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潑刀行 第567章二郎
“前輩,可找到你了!”
李衍面帶微笑,毫不掩飾歡喜。
他沒想到,兜兜轉轉,這二郎真君轉世就在成都,還以為此生再難得見。
對面的水鬼匠田七爺,面色極為難看。
他的道行,略高于李衍,甚至有在陰司兵馬圍剿下逃跑的自信,所以才來截殺。
事實也確是如此。
圖謀破壞黃泉組織的,正是他,之前那幫蠢貨,也是被他故意引導,想要探出李衍底牌,甚至引誘出罡令。
可惜,這幫人實在不堪一擊。
只能由他親自出手。
但他沒想到的是,旁邊還藏了一人。
他的心臟砰砰直跳,對方雖一幅懶散模樣,甚至沒泄露半點炁息,但卻令他呼吸都有些不暢,好似被一頭猛獸死死盯著。
而且聽李衍的話,竟然與其相識!
想到這兒,田七爺手中船櫓一揮,念動咒語,重重擊打在水面上。
嘩啦啦!
水浪四濺,陰氣彌漫,木船迅速下沉,同時黑霧旋轉,將其身形遮掩。
李衍眉頭微皺,便已掐起法訣。
但出乎意料,那位成都豪客反倒先動了手。
一道黑影,帶著凄厲勁風呼嘯而過。
好似一記重錘,直接破掉遁法。
黑霧散去,田七爺也露出身形。
他反手握木槳,側身旋轉,蓑衣末梢水珠四濺,向上一撩,將那道黑影擊碎。
作為蜀王麾下四魔,西南邪道兇名赫赫的高手,這水鬼匠田七爺自然不簡單。
單其手中漆黑木槳,就是件兇殘法器,乃巫峽陰沉木所制,雕夔龍紋,木柄裹三峽纖夫人皮。
怨氣深重,乃真正的兇器。
但擊碎黑影,田七爺臉色卻更加陰沉。
嘩啦啦!
但見碎裂的骨片落在船上,羊肉腥味四溢,赫然是成都豪客手中啃干凈的羊腿。
罡勁!
李衍有些驚喜,掐緊的法訣緩緩松開。
羊腿骨是凡物,如今既能破法,又能逼對方以法器抵擋,自然用了其他手段。
這是單純的罡勁,憑借強橫武道神念,驅動先天罡煞之氣加持。
丹勁之上便是罡勁,武者若修成,即便沒有神通,也有了與術士抗衡的力量。
神州大地,玄門正教也得以禮待之。
見此情形,李衍也徹底松了口氣。
二郎真君轉世,有些不同,乃是香火俗神投胎,沒人清楚到底是什么狀態。
對方游歷人間數十載,卻名聲不顯,加上之前所見,似乎陷入了對自己身份的疑惑。
李衍最害怕,這位名不副實。
如今算是稍微放心。
罡勁收發自如,收斂氣息后,就連他也察覺不到,已是他不能理解的境界。
“閣下到底何人?”
陰森木船上,田七爺滿臉戒備。
“成都豪客”縱身一躍,從船上跳下碼頭,拍了拍手,淡然道:“你不需要知道。”
田七爺又一咬牙,“我與你有仇?”
“算不上仇。”
“成都豪客”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無奈道:“我問你,蜀地江河之上,常有人驅水鬼害人,看你船上那些怨氣十足,是否與你有關?”
田七爺眼睛微瞇,“是又如何?”
“成都豪客”點頭道:“那就行。”
說罷,看了看天空,“明日臘月二十五,接玉皇,忌殺生,還好沒過子時…”
“就憑你!”
田七爺忽然一聲暴呵,身子旋轉,卸下蓑衣,順勢猛然甩出。
他這蓑衣,竟也是一件法器。
空中直接解體,根根油膩的稻草裹著陰炁,狂風大作,似雨點般撒出。
李衍甚至還能聞到,稻草上都沾滿了腐毒。
更讓人心驚的,是田七爺身軀。
其臉上倒還正常,但身體皮膚卻好似死人,泡得慘白發皺,毛孔還滲出黑色腥臭液體。
水鬼長生術?
