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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仙宗 第147章 回宗
“這便要走了,”費疏荷的面上露出來些可惜之色,蓋因浗水堂有位費家媳婦出自西河李家,乃是正經的元嬰大族,上次還說是要來相看康昌懿呢。
固然這段姻緣落成的概率是小了些,但這等機會可不多見。在費疏荷看來,若能再在潁州地方留駐一陣,說不得還真能康昌懿某場造化。
怪不得費疏荷如此上心,畢竟自家長子既有機會攀附高枝、輕而易舉地得來大筆罕見資糧,又何苦與那些僅有著一條爛命的苦哈哈一般枯坐修行?
這道理勿論放在哪里,亦都是能說得通的。
不過她卻也識得大體,此番因了康大掌門正在結丹關鍵時候,是以家中幾位主事便應了費南応所言,未有告知重明宗近況。
是以才曉得自家宗門都已得罪了元嬰面首,依著康大寶的性子若不著急才是怪事。
好在葉涗老祖一如既往地寬仁,聽明康大掌門心意過后,非但未生惱色,反還喚回來了不曉得在外料理何事費天勤,要這位扁毛老祖帶康大寶一家一道返宗。
康大掌門甚至都能看得到這老鳥眼中濃郁的怨氣滲了出來,卻也只好苦笑揖首一陣,算是賠罪。
一如葉涗老祖從前所言那般安排,同行人中還多了一位費家宗老費東古、遠赴山南尋父母的費晚晴,以及一個被費天勤鎖在宮室深處的血袍道人。
那血袍道人身上藏著莫大干系、康大掌門卻見不得。
不過費東古這位費家宗老待人卻著實和藹,勿論是才成金丹的康大寶,還是仍處于真修之境的康家二子,茲要是誠信發問,他老人家也都不吝賜教,確是如親近子侄一般相待。
這等際遇,確是從前還在云角州過活的康大掌門所不敢想的。不過自成了金丹過后,他便發覺這世間的惡意似是登時少了許多。
過去常常在背地里譏諷自己出身的費家子弟,也不曉得是何時候盡都消逝;
納妾一事,便多是費疏荷這位大婦主持,可多年來康大寶因此在費家所受的詬病卻也不在少數。
不過在這次臨行前,便連費南希這位主持費家外務的費家宗老,似都在有意無意地暗示,往后若要再納媵妾,或可再向費家求請
認真說起來,金丹上修、武寧州侯這四個字眼,卻也給康大掌門增色不少。畢竟幾個顏色出眾的嫡女和一位金丹女婿比起來哪個更貴重,費家諸位上修卻也是曉得的。
若不是康大掌門這中品金丹的光華著實耀眼,其在獬豸監牢中相救費南辛的人情,費東古也已用了在百果秘境中對康家二子的諸般照拂大致還完,倒是也無有必要還在這里要番人情。
又是在費天勤背上講法數日過后,費東古掐指驗算一番,便算出來當是只再過三四天腳程,便就要落在了山南道地方,便也就收了此間道席,臨了摸出張信符出來,遞予康大掌門手中:
“宗老這是?!”
費東古輕捋長髯,淡聲言道:
“我有一好友喚做顧戎的,乃是沉工派當世有數的器師。前不久也已受了秦國公征辟,應募為公府大匠。康姑爺才成金丹,手頭或還差些合用法寶,若是在坊市中一時尋不得合適的,或可尋他量身定做一件。”
康大寶聞聲過后,在面上現出來些感激之色,正待要謝,卻聽得費東古又出聲言道:“他手藝不錯,就是要價高了些,提我名號,但能給你少些價錢。”
言過之后,費東古便就見得康大掌門臉上那絲謝意登時肉眼可見地真摯了許多,即也就哂然一笑,自去尋費天勤說話了。
費東古離去過后不久,費晚晴便也起身告退。后者與費疏荷不同,每回道會都未落下。
此番奔赴山南,聽聞也是費家幾位上修賜予了其一份結丹資糧,想來待得其回到父母身邊之后,便就也要著手結丹一事了。
與天資過人的從妹相比,康家主母卻要差上許多。
費疏荷自小到大沒少聽過金丹講法,特別是待得費南応丹成中品過后,便就未有吝嗇過對費疏荷的親身教誨。偏后者卻硬是嚼不爛其中道理,這無功而返的次數多了,索性便就棄了這等機緣。
對于其而言,還是老老實實煉化資糧、簡單修行來得實在。且看看到臨了時候,有沒有那么一分機會去爭一爭假丹前程。
場中只落下來父子三人過后,許多事情便就好說了許多。只聽得康昌晞面色古怪,猶疑一陣過后,卻還是禁不住疑聲問道:“父親,那位連師叔祖,當真是絳雪真人的.”
