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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日志 第1960章 一周時間
他指著尸體右下腹的尸綠,繼續解釋:“尸綠通常在死亡后2448小時開始出現,710天會逐漸擴散至全身。現在尸綠僅局限在右下腹,腐敗氣泡數量較少,說明腐敗進程處于中期偏早階段,這與礦洞低溫潮濕環境延
雨夜,審訊室的燈光慘白如霜。陸川坐在監控屏幕前,盯著玻璃對面那個西裝筆挺、神情鎮定的男人李建國。他剛被帶進來時沒有反抗,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我要求見我的律師。”語氣平靜得仿佛來參加一場例行會議。
“讓他等十分鐘。”陸川對身旁的王帥低聲說,“先放錄音。”
技術科早已將那段老舊手機里的音頻做了降噪處理。當那沙啞顫抖的聲音再次響起時,整個觀察室陷入一片死寂:
“……我知道那天晚上你也去了井下。你以為我沒看見?你拿著扳手,把第三根支撐梁的螺栓全擰松了……就為了省那點維修費!結果塌方死了兩個人……后來你塞給我五萬塊封口
費,讓我說是自然坍塌……可我心里清楚……你是故意的……”
錄音中陳永發的聲音越到后面越是破碎哽咽,像是一頭困獸在黑暗里發出最后的哀鳴。
審訊室內,李建國的臉色終于變了。他原本交疊放在桌上的雙手微微一顫,指尖不自覺地摳進了掌心。但他依舊沒說話,只是抬頭看了眼墻角的攝像頭,嘴角竟浮現出一絲冷笑。
“有意思。”他對審訊員楊林說道,“你們就是靠這種剪輯過的錄音抓人的?一個退休老頭臨死前的精神臆想也能當證據?要不要我把我們礦上每年的安全生產報告都打印出來給你們讀一遍?”
“不需要。”楊林冷冷回應,“但我們已經查實,八年前‘719’井下坍塌事故的原始勘測記錄被人篡改過。真實死亡人數不是兩人,而是四人。另外兩名工人家屬從未收到賠償金,他們的名字甚至不在傷亡名單上。”
李建國瞳孔驟縮。
“更巧的是,”楊林繼續道,“那晚值班日志顯示,本該在家休息的你,卻出現在礦區門崗登記簿上,時間是當晚九點十四分。而坍塌發生于十點零三分。你在現場,至少停留了將近一個小時。”
“我去巡查。”李建國聲音開始發緊,“作為副礦長,我去檢查安全措施合情合理。”
“那你能不能解釋,為什么監控錄像里你的車停在廢棄三號巷口長達三十七分鐘?那里早就禁止通行,連照明都沒有。而且”楊林頓了頓,“我們在那條巷道內壁發現了新鮮刮痕,經比對與你當年駕駛的黑色帕薩特右前輪轂護板形狀完全吻合。”
李建國沉默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腳步聲。王帥推門而入,在陸川耳邊低語幾句。
陸川眼神一凜:“確認了嗎?”
