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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國舅 第七百四十一章 活久見
等龐頃從樓下回來時,后面還有紛亂的腳步聲傳來。
張巒回頭瞥了一眼,隨口道:“咱們還是說事吧,別讓他們上來打擾了……呃?”
話還沒說完,等看到龐頃身后魚貫上樓的一眾花枝招展的女子時,張巒的話突然停頓在那兒,然后眼睛都看直了。
龐頃心說,還得是你,就算重病也不改本色。
不多時,女子都上樓來,手上各捧著一個托盤。
帶著浸人的幽香,鶯燕們環一圈站到了桌前,一共九個,全都是姿色不俗的美女,環肥燕瘦,風格各異,身上的衣服也各有特色,但并沒有顯得多妖冶。
張巒指了指眾女,問道:“炳坤啊,這是何意啊?”
龐頃笑著道:“一點兒薄禮罷了。”
張巒擺擺手,目光收了回來,好像是自己的內心在打架,逼著他不去看那幾個女子一般,搖頭道:“我不問你送的是什么禮,你先收回去。讓我幫忙沒什么,但如果我不愿意,你送什么都白搭。”
龐頃笑道:“道爺早就明白您的心意,這不,都是按照您的實際需求,給您送來的……”
“此乃何意?”
張巒皺眉道,“我不想收,怎么還非逼著我收下,硬要把我綁在他那條船上,是嗎?”
“張先生可千萬莫要如此說。”
龐頃解釋道,“只是道爺的一點兒心意,不值一提。”
“心不心意的,只要我領情就行……千萬別再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以我當下的情況,你知道美色對我的刺激有多大嗎?別讓我看到她們!要是我心猿意馬,沖動之下與她們胡天黑地,壞掉我道行,恐怕我……”
說到這里,對面一個女子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張巒有些莫名其妙,側目打量過去。
那女子長得約莫七八分姿色,本來站在隊伍中不起眼的地方,可能意識到自己失態,趕緊收攝心神,垂下頭一動也不敢動。
被張巒拒絕,龐頃本就惱火,此時更是火冒三丈,漲紅著臉喝斥:“干什么?誰讓你笑的?”
那美貌女子嚇得花容失色,趕緊跪下來求情:“兩位公爺請饒命,妾身只是一時沒忍住……想到家中好笑的事情。”
張巒沒好氣地道:“你是覺得我這模樣荒唐可笑,對吧?跟個肺癆一樣,還來逛教坊司,以前沒見過?有什么直說就好,我不會生氣的。”
女子實在,聽張巒讓她直說,便直言道:“妾身在這里多年,從未見過像這位官爺一樣,眼窩深陷,形容憔悴,說出的話又是如此可憐,所以才……”
龐頃聞言翻了個白眼,怒喝:“教坊司是怎么教導人的?還有沒有規矩了?把管事的叫上來!真得好好說道說道!”
龐頃滿是憤怒。
我在這里宴請我雇主的大靠山,花了大把銀子不說,還動用了資源,只想要得到最好的接待,結果你們就在這里給我添亂?
是不是覺得我龐某人好欺負?
就在龐頃派人去找教坊司管事,準備好好理論一番時,被人輕視的張巒,卻顯得一副云淡風輕,無所謂的模樣。
“炳坤,把人叫下去吧……咱說咱的,別讓她們上來打擾。”
張巒一揮手道,“我今天真的啥都不能碰,酒色一概免了,只是跟你坐下來,好好說上幾句話。”
龐頃面對教坊司前來賠禮道歉之人,怒噴了一頓,這才憤憤然讓人退下,順帶讓隨從把送給張巒的禮物,擺到了一旁的案桌上。
等人走后,樓上只剩下張巒和龐頃二人。
張巒道:“李尚書要賠多少銀子,我心里也沒個數,加上來京日短,沒存下多少家底,幫不上太多忙。不過我已跟吾兒說了,問過他的意思,十萬、八萬兩銀子的,湊湊還是可以的。”
龐頃大吃一驚。
我是來求你幫忙不假,但主要目的還是給你送禮,讓你通過人際關系,尤其是跟皇帝的關系,幫我的雇主化解災難。
不是讓你幫著出銀子的。
結果你不但不收我們的禮,還自掏腰包,幫忙賠十萬兩銀子?這……怎么感覺人生觀都被顛覆了呢?
