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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山蘇氏,蘇允最賢 第四百五十二章 前倨后恭,惹人發笑
眉山縣衙。
知縣陳知易皺著眉頭看著衙役,道:“沒找到人?”
衙役趕緊道:“命案是發生在昨夜,那蘇河知道的時候已經是過朝食時候,再派人跑到縣上來,那蘇過早就跑了!倒不是屬下反應不快。”
陳知易撣了撣官袍,微微擺手道:“怪不得你……那個,召集一下整個縣衙的衙役,另外將縣里的弓箭手也召集過來待命。”
衙役聞言愣了愣道:“縣尊是要搜山么?那蘇過估計已經跑出眉山了,這會兒大約都到了眉州了吧?”
陳知易呵呵一笑道:“我們去蘇氏宗祠。”
衙役聞言大吃一驚,道:“數十衙役,以及上百弓箭手都去?”
陳知易瞟了一下衙役道:“叫你去就去,那么多話作甚?”
衙役趕緊拱手匆匆而去,出了衙門口,心道:這么多人一起去蘇氏,難不成是要抄家滅族?
衙役只是這么一想,隨后便匆忙通知人去了。
烈日將眉山烤得發燙,空氣里浮動著令人窒息的燥熱。
蘇氏宗祠朱漆大門在陽光的暴曬下,仿佛隨時會剝落出歲月的裂痕。
數十衙役整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如同一陣壓抑的悶雷,震得門上的銅環嗡嗡作響。
陳知易端坐在八抬大轎里,金絲繡著云紋的轎簾半掩,露出他那雙微微瞇起的眼睛。
望著牌匾上“德澤綿長”四個燙金大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里滿是算計與貪婪。
轎夫們小心翼翼地落穩轎子,陳知易踩著衙役匆忙遞來的踏凳,官靴重重碾過青石板上精美的“百福圖”磚雕,仿佛要用這一踏,將蘇氏的福運盡數碾碎。
族長蘇淳腰桿筆直地領著一眾族老,早已在祠堂前等候。
他目光如炬,緊盯著陳知易的轎子,皺紋深刻的臉上寫滿堅毅。
當陳知易抽出腰間象牙柄折扇,漫不經心地敲打祠堂廊柱時,蘇淳跨步上前,聲音洪亮如鐘:“縣尊大駕光臨,不知所謂何事?
蘇過命案,蘇氏已全力配合官府追查,怎可無端指責我族包庇?”
陳知易挑眉,折扇“啪”地收攏,指向蘇淳:“蘇過犯下命案,蘇氏宗祠卻至今未曾交人?
蘇氏在眉州號稱望族,如今連個殺人犯都抓不住,莫不是想包庇同謀?”
他話音剛落,身后百名弓箭手齊刷刷將硬弓拉成滿月,箭鏃在陽光下泛著森冷寒光。
蘇淳挺直脊梁,毫不畏懼地迎上陳知易的目光:“縣尊若有證據,大可將蘇氏眾人押解縣衙,按律處置!
莫要拿這等子虛烏有的罪名來污蔑我們!”
他的話讓祠堂內的族老們精神一震,卻也讓陳知易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好個伶牙俐齒的族長!”
陳知易突然甩袖,折扇重重拍在供桌上,巨大的聲響震得祖宗牌位簌簌作響,“來人,給我砸!”
話音未落,衙役們便如狼似虎地沖進祠堂,供桌上的青瓷香爐、燭臺被掃落在地,精美的瓷器瞬間成了碎片。
蘇淳看著滿地狼藉,眼眶通紅,雙拳緊握:“陳知易!你身為父母官,竟如此魚肉百姓,就不怕天理昭昭?”
陳知易慢條斯理地掏出手帕擦拭扇骨,悠然走近蘇淳:“天理?在這眉山縣,本官就是天理!
聽聞蘇氏在眉州的絲綢莊每月進項紋銀兩千兩,竹編工坊更是日進斗金。即日起,蘇氏所有生意由縣衙‘代為打理’,待到蘇過歸案,再議處置!”
蘇淳怒極反笑:“休想!蘇氏就算拼得滿門抄斬,也不會讓你這貪官得逞!”
可就在這時,他瞥見陳知易一個眼神,兩名衙役粗暴地將他年幼的孫子從族老身后拽出,刀刃抵在孩子脖頸上。
“爺爺!”孩子驚恐的哭喊如同一記重錘,砸在蘇淳心上。
蘇淳臉色瞬間慘白,踉蹌著向前兩步,聲音顫抖:“你你……你是強盜還是官老爺,竟然如此行徑!卑鄙!無恥!”
