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月花開七蕭瑟,廿一月明待有時

創業因果道 第4章 四月花開七蕭瑟,廿一月明待有時

翰杏園深處，無問齋靜謐地坐落在東側，門朝向西側，門扉輕啟，正對著別有韻味的廊道和蜿蜒至竹林深處的茶馬道交匯點。門楣左側，一塊歷經風霜的“無問齋”牌匾靜靜懸掛，下方，一古木制成的花架上，一盆春蘭正競相綻放，散發著淡淡的幽香。齋內左側，一扇寬敞的半落地窗敞亮開闊，窗臺寬闊，長約兩米，寬七十公分，邊緣略高地面二十公分，上覆柔軟棉墊，是無問僧休憩時的最愛之地。他常悠閑地躺臥其上，或凝視藍天遐想，或側首靜聽聽雨谷中細雨輕敲的旋律。

齋之右側，另一扇稍高的玻璃窗則框住了滴水巖的旖旎風光，窗外，一棵高大的香蕉樹頑皮地伸出兩片寬大的葉子，如同天然的遮陽傘，為這靜好的畫面添上幾分綠意與生機，同時也巧妙地遮擋了部分陽光，讓室內光線柔和而不刺眼。

此時，無問僧挪步至左側窗臺，隨意地盤腿而坐，雙腿舒展，背部輕輕倚著窗欞，細碎的陽光透過窗格的縫隙，斑駁地灑在他那張刻滿歲月痕跡卻依舊從容不迫的臉上。無問僧不給學生使絆子的時候，還真是有幾分慈眉善目的模樣，尤其是他開啟“話癆”模式時，頗有幾分嚴師的風采。

無問僧清了清嗓子，正式進入“話癆”模式。他環視一周，見眾人圍坐得整整齊齊，眼神中滿是慈愛與期待。接著，他以一種沉穩又不失親切的語氣，為大家娓娓道來“4721規律”的奧秘。

4721規律，說的是四個月、七個月、二十一個月的實體店盛衰演變的規律。剛開張的前四個月往往熱鬧非凡，業績高峰往往藏身其中；但好景不長，緊接著便是七個月的下坡路，業績的低谷也可能悄然降臨。然后就是長達二十一個月的漫長起伏浮沉，業績起起落落，最終找到一個平衡點，最終也就只是在這個平衡點上下波動，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這規律啊，說實話，挺殘忍的，尤其是對那些想開實體店的創業者來說。辛辛苦苦撐三年，最后就落個不死不活的業績，那為啥還要開店呢？不過無問僧可不含糊，給大家舉了好幾個鮮活的例子，讓大家不得不正視現實和理想之間的殘酷差距。

那有沒有例外的？當然也有例外的，但無問僧講完這個規律之后，讓大家思考的，可不是有哪些例外，而是規律本身蘊含的的規則。

李一杲邊聽邊琢磨，心思不自覺地飛回了自己創業那會兒的青蔥歲月。想當年，他的海霸自助餐剛開張那三四個月，嘿，真是門庭若市，熱鬧非凡，跟趕集似的。可好景不長，新鮮勁兒一過，業績就像滑滑梯，一月不如一月。那時候，他一心以為生意好就是王道，店里亂成一鍋粥也不管，只覺得是店長管理不到位，還整了一堆管理軟件和工具，想著規范化管理能救場，業績倒也真給拉回來一些。不過，那時候的他，壓根兒就沒往那更深一層的規律上琢磨。

無問僧這教學風格，那叫一個獨特。他講課吧，通常有兩種模式，先是“講”模式，那叫一個滔滔不絕，口水話連篇，誰要是敢插嘴，那就是自找不痛快。等他講爽了，才進入“問”模式，這時候學生們才能提問。不過，提問也得有水平，要是問些沒營養的問題，那可就得準備好接受他的“毒舌”攻擊了。所以，無問僧這性格，跟學生們的關系要么鐵得跟兄弟似的，要么就跟仇人一樣，老死不相往來。

李一杲能成為無問僧的學生，那也算是經得起“語言錘煉”的。當然了，他也沒少跟無問僧頂嘴，自然也沒少挨無問僧的“修理”。這會兒，他聽得一頭霧水，抬手撓了撓頭，一臉急切地問：“老師，您說的這個4721規律，除了咱們平時看到的那些案例，有沒有更靠譜的科學分析啊？”

李一杲這提問，簡直就是他和無問僧日常拌嘴的保留節目：“有科學依據嗎？”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就跟吃飯喝水一樣自然。要是無問僧拿不出個科學依據，后面再瞎扯一通，李一杲就算被無問僧罵得狗血淋頭，也是一臉的不服氣。所以，要是換個人問這問題，無問僧可能還會耐著性子解釋兩句，但一聽是李一杲這調調，他立馬就火了，之前被李一杲頂撞的那些次數，就像一把火，瞬間就被點著了。他冷哼一聲，直接回懟道：“一呆哥，這4721規律哪來的科學依據，還不是我這老頭子這么多年，一個個實例看過來，總結出來的。來來來，別說科學依據了，這規律還得看人呢，看行業呢，看地方呢，這幾個數字也不是鐵打不動的，你隨便改改也行，愛咋改咋改，比如4728規律，或者5821定律，都隨你便！”

無問僧這一開口，就像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眼看就要進入他的“講”模式了。李一杲可不想聽他長篇大論，趕緊打斷他：“老師，您說了這么多，不就是那個‘短盛-中衰-長穩’的周期輪回嘛。”

張金枇眼見這對師徒又要開啟唇槍舌劍模式，連忙插話問道：“老師啊，您那套規矩，在電商大潮后，還頂不頂用啊？”

張金枇算是無問僧家的串門常客了，無問僧一聽她這么問，火氣瞬間消散，笑瞇瞇地說：“我觀察過，電商雖火，可也沒把這規律給整顛覆了。”

張金枇心里可老清楚，知道無問僧今兒個講的這4721規律，明擺著是針對李一杲的創業大計來的。與其讓無問僧滔滔不絕地批判，不如讓大師兄自個兒剖析剖析。于是，她轉頭對李一杲說：“大師兄，你當年那海霸自助餐連鎖店，有沒有遵循這規律啊？”