龐頃急忙道:“張先生,這件事本就與您無關,您作何還要幫忙賠錢……怎么都說不通吧!”
在龐頃看來,你張來瞻就算跟李孜省有些交情,但若說你們是同黨,一起參與到成化末年一系列貪贓枉法案中……這是毫無根據的!
并不是瞧不起你……你當時還真的沒資格成為李孜省的同黨,無法從中分一杯羹。
拿好處的時候,你沒撈著分毫,結果到了賠錢的時候,你卻主動往前湊?
張巒道:“我與李尚書的交情,你不知道嗎?他之前幫過我,我也會幫他,互利互惠的事情。
“再說了,之前幾次籌集軍糧物資的時候,他不也幫過我嗎?我這個戶部右侍郎,幸好有他在背后撐著,不然不會安穩做到現在。”
龐頃趕緊道:“道爺絕對沒有讓您出銀子的意思,相反,還要給您送一份厚禮。”
“他這次能順利渡過難關,就很好了,老想著我作甚?”
張巒嘆了口氣,道,“再說,這次朝中人集火他,也有針對我的意思,要不是我啊,或許還沒這么多事呢。”
龐頃心想,您雖然看上去很不著調,甚至連風塵女都忍不住嘲笑,但光說您這氣度,那真是滿朝上下無人能及。
這會兒不往后躲,能出手相助都是好的,還自掏腰包甚至傾盡全力,自古就沒見過有誰能做到。
你要幫的是個正直之人也就罷了……可我背后那位道爺,之前可是壞事做絕啊!你們更像是酒肉之交,關系有好到這種程度嗎?
你不怕我家道爺最后倒打一耙?
不對啊,我這是在替誰著想呢?
我不是應該為道爺傾盡全力嗎?為什么現在我反倒覺得,眼前這位才更值得一個謀士去托付終身呢?
張巒問道:“還有旁的事嗎?”
龐頃趕緊道:“先生,我想問問您,明日道爺回來后,會面對什么?若需要人力物力方面的支持,您只管交待一聲,敝人會提前做好準備。”
“我也不知道啊。”
張巒有些疲累,道,“得等我面圣后,才能知道是怎么個情況。李尚書不還得上朝,與朝中人正面對質么?具體要拿出多少銀子來,我就怕那數字,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言外之意,盡管李孜省愿意賠,我張巒也會幫他賠,但就怕賠不夠數。
龐頃點頭道:“希望您能上朝,替道爺說幾句。”
張巒苦笑道:“你看我這身子骨,像是能上朝的樣子嗎?太累了!有事,我一定會幫,但讓我出面,公然站在他那邊,就怕適得其反。那些人看到我在場,或許對李尚書的攻訐,會越發嚴重。你說是這道理吧?”
龐頃心想,以皇帝對你的寵信,你現在才是權臣,我和我家道爺要靠您生存,您說什么都有道理。
“我不便多留了。”張巒道,“出來這么久,入夜后天又那么冷,若是讓病情反復……我還活不活了?”
龐頃一陣無語。
你著急走,僅僅是怕死么?
那你可真是……
內心與外表一樣,都是那么質樸。
或者說,淳樸到近乎愚蠢,厚道如傻逼!
“這些東西,要不給您送回去吧?”
龐頃不敢擅自拿主意,只好以征詢的口吻道。
張巒一擺手:“我缺這點兒東西嗎?你拿回去,或許關鍵時候能派上用場……真要是賠給朝廷,還不知要填多大的窟窿……是我對不起李尚書!”
張巒乘坐馬車回家。
天色完全黑下來時他才到家門,常順在門口已經等得有些焦躁不安了,見主人下來,趕緊上前,把人攙扶著往里面走。
“吾兒回來了嗎?”
張巒一邊走一邊問道。
“老爺是問二公子嗎?還沒回來。”
常順趕緊回答。
“嗯。”
張巒正要繼續往院子里面走,突然想到什么,指了指馬車道,“我有點兒事,等下還要出去。”
常順一聽就直觀地認為自家老爺又想去花天酒地,壓根兒不拿自己的病當回事。
“老爺,您不能再出門了……二公子可是吩咐過,就算您要出門,只能是出去走走路,散散心,絕對不能……”
常順趕緊把張延齡搬出來,試圖勸阻張巒去干傻事。
張巒一瞪眼,喝斥:“張家誰做主呢?呃……不好說,是吧?”
