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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仙主 第二百八十二章 心意(為盟主
群鱗猶如撲食的惡犬,大片大片地離開山脊,朝著那片炸碎的崖間涌去,一霎時如同黑色的水流。
水域霎時動蕩。
沒有任何的藏匿,提劍拎槍之人從山底走上來,徑直就縱上高空,直直殺向這片水域的君主,似乎將圍攏的萬鱗全視為無物。
一瞬間不知是雍戟的指令還是自發的行動,所有的鱗妖都離開了山脊,離開了那處薄弱的水幕,朝著兩人墜落之處圍攏而去。
而裴液眼中只有近在咫尺的雍戟。
他將他死死壓在碎裂斷石之上,發力而吼,想要就此將槍橫著剖出來。
雍戟同樣咬牙盯著他,抬手死死箍住胸前長桿,兩人角力之中,雍戟腕上奮然一折,槍桿應聲而斷。
兩人身姿同時歪斜一下。
雍戟低喝一聲:“犼!”
一個字節念出,洶涌奔騰的血在他身體中發出江海般的咆嘯,其迸發的真氣陡然化為沉雄的赤色,裴液的扼制被砰然彈開,周圍水勢都因之一震。
雍戟抬起左臂,暴力而迅如雷霆的一拳,砸向裴液的側顱,拳前之水爆響溢散,先灌滿了少年的耳朵。
裴液將劍一橫一繞。身體輕巧地從他拳風之中向外飄蕩而出,恰好讓過兩尺,又飄蕩回來。
風前先動,楊花
而后握劍反腕一提。
從雍戟揮過去的外臂上切了進去,然后清鳴驟然爆發!
破血開肉,滾燙的、鮮紅的瀑流噴射在水里,轉瞬蓬散為阻擋視線的血霧。
下一刻劍刃撞上臂骨,碰撞出金鐵一樣的錚鳴,玉虎竟先一步彈開,沒能將這只胳膊卸下來。
但就在清鳴導致的震顫中,裴液即刻松手,劍身如旋鏢般從雍戟身后回轉,而后裴液并指一勾,如有線牽,劍光陡然切向雍戟另一邊的側頸。
雍戟的反應在裴液見過的所有人中也可列在最上一列,一截漆黑的槍身已“叮”地一聲豎在了頸前。
但袖虎之下幾無走空之劍,劍身以槍為軸借勢一轉,柄已回到裴液手中,少年下臂一斬,斷喝一聲,已在雍戟左胸破開一道深痕。
繼而是快如閃電的三劍,挑上了雍戟左肩的筋脈。
但再次遇到了觸及骨頭時同樣的場景,筋脈韌如鋼編,裴液一劍只再次刺出大量的熱血。
雍戟全然不退,左手向前扼住裴液的肩,右手干脆棄了長槍,怒喝一拳砸來。裴液以劍并在臂上橫擋,金鐵振鳴與骨裂之聲迭在一起,裴液渾身一震,一口腥甜已涌入口腔。
下一刻一條修長龐大的巨影呼嘯撞來,直直砸在了裴液橫起的劍上,頂著他飛了出去,直上空中十數丈。
數百條鱗影頓時嘶吼著圍攏了上去,黑色的潮水將這道身影完全淹沒。一時不知多少道尖牙利齒撕扯上少年的身體,乍時水中就漫起一片鮮紅。
雍戟提槍站起來,面無表情,雙眸已染為沉暗的赤紅。
他沒有半刻停頓,緊緊一握槍桿,兩膝一弓,如一條黑龍呼嘯著沖了進去,沿途的鱗妖都被撕裂撞飛。
即便在魚嗣誠手里,也沒有出現過這樣暴烈而強大的槍,水域中破開一條空洞,直直奔向從鱗妖群中顯露出身形的少年。
他的身形在撞擊和撕咬中變得踉蹌,衣袍一霎不知染了多少血,血汩汩涌出,但那雙眸子一如既往的冷。
無數道的撕咬似乎沒能將他肢解,周圍的水中全是血霧,但他身上竟瞧不見太猙獰的血口,似有無數清泉樣的水流朝著他涌去。
一切只在轉瞬,雍戟一槍直貫而來,少年在踉蹌中竟然亦能出劍,拎著的劍一個轉腕,顛倒三步,一劍重重點上了雍戟槍桿。
號白露
槍鋒擦著少年的左頰掠過,割開一道血珠飄散的口子,散發齊齊斷落。
在正面,這一槍無往不利、無堅不摧,但在側面,它被這一劍撞得偏斜了一尺有余。
兩人之間的距離陡然拉近。
飛羽仙之三的“強攻之極”,幾乎將生命都投給這一劍,此后劍者失氣失力,而兩人已近在咫尺。
