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金屋
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654、兄妹重逢
“陛下。”趙都安站在書房門口,微微怔了下。
不同于以往二人見面時候,女帝理智雍容的氣場,他在徐貞觀眼中看到了一絲感傷。
深深吸了口氣,轉身先將房門關閉,然后試探地說道:
“我聽說陛下今早回來,去見了孫掌印。”
這里的見,自是見了尸體。
以如今女皇帝經歷的諸多風雨,能令她憂傷的事已不多。
孫蓮英的死算是一個。
“恩。”徐貞觀輕輕頷首,神色還算平靜地說:
“聽說他是在朕出征那天走的?”
趙都安點了點頭,說道:
“董太師說,孫掌印原本撐不住到那時候,但許是撐著想看到虞國內亂停下的那天,所以……”
他開始講述起孫蓮英死前與他見過的最后一面,說過的那些話,灑掃女帝昔日住宅,與回憶往昔。
徐貞觀很安靜地聽著,直到他說完,她才輕輕嘆息一聲,沒來由說了句:
“不知莫愁什么時候能回來。”
女帝從小到大,兩個最親近的下人,一個死了,如今就只剩下莫昭容一個了。
她說完這句,又搖了搖頭,自嘲道:
“險些忘了,南邊獠人進犯,她在南邊督軍,哪怕平定了靖王府余孽,也要留在那邊很久。”
趙都安委婉道:
“一切順利的話,可能也要不了太久。”
徐貞觀沒聽懂,只當他在安慰,笑了笑,恢復了理智冷靜的帝王氣質:
“放心,朕一路走來,送走了那么多人,也是習慣了。對了,你來的正好,朕昨日隱約感覺到云浮方向天地震動,你可知曉出了什么事?針對大疆的行動又是否啟動了?”
這才是她在路上,也要抽時間回來的真正原因。
只是距離自己西征才四天,徐貞觀理智上并不認為探尋鑰匙的行動會有突破性的進展。
因此,她更大的擔心是大臘八是否入侵疆域。
只有這個等級的強大存在,才能制造出令遠隔萬里的她都隱約能生出感應的動靜。
迎著女帝明亮眸光的注視,趙都安沉吟了下,緩緩道:
“這事說來話長……”
徐貞觀走到椅子旁坐下,也示意他坐下,淡淡道:
“朕時間多,我看你那話有多長。”
你可能坐早了……趙都安心中嘀咕,想了想,還是選擇直說:
“是這樣的,其實臣也是剛回京,鑰匙也已經拿到了。”
女帝玉手剛端起鋪著明黃絲綢的桌案上的青花瓷盞,手腕就抖了下……
她猛地看過來,美眸中帶著些許愕然,整個人猛地站了起來:
“你說什么?”
你看,我就說你坐早了吧?趙都安只好耐心解釋:
“其實陛下西征那天,我就與張天師及其弟子,通過太廟下的暗門,進入了大疆……”
接著,他一五一十,將自己等人如何撞上蠻骨,將其殺死。
并制定了計劃,由張衍一引走大臘八,三人成功潛入臘園,并最終遭遇了拓跋微之的經過說了一番。
說話間,他還從太虛繪卷中取出了那兩個“翡翠玉球”,獻寶般呈送給女帝。
而等女帝也逐一看過了兩只玉球內記錄的畫面后,饒是她做好了心理準備,也仍被深深震撼。
“竟是這般……大臘八竟是啟國人造的神明……”
“太祖皇帝當年就接手了獠人族的‘遺產’?并數百年來,由歷代皇帝指派人過去?”
徐貞觀受到強烈的沖擊,這個隱秘是太祖皇帝的筆記中也沒有記載的。
不過仔細回想,她這段時日翻閱太祖筆記時,也看到過一些難以理解的,含義不明的句子,如今結合這樁舊事,筆記中的些許詠嘆,也就一下豁然開朗了。
趙都安點頭:
“徐簡文不知如何得知了這個隱秘,并用宋植替換了獠人族長,這才有了獠人族的北上。”
女帝短暫失神,繼而在屋中踱步,似在消化這個消息。
片刻后她停下腳步,看向他,贊許道:
“這些情報很重要。朕之前便想不通,獠人族出兵的因由,如今既知曉是簡文在搞鬼,總比糊里糊涂強的多。”
她又皺起眉頭:
“不過,這樣一來,獠人族只怕更難對付了。”
哪怕大臘八無法輕易入侵,可憑獠人強者與徐簡文這個帶路黨的組合,造成的破壞會很驚人。
她咬著嘴唇,在思考接下來如何應對。
可趙都安接下來的話再次令女帝腦子短暫宕機。
“其實……獠人族已退兵了,”趙都安委婉地說:
“臣從大疆逃出來后,順手援助了次趙師雄,借了張天師為刀,殺了第一勇士破云,叛徒齊遇春,俘虜諸多將領……”
他又將這段也說了下。
“……”徐貞觀眸子微微睜大,眼神不善,狐疑地問:
“你莫不是在哄朕開心?”