陳知易把玩著手中的折扇,嘴角掛著笑容,道:“對付你們這種反賊、逆賊家族,便不該跟你們講太多道理。
三日后,本知縣要見到所有賬簿、契約。若有半點差池,蘇氏滿門,都與這逆子同罪。”
他轉身時,官袍下擺掃落供桌上的燭臺,火苗“騰”地竄上族譜,干燥的紙張迅速被點燃。
蘇淳望著孫子淚流滿面的小臉,又看著被火焰吞噬的族譜,心中滿是絕望與悲憤。
祠堂內彌漫著嗆人的煙霧。
蘇淳無力地癱倒在地,沙啞著聲音:“我我答應你”
此言一出,蘇氏宗祠之外圍觀的族人頓時紛紛哭了起來。
“哈哈哈哈!”陳知易大笑著走出蘇氏宗祠,眼神還特意掃過,那些帶著仇恨的目光頓時紛紛低頭,不敢與他對視,這讓他更加得意起來。
春風得意馬蹄疾。
陳知易換乘馬匹,一路回到縣衙。
隨后兩天,他收到了蘇氏整理過來的資料,便是蘇氏在眉州的店鋪以及各式生意。
他看了一遍,還是有些不滿意,跟送資料過來的蘇河呵斥道:“這些店鋪里的貨物存貨怎么這么少!
還有,進貨渠道怎么沒有寫清楚?另外,柜上的存錢呢,怎么都不見這部分?”
陳知易將賬簿狠狠摔在案幾上,墨硯里的殘墨濺在蘇河慘白的臉上。
“好個蘇氏,竟敢糊弄本官!”他一腳踢翻太師椅,官靴踏過滿地狼藉逼近蘇河,“綢緞莊庫房空了三分之一,竹編坊的精品存貨不翼而飛,當本官是瞎了不成?”
蘇河撲通跪地,額角在青磚上磕出悶響:“縣尊明察!綢緞莊上個月遭了賊,竹編坊……竹編坊的精品本就是應老主顧的急單……”
話音未落,陳知易的折扇已重重砸在他肩頭,竹骨應聲而斷。
“賊偷得倒蹊蹺,專挑值錢的拿?”陳知易抓起賬簿甩在蘇河臉上,紙頁嘩啦啦散開,“進貨渠道寫得含糊其辭,銀錢往來賬目不清——蘇河,你當這是給自家記糊涂賬?”
他忽然湊近,腐臭的呼吸噴在蘇河臉上,“聽說蘇氏還有座窯廠,燒的全是珍貴的瓷器?”
蘇河渾身如墜冰窖,額頭冷汗混著血水往下淌。
那座窯廠是蘇氏最后的家底,燒的全是名貴瓷器,若被陳知易染指……
“縣尊,那窯廠不過是……”他說不下去了,因為瓷廠乃是前些年蘇允給蘇氏置辦的產業,這會兒若是說起蘇允,更可能被直接沒收,還可能被當成通賊的證據。
“不過是什么?”陳知易猛地揪住蘇河衣領,“三日后,窯廠的地契、窯工名冊,還有所有成品、半成品,盡數送到縣衙。”
他隨手將蘇河摜在地上,又踢了一腳案幾上的算盤,珠子噼里啪啦滾落滿地,“少一件,本知縣就拆了蘇氏宗祠的房梁!”
蘇河連滾帶爬地退到門口,正撞見陳知易的師爺抱著一摞文書進來。
“大人,眉州知府傳來加急公文,說……”師爺瞥見地上的蘇河,話音戛然而止。
陳知易慢條斯理地整了整官袍,突然獰笑一聲:“告訴知府大人,蘇氏勾結匪類,私藏違禁物,本縣正徹查呢。”
他一腳踩住蘇河的手,聽著骨頭碎裂的脆響,“蘇河,回去告訴蘇淳,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若敢藏半點東西,蘇氏滿門,一個都別想活!”
蘇河連滾帶爬逃出縣衙時,暮色已染紅了半邊天。
他望著空蕩蕩的街巷,突然想起幼時祖父帶著他在宗祠祭祖,牌位前的長明燈永遠明亮。
如今,那盞燈怕是要徹底熄滅了。
蘇河走在街巷之上,走著走著,忽而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哭,既是為他親兄弟蘇沆而哭,也為宗族而哭。
師爺安靜看著蘇河失魂落魄走出縣衙,隨后才跟陳知易道:“縣尊,知府加急公文,讓眉山縣籌集糧草,弓箭手也要及時操練起來,隨時等候州里的調撥。”
陳知易聞言詫異,剛端起的茶盞重重磕在檀木桌上,滾燙的茶水濺在他繡著金線云紋的袖口,燙出深色的痕跡。
“好端端的籌什么糧草?莫不是吐蕃蠻子又犯境了?”
他扯過師爺手中的公文,指甲不自覺地摳進宣紙邊緣,瞇著眼逐字逐句看下去。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公文上,將“蘇允”二字照得格外刺目,他原本囂張的臉色突然像被霜打的茄子,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連脖頸處青筋都突突直跳。
“蘇、蘇允?”陳知易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手指死死摳住公文邊緣,羊皮紙發出刺耳的沙沙聲,仿佛隨時會被撕成碎片,“那個傳聞中的蘇氏反賊蘇允,竟帶著五萬鐵騎攻下了劍門關?”