“我來說吧，”趙不瓊搶先一步，她沉吟片刻，字斟句酌，好半天才慢悠悠地開口，“事情嘛，是這樣的。咱們第一家店開張頭一個月，那生意火得，簡直了，壓根兒就沒想過以后咋整。手里頭有了錢，也就沒怎么多想，緊接著就開始籌備兩家新店。第二家和第三家店，是在第三個月的月底一塊兒開業的，生意同樣紅火。三家店兩個月的盈利，足夠再開一家新店了。那時候，不少潮汕老鄉都主動上門，談合作談投資的，想一塊兒多開幾家店。我們就接受了好幾筆投資。后面的五家店，每一家都是不同的潮汕老鄉投的資。不過那時候我們考慮得不夠周全，潮汕老鄉提出要先債后股，分三年債轉股，我們也就答應了。所以啊，第五個月開了兩家店，忙得跟陀螺似的，人手都不夠，管理也亂糟糟的。第六個月就只開了一家，第七個月又開了兩家，總共八家。其實當時簽約的潮汕老鄉有十幾個，本來能開十幾家的。可是呢，到了第八個月，附近突然冒出兩家模仿我們的自助餐店，就開在我們老店旁邊。我們主打海鮮，那兩家模仿的店，一家主打牛肉，號稱連神戶牛肉都供應得上，生意也挺好；另一家主打便宜，菜品多，但感覺沒什么特色菜，不過生意也還行。我們自己那三家老店，業績下滑得那叫一個明顯。當時我們以為是那兩家新店影響了我們，沒往別處想。那時候潮汕老鄉也不知道為啥，說新開店的合同先放一放，不急著開店。后來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還沒等我們說服那些投資人開新店，疫情就來了。后面的事兒，老師您應該都一清二楚了。最后下決心清盤解散公司，也是聽了老師的建議。”

在座眾人其實心里都跟明鏡似的，今兒個大家來找無問僧，就是想問李一杲下一步開店創業的事兒。無問僧肯定得把李一杲上一輪創業的事情給剖析得清清楚楚，大家都明白了咋回事，才會告訴大家該怎么做。

不過話說回來，創業失敗的解剖那可是相當痛苦的，尤其是對當事人李一杲來說，現在還欠著一屁股債呢，一提起來都是傷疤，哪能不疼？但是啊，也只有創業者自己才最清楚當時的真實情況，你不剖析，誰給你剖析？隔靴搔癢那肯定是不行的。無問僧今兒個要是不剖析得血淋淋的，怎可能罷休？

這下子能看出點端倪來了吧？張金枇當年可是在李一杲創業的時候，去給李一杲做過一陣子人力資源的幫手，而趙不瓊呢，是李一杲的老婆。所以這倆人就挺身而出，來幫李一杲減輕自我剖析的痛苦，同時呢，也要把這剖析做得徹徹底底，好知道下一次創業該怎么避免再掉進坑里。

無問僧揭短那可是往大了捅刀子，他邊聽趙不瓊絮叨，邊連珠炮似的發問，細節摳得越來越細，問完一輪，還得附帶幾句諷刺，那話尖酸刻薄，字字扎心。諷刺完，他又掰著手指頭算起賬來，左算右算，照著開店那投入，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又向趙不瓊發難：“我咋算都覺得，你們不至于欠下那么一屁股債吧？”

趙不瓊剛想開口，無問僧卻擺手打斷，非要李一杲親自上陣。李一杲本來聽趙不瓊說著開店那些事兒，心里就堵得慌，這會兒被無問僧揪住不放，那叫一個憋屈。趙不瓊見狀，連忙用力拍了拍他的手背，柔聲細語地安慰：“大師兄，都翻篇兒了，你就跟老師坦白吧，說說咋回事。”

李一杲臉紅脖子粗，瞅見趙不瓊緊緊攥著自己的手，心里暗自嘆氣，苦笑道：“老師，是這么回事。后來咱們那店，越開越大，后面那家店的投資，頂前面好幾家加一塊兒。那時候咱倆想啊，店大了，賺錢不就快了嘛。結果呢，大店成了燙手山芋。疫情一來，想調頭都難。”

無問僧這回倒是反常，沒再接著挖苦，點了點頭，輕嘆一聲：“行了，一呆哥，知道錯哪兒就好。既然你心里有數了，那我就回答你剛才那問題，說說這4721規律，它到底有啥科學依據。”他剛想細細道來，卻猛地發現王禹翔在一旁偷笑，臉色瞬間一黑，指著王禹翔訓斥道：“嘿，你這小子，又在憋什么壞水兒？來來來，你不是熟悉無問齋的規矩嘛，那你就來提三個問題。”

王禹翔被無問僧這一嗓子嚇得一激靈。他之所以偷笑，是因為看出李一杲那欲哭無淚的表情，還有那難受勁兒，全是裝的。他心里嘀咕大師兄演技太浮夸不到家，這才沒憋住笑了。沒想到這下被無問僧逮個正著，讓他提問，他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無問僧這教書法子，當真是獨樹一幟，不光自個兒古怪，還得把學生也帶得古靈精怪。怎么個古怪法？他要是罵起學生來，學生真惱了，受不了，他反倒來勁了，數落一頓：“嘿，你這心胸，以后還想干大事？”等學生們被他訓得跟小綿羊似的，他又不滿意了，“你這樣沒點火氣，還算人嗎？狗都還有三分脾氣，你這樣，怎么當我徒弟？”學生們自然不服：“我到底是該有脾氣還是沒脾氣？”

于是，無問僧就開始傳授獨門秘籍：挨罵時，心里要波瀾不驚，臉上卻得裝出怒氣沖沖的樣子。這樣一來，學生要是能在挨罵時，表面跟他頂得熱火朝天，心里其實跟沒事人一樣，無問僧就樂得跟啥似的，覺得自己這徒弟教得不錯，已經能“人模狗樣”地出去闖蕩了。