“確認了。”王帥壓低聲音,“法醫中心剛剛完成尸檢報告補充:趙志國體內安眠藥成分并非來自市面常見藥物,而是特種鎮靜劑‘氯哌噻噸’,這種藥只有幾家指定醫院和戒毒所才具備使用資質。而近三年內,東山煤礦職工醫院曾以‘心理干預治療’名義申領過兩批次,審批人正是李建國本人。”
陸川緩緩站起身。
“也就是說,”他聲音低沉卻鋒利如刀,“趙志國吃的藥,是你提供的?你還偽造了火災現場,制造自殺假象,目的就是滅口。”
他走出觀察室,徑直推開審訊室的門。
“李建國,我現在正式通知你:你因涉嫌故意殺人罪、重大責任事故罪、貪污罪、行賄罪以及毀滅證據罪,被依法刑事拘留。接下來二十四小時,是你唯一能爭取寬大處理的機會。”
李建國終于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你們懂什么?我為這個礦奉獻三十年!從技術員干到副總,哪一步不是踩著泥水走出來的?陳永發那種軟骨頭,拿了錢還敢反咬一口?趙志國更是個廢物,坐了三年牢都不知道自己替誰扛的雷!現在你們要拿我開刀?呵……上面有人會說話的。”
“我知道你有關系。”陸川平靜地看著他,“但今天你能坐在這里,不是因為誰保不了你,而是因為你低估了一件事陳永發不怕死,但他怕死后真相沒人聽見。”
他說完轉身離去,留下李建國僵坐在椅子上,額角滲出冷汗。
凌晨兩點,專案組辦公室仍燈火通明。
楊森正在整理物證清單:“紅色塑料繩材質確認為老式礦燈固定帶殘片,生產批次對應2005年東山煤礦統一采購記錄;陳永發指甲縫中的纖維不僅與趙志國家中毛衣匹配,還檢測出微量機油成分,型號為‘長城hp68’,那是機電組專用潤滑劑。”
“也就是說,”楊林接過話,“趙志國確實接觸過死者,且極可能是在工作環境中發生沖突。”
“還不止。”王帥調出一份電子檔案,“我們順藤摸瓜查了那家空殼公司的資金流向,發現三百萬元設備款最終轉入境外賬戶,開戶人名叫周培榮原市煤炭局財務處處長,三年前移民加拿大。而他在國內最后一筆不動產交易,買主正是李建國妻子名下的商貿公司。”
“典型的洗錢鏈條。”陸川喃喃道,“用虛假合同套取公款,通過親屬關聯企業轉移資產,再借海外渠道完成變現。這已經不是個人腐敗,是系統性侵吞國有資產。”
他忽然想起什么:“李建國有沒有子女?”
“有一個兒子,叫李浩然。”王帥翻出資料,“32歲,目前在澳洲定居,從事能源投資咨詢。不過……他去年回國三次,每次都恰好在集團重大項目招標前后。”
陸川瞇起眼睛:“查他的銀行流水,特別關注是否接收過來自周培榮賬戶的資金。”
“已經在做了。”楊森點頭,“另外,我們聯系了當年‘719’事故中兩名失蹤工人的家屬。其中一人妻子至今住在城北棚戶區,靠撿廢品維生。她說丈夫臨走前曾抱怨最近支架松動嚴重,反映給班長卻被罵‘多事’。第二天就出了事。”
“另一個呢?”
“家屬拒絕見面,但留下一句話:‘要是敢說出真相,全家都沒命。’”
空氣凝重得幾乎令人窒息。
陸川靠在椅背上,腦海中不斷回放整起案件的脈絡:十年前的秘密封口、五年前的頂罪入獄、如今的清算式謀殺……這不是一時沖動,而是一場跨越多年的權力清算。李建國清理知情者,既是為了掩蓋當年的人命債,也是為了掃清改制后獨吞利益的障礙。
“問題來了。”他忽然開口,“既然趙志國已經‘自殺’,為什么還要殺了陳永發?按理說,只要堵住一個人的嘴就夠了。”
“因為陳永發掌握了新證據。”楊林推測,“也許是他發現了賬目異常,或者找到了當年的目擊記錄。更重要的是,他女兒提到,父親最近總說‘賬對不上’。會不會……他手里有原始憑證?”
此言一出,眾人皆醒。
“搜查令!”陸川猛地站起,“立刻申請對陳永發住所進行二次勘查!重點查找暗格、夾層、舊文件袋!還有,調取他退休以來所有的銀行流水、通信記錄、就醫檔案,任何可疑支出或接觸都要排查!”
命令下達后不到兩個小時,前方傳來消息。
“陸隊!”一名偵查員激動地打電話,“我們在陳永發臥室床板下方發現一個鐵皮盒,里面藏著一本泛黃的工作筆記和三張u盤!筆記本上有大量關于井下設備維護的詳細記錄,還包括一張手繪的三號巷道結構圖,標注了多處‘人為拆卸’的位置!”
“u盤呢?”陸川心跳加速。
“第一個是加密文件,技術科正在破解;第二個存著幾段視頻片段,拍攝角度像是礦燈自帶攝像功能;第三個……是一份名為《東山煤礦十年違規操作匯總》的文檔,署名日期為今年年初。”
陸川握緊手機:“馬上備份所有數據,原件送技偵實驗室做指紋和dna檢測!另外,立即通知檢察機關,準備提起公訴材料!”