趙都安哭笑不得:“陛下,臣是那般輕浮的人嗎?”
女帝認真點頭:“是!”
這家伙,最喜歡口花花了!
“……”風評被害啊,風評被害……趙都安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顯得真誠:
“臣起碼在大事上從不曾說笑吧?”
這倒是……徐貞觀終于將信將疑地點頭,而后只覺一陣不真實。
自己才離開四天,獠人族就退兵了……哪怕對趙都安的辦事能力早已有數,知道他很快,但這次也太快了些……
趙都安最后又放出王炸:
“還有一件事……臣在那一戰,成功將徐簡文抓獲,如今簡文就在宮中,等候陛下發落。”
這次,女帝真的失態了。
徐簡文!被他抓回來了?!
徐貞觀呼吸急促,上前一步,急聲道:
“當真?他在宮中?”
趙都安點頭,沉聲道:
“陛下現在要見嗎?”
沉默片刻,女帝點了點頭。
趙都安走出門去,只留下徐貞觀一人心亂如麻地等在書房中。
饒是早已知曉簡文還活著,但真正要再次見面,她仍難免心緒起伏。
可她終歸已不再是當初的三皇女。
當趙都安領著拓跋微之走來時,女帝已恢復了冰冷威嚴的姿態。
“你就是拓跋微之?”
徐貞觀居高臨下,審視著黑皮女祭司,眸中帶著異色。
拓跋微之恭恭敬敬行禮:“參見陛下。”
看到疑似啟國太子轉生的存在,以女子之身站在面前,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徐貞觀仍覺得有點不真實。
她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道:
“簡文何在?”
趙都安示意了下,拓跋微之將手中的黑色布袋子丟在地上,解開袋子口,一個雙目緊閉,如同“植物人”的男子滾了出來。
其眉眼與女帝有幾分相似,睡夢中眉頭緊顰。
二皇兄……“文王”簡文……真的是你……徐貞觀眸光復雜。
趙都安輕輕一嘆,一揮手,命拓跋微之先出去,然后道:
“陛下,臣先出去等?”
“不必。”徐貞觀深深吸了口氣,平復心緒,而后道:
“你留下。”
拓跋微之撇撇嘴,獨自一個又出門去了。
等房門關閉,趙都安眉心再次亮起“卍”字,解除了術法對其五感的封禁。
徐簡文猛地大口呼吸,仿佛做了個悠長的噩夢,從黑暗的海底浮出水面!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雙手下意識地撲騰了下,先是一陣眩暈,恍惚,不知道身處何地。
只隱約記得,自己被趙都安追上,然后就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
忽然,他只聽到一個幽幽的聲音:
“皇兄,好久不見。”
“皇兄”兩個字,咬的極用力,聽不出感情,只有冰冷,與暗藏的仇恨。
徐簡文愣了下,模糊的視野逐漸清晰,他看到了居高臨下,俯瞰自己的三妹……不,應該是虞國女帝。
也看到了令他牙癢癢的,站在女帝身旁的趙某人。
一瞬間,徐簡文明白了一切,他沉默了下來,片刻后,他再次抬起頭,臉上一片平靜,甚至帶著些許微笑,似還想維持應有的體面:
“三妹,看來這一局,終是我輸了。”
御書房內,一片安靜。
同父異母的兄妹二人對視著,這一刻,身為看客的趙都安感覺空氣都仿佛凝結了。
時隔數年,再次重逢。
早已是不死不休的親人,會以何種模樣相見?
徐貞觀心頭五味雜陳,在得知了簡文未死后,她就無數次設想過,倘若未來再次見面,該說些什么,是痛罵對方殺兄弒父?
手足相殘的冷血?