“噤聲!”
這聲呵斥倒是未出康昌晞的意料之外,便也就不再出聲,兀自俛首不起。康大寶怒色未減,正待繼續責問,卻見得康昌懿過來轉圜:
“父親息怒,二弟不過是無心失言,并無惡意。”
盛怒之下的康大掌門將出來解圍的長子仔細端詳一陣,過后方才冷哼一聲,朝著康昌晞方向寒聲言道:
“你若真沒忘了自己是康家血裔,那便莫要以為自己身上淌得是些貴血。有些事情,非為想做。而是不得不做、不能不做、不敢不做!這世上,哪有多少人與你一般好命,能有選擇余地?!”
康大寶這話卻是說得重了些,竟砸得正垂首不言的康昌晞腦袋又矮了三分,可前者卻不覺得自己所為是有過火。
蓋因自去了潁州過后,康昌晞身上的膏粱味道便就又被熏得濃了幾分。
便算他們兄弟二人比起邊州小姓的子弟見識是要高些,可真到了那京畿道中的繁華之所,卻還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來幾分向往。
這本來也是應有之義,無可指摘,可康大掌門今日聞聽得嫡子所言過后方才驚醒,康昌晞原來已經被侵蝕到了這般境地。
“為尊者諱”乃是后輩本份,便算連師叔身份真有些不堪,外人盡可以笑,重明宗上下卻不可指摘半點,不然便就是數典忘祖之舉。
康大寶面上怒容好一陣才消了下去,待得他復又教訓了一陣兄弟二人過后,這才拂袖離去。
康昌晞多少年沒見得康大掌門這盛怒場景,直等到康大寶身影用神識探查不到,這才敢抬起頭來,長出口氣:“父親生起氣來還是駭人,連累兄長與我一同遭殃了。”
“哪里的話,”康昌懿淡笑一陣,他與康昌晞身份卻有不同,雖是長子、卻乃庶出,自小與生母霍櫻那里沒少學得察言觀色。
也多虧了康昌懿有這門本事,不然便算費疏荷這當家主母便算自有胸襟,卻也不至于真把前者放在了如此重視的地步。
康昌懿野心不大,倒也無有意圖與康昌晞爭個高低。
較之長兄、康昌晞卻有底氣、是要活得灑脫許多。加之其肚皮里頭卻也藏不得什么陰鷙詭譎的心腸、且康昌懿又是個自小被費疏荷養在身邊的,幾與親生無異,是以二人感情倒也算得篤深。
這當然是件好事情,至少于現下來講,康大掌門還不消與好些人家一樣,操心將來這兄弟鬩墻之事,也能算得欣慰。
此番講法過后,二人還有好些內容需得咀嚼消化,便就也未有各自散去,而是聚在一路琢磨推敲。
這么一來便就又過了數日,只待將手頭最后一個議題辨明清楚,康昌懿抬頭一看,目中便就生出了些輕松之色:“山南道到了。”
————雷華山
蔣青倒未想到,率軍來雷華山的金丹上修確是熟人。
若依著對面弟子叫陣所言,赤心教道子古成森、教主紅骨上修,不知是何時候,都已成了三仙洞的太上長老。
其麾下所轄其中大半,也都是赤心教弟子。恰好借此機會,好與重明宗算個總賬。
這事情于情于理,卻也能說得通,只能說那春風使楚涵卻是有一番好算計,環環相扣之下,卻也令得與其議好“兩家自決、外人無干”這章程的連雪浦無有話講。
稍知兵事的人卻都曉得,值此情形之下、跑是難跑得的。
重明盟的諸家隊伍演練都是不差這一事實固然不假,但若是真是在退走過程中,遭了對面由兩名上修領銜的修士一通背擊,那么這數千兵馬不當即崩散才是怪事。
屆時便是重明宗直轄的青玦、赤璋二衛,說不得都難有幾個囫圇活下來的。
好在因了適才蔣青得了消息通傳的關系,以魏古為首的重明盟一眾陣師卻都已經早早地動作起來。
不過這也是因了三仙洞原本陣法品階本就不高,魏古等一眾陣師才能在這短短時間之內耗費大把資糧、將其還復起來。
待得二位上修帶著原赤心教一部,以及才收容回來的數百三仙洞潰卒,重新回得雷華山的時候,便就已能看得到重明宗在此間經營不久,但在這短短時間里頭,幾乎是豎起來了一堵銅墻鐵壁。
被康大掌門慧眼識英的選入宗門的魏古,這些日子被熬得整個人幾乎都要干了一半,全身上下被炙烤到哪還看得半點血色?