但下一刻裴液也不需要劍了,他將主動交予人手、任由姿態在空中失穩,等的就是這一刻。
雍戟左拳如弓弦般拉滿,裴液抬起手,直直接住了這一拳。
在筋骨上,他立刻落入下風,但洶涌的、龐然的、宛如無窮無盡的真氣像颶風一樣爆炸出來。
所有一切理應由稟祿吞食的真氣,裴液全部握在了手中。然后他擰手反扼住雍戟的手腕,任由爆裂的力量沖向自己的胸腹。
四目相對,裴液死死盯著面前的黑衣,有兩樣獨為此人準備的手段,他已經埋在懷里太久了。
“火——”
他低聲念出,但又猛地頓止,后面的三個字節如同卡在嗓中,他不是吐不出來,但完全失去了功效。
裴液瞳孔一縮,靈境之中原來天地隔絕,仙人臺連同之天權被完全截斷了。
但火流玄袍還是環繞上他的身軀,西庭心至少還在他的體內,熾烈而燥熱的火焰一下爆發,水若非被蒸空就是被炸開,縱向溢出的火流足有數丈,有如八翼。
最清冷幽寂的水里一霎迎來最暴烈的火性,周圍近百只鱗妖被一霎席卷,尖銳的嘶吼響徹水域,一時不知多少被奪去性命。
但火勢的肆虐也只頃刻。
雍戟同樣漠聲:“觜星守·白水幻君尊位。”
清冽的水波如有生命般攀上他的身軀與衣發,眸子由赤化為淺淡的璃色,他將手一推,萬鈞水波驟然倒卷而回。
這里是蜃水之靈境。
裴液身周的水朝他擠壓而去,火勢陡然被壓回兩丈以內。
但雍戟臉上并無喜色,他冷冷盯著面前的少年,周圍近百丈的水都翻卷波動,朝著這里擁擠而來。
水君之權在靈境中展露無遺,無盡的、沉重的水,將火焰淹沒熄滅。
裴液奮力催發火焰,抵擋著幾乎無孔不入的水流,在他身周三丈之內,火與水進行著最激烈的交鋒,爆出的水汽淹沒了寬大的水域。
一旦來到仙權的領域,水君的權柄轉瞬便將裴液完全淹沒,火袍在水域之中就如一支飄搖的燭焰。
雍戟攻勢幾乎不留絲毫間隙,他一手控水,長槍已霍然破開水幕,再次重重砸在了裴液的劍身上……但下一刻他從頸部到后腦寒然一悚。
碧眸的少年倒持長劍,嘴角還在流血,但已死死盯住了他。
明鑒——
在下一刻,仿佛整個天地朝裴液注視了過來。
高山、水波、草木……一切的一切,如同生了眼睛,全都轉過頭盯住了他這道身影。
寒意從最深處的骨髓中升起。
天樓。
裴液直面過這種層次的力量。
一霎時,整方水域都如同靜止。
洛神木桃的功效好像消失了,周圍再次變得黑暗而混亂,四方不明。裴液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并不是他的問題,手腕上的鱗花也依然還在,是天地納入了他人的掌控。
只見一個布衣持槍的高大和尚,正從天上直墜而來,剛剛顯露出了形容。
裴液這一刻什么也沒有想,他只緊緊抿唇,調轉了這一式心劍的朝向。
但下一刻他微微一怔。
眼瞎而目盲,四方昏暗且動亂,視野中唯一能瞧見的,又只剩手腕上那條纖弱安靜的絲帶。
裴液不知道那是不是錯覺,但它正在朝他的腕子快速縮短。
三尺、兩尺、一尺……然后完全地消失了。
一只纖軟的、冰涼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這只手將他猛地向后一拉,一條修長的、柔薄的水包裹了他們兩個,一個柔軟的軀體貼上了他的胸前。
在水流的飛碎流淌中,他們一起墜進了某個黑暗的所在,滾了好幾圈,裴液忽然一下子又耳聰目明了。
但他什么都還來不及看,只先聞到熟悉的香氣,然后才是一張蒼白美麗的、含著笑的容顏。
裴液大概從沒見過她這樣狼狽、又這樣干凈的樣子,兩只眸子像春水一般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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