次日上午十點,市公安局召開緊急新聞發布會。
陸川代表專案組通報案情進展:死者身份確認為原運輸隊調度員陳永發,死于他人機械性窒息并伴生高溫工具致傷;嫌疑人趙志國系被謀殺后偽裝成縱火自殺;現任礦務集團副總經理李建國因涉嫌多項重罪已被依法批捕,相關涉案財物正在追繳中。
臺下記者蜂擁提問,閃光燈此起彼伏。
“請問是否存在官商勾結?是否有更高層官員涉案?”
“目前調查仍在深入,我們將依法依規徹查到底,絕不姑息任何一個違法者。”陸川神色堅定,“請相信,正義或許會經歷風雨,但從不會缺席。”
散會后,陸川獨自驅車前往市人民醫院。
陳曉蕓剛結束夜班,正坐在護士站整理病歷。看到陸川進來,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我爸的東西……都交給你們了。”她輕聲說,“那本筆記,是他每天下班后偷偷記的。他說,萬一哪天出了事,至少有人知道真相。”
“您父親很勇敢。”陸川鄭重地說,“正是因為他的堅持,才讓我們揭開了這場持續十年的謊言。”
陳曉蕓眼眶泛紅:“我一直怪他,為什么不早點說出來?為什么要一個人扛著?可現在我才明白……他是怕連累我們。”
她頓了頓,從抽屜里取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這是前幾天打掃房間時,在衣柜夾層里找到的。我沒敢打開看,但……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陸川接過,緩緩展開。
那是一封未寄出的信,字跡歪斜卻用力深刻:
“親愛的女兒:
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說明我已經不在了。
對不起,沒能做個好父親。這些年我活得像個鬼,夜里睜眼全是那些死去工友的臉。我不是貪錢,我只是怕……怕說出來我們就活不下去。
可現在我想通了。人可以窮,可以病,但不能昧著良心活著。
我把證據藏好了。只要有人愿意查,總會找到。
別為我難過。這一輩子,最后總算做了一件對得起自己良心的事。
照顧好自己。
爸爸”
陸川久久無言,只覺胸口如壓巨石。
他將信小心折好,放進證物袋。
回到支隊,技術科已破解u盤中的加密視頻。畫面晃動模糊,但依稀可見一名身穿礦工服的男子手持礦燈,在昏暗巷道中邊走邊錄:
“今天是2014年7月19號晚上八點半,我是運輸隊陳永發。我要記錄一件事:剛才我在三號巷巡查時,親眼看見李建國親自用扳手卸下三根主撐梁的固定螺栓。他說‘這幾根還能再撐半年’,可設計壽命早就到了!這完全是拿人命省錢!我已經提醒過三次,他們都說‘領導決定的’……我不想出事,但如果真塌了,這些影像就是證據……”
視頻到這里戛然而止。
陸川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窗外,暴雨已停,晨光破云而出,灑在城市高樓之間。
幾天后,省紀委聯合調查組正式介入,數十名相關人員被約談,三家關聯企業被查封。隨著審計深入,更多隱匿多年的貪腐線索浮出水面:虛報產能、倒賣資源、違規轉包……整個東山礦區的權力網絡被層層剝開,如同揭開一座腐朽已久的瘡疤。
三個月后,法院公開審理此案。
李建國當庭認罪,供述了自己為節省維修成本故意制造坍塌事故,并賄賂陳永發作偽證的事實。隨后因擔心往事敗露,策劃殺害陳永發,并利用趙志國對其愧疚心理誘使其參與行動,最終殺人滅口。
趙志國雖已身亡,但因其在犯罪中起輔助作用,且存在被脅迫情節,不予追究刑事責任。陳永發則被追授“見義勇為公民”稱號,其遺留資料成為推動全省礦山安全專項整治的關鍵依據。
宣判當日,陸川站在法院門口,望著湛藍天空。
楊林走過來遞上一杯咖啡:“案子結了。”
“結了。”陸川點點頭,卻又輕嘆一聲,“可還有多少沒被聽見的聲音,埋在更深的地底?”
風吹過街角,卷起一片落葉。
他知道,這座城市的地下,仍有太多未解之謎。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在每一次黑暗降臨之前,點亮一盞燈。
哪怕微弱,也要照亮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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