這么一來，無問僧一番揭短，李一杲作為主角，那表情豐富得跟調色盤似的，一臉悲痛欲絕，好像真的心如刀割。而且，這表情還得讓師兄弟們看不出破綻才行。可李一杲演技不夠火候，被王禹翔看出了點門道。王禹翔忍笑忍得辛苦，最后還是露餡了。你想想，人家正揭傷疤呢，你卻在旁邊笑，這不是找茬兒嘛？所以，無問僧才會大發雷霆，要懲罰他，必須“提出三個問題”來。這提問，可不是鬧著玩的，是真懲罰！

原來無問齋有個規矩，叫無問齋三問，分別是石之問、木之問、紙之問。這三問啊，代表著三種不同層次的思考，可不是簡簡單單三個問題就能湊數的。石之問，問的是“基礎與本質”；木之問，問的是“標準與規范”；紙之問，問的是“哲學與道”。一般人提問題都是想到哪兒問哪兒，要想提出這“三問”，那可得有深厚的理解和見識才行。所以啊，王禹翔這才犯了難。

要聊起這4721規律的“三問”，得先弄明白開實體店最根本的那幾樣是啥。王禹翔這家伙，學歷高是高，但比起李一杲那貨，他更是個宅到骨子里的技術宅，哪會這些。頂多也就想想顧客啊、店面位置啥的。王禹翔撓著頭，眉頭緊鎖，跟要解出世界難題似的，好不容易擠出了兩個問題：“老師，第一問哈，4721規律會受到什么因素的影響？第二問，這個規律的原理究竟是什么？至于第三問嘛，我還在憋呢。”

無問僧搖了搖頭，笑瞇瞇地說：“你小子還是這么不學無術啊。枇杷，家法呢？”

張金枇一聽這話，立馬跟打了雞血似的，樂呵呵地在王禹翔后腦勺上輕拍了兩下，然后喊道：“老師，家法已經伺候完畢！”

無問僧教徒兒，提問題有兩種招數，一種是“知而問知”，說白了就是你得先搞清楚那事兒是咋回事，結構咋樣，原理是啥，然后再發問；另一種呢，就是“瞎摸亂問”，啊不對，應該叫“探原問知”，就是我啥都不懂，但我知道萬事萬物都有個基本規律，我只要搞懂這個規律，就能反過來推敲出那事兒的本質。

要是不按這倆招數來，想到啥就問啥，那無問僧可就得發飆了。王禹翔這家伙，對實體店經營那是一竅不通，可以說，在座的師兄弟七個人里，他是對這玩意兒最沒興趣的一個。讓一個編程高手來琢磨這些，簡直就是對他的高智商的浪費，不，是侮辱！所以，王禹翔那倆問題，其實就是在啥都不懂的情況下，“探原問知”能想到的提問了。

雖說王禹翔的問題確實沒啥技術含量，但好歹也沒跑太遠。按照無問僧的“無問齋三問”規矩，只要學生提出了“無問齋三問”，老師就得回答。要是不回答，嘿嘿，那可就是學生們的天下了，想怎么嘲笑、諷刺甚至辱罵老師都行，老師還不能還嘴。這種機會，誰不想抓住了好好“報復”一下呢？

既然無問僧應允了王禹翔依照“無問齋三問”的老規矩發問，且王禹翔的問題并未越矩，那么即便是再不起眼的問題，無問僧也得照單全收，一一解答。說來這“無問齋三問”回答的奧妙，在于因人而異，答者需貼合問者的背景，方能顯其精妙。王禹翔這位，本科專攻軟件工程，研究生直至博士都沉浸在人工智能的算法與邏輯中，如今更是將此作為飯碗，無問僧若要應對，自當以他的專業領域為舟，貼合計算機語境的行話為帆。

“無問齋三問”這規矩，可是無問僧自家定的，他心里自然門兒清。不過，他沒急著直接解答，反而拋了個回旋球：“倘若這規律里頭藏著兩個‘變量’，那我倒要問問你，這‘變量’是啥？它們各自的‘權重’又是如何分配與影響的？”

這一開口，明擺著是要用王禹翔的“專業語言”來交流了。王禹翔一聽，臉上頓時樂開了花，他知道無問僧的脾性，這位老師可不愛空口談理論，非得有點兒“實惠”才肯開金口。于是，他起身，雙手一拱，做了個揖，笑道：“老師您學富五車，博古通今，還望您能指點迷津！”

王禹翔這一手挺絕的，說白了就是變著法兒把拍馬屁當做送“禮”，而無問僧呢，也樂意接這“禮”。不接可不成，不然回頭還得想法子還禮，那可就麻煩了，總不能也回個拍王禹翔馬屁的大禮包吧？

“喲~”無問僧故作嫌棄地扇了扇鼻子，“看來咱們這兒又要多出一位馬屁高手了？行吧行吧，我這人就愛聽好聽的，多一個也無妨。”

說罷，無問僧正色起來，踱步至白板前，翻開新一頁，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一個店鋪的輪廓，周圍則是商業街與住宅區環繞。

“你瞧，”無問僧指著白板，“每個零售店都有倆‘半徑’。頭一個是生活半徑，比如我家到附近中學440米，小學400米，幼兒園430米，再到菜市場450米，大超市480米，醫院1200米……這些都是日常活動的‘生活半徑’。500米以內，抬腿就走；再遠點，開車十分鐘搞定，停車都算在內了，所以停車位也挺關鍵。”

“第二個‘半徑’是社交半徑，我說的是面對面那種，不是手機屏幕上的點贊評論。這種社交，得看時間成本，超過90分鐘的路程，對咱們的‘社交半徑’影響可就大了。比如接孩子順道買菜，這是生活半徑；朋友約你喝茶談事，那地點就是你的社交半徑。”

“生活半徑、社交半徑，在咱們計算機語言的邏輯里，都可以視為與時間緊密相關的參數‘變量’……，翔子，你說，這兩個‘半徑’，是4721規律里的什么類別的‘參數變量’呢？權重如何配置呢？”