李衍一看,便皺起了眉頭。
原來這家伙,早已修了長生邪法。
《長生仙庫》中,雖然沒有記載,但他曾斬殺魔氣附體者,知道了此邪法特點。
水鬼長生術,分陰神和陰尸法。
陰神法,類似秭歸縣外江水中,隱藏的那名鬼教教徒,將身體水葬,陰神冒充水神竊香火。
而陰尸法,則更加慘烈。
乃是要煉制一枚本命水鬼符,破開小腹,藏于肚臍內,符濕則力強,符干則魂散。
所以修煉此法者,大多時候都要在水中。
司徒博跟他說過這田七爺底細,乃是蜀地一個少見的法脈“懸棺派”,原本是專門吃白事飯,幫人進行懸棺葬的法脈。
有些小術,但不至于如此兇悍。
原來是修了《水鬼長生術》。
只因蓑衣法器遮掩,才沒被他發現。
空中蓑衣爆裂,陰氣稻草如箭雨落下。
面對這鋪天蓋地的攻擊,“成都豪客”卻絲毫不在意,手中掐訣,闊步而行。
砰砰砰!
靠近的稻草,全都碎裂落地。
這是…護身法?
李衍眼中滿是好奇。
他沒想到,普普通通的護身法,在這二郎真君轉世手中,竟有如此效果。
田七爺同樣不覺意外。
他已看出,這是一位大高手,給他的壓力,絲毫不弱于當年鼎盛時期的程劍仙。
用掉護身法器,也只是為爭取時間。
只見這田七爺手握木槳,左右一挑,船上那些青銅棺材外面的鐵索,便一一斷裂。
黑氣頓時從棺材縫中溢散而出。
隨后,其又卸下腰間法螺,左手掐訣,右手握著法螺,鼓起腮幫子吹了起來。
聽韻調,像是江上的船工號子。
嘭嘭嘭!
棺材蓋全部炸裂,幾道慘白身影呼嘯而出,竟是一具具水鬼濕尸,渾身滑膩,指甲眼珠子漆黑,裹著濃濃陰霧,向“成都豪客”沖去。
李衍眉頭微皺,握住了刀鞘,準備幫忙。
這水鬼濕尸,《玄怪錄》上有記載,是一種埋在水下養尸地的僵尸,還被水鬼附身。
極陰極兇,需用至陽至剛之法對付。
他不會火法,但可以用雷罡鎮殺。
誰知,“成都豪客”腳步依然不停,面對著瘋狂撲來的水鬼濕尸,只是吹了聲口哨。
霎時間,周圍狂風大作。
罡煞之氣好似暴風飛舞,卷起碼頭積雪,模模糊糊中,李衍聽到了汪汪汪的狗叫聲。
這是什么玩意兒!
李衍抽了抽鼻子,有些震驚。
按照傳聞,二郎真君身邊有哮天犬,當然那是民俗神話,哮天犬總不會也跟著轉世。
聽犬吠聲不止一只。
這些無形猛犬,也并非陰物,而是某種先天罡氣凝聚而成,也不知是什么秘法。
片刻之間,風雪便已停歇。
那些個水鬼濕尸,早已七零八落,好像被某種力量硬生生拆散,雪地上也滿是犬腳印。
“前輩,他跑了!”
顧不上驚訝,李衍連忙提醒。
卻是那田七爺被嚇的夠嗆,竟直接拋棄了自己這法器陰沉木船,縱身躍入水中。
這老魔是水鬼之身,入水悄無聲息,且速度極快,迅速游離岸邊。
“跑不了!”
“成都豪客”眼神微冷,從腰間扣出一顆銀丸,手中突然出現金彈弓,猛然射出。
空氣震動,銀丸破水而入。
是國祭神器!
李衍看到后,臉色有些古怪。
他們在灌縣附近,曾前往灌江口二王廟,祭祀查找二郎真君轉世線索,得知了一個消息。
自宋朝便流傳下來的二郎真君神像上,祭祀的金弓銀彈和三尖兩刃刀,全都被人盜竊。
原來是正主取走用了。
射出這一彈后,河水下方,頓時傳來一聲悶響,“成都豪客”則看也不看,走向李衍。
遠處水面上,田七爺的尸體緩緩浮起,腦袋上已破了個大洞,被打得神魂盡滅。
“楊前輩好本事!”
李衍連忙拱手,眼中滿是嘆服。
這種級別的手段,他還是頭一次見,但也隱約能看出,絕非單純的術法。
其動手間,竟有香火味溢散。
莫非,這位轉世后仍能調用自家香火之力?