不過這番辛苦卻未白費,便算對方是有兩名上修領頭,靠著雷華山內盟中一眾修士用心用命,卻也做到了將其隔絕在外。
唯一值得可惜的,便就是人命又折損了不少。不過此次應募之前,重明宗眾修代康大掌門立下的重賞,卻是能令得守陣修士一個個悍不畏死。
紅骨上修身上傷勢其實直到現在都未痊愈,出來為楚涵做事,有一方面卻也是為了掙些資糧、好做療傷。
他與古成森又交替試探了一陣,所用道術除了令得重明盟陣中修士似秧苗一般倒下一片的之外,倒是并未逼出來三仙洞護山大陣的破綻。
二人當即罷手,交由麾下弟子沖陣消磨守方士氣。
蔣青與三名丹主看著眼前情景有些唏噓,蓋因在這二位勞什子三仙洞太上長老眼中,原屬赤心教的弟子確要比三仙洞的潰卒們值錢許多。
兩名適才棄宗而走的三仙洞丹主,只得眼睜睜看著自家甲具不精、金鼓不齊的弟子暫忘了心頭恐懼、手持著各樣法器。
繼而便又是一陣陣沖、接著再又一陣陣垮,便就也在其目中現出悲色。
這倒不是在為弟子心疼什么,而是在心疼自己此后無了家底,便要與那些無根散修一般、重做積累。
是以他兩倒也是恨極了橫空出世的重明宗,戰到關鍵時候,甚至還敢身先士卒、端得是有了些山窮水盡的味道。
蔣青見得此幕,有心趁亂挺劍出去賺個便宜。以他所見,只要他動作快些,將外頭那兩頭喪家之犬斬落其一、便算是有兩名金丹在側,也當時能逃奔出來。
只是這想法剛剛才與袁晉透露出來,便就被后者搖頭否決:“算算時候,掌門師兄是該回來了。屆時你若有人護持、倒也是有些可能.”
蔣青這時候未有做孟浪之舉,而是認真聽了自己師兄所言,只又與卞、許、虎三名丹主匯做一路,時不時放出一道劍光、勾回來條真修性命。
紅骨上修與古成森收容來的三仙洞潰卒終有窮盡,猛攻了雷華山一天過后,還能得喘氣的便就不過三成。
便就是這三成之中,亦還有大部傷員在內,看得人嘆息不停。
二位三仙洞丹主求請了將歇一天,翌日再戰,得了準允過后本該歡欣,卻未想過甫一到了晚間,竟就有三仙洞弟子私自逃竄!
“這軍營是有金丹、假丹坐鎮的,一般人如何能走脫出去?”
只是這道理雖不難想,可經歷過白天里那絕望場景的三仙洞弟子卻不顧的這些。下場自也是不言而喻,遭赤心教弟子當場打死大半。所剩人等,卻又被紅骨上修揀選出來了一部留用。
待得翌日攻陣,二位三仙洞丹主才曉得留用人等是為作何。
對赤心教留下來這所剩不多的本錢,二位上修才不會舍得耗在這一看,便就要拿許多人命來填的陣法之前。
只見得紅骨上修牙關緊咬,以掌為刀,將左手指骨又削下來一截。淡黃色的指骨躍到半空之中,身上的血肉盡都褪去,變得晶瑩剔透。
于此同時,其下千余名赤心教眾手中一枚拳頭大小的玄色圓珠也已煉化,融成了一灘鐵水。
這指骨明明只有寸許長短,卻將下頭千余攤鐵水盡都吸附干凈,亦將自己鍍上了一層亮色外殼。只是還未及陣中人詫異,隨著紅骨上修眉頭一擰、口中靈決吐出,那枚指骨便就如離弦之箭一般,破開了中途的重重攔截、徑直撲在了雷華山外的大陣玄光上頭。
“啵”
一聲輕響過后,運行陣法的魏古便就覺察出來不對,急聲道:“它是將這枚指骨當做了破陣珠來用!”
只是魏古這呼聲卻不及時,眼見得那吸納了千余枚一階破陣珠菁華的指骨落在玄光之上、便如鹵水點豆腐一般輕松。
厚實的玄光似漣漪一般蕩開,繼而又迅速消融下去。隨著一桿桿陣旗炸裂開來,陣中無人面上再有輕松,盡都曉得大陣將破。
重明盟一眾主事都已準備出陣搏命,好給門下弟子掙些轉圜余地,卻意外的在對方陣中,聽得了一聲高亢十分的慘叫、與同時響起的悲呼。
“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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