無問僧邊侃侃而談，邊細細道來，王禹翔的腦海里如同翻涌的云海，不斷蹦出各種數據片段。恍惚間，他想起了昔日與李一杲搗鼓的那套BI軟件。想當年，李一杲初涉商海，雄心勃勃地拉他入伙，說要打造個門店智能的神器。不過，這可不是普通的日常管理、點餐系統之流，那些小玩意兒李一杲早就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他瞄準的，是分析門店生意預測的BI神器。

那會兒，他倆天馬行空地討論著，要追蹤食客們吃啥、啃多少、幾時來、坐多久等林林總總的細節，再用這門店BI軟件剖析個透。可就是沒琢磨過，把“生活半徑”、“社交半徑”這些個參數揉進去。此刻，無問僧的話音未落，王禹翔的腦海里已是數字與公式滿天飛，左思右想，愣是沒拼出個所以然來，結果，無問僧后面的話全成了耳旁風。

無問僧講了一通，又問道：“翔子啊，你說說，要是消費行為跟時間距離不沾邊，消費者會咋選？”

無問僧連著喚了幾聲，王禹翔卻跟入了定似的，多虧張金枇眼疾嘴快：“老師，那鐵定上網淘去啊，淘寶、京東、拼多多，應有盡有，最關鍵，網上還便宜不少呢！”

無問僧瞥了眼一臉呆萌，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王禹翔，眉頭微蹙，卻也沒管王禹翔，只對張金枇溫和一笑：“枇杷，你前半句算是說到點子上了。實體店里，同一類商品能有20個SKU就頂天了，可線上呢，同一類商品能讓你挑花眼，SKU上千個都算少的，上網的選擇自然多。不過，說到價格嘛，以前確實網上便宜，但現在可就不一定嘍。很多時候，實體店跟網上的價格已經差不了多少了。所以啊，我之前沒提價格，重點是兩個半徑的時間參數。”

說完，無問僧在白板上寥寥幾筆，勾勒出幾個圖示，邊畫邊解釋：“很多老板做市場調研，就盯著附近人的錢包，以為有錢人多的地方開個高檔店就能撈金，工薪階層多的地方就開實惠店。這么想也沒錯，這叫消費力導向。但現在電商這么火，這種觀點可就不全面了。枇杷啊，你去捅捅翔子，問問他，還缺了啥？”

張金枇一聽，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王禹翔，“小師弟，老師喊你呢。”王禹翔一愣，仿佛剛從夢中醒來，連忙追問張金枇：“老師說啥了？”張金枇于是又把無問僧的問題復述了一遍。

無問僧講課，那可是出了名的較真。面對王禹翔的提問，他直接套用王禹翔的專業行話，什么“生活半徑”、“社交半徑”、“時間參數”一股腦兒地往外倒，全是為了精準對接王禹翔的思維頻道，力求從頭至尾，每個回答都能讓王禹翔心服口服。至于旁人能否消化，嘿，那可不是他關心的，只要王禹翔點頭，他就滿意。旁人若是聽不懂，自個兒去找王禹翔求解或者重提問題，哪怕問題雷同得跟復制粘貼似的，換了個人，無問僧也能給出花樣翻新的答案。他這回答的功夫，簡直就是用來彰顯自己水平的金字招牌。所以，此刻見王禹翔對他的精心解答置若罔聞，他能忍住不跳腳，已是極大的修養了。

這可不是無問僧突然性情大變，實在是他自己講得越來越起勁，滿心指望王禹翔能跟他一搭一唱，好讓他盡情揮灑。這便是無問僧講課的獨特風格，為啥他樂意學生跟他“杠”上？因為杠的時候，往往能激發他自己的思維火花嘛。

可偏偏這時候，王禹翔的心思早飄到九霄云外去了。聽了張金枇轉述無問僧的問題，他隨口吐出了幾個詞：“消費體驗？消費意愿？消費需求？”

眼瞅著無問僧的火氣又要竄上來了，王禹翔連忙賠罪：“老師，對不住啦，我腦子剛才‘宕機’了！”

無問僧倒是沒真生氣，耐心地追問：“那你在想啥呢？”

王禹翔倒也爽快，直言不諱：“門店商業BI的事兒。”

無問僧一聽，王禹翔這算是回過神來了，而且琢磨的門店商業BI還是他的拿手好戲，立刻精神振奮，干勁十足：“翔子啊，設計商業BI參數時，參數設計分主觀客觀，消費體驗、消費意愿這些，都是主觀的，不好拿捏。我之前提的時間參數，那就是個客觀的，客觀參數在BI里才更容易施展拳腳……聽仔細了，現在我說第二個客觀參數——‘厭倦頻度’。”說著，無問僧在白板上工工整整地寫下了這幾個大字。

他轉過身，一臉和藹地望著王禹翔，耐心講解：“厭倦頻度，你想想，三文魚再愛吃，也不能天天吃吧？人嘛，天生就對新奇感興趣，對舊物會厭倦，哪怕是心頭好，也有膩的時候。”

王禹翔一聽，眼前豁然開朗，大腦終于從迷霧中解脫出來。他興奮地追問：“老師，消費頻度其實也是客觀數據啊，為啥選厭倦頻度而不提消費頻度呢？”

無問僧剛才大談特談了一番“時間參數”的奧妙，心里頭那個得意勁兒，能在大博士學生面前炫耀了一把，感覺真是爽到飛起。這不，他又趁熱打鐵，準備顯擺第二個客觀參數了。聽到王禹翔的疑問，他心情大好，耐心地解釋道：“要說這消費頻度啊，如果沒有線上電商來搗亂，那確實是夠用的。打個比方，假如你有個完美女友，那種挑不出一點毛病的，你說你得多久才會對她膩味？”

王禹翔一聽這話，臉色微微泛紅，有點害羞地回答道：“一輩子都膩味不了！”

“嘿！”張金枇在一旁聽了，又伸手輕輕拍了拍王禹翔的后腦勺，語氣里帶著幾分調侃和不滿，“春節你都不帶思思出去玩，你倆是不是鬧矛盾了？哎呀，思思那么漂亮，你現在對她不冷不熱的，是不是心里又惦記上別人了，想把她甩了？嗯？”

