從寮房里頭出來,復又很快地融進來了這熱鬧之中。
連雪浦都已記不清自己上次這般高興是什么時候了,隨著一杯杯口味頗好的靈酒灌進肚中過后,他反還清醒了些許。
想了想過后,他才取出來那儲物戒指遞予康大掌門手中,舌頭捋直、換做正色交待:
“里頭有兩樣宙階道法傳承、百種洪階道術,皆是精挑細選、契合我家弟子所修的。便連這戒指,卻也能算得件稀罕物什,怕是經年金丹都未必會有。
我今日便以此做賀禮,賀師侄你已成金丹、登堂入室;賀我重明宗自此穩立于山南、道統連綿不絕!”
康大掌門少有不收的禮,又是長者相賜、自是笑納。
這場宴席主客盡歡,直到月華淌滿了掌門小院,才算結束。連雪浦算不得個純粹的自由人,未敢應承一眾晚輩的留宿提議,只是滿臉欣慰之色地踱步出宗。
雙方卻都明白,距離下一回連雪浦歸來,卻不曉得又該是什么時候了。
連雪浦別過一眾晚輩過后,躍過重明宗那牌樓,才足踩紅云、披著月光趕路。只是才行出幾丈,他卻又駐足下來,回頭望去、輕聲一嘆:
“那悲色又怎么能掩藏得住?”
他又想起來了自己身份,這才垂下頭去、低喃一聲:“還不如當年死了干凈”
留在院內的康大掌門目力甚佳,是看著連雪浦徹底消逝過后,方才面生肅容,轉頭回來。周宜修已是滿眼噙淚,滿是干皴的嘴唇合了又張、張了又合,只是卻言不出話。
“明喆與長生沒了,是也不是?!”
“嗚嗚.”周宜修的慟哭聲再按不住,渾濁的老淚似開了閘一般涌了出來,只是片刻,就將這老修衣襟澆濕:
“怎不是我,嗚嗚.怎不是我”
先前小院中那歡愉場景似是紙糊一般遭這悲愴聲音捅破,門中弟子面有悲戚、跟著啜泣出聲。竟勾得袁晉這鐵漢合目時候,兩道水線也從其眸中偷溜出來。
蔣青似是已傷心過了,只看著紅了眼眶的何昶靜默不言一陣,便就又將目光落在了稍顯佝僂的康大掌門身上。
便是親近如他,卻也言不出后者現下是什么表情。
直待到掌管名冊的葉正文手腕一抖,上頭的五個篆字、即就成了兩處墨漬。
宣威城、費家
費天勤銳目里頭滿是不愉之色,想起來自己在合歡宗內受到的折辱,令得它恨不能用它那尖喙將那絳雪真人叨成片片爛肉。
不過它卻也曉得,這是件足稱得天方夜譚之事,是以亦只能在回到費家時候自生悶氣。
畢竟若不是那絳雪真人到底還忌憚著它這封侯名爵,說不得還真就將它剝皮拆骨弄個干凈。畢竟你費葉涗到底算是宗室近臣,尋常真人亦要給些面子,可只是宰一扁毛畜生、卻又算得個什么?
費南応與才從潁州同行歸來的費東古侍立在側,只是見得費天勤這般模樣,一時卻也不敢開腔。
倒是已經沉吟許久的費天勤率先說話:“這番事情卻瞞不得,是要盡快報予阿弟知曉,便算是明曉得要耗他心力、卻也不得不做了。
合歡宗可不是此前去潁州爭五靈冰葵的那幾家門戶能比得的,此事朝中需得有人轉圜,不然于我費家而言,說不得還真要成滅頂之災。”
“小子下去過后便就擬文呈送族地、報予葉涗老祖知曉。”費南応顯也曉得利害,聞聲過后,當即揖首應道。
費天勤到底未徹底失了靜氣,只又仔細交待了幾件要事,它心頭郁氣便就又已經褪去不少。
待得費天勤長舒口氣,矮幾上的茶盞輕響一陣,蓋子便就掀開,內中茶湯變做水線,緩緩倒流入了費天勤的口中。
“給康小子的信符可送到了?”
“嗯,是由小子親書,著可靠之人送了過去。”
“那便好,此番他家怕是折損了不少人頭,最是能記人好、記人仇的時候。”費天勤頷首一陣,轉向費東古出聲問道:
“你可有問過潁州那邊,前番阿弟許給歙山堂的半甲子資糧何時轉運過來?!”
“稟老祖,萬寶商行那里要價太高,還要家中派位上修同行護送才肯轉運。南希便就決定是要下次有司向山北禁軍撥付軍資時候、打個招呼一并送來。只是需得晚些,約么還要一季才能成行,過來怕也需得年許時候。。”
“嗯,慢便慢吧、倒也妥當。”費天勤贊了一聲,這回發問的對象卻變成了費南応:“你可曾想過是要如何去用?!”
后者不假思索、徑直言道:“大半都分明配額、盡發下去,現下時局緊張、唯有家中子弟修為提升才是正理,不消拘泥死物。至于剩下那五一之數,便發往重明宗去。畢竟這回歙山堂上下,亦也都是沾了康小子的光,自該有所表示。”
費天勤聽后連連點頭、開口時候卻是功利:“嗯,你那侄婿現下卻也算個人物、需得拉攏。”
費南応即便不全是這般心意,卻也未做解釋、只是恭聲應承。
費天勤對這些事情無有興趣過問太深,畢竟費南応、費東古都是值得信重之人,自是不消它操心太多。
只是以它性子,自不可能長留此地、枯坐太久。
只見得費天勤起身言道:“老祖我去趟公府,問一問這公府怎么還不遷徙、他們怎么還留在我家女婿的地頭上,羞也不羞?!這可是今上親賜的封地,足可傳襲子孫,可不能再讓他們在這里繼續占便宜。”
(額,老白我盡量早些把打賞的加更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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