若真是那樣,可就實在了不得。
二郎真君為川主,蜀地數千年祭祀,積累的力量何其龐大恐怖。
“成都豪客”揉了揉太陽穴,搖頭道:“有人在耳邊一直念叨,不殺此人,難消此念。”
說著,看向遠處嘆了口氣,“這些年,耳邊的聲音越發嘈雜,弄得老子難以安生。”
李衍若有所思道:“可是香火愿力作祟。”
“成都豪客”有些詫異,點頭道:“你倒懂得不少,本座也是最近才明白。”
“說吧,找我何事?”
機會難得,李衍實在怕這位又胡亂跑,便直接了當道:“前輩,你劫數已至,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別人害你?”
“成都豪客”沉默了一下,眼睛微瞇,帶著一絲森冷威嚴,“你什么意思?”
聽到這話,李衍也是愣了一下,連忙運轉龍蛇牌,隔絕氣息,低聲道:“前輩,實不相瞞,在下既是活陰差,也得了天官之職。”
“大羅法界內,有仙人私自下凡,與江神大君融合,多半是要對你不利…”
聽得他將事情講述了一番,“成都豪客”也有些驚訝,半晌才冷笑道:“我說呢,這些年總是心驚肉跳,只是感覺與那老龍有關,在大巴山四處查找,卻始終不見其蹤影…”
似乎是李衍身份,這位也不再隱瞞,將這些年的事情,大致說了一番。
一切,還要從梅山兄弟說起。
當年梅山兄弟一直暗中祭祀守護二郎真君,或許是千年積累的香火愿力甚重,神像之中,竟孕育出一團真靈。
正好,家中無子的楊老員外帶著小妾前來上香,梅山兄弟便將其迷暈,設壇做法,將那一團真靈,投入小妾腹中。
隨后,二郎真君轉世“楊承化”誕生。
梅山兄弟自然是高興,他們不清楚其中發生了什么,卻知道自己信奉的神主降臨,對所有人都是一場大機緣…
然而,大禍緊隨而至。
“鬼戲班”得了差事,潛入楊家縱火殺人,暗中保護的梅山兄弟,拼死將“楊承化”救出。
唯一的生還者盧術士,將“楊承化”安置在一寡婦家,暗中守護,直到對方成年離開。
“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誰…”
楊承化搖頭沉聲道:“盧叔說我是真君,經常叩拜,讓我很不自在,便借著游歷之名離開。”
“這些年行走四方,始終懵懵懂懂,想要弄清楚,自己為何來此世間,潛入很多法脈,隱藏身份修行,但也沒找出原因…”
“直到前些年,忽然發現能調用香火之力,很多人的聲音,一直在耳邊回蕩,我已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楊承化、李二郎、還是顯圣真君…”
“您自然是顯圣真君!”
李衍心有所悟,沉聲道:“天生便是仙圣,此紅塵實則枷鎖,恐怕您的答案,要到大羅法界尋找!”
他已弄清了這位的情況。
任誰擁有千年香火,無數喜怒哀樂愿力糾纏,也早已勘破世間,對紅塵毫無留戀。
有些東西,根本不能比。
無論對方是何來頭,轉世后的楊承化,只要沒人阻擋,天生就是登神的料。
說罷,猶豫了一下,“還有,那位盧先生死了……”
“什么?!”
話音剛落,李衍便覺雙肩被一對大手抓住,皮肉都有些生疼。
只見楊承化眼中帶著血絲,滿眼殺機。
“被人害了。”
李衍不動聲色,將其雙手解開,隨后把在灌縣的經過細細講述。
楊承化似乎有些難以接受,兩眼茫然,喃喃道:“尚未懂事,父母便遭劫,養母死了,盧老哥也死了,怎么都死了,我只是轉了一圈…”
說話間,臉上肌肉竟開始蠕動。
原本的絡腮胡紛紛掉落,五官也變得極其英武,竟和廟中神像有幾分相似。
配合其身形,當真如天神下凡。
“真君!”
李衍苦笑道:“凡人皆有一死,我等苦苦掙扎,但你卻非世上人,時候到了,該走就走吧。”
“嗯。”
楊承化沉默了一下,“要怎么做?”
他雖是二郎真君轉世,卻并非神話中不可一世的二郎,只是迷茫行走世間的陌生人。
甚至二郎真君的香火,他也還未全部繼承。
“簡單!”
李衍看了看成都府,“幫助我們除了天人,滅了那兩個鬼戲班的妖人。”
“消了業障,自見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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