“大師姐，你可別亂說！”王禹翔連忙辯解道，“我們倆感情好著呢，今年肯定結婚，你放心就是了！”

說起王禹翔的女友思思，那可是張金枇撮合兩人的得意之作。在張金枇眼里，思思簡直就是個美得無法無天的少數民族姑娘，當然了，這得是她穿上那些民族服飾的時候。不過，王禹翔作為老廣本地人，對女孩的審美也是偏愛這一口，所以，剛開始和思思談戀愛那會兒，王禹翔對她是喜歡得不得了，兩人整天黏在一起。只是最近這大半年，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免不了有點小爭執。

張金枇常去無問僧家串門，兩人都是八卦愛好者，所以，王禹翔和思思的事，無問僧特別上心，每次見到張金枇都要打聽一番，自然也就了如指掌了。這會兒他拿這事來打比方，搞得王禹翔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說起來王禹翔這小子，剛畢業參加工作那會兒，雖然頂著個大博士的光環，但性格卻是個實打實的宅男。收入嘛，也就那么回事，中等水平；家庭背景，普普通通。除了那張文憑，真是沒啥值得炫耀的。而且呢，天才嘛，長相總得有點“特色”，王禹翔就是個大頭兒子加地中海發型的典范，個子倒還將就，可在帥哥堆里，那就只能算是“三等殘廢”了。這樣的顏值，想靠臉吃飯？難啊，連個普通姑娘的心都難得俘獲。

更慘的是，他工作的地兒，周圍全是敲代碼的一群大老爺們，未婚姑娘屈指可數。一轉眼，二十七八了，還是單身貴族一枚，家里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天天催他找對象。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張金枇給他牽了條線，介紹了個美女，還是個本科生，溫柔又賢惠。王禹翔樂得跟撿了寶似的，生怕一不留神，“女友嫁人，新郎不是我”。

可這兩年，王禹翔走了狗屎運，被獵頭慧眼識珠，挖到了一家新公司，當上了技術部的小頭目，雖說不算大官，但也算是高管行列的一員了。再加上那家新公司的行業特性，公司里面美女如云，亮眼的姑娘一抓一大把。那些亮眼又單身的，眼睛跟雷達似的，天天掃視著哪個高管還單著，王禹翔這小子自然也成了香餑餑。沒事就有小妹找借口來“請教”，有幾個還真讓他心里起了漣漪。這么一來，曾經在他眼里美若天仙的女友，現在看來，也就那么回事了。

這些事，張金枇可沒少跟無問僧八卦。無問僧這會兒跟說書似的，把這些事兒講得繪聲繪色，還在白板上畫了個“王禹翔婚戀厭倦走勢圖”，看得王禹翔臉跟猴屁股似的，其他人呢，憋笑都快憋出內傷了。

一番滔滔不絕之后，無問僧的情緒漸入佳境，他的話語鏗鏘有力，仿佛擲石激水，響徹屋宇：“厭倦頻度的本質，就是選擇！”

隨后，無問僧展開分析，細數王禹翔的經歷：從最初的別無選擇，到后來的選擇繁多，這一轉變悄然催生了厭倦的情緒。商業的演進亦復如是，電商未興起時，市場由需求主導；而電商風靡普及之后，我們則步入了厭倦的漩渦。

“厭倦時代！”這一詞匯仿佛是無問僧靈感迸發的火花，他得意洋洋地吐出這個詞，心中暗自竊喜。今日與學生們的交流，激發了他的靈感，創造出這樣一個新詞，讓他覺得一天的辛勞都化為了甘甜的果實。于是，他迅速在白板上揮毫潑墨，鄭重地寫下了“厭倦時代”，并在其旁標注“需求時代”。接著，他繪制了一張表格，詳細對比了兩個時代的異同，仿佛是一位嚴謹的學者在探索未知的領域。

對于那些能夠數年如一日，始終追隨無問僧求學的學生而言，他們早已習慣了老師這種獨特的授課風格。在講課之初，無問僧似乎對一切都渾然未解，宛如一張白紙。然而，一旦他開口講授，情緒便如泉涌般迸發，無數知識與見解隨之傾瀉而出，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他甚至能拋出許多深邃的專業概念，讓人嘆為觀止。倘若一時找不到恰當的概念，他便會在現場即興創造，展現出他過人的智慧和才華。這些新創的概念往往成為他當日講課的亮點，也讓學生們倍感自豪和榮耀。因為他們知道，這些概念的誕生往往離不開他們的提問與探討，正是他們的激發讓老師的靈感如泉涌般迸發。

經過一番深入的分析和對比，無問僧終于將“厭倦時代”與“需求時代”的界限劃分得清晰明了。他心滿意足地停下了滔滔不絕的演講，仿佛是一位畫家在完成了一幅杰作后，靜靜地欣賞著自己的作品。

無問僧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說，算是給王禹翔的問題畫上了個句號。至于王禹翔是否真的豁然開朗，那可就與他無關了。無問僧自個兒心里那叫一個敞亮，覺得自己已經說得跟明鏡似的，更何況，他還現場炮制了“厭倦時代”這么個妙趣橫生的新詞兒呢。

話鋒一轉，又回到了李一杲的創業難題上。無問僧沖著他眨眨眼，拋出了個耐人尋味的問題：“你說，要是咱們對客戶提供優質服務，服務周到得讓人挑不出刺兒，能不能讓咱們再回到那個需求為王的時代呢？”

這問題啊，可不是隨便問問的。它里頭藏著兩層深意呢。第一層啊，就是想知道“消費時代”到“厭倦時代”這倆，到底是像朝代更替那樣，一個完了另一個才上；還是像雙胞胎似的，能并存不悖。要是前者，那就意味著消費時代得慢慢退場，厭倦時代得接棒當家，這樣一來，厭倦時代里的商業規矩可就大不一樣了。要是后者嘛，那就是兩套規矩各玩各的，在不同的地盤上各顯神通。