還是嘲笑奚落,貶損對方萬千謀算,終歸一場空?或是以力鎮壓,動用千萬種刑罰?
可真到了這一刻,徐貞觀發現自己內心毫無波動,那滿腔的憤怒也好,仇恨也罷,都空蕩蕩的,她根本提不起重提那些舊事的想法。
在懸著的石頭落下后,她只想讓眼前這個“親人”消失。
“怎么不說話?”徐簡文微笑道:
“成王敗寇。如今我落在你手里,不想說點什么嗎?”
趙都安咂咂嘴道:
“你再笑,信不信我抽你?”
“……”徐簡文收斂了笑容。
徐貞觀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又睜開,語氣冷漠地道:
“為什么。”
她終于能當面問出這個問題:
“你當初,為什么要做這些?”
為什么發動玄門政變,為什么手足相殘,為什么非要讓這江山傾倒,民不聊生。
徐簡文眼神平靜道:“你真要答案嗎?”
“說。”女帝閉上了眼睛。
這一刻,徐簡文眼神中終于流露出一抹嘲弄的色彩,卻不知是自嘲,還是嘲笑女帝:
“妹妹啊,你是真蠢,還是心中有答案,卻非要我說出來?為什么?為什么我不甘心做個閑散王爺,非要奪權?
這個答案,你該去問我們死去的父親!”
老皇帝?趙都安驚訝。
徐簡文眼神中滿是嘲弄,似乎意識到死到臨頭,一切謀劃終成空,他展現出了一副末路梟雄的姿態:
“大虞傳承六百年,哪怕國庫空耗,哪怕地方世家林立,可我們的父皇在位的時候,皇室的權柄依舊穩固,不曾被動搖。
他當然不算個明君,但卻可謂是個權術高手,我且問你,倘若父皇打算平穩地將權柄傳給太子,我有野心也罷,沒有也罷,又豈能有能力發動玄門政變?”
徐簡文自嘲道:
“不!我不能!我沒有軍功,沒有名分,沒有從娘胎里帶來的班底,甚至也沒有太卓絕的修行天賦,我怎么敢圖謀?我怎么能圖謀?
可我還是有了一大群追隨者,有了眾多擁躉,當我振臂一呼時,從莊太傅到齊遇春,都肯跟我做一場殺頭的買賣,為什么?
還不是因為我們敬愛的父皇的刻意縱容?!”
他冷笑著道:
“過去那些年,京中誰看不出,父皇他在故意讓我組建自己的班底,故意讓我成長起來,故意讓我與太子作對?
你看不出?還是誰看不出?所有人都明白!
明白按照祖制,太子長大后,就該逐步接手部分權柄,等父皇老去,順勢登基。
可父皇他可未必愿意,他只想做一個被全天下供養的帝王,而最忌憚有人忤逆他的權威,分走他的權力!
可太子在做什么?一副仁君的模樣,到處收買人心,連馬閻這種小太監他都不放過……這般種種,父皇真的樂于看到嗎?”
徐簡文搖了搖頭,鄙夷道:
“他不愿意。所以他扶持了我,明里暗里,甚至傳達出想要廢太子,寵幸我這個老二的想法,我能如何做?
我只能如他所愿,和太子斗一斗,好讓父皇不擔心兒子羽翼豐滿,強行奪他的權!”
“可他可曾管過我的死活?”徐簡文情緒激動地冷笑,眼中滿是憤恨:
“我被他做工具,與太子較量多年,等他撒手人寰前,依舊要傳位給太子,是否會順手除掉我,好讓太子安穩繼位?
好,就算他心中還有一點仁慈,給我一塊封地,讓我這個文王滾的遠遠的,可太子呢?他又豈會放心我?放過我?!”
徐簡文眼神冷冰冰的,這一刻,他雖無力地癱坐在地上,仰頭看著女帝,但是他卻仿佛才是那個坐在龍椅上的帝王,冷漠而決絕:
“所以,三妹你何必非要問我要一個答案?這些道理,你莫非就看不透嗎?
從父皇將我推到臺面上那一刻起,從我十幾歲時第一次與莊太傅同乘,給他暗示了這個道理的那一刻起,我就再沒有了回頭路。
我與太子,只能活一個,那憑什么,死的要是我?!”
快捷鍵: 上一章("←"或者"P") 下一章("→"或者"N") 回車鍵:返回書頁