常順顯得很無奈。
咱這位老爺,還真是有啥說啥。
“你別擔心,我就是答應了祁娘,要過去跟她一起吃晚飯……嘿,出門一趟,我連口熱粥都沒吃上。”
張巒無奈道,“都怪龐炳坤,沒事非要讓我去教坊司那種紙醉金迷的地方,不是讓我心猿意馬嗎?哪里還有心思吃飯?”
正說著話,又有馬車停到了門口。
大門里面馬上涌出來一隊護院,把這輛意圖不明的馬車給擋住,似乎生怕上面下來人對張巒不利。
趕車的是教坊司一名管事,此人見這邊陣仗不小,趕緊跳下馬車,一溜小跑到了張巒近前,恭敬解釋:
“這位老爺,是上面吩咐的,讓送幾位好好調教過的名伶過來,說是給您暖床唱小曲兒的……幾天后再接回去,您看……”
張巒皺眉道:“怎么老喜歡跟我搞這套……是我說得不夠明白嗎?莫非是想害死我?”
那管事很納悶兒,我給你送女人來,你說我想害死你?
說話間,馬車上下來了四名美貌女子,捏著裙角,戰戰兢兢地站在那兒,一副膽怯的模樣,看起來楚楚可憐……突然被人派出來,也不知要去哪兒,對她們來說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常順趕緊道:“老爺,不能收啊。您的身子骨要緊。”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張巒揮了揮手,道,“就說我這邊情況特殊,無福消受,把人送回去。”
“不行啊,上面有交待,您不收的話,小的回去后沒法交差啊。”管事為難道,“您只需把人安頓下來,幾日后,自會有馬車來接。”
“嘿,還挺會來事的。”
張巒無可奈何,只好道,“這樣吧,等下讓馬車跟著我,到下一個宅子,讓她們住進去!本老爺現在無心那些糟心事,也不想看什么戲,聽什么小曲兒,根本就沒那興致。真是的,還得讓我耗費米糧養著,真麻煩。”
管事聽了,心里直罵娘。
世間有這么不要臉的人嗎?
人家疏通關系,早早就把銀子給了,花了大價錢給你送清倌人來。
你只需要給這幾個未經人事的丫頭一口飯吃,這幾天不是任你為所欲為?
結果你倒好……
竟不滿意?
這一行干久了,真是啥奇葩事都能遇到。
入夜時分。
朱祐樘并沒有急著回坤寧宮去,與妻子團聚,享用晚餐,而是繼續留在乾清宮批閱奏疏。
而當天他批閱的奏疏非常具有針對性,特意讓覃吉和蕭敬等人專門把劉吉擬定的那些票擬給找出來,認真進行分析。
“陛下,夜深了,該歇息了。”
覃吉近前提醒。
朱祐樘搖頭道:“我一直以為,劉閣老乃多年老臣,既能得父皇信任,能力上應該不弱才是,且他應該還能做到知情守禮,平衡好朝中臣子的關系,進退有度。但現在看來……”
覃吉打量了一下朱祐樘看過的那些票擬,大概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
以前不仔細了解,具體分析,還不如何,等如今仔細研究過才發現,劉吉就是當下大明最大的那個混子。
你說你辦事水平不行,態度端正一點也好嘛!
結果你態度不端正,做事也不積極!
在此情況下,哪怕你替皇帝出頭去做點兒實事呢?
這都可以理解,畢竟廢物也有廢物的用場!
問題在于你要能力沒能力,但凡讓你出頭,讓你跟皇帝站在一道,你卻一想為自己謀私利,試圖用所謂的大義阻止皇帝推行他的計劃,你這不是純粹找死嗎?
“老伴,你覺得劉閣老,還能勝任閣臣的差事嗎?”朱祐樘問道。
“這……”
覃吉此時又不想得罪人了。
李榮靠前道:“回陛下,劉閣老在朝中名聲并不好,一直都有著‘劉棉花’的綽號,都說他正事不干,非要推諉,以至于很多朝政都被耽擱下來。而朝事一旦耽擱,就會帶來巨大隱患,朝廷不知為此受損多少。”
“是啊。”
朱祐樘點頭道,“事關天下萬民,一點兒小事都不能拖延,尤其涉及救災和民生等事,他還一味地推諉,有何資格于朝堂立足?看來,是該讓他把位置讓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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