至于那第二層深意嘛，就好比問有沒有啥秘訣，能讓“需求時代”和“厭倦時代”來個乾坤大挪移，就像觀音菩薩那樣，法力無邊，想男就男，想女就女，變個動物也是輕輕松松。要是哪家公司能有這本事，那不就能在任何時代都游刃有余，隨意變身了嘛。

無問僧問李一杲的那個“優質服務”，其實就跟觀音菩薩的神通差不多，能不能來個時光倒流，讓咱們從“厭倦時代”一躍回到“需求時代”。大概就是這么個意思，李一杲和大伙兒都聽得門兒清，所以這會兒都悶頭不語，各自陷入沉思了。

無問僧也不去攪擾大家，一把將李一杲拽到旁邊坐下，自己則悠哉游哉地坐到了泡茶的位置上。他一邊給大家倒上熱騰騰的茶水，一邊分發著干果點心，那架勢，恍惚間就像個熱情周到的服務員，干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

過了好一陣子，李一杲終于打破了沉默：“我覺得這事兒能成。咱們要是把服務質量提上去，讓消費者的體驗感嗖嗖往上漲，客戶滿意，那他們的需求自然也就跟著水漲船高了。”

無問僧朝白板努了努嘴，示意李一杲大筆一揮，寫上“客戶滿意”四個大字。緊接著，他讓大伙兒對李一杲的觀點投個票，順便說說自己的看法。

七個人里頭，張金枇、趙不瓊、蔡紫華三人都力挺李一杲，覺得提供優質服務讓“客戶滿意”這招能讓公司重回需求為王的時代，他們還各自添了幾條理由。最后，四人一合計，得出了結論：讓客戶滿意，需求自然蹭蹭往上漲。這不，七個人里頭，四個點贊，三個不吱聲，正應了那句老話，成功的路子都差不多，失敗的原因卻五花八門。既然點贊的理由都挺一致，那咱就瞧瞧，那三個沒點贊的，想法是不是也合拍？

無問僧先把目光對準了王禹翔，讓他說說為啥不捧場。

這人一說到不同意見，思緒就容易飄，還特別容易被剛經歷過的事兒帶跑偏。王禹翔這反對派就是這樣，無問僧剛拿他和思思的戀愛當“厭倦頻度”的活例子，他腦子里還轉悠著這事呢。他琢磨著，思思對他那是真好，特別是公司那幾個小妹圍著他轉的時候，思思可能察覺到了，對他更是關懷備至。可奇怪的是，思思對他越好，王禹翔就越想躲。

難道王禹翔是個花心大蘿卜？非也非也，這宅男可是出身傳統家庭，感情專一得很，和思思都睡一張床了，自然是要娶她的。不過，王禹翔心里頭啊，就圖個清靜，多點體貼，可體貼多了，他又覺得愧疚，這愧疚哪來的？還不是因為有小妹撩他，他有了選擇的余地嘛。

接著，王禹翔又拿這事跟自己的網購習慣比起來。他這技術宅男，買東西前必先看攻略、測評，客服都很少搭理，就算問，也就問問發貨時間、保修期限之類的。

說著說著，王禹翔自己都被自己給啟發了，又舉了個例子。有次他想買藍牙耳機，先搜了一大堆攻略，把藍牙耳機的那些參數指標摸得門清，心里有譜了，就在網上一口氣買了十款有十五天試聽和七天無理由退貨的。然后，他挨著個兒試聽，每天一款，最后挑中一款，剩下的都二話不說給退了。

那王禹翔這招數，要是換到線下實體店，又會咋樣呢？

別的不說，首先實體店的選擇面就窄多了。去大米的店就只有大米那幾款，去水果的店就只有水果那幾款，除非是去專門賣耳機的店，可能款式多點，但再怎么多，也比不上網上的選擇。專賣店、專業店，他們的強項是能馬上試聽音質，可藍牙耳機的續航時間也很重要啊，不同人聽的習慣不一樣，續航時間差別也大，光看耳機上標的可不準，得自己實際聽聽才知道。還有啊，佩戴舒適度也是個大事，有的藍牙耳機說戴著耳朵不疼，大多數人戴一個小時可能真不疼，但戴半天一天，很多就受不了了，除非那款耳機和自己的耳朵特別合拍。所以，這事也得戴久了才知道合不合適，實體店就算讓你戴一天，你也不可能真戴那么久，要是讓你帶回家試聽，第二天還得跑回去還，多麻煩啊！

王禹翔滔滔不絕說了一通，最后甩出一句：“對客戶服務再好，也回不去需求時代了。”

接下來，輪到陸靜發表反對意見。其實啊，陸靜原本跟個旁觀者似的，啥觀點都沒有。她為啥沒贊成呢？原因挺逗的，不是因為反對，而是前面幾位把贊成的理由都給包圓了，她覺得自己好像沒啥新花樣了。又不想隨便嗯一聲應付了事，索性就閉嘴不言。心想，要是無問僧真問到她，她就來個三連發：“沒意見、我不會、我很笨”，再不行，嘿嘿，哭鼻子給你看！無問僧啊，拿她也是沒辦法，誰讓她是最小的小師妹呢？

那陸靜對啥事兒最上心？打游戲唄！都四十好幾的中年大姐姐了，還跟小孩兒似的，天天沉迷游戲。一說起游戲，那話匣子就打開了，玩得也是溜得很，這方面，她可是天賦異稟。

不過，王禹翔那番話，倒是把陸靜的思路給帶偏了，讓她也琢磨出自己的觀點來。陸靜說，她進超市商場啊，最怕的就是店員過來問東問西，總覺得他們不懷好意，非要給她推銷點啥。所以，每次看到服務員靠近，她就趕緊揮揮手，跟趕蒼蠅似的，讓他們走開。還有更煩的呢，就是去美容院了。陸靜可是美容院的常客，但每次去都怕那些美容技師和接待員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還說什么“哎呀姐姐你好漂亮啊”，聽得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生怕他們后面又給她推銷一大堆東西。所以，陸靜去美容院，都會提前說好：“我不問，你們就別吭聲，否則，哼哼，后果自負哦！”