他踉蹌著后退兩步,后背撞翻了身后的花架,青花瓷瓶“啪”地炸開,飛濺的碎片擦過腳踝,劃出一道血痕,他卻渾然不覺,只是瞪大了眼睛,像是見了鬼似的喃喃自語,“劍門關天險,易守難攻,怎么可能……”
“這、這不可能!”
陳知易突然暴喝一聲,猛地一把揪住師爺的衣領,官帽歪斜地扣在腦袋上,幾乎要掉下來。
他急促的呼吸噴在師爺臉上,唾沫星子四濺,“三日前還派人去蘇氏宗祠施壓,如今蘇允竟是攻下劍門關,劍門關乃是四川門戶,劍門關一失,川蜀不安……我、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化作一陣帶著哭腔的嗚咽,喉結上下滾動,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突然,他像發了瘋似的沖向衣帽架,一把扯下身上的官袍,綢緞撕裂的聲音在寂靜的縣衙里格外清晰。
他抓過師爺的粗布短打,手忙腳亂地往身上套,扣子系錯了位置,下擺歪歪扭扭,腰帶也松松垮垮地掛在腰間。
“快!備馬!不,備牛車!”陳知易頂著歪歪扭扭的頭巾,兩只鞋穿得一順撇,在地上跺著腳大喊,“去蘇氏宗祠!給本……給我把蘇族長供起來!
把綢緞莊、竹編坊的地契全送回去!還有那座窯廠,連夜派人守著,誰敢動一塊瓷片,本……我剁了他的手!”
他一邊喊,一邊在縣衙里橫沖直撞,撞倒了幾個衙役,碰翻了案幾上的筆墨紙硯,墨水潑灑在青磚地上,像是一灘灘血跡。
師爺目瞪口呆地看著平日威風凜凜的縣太爺,此刻頭發蓬亂,衣冠不整,活像個偷雞摸狗的賊。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陳知易已經沖出縣衙,在門檻上絆了個狗啃泥,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瞬間腫起一個大包,門牙也磕掉了半顆,鮮血順著嘴角往下淌。
可他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似的,咧著嘴傻笑起來,血水混著口水從缺了牙的嘴里流出來,“蘇允是蘇氏族人,蘇族長就是他親叔!這……這叫大水沖了龍王廟啊!”
暮色中的眉山城,炊煙裊裊升起。
百姓們站在街邊,目瞪口呆地看著一輛破牛車橫沖直撞地駛過街巷,車轅上掛著的官靴叮當作響。
當破牛車停在蘇氏宗祠前,陳知易深吸一口氣,努力挺直腰板下車。
他的官袍皺得不成樣子,腰間玉帶也歪歪斜斜,但還是強撐著體面,整了整衣襟,緩步上前。
只是他的腳步虛浮,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到了牌匾下,他朝已經倉皇迎了出來的蘇氏族長蘇淳以及眾多族人作了作揖,聲音里帶著討好:“蘇族長,陳某前日多有冒犯,還望恕罪。
令侄蘇允將軍雄才大略,這川蜀之地,日后少不得仰仗蘇氏。”
蘇淳拄著拐杖站在門檻前,身后站著一眾蘇氏族人,個個滿臉詫異。
蘇淳兒孫子蘇遠瞪大了眼睛,手中握著的竹簡“啪嗒”掉在地上,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這……這還是那個頤指氣使、要滅我族的陳知縣?
蘇河站在人群中,臉上還帶著被陳知易折扇砸出的淤青,額角的傷口也還滲著血。
他張著嘴,一臉茫然,心下道:“前日還對我非打即罵,逼我交出產業,如今卻像是換了個人,這到底唱的哪出?”
他心中翻涌著無數疑問,卻找不到答案。
蘇淳撫著胡須,眼神中滿是詫異,他慢悠悠開口:“陳縣尊這是唱的哪出啊?
三日前帶著衙役砸我宗祠,如今卻來賠禮?”
這一句話,讓周圍的疑惑達到頂點,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陳知易身上,等著他解釋。
蘇家族老蘇德昌拄著拐杖,顫巍巍上前一步,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陳知縣,你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我蘇氏已經將所有的產業都交予你了,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難不成還真要毀了我蘇氏?
我蘇氏雖只是縣中小族,但也不是軟弱可欺的,陳知縣可是要適可而止!”
陳知易咬了咬牙,從袖中掏出一疊地契,伸手遞過去時,手指微微發顫:“這些是綢緞莊、竹編坊的地契,即刻奉還。
窯廠那邊,我已派人嚴加看守。
還望蘇族長在……他面前,為陳某說句好話。”
這番話讓蘇氏眾人更加摸不著頭腦,蘇明遠忍不住問道:“他?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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