除了美容院，逛街買衣服也是陸靜的一大心頭好。陸靜這歲數了，還緊追漢服潮流不放，愛去湊熱鬧當個玩家。她買東西大多在線上搞定，一買就是一大堆，回來慢慢挑慢慢選，試穿之后，喜歡的就留下來，不喜歡的嘛，嘿嘿，七天無理由退貨走起！陸靜去國學班聽課，必穿漢服；學古琴也是，一身古裝恍如穿越而來，那叫一個悠哉游哉。可別冤枉她整天無所事事哦，她這失業多年，全靠收租過日子，標準的現代版包租婆，不搞這些，她可不就閑得蛋疼嘛？

所以，陸靜一說起自己的經歷，就總結出這么個道理：“實體店連體驗服務都快沒有用武之地了，回到過去，太難了！”

陸靜覺得自己這反對意見，可比王禹翔的高明多了。王禹翔那反對意見就像是“武功再好，也白搭”，而陸靜呢，直接就是“武功都過時了，一槍撂倒”。雖然都是反對，但角度那可是大相徑庭。

陸靜和王禹翔，一個學歷頂尖，一個學歷墊底，陸靜一直對王禹翔那嘚瑟樣兒不爽。這回她覺得自己的觀點把王禹翔比下去了，心里那個美啊，笑瞇瞇地盯著王禹翔，心里頭哼哼著小曲兒，感覺自己好像贏了個大滿貫似的。

更讓大伙兒吃驚的是，連無問僧都開口夸了一句，說體驗服務這玩意兒確實是個偽命題，不能把肉身消費當成體驗服務，這不就等于給陸靜點贊了嗎？陸靜平時可是很少被夸的，這回可把她樂壞了，直接嚷嚷著讓大家鼓掌，于是乎，大家出于對小師妹的疼愛，掌聲那是一點兒也不含糊，噼里啪啦地就響了起來，跟放鞭炮似的。

最后輪到陳廣熙，成了全場焦點，他輕描淡寫地拋出一句，瞬間把反對的聲音推上了新高度：“優質服務啊，那是基本功，不是加分項。要是連這基本功都練不到位，任憑你怎么花式討好客戶，那也是白搭。”

眾人七嘴八舌地發表完意見后，無問僧并沒急著當裁判，說誰對誰錯，反而是被大家的話頭一勾，演講的熱情又蹭蹭往上漲，開啟了新一輪的熱情洋溢的演講：“咱們再聊聊需求這事兒。需求嘛，說白了就是因為缺啥才想啥。就像沒大米了，才想著要大米；沒蔬菜、沒豬肉、沒牛肉、沒牦牛肉，都是一個道理，因為缺，所以才有了需求。”

“假設啊，現在你們面前擺著一桌五星級大廚做的美味佳肴，讓你們敞開肚皮吃，你們會咋樣？要是只有一道菜，那肯定先想著填飽肚子對吧？十道菜呢，可能就挨個嘗嘗，然后挑自己喜歡的使勁兒吃，得吃得美美的。那要是有一百道菜呢？估摸著你們也就每樣嘗一口。一千道菜？哎喲喂，陸靜這吃貨估計都得傻眼了，這么多菜，吃哪個好啊？隨便吧，吃上個幾十道，可能就擺手說吃不下了，龍肉來了也不想動了。嘿，翔子哥，你樂啥呢？要是你已經吃了一百道，實在吃不下去了，可思思非讓你再吃一百道，不吃就不嫁你，你是不是還得硬著頭皮上啊？”

眾人聽到這話，都齊刷刷地看著王禹翔，一陣哄堂大笑。

無問僧越說越來勁，好像剛才的話匣子一開就收不住了，滔滔不絕地繼續講：“文明的進步，其實就是在不斷給我們加選項的過程。選項越少，文明程度就越低；選項越多，文明程度才越高。現在商業文明這么發達，選項多得是。不過啊，每次選擇都得花點心思，這就是認知成本。選項少的時候，認知成本自然就低，因為比較和決定都簡單。但是選項一多起來，認知成本就噌噌往上漲，有時候都能超過咱們的承受力。這時候啊，咱們就會覺得‘選擇好難啊’，從心理學上講，這就是厭倦頻度在作祟。”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環視了眾人一圈，然后又接著說：“咱們從創業的角度來看啊，面對這么多選擇，其實羊群效應就是一種潛意識里的降低認知成本的策略，能幫咱們在這么多選項里快速做出決定。”

說著，無問僧就在白板上寫下了“選擇——認知成本”幾個大字，然后轉身指著白板說：“就拿翔子來說吧，剛開始和女友在一起的時候，選項少，輕輕松松就能做決定。可是時間一長啊，誘惑和選擇就越來越多了，他就開始覺得選擇好難了。這種選擇疲勞讓他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決定對不對，心里頭反復比較和權衡。這種內心的糾結和掙扎啊，其實也是厭倦頻度的表現。”

無問僧操起紅筆，在“厭倦頻度”四個字邊上瀟灑地畫了個大圈，緊接著又抄起箭頭筆，毫不猶豫地指向了“選擇--認知成本”那幾個醒目的大字。他繼續娓娓道來：

“厭倦，這東西其實就像吃三文魚一樣，有它的時效性，所以才叫做厭倦頻度。假如你特愛吃三文魚，一連七天，頓頓都是它，到了周末，你恐怕就膩得跟啥似的，說不定接下來一年都不想再碰。但要是只吃三天呢，可能過了倆月，你又開始饞那味兒了。要是只吃了一頓，下周你估摸著還想再來一口。這其中的微妙變化，就是選擇和認知成本在起作用。

所以，電商普及前即使商品豐富，知道也不容易，因此是需求時代，普及后商品選擇極大豐富，就成了厭倦時代。那么，服務好，討好消費者，能不能回到需求時代？不管你們覺得能還是不能，理由都離不開‘選擇’二字，選擇決定能和不能。實體門店的4721規律里，時間半徑和厭倦頻度是兩個核心，它們其實就指向了選擇的時間成本和認知成本...”

無問僧講得滿臉通紅，眉飛色舞，口水四濺，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初時，眾人皆凝神傾聽，然而漸漸地，他們覺察到無問僧似乎已陷入自我陶醉，口中蹦出的哲學邏輯愈發不著邊際。眾人面面相覷，只覺無問僧的話語如天書般晦澀難懂，拗口的邏輯概念一連串地從他嘴里蹦出，他嗓門愈來愈大，聲調愈來愈高，情緒愈發激昂。眾人心知，這無問僧一旦進入此種癲狂狀態，沒個兩三個小時是收不住的。總不能就這樣傻傻地坐著，聽他嘮叨那些令人費解的概念吧？

更要命的是，誰若打斷無問僧的演講，這老家伙可是會發飆的。眾人面面相覷，束手無策，唯獨陸靜心中有數。她大喝一聲：“老師，吟詩！”

無問僧聞言一愣，停下了滔滔不絕的演講，一臉疑惑地望著陸靜：“什么吟詩？”

陸靜笑瞇瞇地道：“4721規律，作一首詩送給我們唄。”

對于無問僧而言，吟詩可比登天還難。若要作詩，那得應景切意，可這老爺子詩詞歌賦功底實在不敢恭維。然而他又是個不服輸的性子，每每寫文章收尾時，總愛附上一首詩以顯風雅。因此，這習慣便成了結束演講的信號。此刻陸靜向無問僧討要贈詩，用意再明顯不過。無問僧若再繼續滔滔不絕，那豈不是太不好意思了？總得絞盡腦汁弄出一首詩來，以表心意。而一旦作出詩來，也就意味著這場演講可以告一段落了。

無問僧心中暗自思量這難題，不由得撓了撓頭，悶頭喝起茶來，開始琢磨該如何寫一首詩來贈予這幾個學生。只見他眉頭緊鎖，時而低頭沉思，時而抬頭望天，仿佛在與天地間的靈感做著無聲的較量。眾人見狀，皆屏息以待，心中暗自祈禱：但愿這無問僧能盡快作出一首詩來，好讓這場演講早些結束。

好在無問僧雖文學造詣不咋地，但打油詩卻玩得溜，湊合湊合也能整出一首來應應景。只見他沉吟半晌之后，臉色一喜，隨后搖頭晃腦地吟誦起來，還吩咐陸靜趕緊拿筆記下：

花開五月滿堂香，葉落七月瑟瑟黃。

月明廿一寒水照，業績起伏潮落長。

紅筆醒目圈厭倦，箭頭指向認知障。

三文魚例詮釋詳，智慧無涯辯領航。

無問僧被陸靜一嗓子吼得，愣是憋出了一首4721規律打油詩。顯然，4721規律這事兒，到此為止，翻篇了。但他心里還是覺得不夠痛快，正琢磨著再找哪個學生“開涮”。眼睛在眾人身上溜達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李一杲身上。他猛地想起，今兒個大家伙兒可都是沖著李一杲那預制菜項目來的，這事兒還沒嘮上一句呢。心里一樂，手指在空中劃了個圈，一臉嚴肅地對李一杲說：“一呆哥啊，我知道你們對項目那是寄予厚望。不過咱先不說預制菜，就說你們當年那個紅火一時的海霸自助餐連鎖，我個人覺得啊，就算沒那場突如其來的疫情，你們那項目也未必能長久。頂多再撐兩年，估計就得撞上大難題而倒閉的。”

無問僧這話一出，簡直就是往李一杲心里扔了個炸彈。李一杲哪能忍，立馬激動地反駁道：“老師，您這話可有點不厚道了。要是沒疫情，我們現在至少得開上百家門店，年營收鐵定超3億。銀行得搶著給我們貸款，股權融資也不在話下，供應商也得給我們寬松的賬期。就算按4-7-21那規律，新店賺的錢也足夠填老店低谷的坑了……”

“好了好了，別激動。”無問僧沒等李一杲說完，就打斷了他，眼神柔和地看了他一眼，語重心長地說，“一呆哥，我知道你心里憋屈。但我要說的不是你們經營能力不行，而是方向走歪了。方向不對，遲早得摔跤，只是時間問題。”

李一杲聽了無問僧這話，愣住了，臉上寫滿了困惑。“啊？方向錯了？”

趙不瓊也是一臉懵，她看向無問僧，語氣急切地說：“當初我們問老師意見時，您還說這自助餐項目是個不錯的創新呢。老師，您可不能事后諸葛亮啊。”

這時，坐在一旁的陳廣熙心里已經明白了。他剛才注意到無問僧的手指有意無意地指向了自己，現在又聽到無問僧和李一杲兩夫妻的對話，知道無問僧這是要讓自己上場了。他舉手示意無問僧：“老師，您是不是想說，當年我創業時您跟我說的那句話，‘如果僅僅為了賺錢而創業，那方向就錯了’？是這個意思嗎？”

無問僧一聽這話，臉上立馬變得夸張起來，瞪大眼睛緊緊盯著陳廣熙，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大聲嚷嚷道：“對！對！來來來，廣熙，我怎么把這事兒給忘了呢？你快說說，為什么不能為了賺錢而創業？不為賺錢那創業還圖個啥啊！你這道理可得給我說明白。”

李一杲也盯著陳廣熙，表情比無問僧還夸張，一臉不屑地追問：“哎呀，三師弟啊，聽說你創業賺了不少錢，是不是成小財主了？現在有沒有拿錢出來做善事啊？難道你創業不是為了賺錢？”

趙不瓊看出老公這次是真的生氣了，趕緊拉了拉他的衣袖，讓他別再說了。然后她一臉歉意地看向陳廣熙，說：“三師兄，我也挺好奇你的創業經歷的，你能不能給我們講講你創業的原因呢？”

眾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陳廣熙，等著他回答。陳廣熙并沒在意李一杲的不滿和質問，他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思路，才慢悠悠地說：“當年我準備創業時，想做的是酥餅生意。周圍的人都反對，說這是紅海市場，沒前途。我想了很久，最后還是決定給老師打電話請教。老師問我創業是不是為了賺錢。我說賺錢是一方面，主要是因為一位老人的心愿。然后我就給老師講了那位老人的故事。老師聽完后說了一句話，讓我一直記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